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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及一半 第八章 作者:江曉嵐
    “跟我結婚!”

    季琳看著放在吧臺上的鉆戒。

    吳振華從樓梯一路走下來,就筆直地往她的方向走去,然后坐在高腳椅上,啪的一聲,用力的把裝著鉆戒的絨布盒放在吧臺上。

    嘩……吧臺里里外外的人都又驚又喜的尖叫著。

    “我把地下錢莊收起來,你那么愛調酒,我們就開一家酒吧!”吳振華不愧是大哥,即使老板夫婦在場,他也不怕說出這話。

    季琳面無表情的瞪了他一眼,繼續低頭雕她的水果花。

    吧臺附近的女人們大呼小叫,因為那顆鉆戒實在是太閃閃動人了!

    但是在季琳眼里卻只有眼前那朵由檸檬雕出的花。

    “季琳,我在跟你求婚你有沒有看到?”吳振華實在氣炸了她每次置之不理的冷漠態度。

    “我說你是個神經病,老是在做一些神經病才做的事!奔玖章姆畔碌,她很難得在他只說了三句話就理他。

    “結婚本來就需要瘋狂。”此刻的吳振華當然感到惶恐。

    以前季琳拒絕他,但是她身邊沒有伴,現在她跟一個男人的情事被繪聲繪影的謠傳著,他怎么能沒有危機意識。

    “直接跳過戀愛的過程就結婚?”季琳嘲笑的哼了一口氣。

    “結婚只是個開始,未來的每年每月每天都是過程。”吳振華抓住她的手,包在他厚實泛汗的手中。

    世間總是有許多缺憾。

    你愛的人不愛你,你不愛的人深深癡戀著你……今夜吳振華的求婚只會得到否定的答案,但是,如果今晚求婚的人是嚴冰河呢?答案還是否定的嗎?她還能這么堅決、這么有理智的跟他說不嗎?

    季琳原想抽出的手,但是,她閃過驚詫的瞳孔卻聚焦在吳振華身后的某一個人身上。

    嚴冰河看到了一個男人握著季琳的手,他還看到吧臺上有一枚璀璨奪目、令人完全無法忽視的鉆石戒指。

    季琳想看他會有什么反應,所以雙手還暫時停留在吳振華手中。

    嚴冰河看了一眼,轉身就走。

    她要的就是這種反應嗎?不聞不問,扭頭就走?

    季琳在一瞬間失措又恍惚,她的心好痛。

    “對不起,請你等一下……”小米也在為季琳擔心,她擋在嚴冰河身前,緊張的望向季琳。

    吳振華隨著季琳失望的眼神望去,他看到了嚴冰河,這不就是妮娜形容的那個男人嗎?高大、英俊、冷漠,像走秀的模特兒。

    像嚴冰河這么出色的男人,是很容易讓人一眼望出的。

    “你只是看到后面,沒有聽到前面季琳是怎么——”小米還沒把拒絕他這三個字說出口,嚴冰河便跨開腳步,冷冷的繞過她,踏上階梯。

    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季琳才把手抽出來。

    “把你的戒指收回去吧,我不可能跟你結婚。”季琳冷冰冰的說。

    她的心是很痛,但是她不會因為一時的傷心欲絕,做出墮落的決定。

    吳振華異常的平靜,沒有把戒指收回,他知道季琳也不可能真的把它晾在人來人往的吧臺上,他轉身就走,眼睛充滿了暴戾之氣。

    季琳調了一杯一半及一半給喝。

    她想,從今以后能喝到季琳親手調的一半及一半,也可能只有她了!

    華麗的店家后面是一條陰冷潮濕的暗巷。

    狂風掠過,一群混混將嚴冰河押到后巷,每個人手里都有槍。

    “你是季琳的男人嗎?”吳振華站在他面前,嫉妒跟戾氣爬滿他的臉。

    嚴冰河不說話。

    雖然表面上沒什么反應,但是他心想,他就是不斷打手機給季琳的男人吧!

    這不說話的樣子跟季琳還真像,通常他跟她說話,也常是擺一張冷冷酷酷的表情給他看,吳振華猜想,是不是因為兩顆冷淡、不近人情的心才會合拍?

