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似幻小青樓”里又開始上演美人衣香鬢影翩翩,尋芳客笑聲喧喧的戲碼。
繡月伏在案上,邊把皇室靈丹妙藥當花生米丟進嘴里喀啦喀啦地咬,邊認真地數算著自己荷包里所有的銀票銀兩。
嚴格來說,她出宮這段日子并沒有花用掉太多錢,最多只付了老魯叔的車資和兩日的客棧費,再來就全由蕭大哥負責養她了。
“春嬤嬤真的錯了,這世上的男人不全是壞蛋,像我皇兄雖然性格老奸了點,做人油條了點,心思狡詐了點,也還算是個英明善良的好君王。”繡月忍不住為自己人辯護起來!斑有像蕭大哥,是咱們國家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為朝廷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為人正直耿介又堅毅果敢,在我心中呀,蕭大哥可是天下排名第一的好男人了!
他甚至比皇兄、比青梅竹馬的義兄鳳揚城王還要好上一百萬倍!
一想到他,繡月不禁臉兒羞紅了起來,心房怦怦悸跳,按捺了好幾天的思念如狂濤巨浪般淹沒了她。
“他現在還在杭州嗎?是不是急著找我?”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眼眶熱熱的,不知怎地鼻頭陣陣酸楚!八瓡粫尬一吸c他?會不會以為我把他當傻瓜耍?”
繡月小手緊緊壓著突然絞擰得喘不過氣來的胸口,喉頭涌上來的滿滿苦澀,連靈丹妙藥也抑制淹沒不了。
她忽然一陣深深的心慌——
他該不會……該不會已經回京了?再也不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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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縱橫面色陰郁地策馬進了蘇州城。
夏日蟬聲唧唧,白云藍天長空,小橋碧水荷花,他什么都沒有看見。
他的眼里、心里專注搜索的只有一個人——
繡月。
史大夫已經后悔跟來看熱鬧了,因為一路上陪著個一聲不吭的悶葫蘆,鐵青著表情的石頭人,憋都快憋死了。
“我說將軍……”史大夫終于再也忍不住了,今天他就算冒著被揍飛出去的危險也要說!澳憧刹豢梢蚤_口說點什么?就算出個聲也好呀!”
蕭縱橫冷冷地側頭看了他一眼,依舊不發一語。
“好吧、好吧,當我沒說!笔反蠓蛲督,閉上嘴巴沒多久,又控制不住張開嘴巴!翱墒窃蹅円呀浀教K州了,你好歹也開開金口嘛,否則怎么打聽長公主的下落呢?”
事情一關乎到繡月,蕭縱橫沉郁緊繃的臉龐總算有一絲絲的軟化了。
“我們分頭行事!
總算開口說話了!
史大夫松了口氣。“那有什么問題?可是……公主又不認識我,要是我先找到她,我該怎么做?把她綁起來嗎?”
“不!”他臉色一沉,語氣稍嫌急促道:“她的身子骨脆弱,一不小心就會受傷,所以你不可以那么做!”
“不如用迷藥迷昏她?”史大夫提議。
“不行!”他臉色更加難看了!八捏w質虛弱多病,萬一吸入過多迷藥醒不過來,又該怎么辦?”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史大夫面有難色。
“將軍,我覺得這個長公主挺難搞的嘛!”史大夫無可奈何地一攤手。
“總之,如果你發現了她的行蹤,什么都不要做,只要馬上通知我就行了!笔捒v橫濃眉一撩,警告地道。
“好啦、好啦!笔反蠓蚬緡。
女人這么難搞,只有不幸摔進愛河里的男人才會拿她們當作寶……
咦?
史大夫驀然抬頭,瞠目結舌地瞪著蕭縱橫高大偉岸的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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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月小心翼翼地捧著荷包,里頭是她這次離宮出走攜帶出來的細軟,總共有一千五百兩銀票,還有十六兩七錢的銀角子。
這么多的錢,應該夠春嬤嬤洗心革面順便做點小生意了。
她經過圓月形窗口,眼角陡然瞥見了一個高大熟悉的背影,心兒怦怦一跳。
蕭大哥?!
