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滯悶,整日炙熱高溫的城市這時竟飄起了毛毛雨,但陽光卻還是倔強地不肯隱去,隨著絲絲縷縷的雨滴跳躍在一盞盞風鈴似的阿勃勒上,放眼望去景色一片澄黃繽紛,名符其實的黃金雨。
縱使滿心惆悵,白雪卻在陽光毛毛雨中笑靨如花。
又笑。藍海還真沒見過比白雪還要愛笑的女人了,更何況這女人前一秒在他面前還哭得像是被人丟棄的小狗小貓一樣可憐……
“二哥……阿勃勒的花語你知道嗎?”她問。
他瞥了她一眼,淡回道:“金色之戀!
她將投在雨中的視線挪至他臉龐,“還有另外一個說法喔……是‘生命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是不是很棒的花語?”
藍海怔住,直視她一雙霧氣彌漫的鳳眸,才發現她在雨中以笑隱藏了眼里的傷心。
“今天能夠碰上真正的黃金雨,真是太棒了!彼菏祝诎⒉諛湎伦栽诘叵硎荜柟馀c細雨的洗禮。
藍海瞪著她的美麗側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你帶我來,不是要說服我幫忙季洋嗎?”
“二哥,我正在帶著你一起把生命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彼龂@氣,似乎是惱他將話題又帶回了令她嫌棄的事。
“為什么?”他挑眉,完全跟不上她跳躍的思考方式。
“因為眼前的美麗景色很值得我們去享受啊!世界還是很美好的,二哥!彼龢酚^活潑地漾笑,眨眼之間,眸中霧氣已褪,眼神流光溢彩,很是晶瑩璀璨。
他失笑。“所以呢?”
“嗯?沒有所以啊,我只是在和你分享我現在的感受。”她試著讓藍海卸下心防,但他卻筑起了高墻,萬般提防她。
“白雪,如果你帶我來只是因為這樣,那真是讓我太失望了!彼{海嘆笑,即使此刻他的外表給人感覺爽朗陽光,但那雙深潭似的烏墨瞳眸卻十分沉郁。
“藍海,如果你跟我來只是覺得這樣,那也真是讓我太失望了!卑籽┢^瞅著他一臉無趣,俏皮地雙手負背,按著他的原意頂嘴回話。
藍海忍俊不住地噗哧一笑。
“我原本以為王者香的負責人會是個懂得停下腳步,體會生活的人!彼櫛恰!敖Y果,帶你來這里,你卻一刻也沒有抬頭看過天空、沒有伸手觸碰雨滴、沒有抬眼欣賞過阿勃勒,你把自己困住了,你不知道嗎?”
他挑眉,盯著她在毛毛雨中旋轉跳躍,整個人活潑蹦跳得像只小兔子般精神可愛。
“你不愿走出來,就永遠解不開與季洋的心結!彼,又來到了他面前!罢J同我所說的嗎?”
傻瓜都看得出來,藍海恨季洋恨得要死。
他哼笑,“認同又如何,拐彎抹角的,還不是要說服我幫忙季洋。”
“我沒有在說服你,我只是在帶著你一起走!彼财沧臁!拔乙矂偤图狙蠼Y下了一個心結呢,現在我正在努力解開這個結,但是覺得有些費力,想要找個伴一起試試看能不能成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一束陽光灑落在她朝他伸來的掌心上,藍海仔細盯著那細致柔嫩的掌心上交錯縱橫的掌紋,陷入沉思。
“你的心結,與我無關!
她偏頭,手持續抬在半空中,不愿縮回。
“等你了解了我與季洋的過去,再自己決定要不要以更好的方式來說服我!彼{海由西裝內里掏出了一張名片,遞上她掌心!跋M懔私膺^后,來找我的目的能夠改變!
