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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傾情 第4章(2) 作者:江雨朵
    雖然這個房間充滿未經打掃的灰塵,早冬的陽光赤裸裸地照射著骯臟的地板。但是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那個不顧是在怎樣的環境里,興高采烈地彈著吉他的伙伴,就覺得眼前和那扇未安窗簾的窗戶一樣,是一片豁亮的未來。

    “嗨~”轉過頭,推推帽子的邊沿,他眨下眼睛,露出清爽的微笑,“早安。伙伴。”

    朝陽把志村淺金色的頭發漂染了一層淡淡的緋紅。他抱著吉他的姿勢,第一次讓我覺得這家伙其實很帥。

    最重要的事一定是先找到打工的地點,但是那個早上,我們先找到的卻是可以練習吉他的公園。

    背靠背彈著吉他,志村揚起帽子開玩笑地轉了個圈,放在地上。

    “喂喂。這樣的話,就成了乞丐了哦!”我警告他。

    “那么就請小姐們放樹葉進去好了!

    “你當大家是貍貓嗎?”

    東京的公園,和故鄉的街道,也沒有什么區別。只是在這個城市,一切都被放大了。人與人的密度卻相應地變得稀疏。大家都任性地做著自己要做的事,偶爾投以彼此觀望的目光。

    有種被解放的肆無忌憚的快感,卻又因為不管做什么都沒有人管,而略微地寂寞不安。

    輪流在家里打掃和出門尋找打工的機會。

    到了第三天下午,志村帶回來奇妙的訪客。

    “荻!”

    開門的瞬間,這家伙就跳到我身上,手腳并用地給我來一個熱烈的熊抱。

    “找到工作了!”

    是啊,是啊,但是沒必要這么興奮吧。我皺眉擺脫他的糾纏。

    “椿先生!這位就是我說的荻,我的伙伴!”他依舊興奮地拉著我的手,向跟隨他進來的男人做著介紹。

    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戴著一副細黑框眼鏡架,不過奇妙的沒有土氣的感覺。可能和那雙細長的眼睛有關,充滿標準東洋的味道。

    接下來的十分鐘里,我總算搞清楚發生了什么。

    怎么說呢?

    志村健二這個人,在我認識的人里面,是運氣最好的一個。因為跟在他身邊,我也就自然而然地沾染到了他的強勁運勢。

    他去表參道一代的PUB尋找打工的機會,竟然遇到了星探。

    “沒問題吧!

    當時,我愕然地看著自稱椿的男子,一把摘下志村的帽子,信手撩起志村額頭上的亂發,“這家伙的臉,竟然可以吸引星探?”

    “是吉他!是吉他!”志村極力糾正我。

    “與其說是星探,我的本業是經紀人!

    按照椿的說法,他似乎同時管理著模特、聲優、自由音樂人等等。算是在娛樂圈很有人脈的人士吧。

    但是……怎么說呢。這和我與志村最初的計劃是不同的。

    一邊打工,一邊尋找可以表演的場所,組建樂隊,慢慢地發展……我們來到東京,至少有這種長久備戰的覺悟。但是志村在街頭隨便彈唱一首,竟然會吸引到專業人士,實在是始料未及的事。

    當然,他也要求我當場彈了吉他。

    最后宣布他要帶我們二人到公司面見高層。如果通過面試,就直接和我們簽約。

    “這是……要我們作歌手的意思嗎?”我愕然了,“我不怎么會唱歌!

    “他唱,你伴奏!

    “但志村是吉他手!

    “一起彈唱不就行了嗎?”

    椿先生對我們是否具備演唱實力這種事,看起來不怎么關心。

    “他說的事真的可行嗎?”我私下問志村。

    “我也搞不懂!彼惨粯右活^霧水。

    不過志村這個人單純,什么事都不會做諸多考慮。所以才會想來東京就來了,人家叫他去試唱就去了。我這個習慣胡思亂想的人,也是基于這個理由,才特別愿意和他待在一起。用志村的眼睛看世界,世界是琴譜上跳躍的音符,是再怎么復雜但只要學習就能彈奏出的和弦曲。

    因為去了也不會有所損失,我和志村當然只能選擇相信。

    那個時候我們面前是一片空地,不管往哪里行走,最終都會踏成一條道路。只是,在我們還沒有邁出腳步的時候,命運先行開啟了一條通道,以至于這通路就成了這片空地上霍然出現的唯一道路了。

