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表示傷口快好了!碧浦t一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扶著她緩緩下樓,距她一階之遠,是保護也是協助,怕她一個不小心跌下來。
經過一個多月的調養,步薇琳身上的傷口都好了,連大腿上被鐵釘貫穿的傷口也已痊愈拆線,就只剩下小腿的骨折,慶幸復原的情況不錯,她已經不覺得痛,可以靠自己慢慢走動。
芳心為身旁陪伴自己的人跳得飛快。
一個月來的陪伴,貼心的舉動,每每讓她招架不住。
如果只是每日抱她上下樓、陪她散步復健、為她按摩熱敷,她不會動搖得那么快。
而是……
每天協助她擦澡,一天一天,親密的裸裎相對,說沒感覺是騙人的,畢竟她有血有肉,不可能無動于衷。
他的體貼,尤其展現在她生理期不方便的那幾天。
明明工地忙碌不已,需要他事事關照,但他卻每間隔兩小時離開工地,將她抱上樓,讓她一人在浴室里處理女人的不便。
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默默在門外等候,她一開始覺得羞窘,但沒多久,就為他的貼心而感動不已。
他會耐心的等到她走出洗手間,再抱她下樓,將她安置在她慣坐的位子上,給她一碗減緩生理不適的紅豆湯。
盡管她不愛答腔,他仍表現出他的善意。
是愧疚嗎?如果只是愧疚,為何要體貼到這種程度?
傷快好了是好事,但能夠行動的范圍只有民宿內外,花季過了,門口那株吉野櫻已經看不見櫻花的蹤影,她總覺得,少了個消遣打發時間的東西。
奶奶也不再泡兩杯茶,獨自坐在門廊前賞櫻。
“你很無聊嗎?”唐謙一看她百般無趣的神情,好笑地問。
“沒有你無聊!辈睫绷瞻姿谎郏糁照茸呷。
唐謙一摸摸下巴,露出白牙笑著。從他當著奶奶和阿生的面承認,他對她的感情后,她便躲著他。
迂回的暗示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面對而已,否則阿生發瘋詢問她的想法時,她不會連答都答不出來。若不是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搖擺,何必逃避他呢?
“既然你無聊,來陪我吧!彼庾R到她不是那么的無動于衷,于是再度纏上她。
“沒興趣!辈睫绷债斎皇橇⒖叹芙^!拔,你干么?!”她突然尖叫出聲,因為唐謙一竟明目張膽的把她抱起來,走向后門。
“我并沒有過問你的意見!彼麖妱莸乇破人欢ㄒ惆樽约。
這個人……真是有夠自大的!
她根本不敢看奶奶和阿生促狹的神情。這男人簡直就是無賴、流氓、惡霸!
“你土匪。糠盼蚁氯!”掄拳猛捶,趁機報復。
“到了自然會放你下來,乖一點!卑阉墓照韧赃呉粊G,讓她插翅也難飛。
步薇琳被強行抱到后門,在廟和民宿中間,有一個小小工作室,從外觀看去,只會以為那是個倉庫。
一走進才發現別有洞天,工作室不大,約十五坪,四周擺滿了柜子,角落有一個窖,看得出來經常使用的痕跡,正中央有個超大工作桌,上頭擺滿了一些待干的半成品,陶器有大有小,盤子、碗、花瓶等等,更別說擺在柜子里那些上了釉色的完成品了。
步薇琳目瞪口呆,看著一整個工作室的陶器——這里,是他工作的地方,他竟然帶她來這里,這種地方是可以隨便讓人進來的嗎?
“師父!碧浦t一將她放下沒多久,一個穿著全身白衣的老者從另一扇門走了進來。
老人身穿白色唐裝,頭發花白,連胡子都是白的,他撫著胡子一語不發的打量步薇琳,讓人有種毛毛的感覺。
“我師父是隔壁的廟祝,我從小跟他學捏陶!碧浦t一向步薇琳介紹自己的師父!八粣壅f話,但是個好人,別怕他!
