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梅遐暗自咬牙,猛地原地騰起,摟著顧盼汐直躥起三丈,右足在旁邊一棵大樹上一點,借力飛身而出。
一條橘紅色繩鞭夾著內勁兜頭向他甩了下來。人在半空中,無法借力,梅遐側頭,堪堪地躲過了鞭子,同時,一陣辛辣的味道竄進了他的鼻孔,頓時,他眼前黑了一黑:果然,繩鞭上浸了毒!他抖擻精神,運起內勁,防止住了毒氣入侵體內。
可是,他可以擋得住,顧盼汐怎么擋?他斜眼瞄了顧盼汐一眼,她蹙著眉,雪白的臉蛋上泛起了一絲橘紅。梅遐心中一驚,趕緊把一股內力從手掌中綿綿地輸入她體內。
僅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又有四條繩鞭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飛了過來。一條綠色、一條黃色、一條紅色、一條紫色。這四條鞭子一定浸了各不相同的毒藥。梅遐揮起長袖,勁風擊出,愣是蕩開了三條鞭子?墒牵捎谧蟊蹟堉櫯蜗,行動不便,左邊的那條紫色的繩鞭僅僅晃動了一下,又直奔顧盼汐而去。
絲絲甜味滲入鼻孔。梅遐身體正在往下墜,右臂剛揮出,來不及收回,眼看嬌怯怯的顧盼汐就要挨上一鞭,他猛地抱著她,旋轉了起來——
“啪”!
紫色的繩鞭正正抽在了他的后背上,“嗯……”梅遐禁不住悶哼了一聲。
饒是如此,他仍然借著這一鞭之力,把顧盼汐用力拋了出去。顧盼汐只覺得自己如同騰云駕霧一般,在半空中飛了起來……驀地,身體碰觸到了實物,她穩穩當當地坐在了最高的一棵大樹的樹梢上。
“盼汐,扶穩!別怕!”梅遐在下面朗聲叫著。
顧盼汐遙望梅遐,他背后的白衣滲出了絲絲血跡,剛才的那一鞭把他的舊傷撕裂了。頓時,她的心收緊了,“都怨我……”她喃喃地說道,“看來,我真的是禍水……”
她還不知道,紫色繩鞭上的毒藥侵入了梅遐的傷口,順著血行,迅速在他體內蔓延。梅遐只能勉力用內勁壓抑著毒素。他黝黑的臉上泛起了一層紫氣。
“哈哈哈哈……”察覺到梅遐的異樣,為首的波斯人放肆地大笑了起來,“梅十二少,識相的,就乖乖地和我們做一回生意。你撐不了多久的了……呵呵,到那時候……”他色迷迷地瞥了樹梢的顧盼汐一眼。
看來得速戰速決了。梅遐猛地扯開了自己的長袖,一幅白布被他扯了下來,他手一晃,白布成了一條白色的長帶。
“哈哈……”看見這柔弱的“武器”,所有的波斯人都笑得前仰后合。梅遐也微微一笑,就在波斯人放松了戒備的當兒,他的手又抖了抖,白色的長帶頓時變得如同利劍一般,他輪著帶子,原地轉了一個圈,畫了一個圓,向波斯人攻了出去。
白色長帶到處,波斯人紛紛倒地。柔軟的布帶竟然劃破了他們的小腹,血汩汩地流了出來。眨眼工夫,地上站著的人只有梅遐一個。
梅遐冷笑了一聲,“就在這兒乖乖等官府的人來吧,你們惡貫滿盈,合該得此報!
“呵呵,惡貫滿盈是真的,不過,也許,報應還沒那么快阿……”一個陰慘慘的聲音在樹梢上響了起來。
梅遐心中著慌,他僵硬地轉過身去,一個波斯人正踞在樹梢上,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顧盼汐的脖子。
“你……好卑鄙……”梅遐方寸大亂,心神不定,勉強壓抑住的毒氣陡然間上升,他喉頭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口紫血。
“想不……不到,梅家船行不學無術的十二少的功夫如此了得……”海賊頭子歪歪倒倒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站直了身子,“不過,此刻,你不和我們做生意也不成了……”他陰險地瞥了一眼顧盼汐,“這女娃兒美得很哪!”