    “媽的,我們大哥問你話你沒聽到!”有一個混混舉高手,把槍柄往他的頭敲下去。

    該死的疼!嚴冰河閉上眼、咬住牙,但是他呼也沒哼半聲。

    吳振華得意的看著他。“要是不合作的話,有苦頭好受的!”

    嚴冰河眼神凌厲陰鷙的掃過現場的每一個人,他發現全是些血氣方剛、不務正業的毛躁小伙子,就連眼前這個帶頭的老大也不過二十多一點的年紀,他們除了逞兇斗狠、為非做歹還會做什么?

    “只要你答應我從今以后不再見季琳,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狈粗,吳振華嘴里哼了幾聲,要他看著辦。

    嚴冰河還是不說話,這種人,他懶得回答。

    是的,季琳對他來說太年輕,他們差了八歲、季琳才二十一,他已經二十九了,反而是眼前才二十多歲的老大跟季琳年齡比較接近,也……比較匹配嗎?

    “很硬嘛……給我打!”

    “你敢打就試試看!”季琳直接從店里的后門走出來。

    聽到店里的服務生通風報信,她連忙趕過來,果然看到她最不愿看到的情景。

    她走到吳振華跟前,揮手就甩了他一個耳光!

    “你為什么老是要做這么幼稚的事情?”季琳對著他大吼。

    “因為我愛你!”吳振華也吼了回去,他的臉上出現五條紅紅的指印。

    “但是我不愛你!你長大一點好不好?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件事你要怎樣就怎樣的!”季琳嚴厲的痛斥他。

    季琳走向嚴冰河,推開一群目瞪口呆的小混混,拉著嚴冰河的手就要走進酒吧。

    “季琳!”吳振華慘烈的叫住她。

    “我跟你說過你要是敢動他的下場,我說到做到!”季琳狠狠的瞪著他,一腳已經踏進后門,忽然,她聽到一記驚心動魄的槍聲——

    嚴冰河下意識的將季琳整個人抱在懷里!

    但是——

    “你怎么樣?你有沒有事?”季琳推開他,撫著他的臉龐。他的胸膛、他的手,臉色發白的問。

    “我沒事,”嚴冰河搖搖頭,同樣焦急!澳隳兀俊

    “那……”季琳皺著眉心,他們兩人都毫發無傷,但是那子彈到底是打在誰身上?

    突然,他們聽到一群小混混不斷的叫著大哥。

    季琳轉過頭去,看到吳振華一張死白、痛苦不堪的臉。

    吳振華居然對著自己的右胸膛開了槍?!

    “季琳,我……我可以…··可以為你死,他……他敢嗎?”吳振華手撫著右胸,血從指縫汩汩的冒出來。

    “你……”季琳捂著嘴,全身發抖。

    吳振華不支的軟下腳,跌倒在兄弟身上。

    “吳振華!”季琳跑了過去,蹲在他身邊,看著他鮮血不停地流,她的眼淚也狂落。

    “如果……你要我……對自己的心臟開槍,我……也會!”吳振華拿槍的右手,顫抖地把槍口對準左胸。

    季琳搶過他手里的槍,哭著給他一巴掌!

    “不要再做這種幼稚的事了好不好!”季琳流淚大吼。

    “對!我……我很幼稚,但是……我很愛你,我……我可以為你死……”吳振華看向嚴冰河,慢慢地舉起手直直的指向他。

    “可你敢嗎?你敢嗎?”吳振華用盡力氣大吼!澳愀腋乙粯佑字蓡幔咳绻绻悴桓摇銘{什么跟我搶季琳?!”

    嚴冰河像根冰柱,面無表情的仁立著,沒人看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救護車很快就來,是專門收黑道人物的醫院派來的。

    “哈哈哈……季琳,你看,他……他不敢!只有我敢……只有我敢為你玩這么幼稚的游戲——”吳振華看向季琳,他的淚跟血一同不停地流,最后不支地暈了過去。

    季琳回頭看了嚴冰河一眼,然后跟著身旁的小嘍羅啰呼喝!拔宜湍銈兇蟾缛メt院,但是不準有人動嚴冰河,你們跟在吳振華身邊這么久了,也該知道他是最在乎我的了,要是有人敢碰嚴冰河一根寒毛,我就有辦法讓他死得很難看!”

