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泄。
周濛在床上起來,軟軟的鵝毛被橫在腰際,他習慣性地反手一揮,旁邊空蕩蕩的。
“莊璇——”他驚叫著起身。
地上有一雙棉質拖鞋,上頭還有一個可愛的中國娃娃。
“怎么啦?”莊璇拿著鍋鏟鉆出頭來,“什么事?”
他呆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圍著一條紅色的圍裙,黑色的發絲挽到了后腦勺,用一個大的夾子夾住,廚房里煎蛋的香氣飄入鼻翼。
“沒有,我找不到褲子了!彼麊≈曇舻。
莊璇輕輕一指,“喏,不是就在你枕頭旁邊嗎?”怎么三天兩頭都忘記衣服褲子放哪里的。
他狼狽地點頭,“看到了!
她慢慢朝他走近,有些疑惑地問,“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好?”
他瞪她一眼,“你老公我三十年華正值青春年少,年輕有為期!
三十歲就記憶力衰退,怎么可能!
莊璇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哦,可是你一個星期至少有三次忘記自己的衣服放在哪里!
那還不是都為了她!
他不回答,臉已經刷一下紅了。
每次醒來的時候看不見她,他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那種感覺像是浪花拍打礁石,看似就要被絕望吞沒卻又沒有。
她也不再理睬他,轉身去廚房,“快點起來吃早餐了。”
或許晚上回家的時候,她可以路過超市買一個豬腦給他補補。
客廳里的那幅婚紗照,被放大了掛著占了半面墻。
她淡淡的微笑,映著春日般的釋懷笑容。
他看向她的眼里,帶著一種無限寵溺的愛憐。
他們……結婚了呢。
滿滿一周年。
“晚上記得早點回家哦!彼顺鰪N房里的煎蛋三明治,放到茶幾上。
他洗漱完出來,在她額頭親吻一個蜻蜓點水,“今天是周年紀念,不如出去吃吧?”他也不希望她忙碌的那么辛苦。
她微微一愣,“好啊!
這是華都大苑的三樓,躍層的設計,落地窗,沒有陽臺。
他還記得她畏高。
“我開車送你?”他問。
“不用,等會搭瀲筱的便車。”現在她在花都集團上班,也是企劃部長。
過去的那種平凡簡單的生活已經有些遙遠,她在商場上女強人的地位不可動搖。
“你說他是不是需要一個豬腦補補?”莊璇笑著把多備的三明治遞給花瀲筱,系上安全帶。
花瀲筱調好后視鏡,啟動車子,騰出一只手來咬了一口三明治,“一個豬腦夠嗎?”
“……”莊璇沉默,比出兩個手指,“那兩個怎樣?”
車子開歪了,撞上一棵大樹。
“……莊璇,這個車的修理費和園林維修費,我會把賬單寄給你的!被圀懵朴频氐馈
莊璇微笑,“寄給周濛就好了!
花瀲筱認真地看著她,“莊璇,你是不是還恨他?”
莊璇的臉上淡然地看不清情緒,只是淡淡的微笑。
“嫁給他,不會是對他的另外一個報復吧?”折騰他每天都驚慌失措地起床找她,讓他每天下班就急急趕到花都集團來接她,讓他一直存在愧疚感,把她捧在手心里,連和客戶吃飯,都躲女子躲得遠遠的。
莊璇眨眨眼,再眨眨眼,搶過她手里的三明治,“花瀲筱,你以為我是你啊,我可是很善良的!
車子重新啟動,開出了很遠。
離開了華都大苑,車子上了公路。
窗外的風景很好,漂亮的像是一幅幅的風景畫。
這里的園林設計真的很好,茂密似若叢林,有著隔世的幽靜與清香。
“瀲筱,其實我知道他內疚。”結婚一年了,他還是沒有找到安全感。
這些她都是知道的,只是無法……好好地去讓生活變的更好。
花瀲筱沉默,不發表意見。
都是那個男人活該吧,活該受到這樣的折磨。
生活的變數,還是一摞一摞的。
臥室。
周濛收拾這房間里的東西,拿出提前買來的東西,細細地布置這個房間。
紫色的氣球吹成一個個心型,在天花板上空飛旋,用了氫氣筒,所以都可以飛到頂部。一件絲質的柔軟睡衣,淺粉色的帶了一些花邊,帶子上繡了細小的碎鉆,在陽光里閃閃發光,柔美似一朵綻放的花。
他把訂做的鉑金戒指放在了床邊的柜子里,剛打開就愣住了。
里面只有一盒白色的藥丸,那是……避孕藥。
某種深深的恐懼掩蓋在心頭,他絕望地閉上眼。
心里一波一波地涌著痛苦的觸動,她……不想和他要孩子嗎?