    那時我們是十八歲和十九歲。

    推開約好的房間號碼的門扇背著吉他走進去,辦公室里全部人都回過頭看。椿先生在寫字臺后站起身,志村就揚起手臂嗨的喊出聲來。

    經紀人先生露出微笑的一瞬間,我有點知道為什么了,真的,志村他,具有和這個城市不協調的某種綠色。用語言描述的話,就是清新吧。

    背著吉他無拘無束的少年。

    還沒有被這個城市的塵土所污染。

    擁有柔嫩的草綠色般的眼睛。

    與其說是音樂什么的,吸引了對方的,是這種特質吧。

    于是就像上醫院掛號一樣,我和志村成了該集團旗下的兩名掛名藝人。也就是所謂的地下音樂人。

    在尋找到主流公司正式推出我們之前,我們都歸椿先生管理。他會聯系尋找舉辦LIVE的地方。從幫忙唱暖場開始,一點一滴融入東京的地下樂隊。

    這不是循序漸進的正常過程。

    就像抱著吉他在LIVE上用力彈跳的動作,既痛快又疲累。

    對于音樂,我那么貧乏。但是沒有漸漸學習的時間了,只能像餓補一般,從早到晚,不停地聽啊寫啊,我的耳邊全是聲音。睜開眼睛到閉上眼睛,累得筋疲力盡。

    志村去二手店匯聚的街道買回鍵盤。

    再去表演的時候,他開始把鍵盤挎在了胸前。

    有過組樂隊經歷的他,什么樂器都能稍微彈奏幾下。但是這個選擇,卻是為了遷就表演以及遷就我。

    每次從別人那里得到無言的溫柔,我都不知如何回報。只能終日想著作詞作曲的事,努力把志村的夢想當成是我們兩個人的夢想。

    在圓形的舞臺上,最初那小小的舞臺上。

    志村戴著別在帽子上的麥克風,踢開連接在樂器上的線,用力跳著唱著彈著,我則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后,低頭看著我的吉他。

    球形燈火在室內環射著彩色光線,人們的聲音、酒杯的聲音、志村的聲音、相互融合,成為我耳邊的聲音。

    從最初的暖場,漸漸開始有了地盤可以駐唱。

    但是為什么……我漸漸地又回復成為那個不快樂的我?

    那天在公園里,和志村一起唱歌彈吉他時,明明是很高興的。

    那天清晨,睜開眼睛,看到站在窗畔彈琴的他,明明覺得有種前所未有的被釋放感。

    我沉默地注視眼前的世界,在志村和其他樂隊的人交流的時候,我就一直這么靜靜地坐在某張椅子上,垂下眼瞼抱著我的吉他。

    “人家都說,那個荻真是酷呢!敝敬逍ξ嘏芑貋砀嬖V我。

    我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其實不管是良屋還是志村,本身都不是特別活潑的類型。只是因為和我站在一起,就產生了鮮明的對比效果。

    黑發的有著憂郁眼神的荻,染成草綠色頭發的愛笑的志村。

    不知不覺,形成了這樣的形象與風格。

    來看LIVE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總覺得來的人都是女孩子啊。”志村說,“她們是為了來看你吧!

    “笨蛋!”

    “為什么。俊彼纱笱劬。

    志村擁有能吸引別人目光的魅力,可是他始終沒有發現這點。不甘心地想想,之所以跟著他跑來東京,也算是我被他那種能莫名的招驀人心的能力給誘拐了吧。

    日子日復一日地流逝,就像指頭上的薄繭漸漸變厚,房間里開始出現香煙酒瓶以及終日不會停止的音符的喧囂。

    漸漸適應了東京的一切,打回家的電話間隔卻越來越久。

    習慣了夜晚的演出,白天有時在樂隊常常聚集的地方偶爾出沒。認識的人,慢慢變多。但稱得上是朋友的,卻沒有幾個。

    志村的女朋友來找他的時候,我就體察人意地出去轉悠。

    看到像手掌大的黃色葉片悠然飄落,彎腰撿起來,才注意到四季的變化。掏出香煙,卻找不到打火機。怔怔的叼著香煙站在原地,任由秋風把我的劉海完全向后吹去。

    覺得很寂寞。街上人來人往,喧嘩又寂靜,透過墨鏡,一切都變成慢動作。不規律的睡眠讓我的感官異常靈敏又異常遲鈍,但在那一秒,預感著將會發生什么。

    像電影中的鏡頭一般,迎面走來的年輕女性手臂上挎著購物袋,與朋友談笑著從身畔經過。掠動的黑發絲絲揚起,拂過我的耳朵。似曾相識的香水味,讓我驟然轉過身體。

    而她,也那樣回過頭看著我。

    香煙從口中掉落,在黑色的皮鞋上輕輕彈跳,滾落。

    淡綠色的頸巾微微拂動,在白細的頸項上摩挲。

    “櫻、櫻子?”

    凝視著那個慣于不留額發的飽滿額頭,我發出略帶干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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