    季琳狠話說完后,跟著擔架坐上救護車。

    年輕混混們跟嚴冰河放完幾句嗆堵的話后也一哄而散,紛紛坐上車跟著救護車的方向疾駛而去。

    真是幼稚!一場鬧劇。

    嚴冰河站在狂風席卷的冷巷中,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這是不是人冬以來氣溫最低的一晚?

    也許不是因為這冬日、不是因為這風,是那個幼稚的男人演的那場鬧劇讓他顫抖。

    他從沒做過這么幼稚的事,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做,做這樣的事到底有什么意義?他看不出價值在哪里?這是一件非常非常愚蠢且瘋狂的事!

    一個聰明的男人不會做這種事,一個成熟的男人不會做這種事,一個理智的男人不會做這種事。

    他是聰明的、成熟的、理智的,所以他不會做這種事!

    但是嚴冰河覺得自己輸了!

    有一只貓躡手躡腳的從醫院窗外的欄桿走過去。

    季琳正對著窗戶坐在病床旁邊,酸澀的眼睛隨著那只貓移動。

    昨晚吳振華兩點多進人手術房,直到清晨五點才出來,她一整晚都沒合眼。

    子彈傷了肺葉,算是很重的傷,不幸中的大幸是不會危害到生命,不過他誓必要在醫院待上很長一段日子了。

    豪華舒適的病房內只有她跟躺在床上的吳振華兩人,這類套房式的病房是專門給黑道有頭有臉的人物住的。

    吳振華醒了過來,發現窗外的天空已經從黑變藍,把頭轉到另外一邊,看到季琳還守在他身邊,雖然笑得有些慘淡,但是臉上充滿了幸福。

    “你還在?”他很感動。

    季琳兩手環胸,淡淡的看他!搬t生說你不會死,不過最起碼要在醫院躺上半年!

    “那你會陪我嗎?如果你會陪在我身邊,我可以一輩子都不出院。”吳振華愛戀的眼睛凝視著她。

    他以為右胸上這一槍,讓他得到了她,他覺得這一槍挨得很值得!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奔玖諕吡怂谎郏挚聪虼巴,醫生說他身負重傷,不要給他太大的刺激,所以她沒有一如以往狠狠的打擊他。

    “拼了命的努力就是我的。”他會想盡辦法把不屬于他的東西變成他的!

    季琳搖搖頭!熬退隳阏娴陌衙吹粢惨粯。”

    “但你現在不就在我身邊嗎?”吳振華固執己見。

    “你以為我身體里面的東西在這里嗎?”季琳冷冷的回了一句。

    吳振華皺緊眉,感覺一陣胸痛,究竟是槍傷的疼還是心窩發出的疼,他也搞不清楚。

    她的心、她的靈魂早就飛到嚴冰河身邊,是他不收而已。

    “我也很想跟你一樣執迷不悟,但是不行,我比你明白這個道理,有些人你注定就是得不到。”季琳淡淡淡淡的說。“不管你花費多大的努力,為他學調酒、等了他三年、為他哭、為他心碎,他猶然不是你的,他還是想著另一個人……”

    “你對我好,我知道,但是,不是誰對誰好就可以心想事成的你知道嗎?”季琳凝視他的眼睛,淚流成了兩條小溪!叭绻麑φl好就可以得到那個人,那我也應該得到他了吧!”

    “季琳,你就不要去想他了好嗎?我發誓,我會對你好,一輩子都對你好,也許你現在不愛我,但是我相信,只要你給我機會,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吳振華伸手想抓住她,但是他發現自己一動就會牽動傷口,這有形的痛楚擊敗了他,他躺在床上,朝她伸出手。

    季琳沒有如他所愿的握住他的手。

    她站起來,走到窗邊,倚著窗框,雙眼無神的望著窗外的某一點,是哪一點?就是某一點。

    “季琳,嫁給我!嫁給我!”吳振華對著她的背影吶喊!拔視梦业纳鼇韾勰悖∥視M我最大的努力讓你幸福!”

