宋安跟丁佑走在兄弟倆身后,看著主子拿過二少爺的燈籠照路,兩人互看一眼,會心一笑,低聲說話。
「我開始覺得表小姐是神,自從她出現在主子的生命中,主子就變了樣,好事連連,連陳年心結都解了!顾伟舱f。
「什么神,表小姐是世子爺的福星!苟∮訐u頭。
「對,是福星!
朱哲玄在撇除成見,不再鉆牛角尖后,就看到一些自己以前沒看到的事。
套一句薛吟曦說的,換個角度,換個身分,或以一個陌生人的目光去看自己熟悉的人事物,就會發現一些新的東西。
這句話用在朱哲玄身上最明顯,這日午后,在侯府后方的練武場,朱哲玄舞動著手中木劍,劍隨身形,凌空或俯地,一招一式都見氣勢,朱哲霖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眼里都是滿滿的崇拜。
朱哲玄在收劍后,看著他,「想學嗎?」見他用力點頭,又笑道:「過來。」
朱哲霖眼睛倏地一亮,快步跑上前。
朱哲玄手把手的教起弟弟,時間慢慢流逝,但兄弟倆都不覺得累,一式一式的教著學著。
傍晚時分,橘紅色彩霞彌漫天際,在練武場前,陳嬤嬤攥扶著丁意寧走過來,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朱哲玄細心的教朱哲霖練劍,朱哲霖專心的眼眸里藏著不敢外露的喜悅。她一直都知道霖哥兒有多喜歡這個哥哥,看著他們這樣真好。
朱哲玄也看到她們,拍拍朱哲霖的肩,示意今天到此為止,朱哲霖臉上立即露出明顯的失望。
「明天同樣的時間再來!怪煺苄呐乃募。
他眼睛倏地一亮,「好。」
兄弟倆在夕照余暉下走向跟丁意寧跟陳嬤嬤,兄弟倆一起喊,「母親。」
丁意寧突然有點想哭,這好像是第一次兩兄弟一起喊她,她努力忍下淚水,笑著道:「怎么不練了?是母親打擾你們了?」
朱哲玄溫和地看著丁意寧,「今天練太久了,待會兒我會叫宋安拿藥膏幫弟弟推拿手臂,不然明天別說舉劍,連手都要抬不起來了!
她眼眶微紅,哽聲道:「好,麻煩玄哥兒——不,世子了。」
朱哲玄突然別開臉,「咳,您就叫我玄哥兒吧,呃……那個……白日有太陽還熱些,現在傍晚,天涼了,母親早點回房休息,我、我去找吟曦!
他尷尬的丟了下句話,就往薛吟曦所居的薔薇院去。
「哥哥的臉好像紅了?」朱哲霖有些困惑。
陳嬤嬤卻笑了,世子是害羞了,果然如表小姐所說,是個害羞的大男孩呢。
「母親,霖哥兒陪你走回院子!怪煺芰赝蝗挥峙d奮起來,和平時習慣裝老成的模樣大不相同,他臉上盡是稚兒嬌態。
果然,一路上就聽到他變身成話磨,眉飛色舞的說著哥哥怎么教他云云。
*
翌日,丁意寧看著來為自己把脈的薛吟曦,再想到半夏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夫人要小姐好好觀察侯府里的每個人,再決定要不要交換庚帖。
也是,這么好的姑娘,娘家人肯定舍不得的,但她喜愛得緊,她很清楚這個好姑娘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朱哲玄。
「姑母怎么一直盯著我不說話?」薛吟曦不解的問。
「我在想我如今身體已恢復得不錯,是不是該張羅你跟玄哥兒的婚事,交換庚帖了?」
此時,薛吟曦對面正坐著朱哲玄,瞧他眉開眼笑的樣子,她又怎么可能說不?
