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討厭這種生活,甚至很好奇其他堂主的模樣,尤其是紅鬼堂的伊武,目前鬼冢英雄最忌諱的人,是個危險份子,他卻苦無名目裁撤或是討伐。
能讓鬼冢英雄傷腦筋的人,她就超想見對方的。
其他時間他會抽空教她練柔道,兩個人在房間里沒有外人想的“床上運動”,反而是汗流浹背的摔來摔去。她常被摔得腰酸背痛,這提醒她以后沒事最好別找他單挑。
鬼冢英雄幾乎有空就會來找她,練柔道、驗收學習的成果,或是聽她說育幼院的生活……也有過兩個人窩在一起看書的靜態行為,讓她陷入一種習慣當中。最糟的是,她一點都不討厭。
他不會冒犯她,也不再為難她,甚至會熟知她所討厭的幫忙排除,針對她喜歡的加以教促,甚至還主動拿明信片讓她寫信回臺灣,跟母親報平安。
她很意外他竟深諳中文,所以她寫的家書……不能寫太多字,內容還得經過他審查,但他就是該死的看出她想家的心情!
到底是哪個人說他冷血無情,說他的血是藍色的,還說他是日本黑道界最令人聞之喪膽的殘忍人物?
那為什么他對她做過最超過的事,就是拿吹風機過來要她幫他吹頭發?
韋薇安張開手掌,看著自己的指縫。他的頭發跟他的人相反,超級細軟的,她很喜歡黑發在她指縫中流竄的感覺,那時的鬼冢英雄會像個乖孩子,似乎也享受著吹發的樂趣。
真奇怪,只不過吹個頭發嘛……她想著,卻不自覺勾起嘴角。
“安子?真意外會在這里看到你!痹趪娝剡叄勺忧穆晛淼剿磉。“盟主晚上不是有宴席嗎?”
“我有點累,所以沒跟。”韋薇安回神,輕松對應著,不知道從未有侍妾敢發表自己的意見,包括律子在內。
律子嘴角挑著冷笑。安子這樣的態度,讓任何人看了都無法接受!
尤其這一個月來,她奪走了她以為穩當的地位!以往幾乎都是由她跟在鬼冢身邊出席大小場合了!
沒有侍妾可以這么囂張,更不可以奪走她的位置!她埋伏在這里那么久,明明只差那么一步——安子不能活!
外頭傳來迎接盟主回來的聲音,韋薇安立刻往前走去。她也得守規矩,到前頭去恭候某人大駕。其實她也想見他,有事找他聊呢。
“安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嗎?”律子朝前走了幾步,指著擺在一旁架上的瓷瓶道。
“不知道。”她跟著走近。這一路上到處都是花瓶,她沒注意太多。
說時遲那時快,律子忽地只手掃掉那只花瓶,白色的碎片迸射開來,劃破了韋薇安的腳踝。
她驚訝的看向早就跳到一邊的律子,只見她眉開眼笑的,一臉喜不自勝的模樣。
“那是什么東西你不知道嗎?看來你們還沒熟到可以談論這些吧?”律子邊說,邊迅速向后走去,“等會兒你就好好跟他解釋吧!”
看著律子離開,韋薇安尚且反應不過來。這充其量只是一只花瓶,何須講得那么神秘?她蹲下身去,先看著腳踝劃出的傷口,然后拾起一片破片,好奇的檢視著里頭有什么。
什么都沒有啊,律子那神情是怎么回……
“啊——”正前方倏地響起尖叫聲。
她趕緊抬首,發現鬼冢英雄一行人已經進入前廳了!
“發生什么事了?”秘書佐佐木急忙沖了過來,“天啦!你怎么打破了?”
“我……”韋薇安很想說不是我,但霎時想到,律子應該是想嫁禍給她吧?
鬼冢盟的規矩是很多,但是好像沒說打破東西會怎樣吧?
“就只是個花瓶,我等一下掃起來就是了。”她站起來,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鬼冢英雄,卻見他冷若寒霜。
不對勁……韋薇安喉頭一緊。這是什么氣氛?難道這個花瓶是稀世國寶嗎?她掐了掐拳頭。早該知道,律子哪有這么善良!