    “睡覺吧!做夢吧!夢比現實更美!奔玖赵O有回頭,輕輕的說。

    “不要!我不睡!我要把夢變成真的!”吳振華像極了一個哭鬧的叛逆孩子,激動的流下淚來。

    季琳不理他,緩緩的閉上眼睛!拔液孟胱鲆粓鰤!彼恼f。

    他覺得今年臺北的冬天特別冷。

    嚴冰河走出家門,來到附近的一間星巴克喝咖啡。

    他坐在大片的玻璃窗前,人們在眼前來來往往,看到長發的女孩他會特別注意,尤其是及腰的。

    有個拿白洋傘的女人停在他面前,她的頭發是柔美浪漫的鬈法,及肩。

    尹真透過玻璃窗與他對望,她的穿著打扮跟尹純完全一模一樣,就連頭發的長度也是。

    如果不是她眼里那份抹不去的強悍,嚴冰河會毫不懷疑眼前站的這個女人就是純!

    尹真嘴角挑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揚著下顎走進店里。

    嚴冰河不能掩飾心中的落寞,喝了一口咖啡。

    他沒找到及腰的長發,倒是被一個及肩的長發找上。

    尹真拿著一杯咖啡坐到他身邊。

    “你一定非得打扮成純的模樣嗎?”嚴冰河沒轉頭看她。

    “這打扮很好!”尹真吸了一口又香又濃的咖啡,“我喜歡穿純的衣服,我喜歡穿純的鞋子,我喜歡戴純的耳環,我喜歡用純的陽傘,而且,冰河,就算我不打扮,也還是跟純同一個樣不是嗎?”

    “純早就不在了!”他這話到底是在提醒她,還是在提醒他自己?

    “純永遠也不會消失,”尹真偎近他,用眼純一模一樣的手指輕點他的胸膛。“她永遠住在你這里!

    “不會。”嚴冰河用力的握緊馬克杯的把手,關節都泛白了。

    他突然萌生一個念頭,好想好想忘記純!

    只要有誰能讓他忘記純,他愿意當那人一輩子的奴隸。

    因為,他寧愿當人的奴隸,也不愿當鬼的奴隸!

    “是嗎?呵……”尹真完全不相信。

    “對了!最近怎么沒看你帶那個頭發長到腰際的女人回家?分手了嗎?噢,冰河,我說過,我們兩個才是最適合在一起的!彼粋人把話說完。

    嚴冰河譏諷的瞥了她一眼,哼笑著搖頭,似乎她說的話很可笑。

    “冰河啊,純得不到幸福,如果讓你得到了幸福,那老天爺真是太沒有長眼睛了!”尹真喜歡把純掛在嘴邊,就是喜歡時時刻刻提醒他曾鑄下的大錯。

    嚴冰河不該硬是苦苦糾纏著純,她已經不愛他了,他應該放她走!嚴冰河不該害死純,害死人就要嘗到報應,如果還得到幸福,就是老天沒眼!

    他低低的說:“她的幸福是她自己毀掉的。”別再提純了!別再提純了!

    “你是說她如果安安分分的跟你結婚,她現在還會幸?鞓返幕钪?”相異于他的低沉,尹真說話的聲音是很愉悅高揚的。

    “難道不是嗎?因為她不安分,所以她毀滅,是她活該!”嚴冰河一口把整杯苦澀的咖啡喝完。

    “當然不是!”尹真憐憫的看著他,仿佛十分同情這個想不透的傻子。

    “你以為跟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結婚會幸?鞓罚扛螞r她心里愛著的那人是你最好的朋友!她得時時刻刻用著嚴太太的名義對著童翔飛,這對純來說反而是生不如死的痛苦。痛不欲生的折磨、如置地獄的煎熬!”

    “跟我結婚是這么的艱巨困難?”他跟純不也曾經深深的愛過?

    “只因為她不愛你。 彼凉M意的欣賞他的痛苦。

    純啊,看到了嗎?他不讓你活,我也不會讓他好過!尹真在心里對著天邊的純說。

    “冰河,不然的話,你也可以去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看你痛不痛苦。”尹真手支著頭,盈盈的笑看著他。

    嚴冰河笑得十分諷刺。

    “我不知道跟別的女人結婚會不會痛苦,但是我知道,跟你結婚一定會很痛苦!彼麚u頭失笑。

    尹真放下手,坐正身子,臉上清清冷冷的不再見任何笑意。

    她不再笑,但嚴冰河臉上倒掛起了微笑。

    “我走了!”他站了起來,走出星巴克。

    嚴冰河經過玻璃櫥窗,從她眼前走過去,尹真始終是冷冷的瞪著他,眼里充滿恨意與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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