嘍啰們不甘愿地開始行動了。
顧盼汐松了一口氣,臉上冷峻的神情松懈了些。
望著這嬌嫩的臉蛋,山賊頭目心里的那個氣啊……難道就白白讓這美女從掌心里溜出去了嗎?不甘心!不甘心!
他眼珠子轉了兩轉,忽然計上心來。他扯開喉嚨大叫了起來:“怎么這么慢?山雞,快點。
“不許再說話!”警覺的顧盼汐壓低聲音說道?墒,山賊頭目不像話里有話的樣子。她狐疑地顰起了眉。
夜色把頭目臉上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掩飾住了。那個叫“山雞”的人是山寨里的暗哨頭頭,他有十來個手下,平日里不參加搶劫,專門隱身于暗處,一旦時機不對,就放暗箭,讓眾人逃命。顧盼汐還是太嫩了些,不曉得這個中道道。
“山雞”聽到頭目的話,頓時警惕了起來——頭目似乎有難了。他悄然無聲地向顧盼汐身后走去。果然,他看見那美侖美奐的官家小姐手里緊緊地握著一把匕首,匕首已經刺進了頭目的胸膛,要是再用力些,頭目就一命嗚呼了。
雖說頭目中意那官家小姐,可他肯定更中意自個兒的命。當機立斷,“山雞”拉開手里的小弓,“嗖”的一下向顧盼汐的后背射了過去——
拉弓帶來了細微的響聲。精神高度集中的顧盼汐敏銳地感覺到了背后的聲響,她只來得及向身后看上一眼,那支箭已經挨近了她的后背。
完了……
驀地,眼前白影一閃,一個矯健的影子擋在了她的身后。那支箭牢牢地被他抓在了手中。顧盼汐詫異地抬起頭來,一個喜眉笑眼的大頭娃娃正對著她笑——身材高大的白衣人臉上竟赫然罩著一個大頭娃娃面具!
這一下,變故陡生。顧盼汐呆了呆,手里握著的匕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山賊頭目猛地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用力一扯,匕首“丁冬”一聲,掉在了地上,他隨著這一聲響,臥倒在地。與此同時,“山雞”不愧是暗哨頭頭,他手一揮,一支支利箭雨點一般,向顧盼汐和白衣人飛了過來。
白衣人哼了一聲,衣袖一擺,瀟灑地把迎面而來的箭雨撥開了。忽然,他向顧盼汐微一頷首。顧盼汐不知所以然地望著他。
面具遮蔽的臉孔上,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善溫柔的眼神投射在顧盼汐心中,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
她看不見白衣人臉上的神情,不過,她似乎覺得,白衣人的眼睛里也傳來了笑意。猛地,他把顧盼汐攔腰抱了起來,她只感到瞬間身體凌空了,如同騰云駕霧一般,在箭雨里穿梭。白衣人抱著她,衣襟飄飄,猶如閑庭信步一般,掠過包圍圈,落在了山岡后頭。
把顧盼汐穩穩當當地放下來之后,白衣人說道:“小姐,得罪了!
那聲音在面具里面傳出來,甕聲甕氣的,不過,并沒有掩蓋掉他溫文的氣度,聽起來很舒服。她不由得嫣然一笑,婷婷向白衣人道了個“萬福”,說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白衣人還了個禮,也不說什么,扭頭打了個呼哨。
顧盼汐向山岡外望去,隨著這聲呼哨,一青一紫兩個人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在一眾山賊面前閃過。人影到處,山賊們紛紛呻吟著倒在了地上,不能動彈。顧盼汐不識武藝,但她也看得出來,這兩人用的是上乘的點穴功夫。
一會工夫,青衫人和紫袍客就兵不血刃地制服了山賊。他倆向白衣人轉過身來。顧盼汐又看見了兩張笑逐顏開的大頭娃娃圓臉。
“小姐!”丫鬟夏心慌里慌張地向顧盼汐奔了過來,“你可曾受傷了?奴婢該死,未能保護小姐,還讓小姐為了奴婢受那賊子的侮辱……”她哀哀地哭了起來。
顧盼汐莞爾一笑,“傻丫頭,我這不好好的嗎?”她四下張望一番,不見了顧士禮的身影,心下著慌,放聲大叫了起來:“爹爹,你在哪兒……”
“顧小姐莫慌,顧學士在那兒!卑滓氯烁┫律韥,向遠處青衫人的方向指了指。
顧盼汐順著他的手指望了過去,只見那青衫人伸出一掌抵著顧士禮的后心,似乎在為他療傷。
爹爹受傷了?方才那山賊狠狠地打了他的胸口幾錘,莫不是傷了內臟?顧盼汐手足無措了起來,忍不住慌亂地沖了過去。
半空中,刀光一閃,一柄精光四射的長刀迎面向顧盼汐斬了下去。
顧盼汐還沒來得及驚叫,白影再次一閃,白衣人擋在了她身前,拽著她如同鳥兒一般向后飛速倒退,那柄長刀在他們面前劃了下去,“哧溜”一下,劃破了白衣人胸前的衣襟——僅此而已。
白衣人右手一揮,一股勁風襲出,握著長刀的山賊歪歪倒倒地退出去好幾步,跌坐在了地上。
“小姐,請務必小心!此地仍有少數賊寇流竄!卑滓氯讼蝾櫯蜗D過頭來,溫和的眼睛里含著微笑。
“可是我爹爹……”
“顧小姐,請放心,顧學士只是胸臆悶塞,暫時昏眩,并無大礙。小姐莫要心急,在下這就帶小姐過去!彼Y數周全地欠了欠身,在前頭引路,護著顧盼汐走了過去。
顧盼汐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白衣人胸前被長刀劃破的衣衫中,露出了肌膚。她大驚失色地叫了起來:“恩公可是受傷了?”