“只是個花瓶?”他的語調降至冰點。
“我不知道這花瓶的來歷……你要告訴我嗎?”她深深吸了口氣,順便觀察四周,發覺其他人的臉色比她還蒼白。
“那是我母親生前最愛的瓷器之一。”他向她邁近,不知道為什么,韋薇安覺得她好像應該轉身就跑才對。
“我不知道……這花瓶并不是我打破的!”她堅定的站著,“我的腳也割傷了,誰會無聊到做這種事?”
她再次迎視鬼冢英雄的雙眸,即使那里頭燃燒著怒火,她還是不能退縮,因為一心虛,就好像承認這是她做的了!
“啊,這是怎么回事?”律子的聲音忽地從她身后響起,“天啦!安子,你真的這么做了?”
什么東西?韋薇安回頭瞪著急匆匆跑來的律子,“什么叫我——”
“盟主沒必要每件事都告訴你,你不能因為不知道那瓷瓶的來歷就發那么大的火。 彼o皺著眉頭,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盟主,我真的不知道。安子剛說她想去砸了這瓶子,我以為她是開玩笑的……”
“律子!”韋薇安氣得抓過她的手,“你——”
這一刻她忽然醒悟,現在這個場面,說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所以呢?”她忿忿的甩下律子的手,看向鬼冢英雄,“你想要怎樣?”
“我想要怎樣?”他永遠無法接受安子在大眾面前挑戰他的權威!“你的膽子真是令人激賞……”她不該在眾人面前這樣對他說話!
“破了就是破了,我說不是我做的你們也不會信,所以你說要怎樣?”她現在怒不可遏,但怒火是源自于他竟選擇相信律子!澳汶y道要因為一個花瓶,要我的命嗎?”
“你以為你的命很值錢嗎?”鬼冢英雄暴怒的上前,粗暴的拽住她的手,“你一個安子的命比得上那花瓶嗎?”
這個花瓶,是以他母親的骨灰制成的!那個身體柔弱、意志比誰都還要強的母親,她就在這些瓷瓶里!
看著他,不管他在哪一個角落,母親都能看見他!
他無法確切的判定實情是如何,只知道穿過那圓拱前聽見碎裂聲,然后花瓶就碎在安子的腳邊,她的手甚至還抓著碎片。
韋薇安的手被抓得很痛,瞪大雙眼回敬鬼冢英雄。他望著她的雙眸里藏著更深沉的心思,她知道,但是無法解讀,只能瞧見里頭跳動著熊熊怒火。
就算是她摔破的,他怎么能認為一只花瓶抵得過一條人命?
“東西永遠不可能比人命值錢!不過跟你這種無血無淚的冷血動物說,你聽不懂吧!”韋薇安一字一字的說著,忍下手腕上的痛楚。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站在一旁,有人皺眉、有人搖頭、有人驚恐。這個安子在鬼冢盟的確有許許多多令人吃驚的事跡,但是這樣當眾忤逆盟主,根本是自尋死路。
鬼冢英雄掃住她的手反手一抓,直直往內院走去。韋薇安跟不上他的步伐,簡直像是被拖行般的往前走。
她不該冒犯他的!他以為他們說好的,她也一直站在界線內,此刻她為什么要在屬下、侍妾面前這樣對他說話?這在鬼冢盟里是極度大逆的行為,過去沒有人敢這樣做,嘗試過的下場凄慘——對她,不能有特例。
今天他的尊嚴與地位被挑戰了,如果這樣放過安子,他的威信會蕩然無存。
把她拖到內院的一個大院,鬼冢英雄順手將她扔進庭院里頭,“綁起來!”
綁?韋薇安站起來,雖然慌張,但她仍驕傲的望著他為自己申辯,“不是我做的!
他瞇起雙眼,箝住她的下巴,“你越界了!
越界?這是什么意思?韋薇安聽不懂。然后她被許多女人拽著向后拖,手里拿著繩子,她發誓她們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綁著她。而她的一雙眼只看得見鬼冢英雄。她質疑的望著他,他怎么能這樣對她?