“改變?”她蹙眉。
“嗯,我等你來和我一起說季洋的壞話。”藍海正經八百地攏絡她,直到白雪沒好氣地擲來一記白眼,他才放肆又開懷地發噱,瀟灑轉身離去。
身后的女孩并沒有再開口挽留他,而他情不自禁再度回眸凝視之際,那一身窈窕雪白正佇立在燦爛耀眼的黃金阿勃勒下。
她在他面前,用力的哭、用力的笑,盡情揮灑屬于生命的熱力,毫不浪費吝嗇。
即使少了當年初見時的純真無邪,卻是天真爛漫得……
令他,印象深刻。
邁步離開時,他不忘掌心朝上承接細細雨絲,用心感受一下她口中所謂的,生命美好。
白雪想起初識季洋的那時,也正好是阿勃勒盛開之際。
當時的他佇立在遍染澄黃的阿勃勒樹下,一張斯文好看的臉龐正漾著淡淡傷感,因為那模樣與朝氣蓬勃的景象產生了強烈的對比,令她不由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韓霜,那誰啊?怎么站在我們社辦門口?”白雪一雙鳳眸寫滿了好奇。
呵欠連連的韓霜一副嬌氣慵懶樣,她趴在桌上往白雪指去的方向一睞。
“喔,季學長啊……聽社長說他是畢業好幾屆的前社長,手藝很了得,甚至還拜師在花藝大師顏柳默的名下,在花藝業界名聲響當當呢,好像是社長托他來社里傳授手藝,還有分享個人的花藝生涯,等一下我們就能看看這位傳說中的大學長到底是有多——厲害了。”
白雪聽著韓霜相當不以為然的語氣,只是笑了笑,眼神卻緊緊盯著季洋那張憂郁又溫柔的臉龐。
接下來季洋的整場花藝講授,白雪無比認真投入,甚至對于季洋仔細處理花材的手法以及對待花草的態度,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及崇拜。
等到她回神時,她已走到季洋面前主動找他攀談了起來。
剛開始季洋只當她這個小學妹挺有趣,對于她任何關于花藝上的疑難雜癥都盡其所能地解惑授業,甚至在白雪表達出自己對花藝工作有強烈興趣時,還將她引薦到顏柳默的門下,從最基層的花店打雜開始學習起。
白雪猶記得大學畢業后剛到顏老師花店里工作,頭一回被顏老師指派去送花時的錯愕,這才發現自己以為會非常充實又充滿斗志的花店工作,竟是如此奔波勞碌。
當時每日騎著摩拖車在車陣里穿梭,有一天傍晚,她灰頭土臉的將車停妥,正覺腰酸背疼,伸直雙臂舒展筋骨時,季洋正巧從花店門口走出。
她與他對上的那一眼,從此,被韓霜取笑為死心眼。
白雪一直明白季洋想要脫離顏老師羽翼的夢想,只是他苦無機會、沒有資源,于是在那一眼對上后,她沖動提議,“季洋,我一直有個夢想,等待成熟之后,想要開一家花店,你要不要來當我的合伙人?我出資當營運總監,你出力當藝術總監,你覺得成嗎?”
季訝滿眼訝異,沉默地瞪著她,而她看得出來他的心動。
“沒關系,我現在還只是個送花小妹嘛,功也還沒練成,等我成熟大概也需要個兩三年來著,到時候我資本籌夠了,你再回答我吧。”白雪拍拍屁股,瀟灑地獨留季洋一人沉思。
那年,她才二十三歲。
她欣賞季洋的才華,喜歡季洋蒔花弄草時的溫柔似水,更喜歡季洋對于花藝的執著與熱誠,因此……明知道季洋身邊已有了一個顏水茉,她依舊是一頭栽入情網里,執迷不悔。
白雪深知季洋始終想要做出一番成績,證明自己不需要顏柳默的名號也能闖蕩出一片天,她更了解顏水茉和季洋兩人的愛情一直以來并不被顏柳默認可。
于是,她一直安靜地守護著季洋。
期許他能壯大、更期待他能夠展翅高飛。
后來,雪季花藝在開店第一季成功引起各方關注與討論,甚至因為季洋個人的花藝美學,在業界掀起一陣嘩然與探討,而短短一年內,雪季花藝從門可羅雀,到無論淡旺季都訂單接到手軟的狀況,甚至還能與王者香及顏柳默的“花顏”兩大花藝界龍頭并駕齊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