“梅公子,莫要顧我!你……你快走……”顧盼汐急切地叫了起來,由于被人掐住了脖子,她的聲音聽起來嘶啞不已。
我如何能不顧你?我寧愿自個兒死了,也不愿你傷了毫發。梅遐在心中想著。他拋下了手中的布帶,冷冷地說:“做生意是男人的事情,你牽扯個女子來做什么?”
“哈哈哈哈……”波斯人爆發出一陣得意洋洋的笑。
頭目說道:“梅家船行的人就是不同!生意意識可好著咧!”他招了招手,讓樹上劫持住顧盼汐的波斯人跳下來。
咦?梅遐起初以為他們是想為了弟兄們報仇,可是眼下,看他們的表現,又似乎不知道他就是“大頭娃娃俠”。他沉默著,靜觀其變。
“梅十二少,這生意可是簡單得很。你只要把我們搞一條船,再把我們帶上船出海就行了。這對于你來說,豈不是舉手之勞嗎?”
“啊……”梅遐恍然大悟。原來他們不是沖著“大頭娃娃俠”而來,而是沖著梅十二少而來。自從這伙波斯海賊的惡行揭示出來之后,胡澈毀了他們的船,逼得他們躲進山林里,同時,明里派遣武藝高強的捕快把守港口,防止波斯海賊搶船出海;暗里派出探子在港口監視,一旦有形跡可疑的人,迅速通報。一時間,這伙波斯海賊已經走投無路了,他們想出了劫持梅遐,借著他船行公子的名頭,搞一條船,逃出廣州城。
“梅十二少,快走吧!鳖^目抓起顧盼汐纖細的手腕,伸出舌頭,在那白皙的手背上舔了一下。
“你!”梅遐氣急敗壞,飛身撲過去,一掌就向頭目擊去。頭目猛地抓住了顧盼汐的喉頭,也不抵擋梅遐的攻勢,只是冷笑著。
梅遐的身形停了下來。他望著顧盼汐受驚的臉孔,氣血翻滾,一口紫血又吐了出來,身體搖搖欲墜了。
“老大,要不要給他服點解藥?”一個波斯人說。梅遐急怒攻心,毒氣上升得益發快了。
梅遐中了毒嗎?顧盼汐焦急地端詳著他。只見那俊逸的眉宇間籠上了一層紫氣,真的中毒了。
顧盼汐幽幽地說:“梅公子,是我累了你……”
“不,是我累了你!泵峰趽u了搖頭,喘息著說。
一個波斯人取出一枚藥丸,分開一半,喂進了梅遐口中。
“梅公子,是我……”顧盼汐凄然若泣,“我真的成了紅顏禍水了……”
“叫我‘阿遐’吧,到底是我累你還是你累我又有什么關系呢?”梅遐忽然展顏一笑,“我們此刻已經在一起了。”
泛著紫氣的黝黑臉上浮起了陽光般的笑容,顧盼汐情不自禁地甜甜笑了。對,這又有什么關系呢,他們此際已經乘上了同一條船了。
梅遐衣袖一掃,對波斯頭目說:“你想要船嗎,跟我來吧!
“十二少!”港口的船行長工迎了上來。
梅遐冷靜地笑了笑,“給我一條船。”
咦?長工詫異了。誰都知道,梅十二少不識水性,他從來不過問船行事宜,也從來不出海的。
“我有朋友要出海。”梅遐微微笑著。
“是……”長工沒有再說什么,梅十二少身后跟著十個黑衣人,個個用斗笠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那些都是少爺的朋友嗎?