她忍不住停住腳步,揉了揉眼睛,驚喜地看著那好熟悉的偉岸背影。
蕭大哥怎么知道她在蘇州?他真的來找她了?他沒有氣得不理她了嗎?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蕭大哥才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男人……”她頓了一頓,小臉涌起紅霞!鞍,什么始亂終棄,我在瞎說什么呀?”
她雙眸熾熱而盼望地盯著那越去越遠的背影,本想出聲叫喚,可是……可是不太對,如果真是蕭大哥的話,他身邊怎么會有一個騎著驢子的同伴?
會不會是她思念過度,出現幻覺了?
“唉!彼p輕垂下眼睫,低低嘆息。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繡月沒有察覺到自己悵然若失的模樣,十足就是個為情所困的小女人。
“嘿,小月牙,要不要去瞧瞧熱鬧?”有著纖纖水蛇腰的小如意扭著扭著,扭到了她跟前,笑嘻嘻的問。
“什么熱鬧?”她抬起頭,不禁再望了窗外一眼,啊,人不見了。
“就是天大的熱鬧呀!”小如意不知她此刻心思,興匆匆道。
“還是不了,我得去找春嬤嬤!币娔撬圃嘧R的背影消失,她莫名沮喪了起來。
“春嬤嬤就在前面花廳里準備著,今天全蘇州最紅的鑼鼓絲竹隊‘金鳳大樂隊’也來了,張燈結彩喜洋洋的,說有多熱鬧就有多熱鬧,”小如意滿心向往。“唉,真希望我有朝一日也能成為花魁,享受這等豪華排場呀!”
“?”她愕然地看著小如意!澳恪⒛悴淮蛩銖牧紗?”
“誰從良?我嗎?我才不從良呢!”小如意滿臉興奮,“我的志向就是成為蘇州城首屈一指的花魁娘子,顛倒眾生,讓所有男人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爭相捧著大把銀子只為了博我一笑……”
繡月看她笑到大暴牙全露出來的模樣,還真是有點難以想像。
不過,這就是春嬤嬤說的人各有志嗎?
她突然覺得頭有點痛。
不過她還是不死心,抬起了下巴,堅決道:“我去找春嬤嬤!
這次一定要說服春嬤嬤,從良才是最正確的光明大道。
可就在繡月一踏進前廳,就見到平時精神抖擻、嗓門永遠比任何人還要大的春嬤嬤面色灰敗,一臉如喪考妣般跌坐在鋪著紅毯的階梯上。
“春嬤嬤,怎么了?”她心下一驚。
春嬤嬤沒精打彩地抬頭看了她一眼,頓時放聲大哭!巴邸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您先別哭呀!”她急忙擁住春嬤嬤寬厚的肩頭,極力安慰。
“小月牙,我完了、我完了啦……”春嬤嬤哭哭啼啼,鼻涕眼淚把濃妝給糊了一團亂!敖裢淼幕ǹ镒诱故敬髸炅!如冰她走了!”
“為什么?”她記得那位被春嬤嬤聲稱“絕世冰山美人”的新任花魁娘子,不是一向都神秘兮兮地藏在小春閣里嗎?
“剛剛來了一個豐神俊朗、氣質尊貴的英俊公子,強行把她給擄走了呀!”
“擄人勒索?!”繡月一急,被口水嗆到,不禁一陣劇烈猛咳起來!翱瓤瓤取馓旎铡瓤瓤取繜o王法啊……”
這下子換春嬤嬤替她拍背,連聲安慰起來。“不要緊,有話慢慢說,世上除死之外無難事,你就快別生氣了吧。”
“咳咳咳……我的藥……”
“我拿我拿!”春嬤嬤熟練地摘下她系在腰間的繡花小荷包,挖出了幾顆香味撲鼻的天山雪蓮小丸子,塞進她小嘴里!翱煅氏隆眯┝藛?”
繡月服了藥之后,總算稍稍止住了喘咳,但神情依舊氣急敗壞。“春嬤嬤,快報官哪!”