步薇琳禮貌性地對仙風道骨的廟祝點了點頭。
廟祝打量完她,再把視線調向唐謙一,看了兩秒鐘后便不理會他們,逕自拿了一團坯土,揉捏成圓椎狀后,拿到拉胚機前,開始玩陶土。
“小時候我很野,愛玩泥巴!碧浦t一也拿了一團坯土放在她面前的工作桌上。“有回把泥巴丟得整面墻,廟祝很生氣,就把我抓來,帶我玩陶土,這么一玩,就是二十幾年!
所以那位看起來怪異的老人家,是領唐謙一入門的師父嘍?
“玩過陶土嗎?來,我教你!碧浦t一像個孩子般,教她如何捏出形狀。
步薇琳是初學者,會欣賞但不會捏陶,捏得零零落落,同樣是捏塑法,比較他輕輕松松就捏出均勻的陶壁、大膽前衛的外形,她捏的,真是四不像,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不要怕捏得不好看,陶藝是很有趣的東西!彼踔凉膭钏,不要因為捏得不好而氣餒!皼]有一模一樣的陶器,每一個手捏陶,都是獨一無二的,你看來是不完美,但其實沒有一個人會捏得跟你一樣,就跟你一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
他捏陶的時候,看起來很快樂。她不禁打量起他的側臉,嘴角上揚,嘴里哼著小調,心情很愉悅,僅是示范給她看,但神情專注,男人認真時的面孔,真的很吸引人耶。
她沒發現,自己的嘴角也跟著微微上揚。
驀然,唐謙一回眸,兩人的視線就這么對上了,步薇琳一瞬間怔愣,對他她意味深長的笑容,她很不爭氣的臉紅了。
說不動心,是騙人的……她必須很努力的抵擋,才能讓自己的心武裝起來。
“喂!陛p輕的,他的聲音在頸后響起,近得讓她感覺到他的呼吸、熱氣。
她受到很大的驚嚇,失手把正在捏的盤子原形給捏壞了。
“啊——都是你!”惡狠狠的瞪他一眼,心煩的著手修整。
“是是是,一切都是我的錯,來,讓大師為你修整!彼驹谒砗,雙手圈住她,大手覆住她的,對著陶土揉揉捏捏。
“幫忙就幫忙,干么還要摸我的手?”步薇琳奮力抽回手,打了他一下。
“噢!”唐謙一慘叫一聲,但帶笑的臉怎么看都不覺得痛,分明是叫好玩的。“我這是在教你熟練陶土的觸感!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步薇琳早看清他了!澳銖娧何襾砼隳,說得這么好聽,只是想要吃我豆腐吧!”
“少說了一件事。”唐謙一豎起食指,輕輕搖了搖。“你猜,是什么?”
“我怎么會知道!
他咧開嘴笑,又是那種挖陷阱讓人跳的壞笑,步薇琳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我跟我師父說過,有一天,我有喜歡的女孩,我會帶她來我工作的地方,嗯哼,很可惜,這個你沒猜到。”唐謙一笑開懷,凝望她紅透的小臉。
在醫院看見遍體鱗傷的她,是愧疚也是心疼,更是心動。誰說憐惜不是愛情?他想疼愛她、寵好,想要好好愛她,不再讓她受到傷害,抹去她心中最后一點的不確定。
步薇琳又愣住。這人怎么直截了當的表態?帶她來工作室,只是想對她說這個吧!
他表白得這么突然,讓她根本來不及抵擋。
怎么辦?心在搖擺,為他直率的表白,心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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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腳傷復原地很不錯——有適時的運動、復健,以及食補滋養,短短十周,石膏便拆了。
步薇琳晃動一下傷腿,提醒自己還是要小心一點才行。
停留的時間太長了,一晃眼就快三個月,該是她回日本的時候了。
“來來來,快吃,趁熱吃喔!”