朱哲玄卻不滿于私下交換庚帖,他讓宋安、丁佑跟一干奴仆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敲鑼打鼓,宣布他已定下婚事。
于是不到一天,京城老百姓都知道,慶寧侯世子,京城第一紈褲幾個多月前被送出京城,卻走了狗屎運得到一個如花美眷,準新娘還是鼎鼎大名「惹不起的七品官」薛弘典的養女。
再一天,就有消息傳出,薛吟曦也同其養母一樣擁有一手好醫術,慶寧侯夫人虧損的身體就是她一手調養回來,而且也因為她,朱世子與繼母、弟弟的關系都緩和許多。
老百姓議論紛紛,都想瞧瞧這位擄獲第一紈褲的女子。
就連皇上也耳聞這消息,特別在早朝后將朱啟原叫到御書房小敘一番,確定朱哲玄已改頭換面,畢竟薛弘典回京述職時談的以政事居多,偶而透露收養的愛女時都是滿滿的父愛及驕傲,他就擔心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朝中幾股勢力得知這消息則是扼腕居多,慶寧侯府一沾上油鹽不進的薛弘典,更是一塊鐵板,動不得也吸收不來。
至于多少女子心碎或挫敗,或欣喜薛吟曦自我犧牲,識人不清等等,朱哲玄都不在乎,他只知道一件事——
「我總算可以出門了。」他半認真半開玩的看著薛吟曦,「舅舅私下交代,婚事沒有定下來前,不準出去拈花惹草,免得我中了什么桃花劫,到時候你找誰哭去?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個比我愛你的男人了!
薛吟曦粉臉羞紅,慶幸屋里沒人,不然最近他甜言蜜語的功夫越發好,可說是信手拈來,「表哥又油嘴滑舌!
「真的?你嘗嘗有沒有油嘴滑舌……」他的吻輕輕落下,溫溫柔柔。
薛吟曦只能投降。
于是當朱哲玄那些狐朋狗友又來約他出門,說要慶祝他名草有主,朱哲玄終于答應了。
不僅是這理由他愛聽,而且他也有些事想探探他們的意思,因此先跟薛吟曦報備,得到允許后,這才帶著兩個小廝出門。
「你還真放心!苟∫鈱幏炊悬c擔心,他那些朋友不都是好的。薛吟曦嫣然一笑,「表哥不一樣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顾龑λ钦娴挠行判。
「是啊,有我們小姐這個妻管嚴在,世子爺就像孫悟空,逃不過如來佛的五指山!拱胂男χ扔,她最近迷上一些民間話本,特別好看。
聽這比喻,再想到剛剛朱哲玄正經八百來請示薛吟曦一事,丁意寧跟薛吟曦都忍俊不禁的笑出來,半夏跟茯苓也跟著笑,一時之間屋內皆是笑聲。
稍后,丁意寧提出薛吟曦來京城這么久,該出去逛逛,恰好她也許久沒出去走走,便想帶薛吟曦去選幾樣新的首飾。
薛吟曦拒絕了,一來姑母在交換庚帖后就送給她一匣子貴重首飾,還是以給未來媳婦兒的名義,她只好收下,不過她對珠寶首飾沒太多興趣,加上姑母帶她去肯定又買一堆,二來姑母身子剛好,眼下都要入冬了,還是先把身體養得更好再說。
即將是一家人,她也不藏著抑著,把這兩點都明說,直言她帶兩個丫鬟出去逛逛就好。
丁意寧答應了,但還是讓陳嬤嬤陪同并備了馬車,有陳嬤嬤同行也是給薛吟曦的體面,代表她這未來婆母對她的重視及喜愛。
這一天,朱哲玄回來時已經晚了,他先梳洗一番,除去一身庸俗的脂粉味,再習慣性的去翻墻。
這是在侯府,她未來的婆家,他得顧及她的臉面,白日里不能在她屋里待太久,無法黏糊,只能趁著夜深人靜翻墻會佳人。
說來也是委屈,在知庾縣衙如此,回到自家也得如此,活像個采花大盜。
薔薇院里,薛吟曦依然沒有讓兩個丫鬟守夜,一人獨坐桌前看著醫書,對忽然來到她身后抱著自己的男人,她微微一笑。
「回來了!孤劦剿砩虾寐劦牡硐悖袅颂裘,「還洗完澡了,湮滅證據?」
朱哲玄先是大聲喊冤,再將她拉起擁在懷里,坐了下來,說那些損友整天下來一家酒樓一家青樓的換,說他想不開找誰當老婆都好,怎么找了史上最不能惹的七品官當丈人,要知道他身后還有個皇帝!