“我也想報呀,可怎么報?”春嬤嬤一臉苦瓜!澳俏挥⒖」訐镒呷艘院,他的護衛還撂下一句狠話,說是在執行公務,要我們決計不能攔阻!
“執行什么公務?他誰?”繡月火大。
她生平最恨的就是那種拿著雞毛當令箭,四處招搖撞騙、敗壞法紀的大混蛋!
“他說他家主子是路晉王爺!”春嬤嬤神情凝重!奥窌x王爺,就是那個權傾朝野的路晉王爺呀!話說回來,路晉王爺本人比傳言中的年輕俊美太多了,嬤嬤我這幾十年來看過的美男子加一加、疊一疊,恐怕還不到他一根腳毛呢!呵呵呵!
“路晉……”路晉表哥?那個皇室貴族里最倨傲、最眼高于頂的美型妖怪……
繡月的神情頓時古怪了起來。
肌膚比她還要晶瑩剔透,修長高大玉樹臨風,不笑的時候寒若萬載玄冰,一笑之后猶如春風呵暖了大地般動人。
他……居然對女人有興趣?!
嘯月的下巴掉了下來。
“眼見時辰將屆,客人就快要上門了,可如冰被王爺帶走了,我待會兒拿什么老臉向眾人交代?”春嬤嬤想到心酸處,不禁又嚎哭了起來!巴邸@下子對面的花嬤嬤可逮著機會打落水狗了呀!”
花嬤嬤是春嬤嬤的死對頭,她開的“如花似玉怡紅院”無論裝潢、姑娘素質、酒菜品味都略遜春嬤嬤領軍的“如夢似幻小青樓”,因此一直以來就把春嬤嬤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繡月記得春嬤嬤說過,花嬤嬤總是無所不用其極想打敗她,想取而代之成為蘇州第一紅老鴇。
“春嬤嬤,不是還有很多貌美如花的姑娘嗎?就隨便選一個來當今晚的花魁娘子就好了,事情也沒有那么糟吧?”繡月勸道。
“不成啊,我手底下的姑娘都是舊人,可新花魁娘子除了集美麗與智慧才藝于一身外,還要是從未在煙花界露面過的新面孔、小清倌才行!”春嬤嬤抽抽噎噎,覺得前途一片黑暗!斑@是行規。”
“那……”繡月實在不忍心,最后硬著頭皮問:“春嬤嬤……身為花魁娘子一定得賣身嗎?”
“不不不,以咱們蘇州‘花街柳巷春水鎮’的行規來說,既然稱作花魁,就是賣藝不賣身,并擁有只能遠觀而不容褻玩的至高無上地位。”春嬤嬤淚汪汪,一臉茫然地看著她!澳銌栠@個做什么?”
繡月松了一口氣,靦眺猶豫地道:“那……我今晚濫竽充數行不行?”
“你?!”春嬤嬤倒抽一口涼氣。
“行嗎?”繡月笑得有點心虛。
唉,要是皇兄和蕭大哥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鐵定會被她氣得吐血,可是春嬤嬤對她那么好,她總不能見死不救呀!
再說了,頂多只是頂個大濃妝露露臉,隨便彈個一曲古箏,又不是真要接客,應該……沒什么要緊吧?
“小月牙,你真是我的救命福星!”
“真的嗎?”繡月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
從小到大她就跟個病秧秧的藥罐子沒兩樣,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能夠成為別人的救命福星!
沖著這一句,就算要她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的啦!
繡月登時熱血沸騰,摩拳擦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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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縱橫幾乎把蘇州所有的客棧全部翻過來。
可是沒有、沒有,就是沒有!完全沒有繡月的蹤跡!