大廳正中央那張圓桌,中間擺了鍋熱騰騰的火鍋,唐謙一不斷的從廚房端出好料,唐奶奶笑語盈盈,幫大家倒飲料,唐謙一的師父——默默的吃,阿生倒是非常豪氣,拚命勸大家快點吃,好像他才是主人似的。
“薇琳,快點來,趁熱吃!”唐奶奶拿起她的碗,在她碗里舀了一大堆火鍋料!霸俨怀园,會被阿生吃光光。”
步薇琳看著眼前那碗冒著熱氣的火鍋料,心暖暖的。
剛來時,她急著想回家,但現在,她卻舍不得離開。
“奶奶偏心啦,我也要!卑⑸弥胀氪蠼。
唐奶奶笑呵呵地,也舀了料塞滿阿生的嘴。
“吵死了!安靜點!”唐謙一端著最后的青菜走出來,啐了阿生一口!白^去。”
“蛤?”阿生不解,歪頭望著他,后知后覺的發現,原來唐謙一是想坐在步薇琳身邊!“OK,我馬上換位!”阿生理解,捧著他的碗,屁股往旁挪一格,去跟廟祝哥倆好的搶食物,不當電燈泡了。
步薇琳已經懶得去理會唐謙一的高調明示,無視其他人促狹的神情,她逕自吃著東西,唯獨紅透的耳殼泄漏了真實情緒。
唐謙一的位置可以關照桌上的兩個女人,奶奶以及她,體貼的他親手剝蝦殼,把鮮嫩的蝦肉放進兩人碗里。
“奶奶,多吃一點,還有你也是。”溫柔叮嚀身旁的兩個女人。
“嗯,我也要多吃一點!”阿生三八兮兮地伸出筷,夾走步薇琳碗里的蝦。
“要吃自己剝!”唐謙一把他的手撥開,還用力打了一下!鞍壮园缀鹊募一铮想我服侍你?”
“哎喲,阿謙,你有沒有愛吶!”
一頓飯在熱鬧的氣氛下結束,在眾人忙著收拾時,阿生提議,“該是吃甜點的時候了!甜點就讓我來提供吧,等一等我!”他奔向門口的攤位,好心要請大家吃芋圓。
“不要!”每一個都發出否定的答案,連唐奶奶都是。
“干么這樣排擠人家……”阿生含淚對著墻壁低語。
步薇琳好奇極了,身為一名三星餐廳的甜點師,他應該是很忙的吧?
“阿生,你為什么會來這里賣芋圓?”禁不住好奇,她問了。“賣這么久都沒人來捧場,你要不要放棄?賣你拿手的甜點會不會比較容易?”他做的蛋糕是天堂,但芋圓卻是地獄。
“這么沒挑戰性的事情,我才不要做咧!每年休假我都會來這里,總有一天,一定會有人賞識我的芋圓!卑⑸杖,對自己的芋圓大業十分看好。
“那……還真是非常有挑戰性的事啊……”想到阿生會害人胃穿孔的芋圓,步薇琳婉轉的說:“明明可以挑戰的東西那么多……”
“這你就不懂了!你想,說到意大利甜點,你會想到什么?提拉米蘇,對不對?法式甜點就更多了,松餅、法式土司、可麗餅……那臺灣呢?有什么讓人直接聯想具代表性的甜點?沒有嘛!你看看,芋圓,不覺得這個東西很有內涵嗎?”
“看,這一顆顆可愛的小東西,明明這么普通,卻有扎實彈牙的口感,還吃得到食材的香氣,不論用什么食材當材料,都有讓人耳目一新的口感,我認為芋圓是非常有實力的,絕對不會輸給提拉米蘇,我每年休假三個月都來這里,就是為了要發揚芋圓!哪怕沒人理解我,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把芋圓帶到全世界!”