他很想可以和她再有一個孩子。
真的很好笑。當初她為了留住他生了一個孩子,現在他為了和她長久想用孩子綁住她的腳步。
一個恣意瀟灑生活了三十年的男子,只遇到了莊璇,便沒轍了。
“莊璇,我愛你!彼麜r常這樣說,有些人說這三個字說多了,感情就變得廉價了,可是他不在乎。
他的感情不需要高貴不需要矜持,也不要清高。他只想讓她知道,他的心里以后都只有她一個。
他以為自己不夠努力,所以一年來她都沒有懷孕。
原來是她小心地不讓自己懷孕。
“莊璇,你還是不相信我嗎?”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頹廢地坐在地上,下顎抵著床柜,癡癡地看著那些白色藥丸。
花都集團,企劃部。
“這次的周刊是和房地產聯合的嗎?”莊璇端坐在辦公室里,看著部下遞來的詳細報告。
“是的。關于房屋設計和咖啡美食的文。”他們公司是以咖啡為主營,接下來三年的計劃就是要打造一流品牌的茶座,這些獨特的設計當然離不開房地產的支持。
華都就是最好的選擇。
莊璇沉吟,眉頭微皺,“但為什么采訪的對象是不二清舉?”與這個人之間有太多的不愉快,她看到這個名字就不太喜歡。
秘書直言,“現在不二是國內知名的設計師,很多雜志都在報道他,所以……”
“所以我們也要跟風嗎?”她冷笑,與花都集團的磨合期早已經過去,但是這個半路秘書總沒有小諾來的更適合。
“呃……”秘書愣住。她猜不透莊璇要的是什么東西,以往她這樣做,也都是可以通過的,只是自從企劃部多了一個莊璇之后,不僅部門被重視了,而且在短短一年之內周刊銷量也翻倍上。
心底是佩服這個女強人的。
雖然表面上還是很維諾。
“改成杰克瓊斯菲吧。”她知道杰克瓊斯菲明日抵達本市,參加某個夫人的酒宴,一定是可以聯系上的。
只要她能找的到花瀲筱,讓她給自己請帖的話。
秘書點頭,馬上改了上面的撰稿大綱。
桌上的指示燈閃了閃,她接起,“喂?”
“我是小諾!睂Ψ降穆曇羟宕鄲偠,“請我吃飯吧!
“為什么?”莊璇輕笑,她可沒那個功夫。今天是兩人的結婚紀念日呢。
“因為我從今天起,就是一個無業游民啦,你就當可憐我,再次發慈悲收留我吧!毙≈Z笑嘻嘻地道。
一年前,莊璇走后,小諾被提拔成了華都企劃部長,帶著華翌做事,也把周刊辦的有聲有色。莊璇總夸她越來越有領導的風范了,可以獨擋一面。
“你在開玩笑嗎?”莊璇的聲音沉了。
小諾還是笑嘻嘻的,“我考慮過了,雖然做你的部下又辛苦,酬勞也沒有我現在這個職位的高,可是跟在你身邊做事真的很充實,很幸福!彼运闳惶岢鲭x職,向花都人事部投了簡歷。
這是否就叫誓死跟隨?
莊璇的心,再一次被軟化了。
這個丫頭,真傻。
真的……好像自己。
那般執著,不計較得失。只為了內心想要的東西。
周濛在意大利概念餐廳等了莊璇十分鐘,收到一條短信,告訴他有事要遲點過來。
他淡淡回復,“沒關系,我可以等。”
桌上沒有點任何東西,只有一杯冰的檸檬水。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寫郵件,邊工作邊等她。
半個小時過去了,她沒有來。
手機安靜地放在桌角,沒有動靜。
她……是不是又在加班了,應該很辛苦吧。
她說她不要再回來上班,因為兩個人在一個地方上班會影響她的工作情緒,他同意了,雖然這個理由有些牽強。可是他更愿意讓她過的自在,更開心。
服務員來來回回了兩次,“先生,冰激凌蛋糕可以上了嗎?”
他搖搖頭,“先放冰柜里吧。”
她還沒有來。
那個蛋糕是他做的,潔白無暇的奶油上只有兩朵海芋花。上面插著一根蠟燭,往后的一年他都會加一支蠟燭,直到插滿整個蛋糕為止。
一個小時過去了,他喝了兩杯檸檬水。
她還是沒有來。
他打開手機又合上,手機沒有壞啊!
花都集團這么忙碌嗎?真是討厭的資本家。
他在心底暗罵,連同自己。因為他現在也是華都房地產的小股東,有著百分之十的股份,總資產過億,但沒有在雜志好好先生排行榜上顯示,他是已婚人士,那些備受關注的事情不再適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