白衣人“哈哈”一笑,豪邁爽朗的氣魄表露無遺,“有勞小姐費心,在下只是被那賊子劃破了衣衫而已!
顧盼汐依然不放心地看了他幾眼。月光和燈籠光下,白衣人光潔的肌膚呈現在她眼前。她臉上一紅——女子是不該這般盯著男子的肌膚看的。她趕忙垂下了頭。白衣人護在她身邊,身上男子特有的氣息竄進了她的鼻孔里。顧盼汐臉上發燒,心頭亂跳,“顧盼汐,你這是怎么了!”她在心中責備著自己的失態,深吸一口氣,矜持地抬頭向白衣人再次道謝。
白衣人輕輕搖了搖頭,“顧小姐,不必多禮。”聲音聽起來很溫暖。顧盼汐禁不住又打量了這溫文爾雅的俠客一眼。
在那寬闊的胸膛上,顧盼汐看到了一片胎記。在朦朧的光線下,儼然是一朵綻放的梅花。
梅花……顧盼汐心中一動。她把這朵梅花深深地描繪到了腦海里。
顧士禮只是急怒攻心,加上受了山賊幾掌,昏眩了過去。經過青衫人的運氣活血,他幽幽醒轉過來。
“爹!”顧盼汐欣喜地叫了起來。
顧士禮眨了眨眼,混沌的眼睛漸漸清明了起來?匆娤渤鐾獾呐畠,他明白了過來:一切業已結束,他們脫險了。
顫顫悠悠地,他站起身來,向白衣人、青衫人、紫袍客深深地作了個揖,道:“多謝恩公相救!請受小老兒一拜!”
三人慌忙還禮。
白衣人說道:“顧學士忠心報國,吾等甚是佩服。今學士受奸人陷害,遠走異鄉,途中遇險,吾等來遲,讓學士小姐受驚了,還望見諒!
“恩公,這小老兒可當不起!敢問三位恩公尊姓大名?改日小老兒定當上門拜謝!”
三個戴著大頭娃娃面具的俠客彼此望了一眼,紫袍客開口說道:“學士無須多禮,吾等只是山野匹夫,賤名不足掛齒!
青衫人也拱手道:“請學士放心前行,前面不遠就是廣州城了,吾等定將暗中護衛,不會再有賊子無禮了!
說完,三人再次相視一眼,身形一晃,忽然先后消失在夜色中。
青衫人和紫袍客都隱身而去。白衣人那罩著面具的臉孔向顧盼汐轉了過去,顧盼汐只覺得那雙溫和的眼睛里有一種異樣的神情?上в捎诿婢叩木壒,她看不見他的臉。
沒由來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了些。被那一雙眼睛望著,竟然有了迷醉的感覺。
白衣人向她微一頷首,白衣飄飄,眨眼工夫,也不見了。
顧盼汐望著最后一絲白影隱去,心頭悵然若失,“梅花……”她朱唇輕啟,無聲地默念著。
“小姐,你身上不舒服嗎?”夏心望著她失神的模樣,有些奇怪。
“我很好……”顧盼汐有些拘謹地垂下了頭。
夏心細細打量著她家小姐。自小,她就服侍小姐了,可從來沒見過小姐這般模樣啊……小姐的臉兒紅紅的,即使是在昏暗的燈籠下,也看得一清二楚;眉間含羞,眼角帶笑,比平日還美上三分……驀地,她朦朧地明白了什么,促狹地向顧盼汐一笑,“小姐,人家都走了,別看了……”
“胡說!小心我打你嘴巴!鳖櫯蜗珘旱土松ぷ,右手悄悄地在夏心手臂上掐了一下。
“哎喲!”夏心大叫了起來,“老爺,小姐……”
顧盼汐嚇了一跳,趕緊要捂住夏心的嘴巴。忽然,和顧盼汐同樣望著三位俠客遠去的身影的顧士禮用力拍了自己的后腦勺一下,“看我這記性!”他自怨自艾地說了一句。
“爹,怎么了?”顧盼汐好奇地問。
“盼兒,爹曉得那三位恩公是何人了!”
“是何人?”顧盼汐湊了過去,秋水般的眼睛散發出歡快的光芒。
“是‘大頭娃娃俠’!一定沒錯,看他們臉上那面具,我就應該知道了……”
“‘大頭娃娃俠’?老爺,這名字奇怪得很咧!”快言快語的夏心搶先道出了顧盼汐心中的疑團。
“這‘大頭娃娃俠’啊,可是嶺南一帶的傳奇俠客哦……”顧士禮把他聽聞的有關“大頭娃娃俠”的傳奇故事娓娓道來。聽著聽著,顧盼汐臉上流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
大頭娃娃俠……她牢牢地記住了這個為百姓請命的奇俠組織的名字,還有……那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