阿生口惹懸河,一提到芋圓就吃個不停,沒完沒了,步薇琳目瞪口呆之余,不禁為他的志向感到佩服。
“有志氣!绷⑾麓蟮哪繕,就算跌倒了也無所謂,繼續朝著目標前進,她認同阿生的志向,雖然對他奇特的口味感到路還長得很,但,寄予無限的祝福嘍。
也是因為認同阿生的理想,唐謙一才讓他把攤位擺在民宿門口吧?盡管阿生的客人簡直是少得可憐,無聊到每天跟他斗嘴……
一邊閑聊一邊收拾餐具,把鍋碗瓢盆全收進廚房里,唐謙一就站在流理臺前洗碗。
此時,唐奶奶捧著兩杯熱茶走出后門。
“奶奶去哪里?”她不禁好奇!叭ズ箝T要做什么呢?”
步薇琳一問,在客廳喝茶的廟?聪蛩砼缘奶浦t一,在門口準備收攤的阿生也望向他。
因為氣氛怪怪的,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你可以去問奶奶。”唐謙一低頭不語,繼續做家事。
奇跡!這簡直是奇跡,他同意她過問家事,是表示不把她當外人看了嗎?
直覺告訴她,最好不要問,問了好像會打破什么似的,但是基于好奇和擔心,她跟了過去。
“奶奶?”她在興建一半的書房,看到了坐在階梯上的唐奶奶!拔掖驍_到你了嗎?”
唐奶奶朝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皻g迎你過來!
她坐到奶奶身旁,一同看海。
月亮高掛天邊,海面平靜得有如一面鏡子,一老一少就這樣默默的看著海,無聲勝有聲。
“雖然到夏天了,奶奶,入了夜天氣會涼,要穿暖一點啊你!辈睫绷彰撓律砩系男⊥馓,披在奶奶肩膀上。
唐奶奶臉上掛著微笑!澳闶莻好女孩,腳傷好多了吧?慶幸不嚴重,才能好得這么快!
步薇琳回以微笑,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順著奶奶的視線看著海,感覺奶奶帶著很深的感情待在這棟房子里。身后的書房遭人破壞時,奶奶是那么的難過,聲嘶力竭的大喊著……
閉上眼,步薇琳不敢再去想那天的兵荒馬亂,斂眉看著唐奶奶身旁那杯沒人喝的茶,心一緊。
“奶奶,你在等什么人回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生怕自己問錯問題,害奶奶傷心!笆窃诘忍浦t一的父親嗎?”
等待遠歸的兒子回來,是這樣吧?
唐奶奶輕啜一口茶,微笑道:“我是在等人回來,不過,不是謙一的父親,我的兒子和媳婦,六年前車禍過世了。”
步薇琳倒吸口氣,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答案,原來他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啊。
“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謝謝,薇琳,謝謝你幫我守護我的家,那天你一定嚇壞了!碧颇棠涛罩氖,緊緊的,不愿放開。
“奶奶這么重視這棟房子,有故事嗎?”她收起驚訝的神情笑問。
“你想聽嗎?”唐奶奶笑問。
“不想的話,我就不會冒著被唐謙一噴火灼傷的危險來找你了!卑櫫税櫛亲,想不到唐謙一的夸張維護,她就忍不住翻白眼。
“這個故事啊,要從六十年前說起……”唐奶奶遙想當年,露出了少女般羞澀的表情!爸t一的祖父,是日本人!
步薇琳呆掉,這個答案不在她預期內,不禁想起,唐謙一排拒日本的原因,難道是因為奶奶?
“當年金爪石金礦熱,他是來考察的建筑師之一,村上俊彥,他是日本名門望族的次子,我只是一個管家的女兒——”
唐奶奶緩緩訴說自己六十年前的熱戀。
一段不被祝福的感情,但兩人義無反顧的決定廝守一生。
“房子,是俊彥送我的定情禮,門口那株吉野櫻,是他親自為我種的,我們約定在這棟房子里養育孩子,一同到老。”唐奶奶的語氣仿佛回到當時,對未來充滿憧憬。
步薇琳聽了心好痛,此刻奶奶卻是一個人,一個人泡兩杯茶,癡癡守著房子,等著離開的人回來,無奈的是,她一個人到老,身旁沒有人陪伴……
“奶奶,為什么爺爺不在你身邊呢?”步薇琳忍不住問。
“日本派來電報,父親病危,他回去了!碧颇棠涛⑿卮稹!拔掖饝麜人貋恚泊饝,會為我準備嫁衣,一等他回來,就為他披上白婚紗!