“難道她已經離開蘇州了嗎?”他快馬加鞭日夜趕路而來,還以為一定能夠截得住她,沒想到……
他頹然地支著額頭,大手緊緊捏著銀制酒杯,酒杯瞬間被捏扁成一團銀塊,看得史大夫一陣心驚肉跳的。
“那個……皇天不負苦心人,一定找得著的!”史大夫拚命勸慰他!皩α耍瑢④,不如這樣吧,今晚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忘掉所有的煩惱與憂愁。”
史大夫逮到機會不忘要向他鼓吹單身自由的美好。
“不要。”眉宇風霜一臉憔悴的蕭縱橫扔掉酒杯,索性拿起整壇酒,仰頭就灌。
史大夫都看傻眼了。
將軍幾時這樣藉酒澆愁過?
這下子可完了,世上最優秀的男人又一枚陣亡在情場上了。
“不行!”史大夫提起精神,鼓起勇氣,死拖活拖就是要把他拖出門!皩④姡闱f要恢復你的男子氣概,絕對不要為了一朵花而放棄整片花園……”
“你做什么?我都說了我不要!”蕭縱橫緊緊抱著酒壇,被半拖半拉地扯了出去。
連日來的疲憊、操勞與憂心已經將他的體力耗盡得差不多了,尤其在酒意上涌神智紊亂的當兒,蕭縱橫只剩下最后一絲力氣抓著酒壇子,就這樣被史大夫強硬地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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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訴不盡濃情蜜意、纏綿俳惻的“鳳求凰”,幽幽然地在夜色里蕩漾了開來。
頭痛欲裂、腳步踉蹌的蕭縱橫被史大夫強拉進“如夢似幻小青樓”,里頭黑壓壓地擠滿了人,但奇怪的是,除了琴聲外,悄然不合半點人聲。
更加奇異的是,滿心痛楚焦躁的蕭縱橫,在聽見了那絲絲扣人心弦,曲意婉轉動人的琴聲之后,整個人安寧平靜了下來。
他忽然想起了許許多多和繡月在一起時很美好的回憶:她的笑容楚楚、她的明眸皎潔、她佯裝出來的嬌貴與堅強……
琴聲凈凈,曲意幽幽,蕭縱橫胸口再也抑不住澎湃的激動與苦苦的思念,他粗獷英挺的臉龐悄悄滑落了淚水。
史大夫本來是帶他來找樂子,來見識見識“如夢似幻小青樓”推出最新一季花魁娘子的迷人豐姿,沒想到竟然把大將軍給弄哭了。
“我慘了!
蕭縱橫默默拭去熱淚,緩緩地抬起頭,想看清那撫琴之人的容貌。
究竟是什么樣的撫琴大國手,能夠彈出如此動人的美妙琴韻?
可是他的視線還未來得及越過眾人頭頂看個仔細,倏地,悠揚歡樂的絲竹鑼鼓聲接替了清冷纏綿的琴聲,登時整座大廳氣氛熱鬧了起來。
一排美艷的舞伎蓮步翩翩地魚貫而出,纖纖玉手揮舞著紅色的羽毛扇,開始起舞而歌。
晚風悠悠明月幽幽長夜誰來比溫柔
儂來漫舞誰來唱和更殘漏盡春蒙眬
晚妝初上笑拋眼波莫怕全盡在床頭
一杯兩杯三杯暖酒醉態嬌弱倚香羅
纖纖柳腰任君搓揉今宵只要郎疼我……
春光旖旎鶯聲匿匿,剎那間整座大廳頓時變成醉人的銷魂仙境。
眾人看得如癡如醉,像是恨不得立時買得一夜縱情歡愛。
尤其當本屆花魁娘子靦觍羞澀地漫步下臺,抱著焦尾短琴眼波流轉,欲言又止,未語先笑的模樣,登時醉倒了眾人的心。
好一個不艷不俗、宜笑宜嗔的絕世花魁呀!
她小巧的素顏染上了淡淡嫣然緋紅的胭脂,黑亮的青絲綰成了斜飛的鳳髻,簪上了一朵朵雪白的漢玉小花,粉嫩的耳垂懸著兩只小小的粉紅色珍珠墜子,弱不勝衣的纖瘦身子穿著一襲月牙色繡花衣裳,更加顯得飄逸出塵、楚楚動人。
什么叫我見猶憐,什么叫烽火戲諸侯,只為博得美人一笑,就是這款的啦!