「反正他們覺得我慘了,以后這么放蕩的日子沒了,所以在成親前要我能享受就享受,但我義正詞嚴的拒絕了,我的吟曦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好了,知道你乖!寡σ麝夭坏貌淮驍嗨脑挘瑢⒚魈焐衔缫辖肿咦叩氖抡f了。
「改一下時間,我明天沒空,我答應弟弟要帶他到近郊跑馬!
「是我要逛街,而且我也沒打算讓你陪,太高調了。今天半夏去街上一趟,回來說外面都在傳我們的婚事,我真沒想到你這紈褲子弟這么引人注目!」
「都是這張臉皮惹的禍!顾呐淖约旱目∧,還是想讓她改改時間,好陪她一起。薛吟曦再次拒絕了,朱哲玄就說那他改,她卻直言做人要有誠信,尤其他是哥哥,更要言出必行。
朱哲玄無奈了,有這么理性的未婚妻要說什么好?
他只得叮囑她出去要戴帷帽,別亂看男人,尤其一些長得好看的更要避開,還有出門時別笑。
「就端出以前你那淡漠不愛理人的表情最好,不然你一笑就晃人眼,吸引別的男人來跟我搶你怎么辦?」
「你怕我見異思遷?」她挑眉笑問。
「也不是,你又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子,但京城三姑六婆最多,怕她們知道你是誰,又看你如此親近隨和,就勸你別嫁我!惯@是他心里的小算盤。
「我慧眼如炬,就是你了!顾钢约好髁恋拇笱劬。
他可樂了,「還是我家娘子好。」
「誰是你家娘子?還沒嫁你呢!顾勰樞呒t。
「你還想嫁誰?」他突然抱著她起身,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摟住他的脖頸。他勾唇一笑,將她抱到床上放下,精壯的身子就壓在她身上,俯身吻上她的紅唇,細細吮吻,將她吻到失魂忘神,再沙啞著聲音,視線往下落到她胸前的豐腴,「你的唇我品嘗過了,可你的渾圓——」
她被他吻到全身發燙,正兀自喘息著,一聽這臊人的話,著急道:「不可以!」
他的大手覆上那飽滿的渾圓,再次攫取她的唇,他就想與她親近,不得不說今天那些穿著暴露的庸脂俗粉雖然近不了他的身,卻將他的欲火點燃了,這把火他只想在薛吟曦的身上慢慢消退。
察覺到他今天是大尾巴狠上身了,薛吟曦整個人都是燙的,但她沒有力氣可以阻止。
「我不是柳下惠,我的曦兒,我不會太過,但你給我,讓我碰碰……」
她太甜美了!每一處都令他愛不釋手,她是他的,也只能屬于他!
除了最后一步要留給洞房花燭夜,他不想再浪費兩人相處的每一刻。
燭火昏黃的綺羅帳里,他看著她動情,看著她呻//吟,看著她懵懵懂懂的深陷情/yu,渾身顫抖的攀附著他,陷入癲狂的激情之中,嬌喘不已,最后疲憊的、信任的靠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朱哲玄眷戀的看著她,沒有睡意,雖然得忍著被欲//火焚身的痛楚,但他愿意忍這種痛并快樂般的自虐,他會等,等到洞房花燭夜,到時候,她應該已經能適應自己對她的強烈渴望,一夜七次都沒問題。
第十二章 找回曦月縣主(1)
翌日,薛吟曦睡晚了,而后從茯苓口中得知,朱哲玄一大早就帶著朱哲霖策馬出門了。
她想到昨夜,粉臉一紅,不好再想,用了早膳后,主仆三人便在陳嬤嬤的陪同下上街去了。
京城繁華,街上都是氣派的各式商鋪酒樓,熙來攘往,馬車多,人也多,而且路上的人衣著也更為精致,此時是秋末冬初,空氣冷冷的,人人都穿得厚了些,街上的楓葉仍然火紅,放眼望去倒是一幅好風景。
陳嬤嬤是帶有任務的,雖然薛吟曦不想買首飾,但京城里有多少人在看著慶寧侯府,走一趟金玉坊是一定要的,買也是一定要買的,免得傳出侯府不喜新媳的傳言。
只是當陳嬤嬤一看到金玉坊前停的一輛馬車,她就頭疼了,怎么會遇上那一位?