然后,爺爺沒有再回來。
奶奶一個人守著這棟房子,帶著腹中的孩子,沒有再嫁,一個人辛苦的拉扯孩子長大。
步薇琳不禁想,六十年前,在那樣保守的年代里,奶奶的作為是多么的驚世駭俗,好人家的女孩怎么可以未婚懷孕?!
沒有父母支持,沒有兄弟姊妹為后盾,一個人等著良人回來。
“奶奶,你一定很愛爺爺……”眼眶濕潤了,步薇琳為奶奶心疼,六十年漫長的等待,奶奶靠著對爺爺的信任支撐下來,如果不是因為深愛,就不會生下心愛之人的孩子,辛苦過日。
奶奶好傻……好傻……
“奶奶,你為什么要一直等?都過了這么久……他不會回來了,不會回來了!”步薇琳心疼得無以復加!坝行┠腥苏f的話不可以相信,要回來早就回來了,不會讓你等這么久!”告訴奶奶這些話,只是她的想法嗎?還是……加入個人情緒呢?
唐奶奶沒有生氣,只是笑笑,拍拍她的手。
“這么多年了,不是沒有人說過跟你一樣的話……我了解俊彥,他會回來的,他只是有事耽擱了,會的,他會回來的。”
奶奶執著到這種地步,心酸蔓延,她對奶奶的傻氣極為不舍。
“奶奶,你為什么這樣執著呢?一天一天的等,要是等不到呢?”
“那就繼續等啊!碧颇棠绦呛。“怎么知道明天不會等到呢?明天的事情,誰能說得準?未來不可預期,才會有希望!”
正因為不可預期,所以奶奶抱持著希望等下去,一直想著,也許明天,明天他就回來了……
“奶奶,你好傻!”她現在知道了,為何奶奶總是一個人泡兩杯茶,靜靜的坐在房子一隅,靠著想像過日,靠著希望信賴支撐。
為何奶奶會這么重視這棟房子,盡管破破舊舊的,奶奶守護這里,就像守護她的愛情。
人心難測,奶奶一意孤行的等了六十年……為什么這么傻氣的相信情人會再回來呢?
愛情,那么不可靠的東西……
突然,激烈的碰撞聲打斷了兩個女人的談話,循著聲音望去,緊靠窗戶的桌椅凌亂,唐謙一的背影閃過窗欞。
“咦?”唐謙一,他在那邊偷聽做什么?
“謙一也不好受……”唐奶奶長長嘆了一口氣。“薇琳,去幫我看看他好嗎?這時候,我不方便跟他多說什么!
什么意思?
步薇琳不解,但仍聽唐奶奶的話,去看一下唐謙一。
走進民宿,收完攤的阿生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朝門口努了努,唐謙一就靠著櫻花樹干,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惡!”他的低咒聲自門外傳來,讓步薇琳非常在意。
她走出民宿,發現他拳頭緊握,似在壓抑著什么。
而后他突然出拳,痛打樹身,頂上的落葉一片片落下,這魯莽的舉止把她嚇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啊你?”連忙執起他的手,查看有無受傷。
唐謙一突然笑了笑得自嘲凄涼,“我的奶奶,一輩子都在等情人回來;我的父親,也在等著見他親生父親一面,可一直到他闔眼那一天,還是見不到……”
步薇琳聽他這么說,心揪了起來,要說對這件事感到痛苦的,莫過于唐謙一了吧。
“我不只一次想告訴奶奶不要等了……別等了,他不會回來了,但始終開不了口,我以為聽見有人這么跟奶奶說,我會很平靜的附和,其實不……想不到聽見這種我卻無法忍受……原來,那已經不只是奶奶和我父親的夢想,也是我的!”