“哎呀,今年的花魁娘子真是美!美呀!”
“豈止美?簡直就像是九天玄女下凡塵……”
“美人兒咳嗽了,怎么連咳嗽聲都如此美妙好聽、教人心疼?”
贊嘆聲紛紛響起,已經有金主拚命要擠進去登記,想與花魁娘子來個千金一場下午茶的美麗相約了。
“別擠呀……喂!你們后頭的不要拿那個東西來頂我屁股!”
“怎么了?帶香蕉進來犯法?人家待會兒肚子會餓嘛!”
“你還頂?還頂?看等一下大爺我把你個香蕉芭樂全踹爛——”
“喂喂喂,要吵架到別處去,不要妨礙我和小娘子互訴情衷呀!”
春嬤嬤笑到嘴巴都快裂到耳朵了,真是作夢都沒想到小月牙竟然能發揮如此強大的魅力,迷得這幫錢多多大爺如癡如狂!
“來來來,慢點、慢點。各位大爺,不要你推我擠的,要一一排隊,不然嚇著了我們小月牙可怎么好呢?”春嬤嬤笑咪咪地指揮大廳內壅塞的交通。
“對對對,千萬別嚇著了美人兒……”
“俺最斯文,俺絕對會乖乖排隊——他奶奶的!前面你個死胖子!還不快點讓位出來給俺?”
“將軍,我們要不要也去排隊!笔反蠓驍[明了想跟人家湊熱鬧!皩④姡俊
咦,怎么沒聲?
史大夫不解地拾起頭,頓時被映入眼簾的景象嚇得話說得結結巴巴:“冷冷冷……冷靜,將將、將軍,你、你冷靜……發、發生什么事了?”
大將軍臉色鐵青難看到像要爆炸開來了!
蕭縱橫目皆欲裂地狠狠瞪著那個纖弱如柳的新花魁娘子,胸口劇烈起伏著,咬牙切齒,不敢置信。
“可惡!”他忍不住一聲怒吼!拔乙浪
剎那間獅吼隆隆,震得大廳里所有人連忙捂住了嗡嗡作響的耳朵。
“怎么了?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春嬤嬤險些當場耳聾,驚駭不已。
所有人驚畏的目光全投向佇立在門口,那個渾身燃燒著熊熊怒火的高大魁梧男人,尤其是小月牙……呃,公主繡月,更是像見到鬼一樣,整個人都驚呆了。
“蕭、蕭、蕭……”她登時結巴。
蕭大哥怎么會在這里?慘、慘了啦!
繡月還來不及驚喜和他再次重逢,連忙心虛地抱頭鼠竄,逃上樓去也。
“還想跑?”蕭縱橫一聲冷笑,酒意全消,扔下沉重的酒壇子,身子拔地而起,如大鵬展翅般飛過眾人頭頂。
他的身勢凌厲迅速如風,可是繡月在逃命潛能激發下,用盡吃奶的力氣及時沖進房門,然后趕緊上栓。
“對不起啦,我可以解釋!”她大喊。
他如旋風般狂卷至門外頭,震怒地道:“開門!”
“除非你答應我不生氣!”她全然慌了手腳。
“開門!”他危險地低吼。
“你答應不生我的氣,我才要開!”
“你以為區區一扇木門擋得了我嗎?”他冷冷道。
她一呆,對喔!
“可是……可是我的身子就貼在門上,你如果把門震碎,那我、那我也沒辦法了……”她開始裝可憐,委委屈屈道。
果不其然,他頓時沉默。
雖然快氣瘋了,蕭縱橫還是舍不得傷到她一根寒毛。
“你最近……還好嗎?”最后,他一聲長長的嘆息,終于開口。
繡月心頭一熱,驚惶緊張的情緒瞬間被他這句話融成了一波春水向東流了,她再也無法壓抑內心深深震蕩的情懷,以及多日來濃濃的思念。
“蕭大哥……”她眼眶紅紅的,小小聲地道:“你想我嗎?”