「陳嬤嬤,我們不下車嗎?」
半夏最是興奮,她是丫鬟,主子又不拘著,這一個月來就數她外岀的次數最多,都不知走過金玉坊幾回了,可惜沒錢沒身分進不了,眼下好不容易可以踏進去,陳嬤嬤卻不動?
陳嬤嬤有些尷尬,但不得不指指停在金玉坊外的馬車,「小姐,那是北平侯府的馬車。」
看她跟兩個丫鬟都一臉不解,陳嬤嬤繼續解釋,「這北平侯府的二小姐十分注重排場,只要她來金玉坊,那就只能接待她一個人,她沒出來前其他人都不能進去!
「為什么?」半夏不平了。
「因為一些關系,據說蘇二小姐與眾多皇子熟稔,但也聽說她其實并不受皇家待見,去年宮宴也傳出她上演一出熱臉貼冷屁股的戲碼,但傳言真假難辨,一般人哪敢去驗證真假,只得好好侍候!
陳嬤嬤的意思是先轉去別的地方逛,薛吟曦沒意見,馬車就往另一條街上去,那條街的店鋪也是五花八門,但薛吟曦喜靜,除了書肆及筆墨紙鋪待得較久,其他都一晃而過。
再次回到金玉坊,已經看不見北平侯府的馬車了,薛吟曦看著那一套比一套貴重精致的首飾,眼睛都要看花了,因為陳嬤嬤很堅持要買,說是夫人交代的,她只好選了一套較為素雅的首飾,陳嬤嬤又添了五、六樣,依然說是夫人交代的。
茯苓見主子都要無言了,不禁忍著笑意,沒多久,從她們一進鋪子就消失的半夏出現在她身后。
待一行人回到馬車,陳嬤嬤就交代車夫往百匯樓用午膳。
車內,半夏笑眼瞇瞇,先喝了口茶水,再興高采烈的將剛打聽到的熱騰騰消息說了出來,也是三姑六婆太多,不用她怎么打探,給點碎銀就你一言我一句的抖出來了。
北平侯府蘇家是書香門第,卻是一代比一代不如的沒落世家,好不容易子孫堆里出了一個探花郎蘇思賢,卻讓漫月長公主看上成為駙馬,而按照規矩,駙馬是不能在朝中擔任要職的。
蘇思賢出頭無望,蘇家自是怨的,有了駙馬的名頭又如何,不過得了一個在太學的閑職,無權無勢,只能靠著女人過日子。
也不知是不是蘇家怨念太深,漫月長公主命薄,在誕下一女蘇薇茵后損了身體,纏綿病榻一年就去了。
彼時蘇思賢不過二十多歲,總不能要他為漫月長公主守一輩子,因此一年后他就開始積極尋找續弦人選。
皇太后也看出來北平侯一家對她的女兒有多薄情,氣得收回御賜的長公主府。
漫月長公主出嫁后并非住在長公主府,而是住到了北平侯府,蘇家人眼饞那富麗堂皇的府第,就說動漫月長公主讓幾個蘇家遠親住了進去,即便漫月長公主死后也依然沒搬離,直到皇太后一怒之下收回長公主府,那些人才灰溜溜的走人。
但皇太后的雷霆之怒還沒結束,第二件事就是將漫月長公主的嫁妝從北平侯府挪至長公主府,并派人看管,再將蘇薇茵接到宮中親自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