兩人對峙,看著他那冷酷的神情,她突然頓悟。
為什么不能?她怎會天真的以為,這段時間的和平跟微妙愉悅的氣氛,對他這冷血的人而言,她是特別的?
韋薇安被綁在庭院里,像個大字型般,被麻繩緊緊的縛著。她不再講話,侍妾們刻意讓粗麻繩在她手上留下綁痕與鮮血她也不覺得痛,她在意的,是鬼冢英雄的態度。
她被迫背對著他,然后律子走到她身邊,以一種輕柔且狂喜的聲音低語著,“希望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她只能用眼睛瞪著她,全身因未知的恐懼而微微顫抖,只是未了,她竟然拋給律子一個凄美的笑靨,“如果我看得見明天的太陽,那你就要小心了!
律子一凜。她不明白,生長在普通環境的女孩子,哪來這種魄力與氣度?
收斂心神,她拿出一把短刀,當眾割開安子的上半身背后的和服,露出光裸的背部。
忍!韋薇安掌心握著麻繩。她聽見鬼冢英雄要人拿鞭子來,她已經知道那個花瓶給她什么代價……不!是律子給她上了一堂震撼教育。
侍妾來到她面前,朝她嘴里塞進一根木棒,她明白這是為了以防她咬到自己的舌頭。
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類依然能想出折磨彼此的方法。
當第一道鞭笞落上背時,韋薇安真的以為自己會這樣死去,那灼熱的痛燃燒了她的背,仿佛那兒有千把刀,剮著她的肉。
她緊握著束縛她的麻繩,淚水無法克制的滑落下來,但是她忍著不叫,忍著不發出任何示弱的哀鳴。
為什么不信我?為什么!
意識突然變得空白,在冰水淋上后蘇醒,她仿佛作了一場夢,直到瞬間感受到背部燃燒的疼痛,才知道血淋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認錯嗎?”鬼冢英雄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但是她看不清他。
掙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揚睫看向前方的男人。
有人拿去了她嘴里的木棍,她可以清楚感覺到背部有著無數道血流往下滑動著。
“不是我做的!彼龍远ǖ耐M他的雙眼,不動。
此時此刻染血的安子,全身散發著令人屏息的駭人氣勢,就連一旁的近侍、秘書、保鏢們也都為之驚訝。
她的雙眼里載滿無法克制的淚水,他瞧著她那憤恨堅定的眼神、滿臉的淚痕,他強忍著內心的翻騰,冷酷面對她的瞪視。他明明親口對她說過,未來將不會發生任何讓她哭泣的事情。
結果現在,是他差人綁上她,是他令人拿鞭子笞打上她光滑的裸背。
侍妾們在竊竊笑著,律子的神情極端愉悅,即使他無法判定是誰打碎母親的花瓶,但是他打從心底相信安子。
他信她,沒有任何理由,他就是能夠相信安子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可是規矩必須遵守,他的威嚴不可忤逆,今天他不是為了花瓶而傷害她,而是為了她跨過了那條界線。
鬼冢英雄望著她咬到出血的紅唇,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為了一件事情而感到懊悔。
他不再說話,扔下鞭子,轉身往韋薇安身后走去,踏上走廊,直直向外離開。
徒留下一群驚愕的人,不解的面面相覷。
律子趕緊追上前,“盟主,接下來該怎么做?”
鬼冢英雄回眸睨了她一眼,律子被那一記目光凍得打顫,停下腳步,只能呆若木雞的目送著他離開她的視線。
直到鬼冢英雄離開后沒多久,佐佐木才折回來,“放下來!把醫生叫來!快點!”
“佐佐木先生,就這樣放人嗎?”律子不明所以。照理說,應該把安子掛在這兒一夜,春寒料峭,幸運的話,明早說不定就能收尸了啊!
“這是盟主的意思。”佐佐木俯身來到她耳邊,勾起一抹冷笑,“律子,你最好就此收手!
律子僵直身子,無法再說一句話。
那晚,韋薇安被抬下來時,已失去意識,自然不知道后頭的兵荒馬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