也許是隔著一道薄薄的門,也許是積壓已久的澎湃情感再也抑制不住,蕭縱橫首次讓感覺凌駕了理智,沖口而出:“想!
繡月眼兒倏然亮了起來,狂喜的淚水不爭氣地沖進了眼底!罢娴模俊
“如何不想?怎能不想?”他低啞地道。
“蕭大哥……”她心窩一陣甜絲絲、暖洋洋的,小手緊緊攬著胸前的衣襟。
原來他也和她一樣想著、念著,不是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在午夜夢回時,極力忍受思念之苦。
什么恩哪義哪、什么兄妹之情、君臣之禮,她還想騙誰呀?
明明就是不知不覺,無可自拔地喜歡上人家了,就算逃了這些天,也逃不了這顆心,逃不掉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繡月腦子里猶在消化著這個天大的領悟,可是她的心啊,早已經甜甜蜜蜜寧寧馨馨妥妥貼貼地接受這個真相了。
“那你……也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嗎?”她蒼白的小臉此刻已紅成兩朵嬌酡,幸好隔著一扇門,否則她肯定羞煞了。
門外又是一陣靜默。
她嬌羞的等待著、等待著,然后再等待著,最后發覺有點不對勁了。
“你不喜歡我嗎?”她的心跳幾乎停止。
半晌后,蕭縱橫震驚而喑啞地開口。“你……喜歡我?”
“我剛剛說了!庇憛,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嘛?繡月一顆心都懸到嘴邊了。“那你呢?”
又是一陣沉默。
氣死了,他這根大木頭!
就在繡月都快要急哭的同時,他終于低低嘆了口氣。
“喜歡!
巨大的狂喜瞬間涌進了她胸口,將她的心整個塞得滿滿的,快樂得都要爆開來了。
“真的?”她沖動地打開房門,亮晶晶的大眼睛直直地仰望著他,熱淚盈眶。
蕭縱橫癡癡地凝視著她,深刻而專注地端詳著她的小臉,像是要把這些天來所有的份全給補回來。
“是!彼麍远ǖ。
繡月終于還是哭了,喜極而泣!皢鑶鑶琛陕镆思冶颇悴耪f?為什么不早說?”
蕭縱橫被她的眼淚搓揉得心都快碎成兩半了,不禁將她緊緊攬入懷里。“對不起。你……別哭!
她把小臉深深埋進那溫暖熟悉的胸膛里,更是哇地哭個不停了。
把這些天來所有的想念、掙扎、忐忑與盼望全藉由淚水宣泄了出來。
他將她抱得好緊好緊,像是缺了一塊的心,空洞了一大片的靈魂,剎那間又全恢復了、圓滿了。
是幾時,他再也無法對她等閑視之?是幾時,仁義道德、君臣距離這把慧劍已然無法斬斷這千絲萬縷的情根深種?
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回到他的眼前,她就在他的身邊,還喜歡著他,愛著他。
這一切,已是上天莫大的恩寵。
“公主……”在這一刻,他紛亂的心平靜了下來!耙院,我會用我的生命守護你。只要你愿意,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萬死不辭。”
軍人就是軍人,連說個海誓山盟也這樣硬邦邦的。
只是……
“不用萬死不辭,只要疼我、惜我、憐我就好了!崩C月抬頭癡情地望著他,想笑,卻情不自禁落淚!耙膊挥靡簧皇、生生世世,只要陪我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就夠了!
“公主!”他心一痛。“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的!
“噓……”她伸出手輕輕捂住他的嘴唇,眸兒淚光閃閃,笑意癡癡。“那個不重要了,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很快樂、很幸福了,這樣我就算死也無……”
蕭縱橫低下頭,以吻封住了她的小嘴。
不愿、不要,也不舍她再說出那一句話。
繡月背脊竄過一陣酥麻的戰栗,她嬌喘了一聲,隨即沉溺在他狂野熾烈的纏綿熱吻之中,再也無法思考、無法自拔。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銷魂蝕骨、蕩氣回腸的“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