“給我一條中等大小的船來,要結實些的,備好糧食和淡水!泵峰诿钪
長工訥訥而去。
“很好,如果你使詐的話,小心那女娃兒。”頭目推了推梅遐肩頭,梅遐身體搖晃了幾下,他似乎受傷不輕,一連晃動了好一會兒,才站穩了。
“哼!膿包!”頭目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長工終于回來了,他帶梅遐來到了一條船邊,這條船并不華麗,也不怎么大,不過,確能禁得起風浪和遠航。
“嗯……”波斯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可以了,你走吧,”梅遐對長工說,“不過,船行里的地板實在太臟了,要好好打掃才是!
地板?長工有些疑惑,他望了梅遐一眼,梅遐黝黑的臉上掛著沉穩的笑意。
“是,少爺,你也出海嗎?”長工猶豫著,又問了一句。
“興許吧……這里沒有你的事了,回去打掃船行吧。”梅遐攆走了長工。
“哈哈,梅十二少真機警,用掃地也能把人攆走。”波斯人冷笑著。
“我們的生意已經了結了,把盼汐留下,你們走吧!泵峰诘卣f。
“哈哈,這可要等到老子安全了,才可以。你和那女娃兒都上船去!”波斯人在梅遐后背狠狠推了一把。
“虧你還是海賊,你難道沒聽說過紅顏禍水嗎?每一個航海之人都知道,帶著女子出海,必會遇上風浪,有覆船之禍啊!”原來,紅顏禍水的意思是這樣啊……顧盼汐凝視著梅遐的臉,他是船行的后裔,難怪會對這句話這般敏感,可是……她的心里依舊不太好受。她還以為,她顧盼汐在梅遐心中是與眾不同的,想不到,她還是與尋常女子無異。
“哈哈,梅十二少,別變著法子讓這女娃兒留下了。老子偏不信邪!上船吧!”波斯頭目一把把梅遐拽了進了船艙,點了他的穴道。
在夜幕的掩護下,船駛出了港口,沿著珠江,向著南海而去。
當天邊露出了魚肚白,他們已經出了珠江。梅遐望著逐漸明亮的天際,心中明白:海賊們要動手了。他加緊運功,沖擊著被點的穴道?墒牵ㄋ谷它c穴的手法很奇特,整整一夜的工夫,他只是右手臂能稍稍動一下而已。
果然,海賊頭目陰惻惻地笑了起來,“梅十二少,這一夜真是難為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哦,多謝。”梅遐淺淺一笑。
“不過,這女娃兒可得留下!泵偷兀Y\頭目臉色一變,把梅遐推下了水去。
“!”顧盼汐尖叫了起來,梅遐不識水性!而且,他還被點了穴道,這要他如何逃出升天?“阿遐!阿遐!”她凄厲地叫了起來。
“女娃兒,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個兒好了!辈ㄋ购Y\淫笑著向顧盼汐欺了過去……
落水的一瞬間,梅遐心下惶然。他不能動!難道就這么完了?海水咕嘟咕嘟地往他肚子里灌,他渾身沉重,向著那無邊的黑暗下墜。
“阿遐!阿遐!”最后進入他耳際的,是顧盼汐凄厲的叫聲。驀地,他精神一振,還有盼汐!他的盼汐在船上!那波斯人丑惡的嘴臉在他眼前一閃而過,決不能讓盼汐受辱!他要他的盼汐……他還有很多事要告訴她……
被毒藥攪亂的內息剎那間又順暢了起來。他屏住呼吸,猛地一沖,穴道解開了。但是,沖開穴道的手法太霸道了,他不由自主地又吐了幾口血來。
不過,此刻已經顧不得這些了……梅遐費力地回憶著孩提時父親教他游水的步驟,全身放松,笨拙地劃著水,向海面上那條船投下的陰影浮了過去。
終于,他的手碰觸到了船體,他趕忙緊緊抓著,把自己沉重的身體拉了出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船艙里,海賊頭目淫蕩的笑聲飄進了他耳中,“盼汐!”他心中一凜,猛地縱起身來,翻身跳進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