聽見他痛苦的心聲,步薇琳才明白唐奶奶話中的意思。
其實奶奶一直都知道,唐謙一不抱希望,他是怨恨的。
“你說你討厭櫻花……”討厭爺爺留下的一切,讓奶奶無法死心的承諾,以及他不中不日的名字,都是為了那個銷聲匿跡六十年的人。
奶奶是對丈夫的信任和堅持,他的父親是對“父親”的堅持,而唐謙一則對一個從沒見過的人有了感情——恨。
恨他太多情,也恨他太薄情。
“我父親是私生子,從小受盡嘲笑……他是個孝子,也是個嚴厲的父親,還是個很棒的木匠,畢生的積蓄都花在這棟房子和我身上。經營民宿,是他的愿望,我父親希望家里熱熱鬧鬧的……而我,他逼迫我放棄美術改念建筑,如此栽培我,為的是……”唐謙一激動得語不成調,深吸口氣,壓抑激越的情感。
一股心疼得無以復加的感情,將步薇琳緊緊抓住。她沒看過這樣的他,拚命的將感情壓抑,往心里藏,像是埋得深了,就不會看見,看不見就不痛了。
在她心目中,唐謙一是強悍的、無所不能的,絕不是現在這樣。
“為的是不讓遺憾在我身上重演!彼嘈!氨槐浦罱ㄖ䲡r我恨死他,但現在,我卻感謝他當年的堅持!
如果不是父親的堅持,現在的他,無法照著奶奶的解說,完成書房的增建。
“你見過這么矛盾的人嗎?明明是痛恨的,卻又無比珍惜。”他自嘲的笑讓步薇琳看了于心不忍。
他說他討厭日本,只是一種逃避的說法。
沖動沒來由,她從他身后抱住他。“別這樣,放過你自己。”
這時候的親密依偎,猶如在沙漠中遇見綠洲。
“你知道為什么一開始我會討厭你?”他抬高她小巧的下巴,語氣輕柔吵啞!耙驗槟阋徽Z道出我隱藏的真正心意,你太聰明,意外的了解我,那讓我不安!
她說他的作品像是藏著莫大苦楚。
他憎恨櫻花,卻又了解櫻花的姿態,將之雕繪得栩栩如生,是極其諷刺的一件事。
“為什么你總在我開口之前,先說出我內心的答案?”捧著她的小臉,他撫摸著這張柔美、令他動心的容顏。
初見面的剎那,她就走進他心底——她是特別的。
指尖滑過她細致的臉頰,似勾引,似誘惑。
步薇琳屏住呼吸,身子微微顫抖著,一股強烈的吸引力將兩人緊緊拉在一起,她不想逃,不想逃了,只想待在他身邊陪伴他。
他看起來好脆弱,好無助,好想抱一抱他。
唐謙一俯身輕輕地吻了她,她沒有拒絕,他繼續進犯。
先前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那層薄紗,已被揭開,膠著的吻,不愿意分開彼此地緊貼著。
終于,他抵著她的額頭粗喘著,眼神銳利,像是要將她吞進肚子里似的。
“別抗拒我。”他像個無助的孩子,向她乞求!叭绻艺f我愛你,你也能愛我嗎?”
他想在她身上尋找他不相信的東西。
從奶奶身上,他看不見愛情的美好,只看見愛情的殘忍;但是他遇見了她,渴望從她身上得到他本不想擁有的愛情。
“接受我……”
唐謙一向她討愛的模樣,就像迷路的孩子。
她于心不忍,伸手捧著他的臉,指尖滑過他臉龐,他著迷的閉眼,像是享受她給與的溫柔……
明明眼神那么銳利,卻說著這么孩子氣的話!他緊緊擁抱她,像是害怕失去她似的。
淪陷了……怎么會這樣呢?原本告訴自己不需要戀愛的,卻還是讓他進駐了心里,若先前還有疑慮,此刻,在她面前流露脆弱一面的他,讓她義無反顧,不再抗拒。
步薇琳眼中泛著晶盈淚光,她踮起腳尖,親吻他顫抖的薄唇,用熱切的吻,不顧一切回應他的索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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