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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鴨變鳳凰(蜜月佳期) 第二章 作者:芭芭拉·卡德蘭
    公爵正在吃他豐盛的早餐,管事走到他身邊,恭敬地說:“對不起、打擾您了,大人。安東妮亞·溫翰小姐求見。”

    公爵很吃驚,認為他一定是弄錯了。

    “安東妮亞·溫翰小姐?”他問。

    “是的,大人!

    “這個時候?”

    “是的,大人。”

    公爵看起來更驚訝了。

    “她是一個人來的?”

    “是的,大人。有個陪她來的侍女,正等在大廳上。我把小姐領到圖書室去了!

    公爵放下刀叉,把咖啡送到唇邊。

    早餐的時候,他總是吃得很多,因為他相信這對自己的健康很重要;同時只喝咖啡,不喝其他任何飲料。而且不論前一晚如何盡情喝酒,在早上,他絕不碰酒。

    他也一向早起。這些全是他的規則,他的生活都是按照他為自己訂下的規則、計劃進行的。

    往倫敦時,在海德公園騎馬道還沒有擠滿去聊天的名門閨秀,和去炫耀自己的馬的馴馬師之前,他已經騎完了。

    即使對他再怎么頑固糾纏的女人,也從來沒有在早晨七點半來拜訪過他。

    喝完咖啡,他向支在面前的銀表看了一眼,心里揣測著清早造訪的用意何在。

    藍斯福伯爵的女兒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位淑女去拜訪一位單身官員,是很不尋常,而且該受責備的!

    同時他很氣惱地想,她這一來,就把他騎馬的時間給耽誤了。

    他吩咐馬夫準備的種馬,在前門等著了,時間如果一耽擱,小馬夫就很難拉得住馬。

    所以當他走進圖書室的時候,面上帶著意味深長而又不甚歡迎的表情。

    他剛進門,一個小小的身影從窗前轉了過來。第一眼,他就明白這個女孩來看他的目的,不是象他所想的那樣。

    他記得侯爵夫人形容過她有一頭金發,碧藍的眼睛。

    她不是說,這樣的女孩是當公爵夫人的最佳人選,而且和鄧卡斯特家的珠寶最相稱嗎?

    回憶那天的談話,他突然想起,侯爵夫人說她為他選的女孩,叫費里西蒂。

    公爵注視著安東妮亞,覺得對她的印象并不好。

    因為她的穿著很糟糕,一件完全不合身而且褪了色的藍色軋別丁料長裙,帽子小而且沒有整理,象件廉價的裝飾品,把他大部分的頭發都遮蔽住了。

    她抬起頭來望著他,尖尖的臉上有一雙很大的眼睛。他看得出她非常緊張。

    “我希望您……能原諒我這么……一大清早就來拜訪!

    “我們這種認識的方法,的確很新奇!惫艋卮稹!拔蚁耄裉煜挛缥乙獣姷氖悄憬憬,對嗎?”

    “是的,”安東妮亞回答!笆俏医憬阗M里酉蒂!

    “那我沒有把名字弄錯!

    然后公爵做了個手勢。說:“請坐,安東妮亞小姐;能不能告訴我,對你這次意外造訪,我有什么可效勞的地方?”

    安東妮亞在一張舒適的沙發邊緣坐下,大眼睛看著主人。

    他比在狩獵場騎馬的時候更好看得多,她想。此刻,他們相距這么近,她終于發現那些畫家在替他畫像的時候,究竟忽略了他哪一點。

    那是一種嘲諷的神情,或許,還帶些無賴和饑誚。畫家們競相爭畫他輪廓分明的面貌、寬闊的額頭和深凹的眼睛,卻遺漏了他這一點。

    “他比他們畫的要更吸弓!人得多!卑矕|妮亞告訴自已。

    公爵坐在她對面的一張安樂椅上,兩腳交叉著。她看到他擦得很仔細的馬靴,心里在考慮,如果問他那有什么用途,會不會太不禮貌、太唐突?

    然后她想起埃威斯可以替她問這個問題,就決定下次到鄧卡斯特花園時,請他幫這個忙。

    “我在等你回答,安東妮亞小姐。”公爵的聲調透著不耐煩。

    “我……我想,”安東妮亞有點吞吞吐吐。“我希望您不會認為我這種推測太無禮;我想,今天下午您去看家父的時候,會向我姐姐求婚!

    公爵沉默了很久,才答道:“我是那么打算的!

    “您會不會很介意……讓我來代替姐姐呢?”

    公爵吃驚地坐直身子。隔了相當長的時候,他才弄清楚自己并沒有誤會她的意思;他回答:“我覺得你應該解釋清楚一點,我完全不了解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會向我提出這樣的要求?”

    “這是很容易了解的,大人,”安東妮亞說!拔医憬阗M里西蒂愛上了別人!

    公爵覺得自己突然松了一口氣。

    “既然是這樣,你姐姐一定會拒絕我的求婚,那今天下午我去拜訪令尊,就沒有什么意義了。”

    他一面說,心里一面告訴自己——這一下可自由了,如果侯爵夫人替他選的女孩不愿嫁給他,那么她也不能責怪他沒有按她的計劃進行。

    “爸媽都很興奮地等待您的光臨,”安東妮亞回答。“而且他們也很熱切地盼望您能成為他們的女婿!

    “如果你姐姐不肯嫁我,我也不能娶她!”公爵的嘴角掛著一抹微笑。

    “您以為她敢這么跟您說嗎?”安東妮亞輕蔑地問。“尤其是在爸媽一點也不知道她在談戀愛,而哈瑞又還不能跟我爸爸提的情形下!

    公爵注視著安東妮亞,她帶著些不安繼續說:“您不會不知道,無論費里西蒂愛的是誰,她還是會被迫嫁給您的!

    “這簡直荒唐!”

    公爵口里雖然這么說,心里卻知道這個奇特的女孩所說的,無疑是事實。

    他是社交圈里盡人皆知全國最夠條件的單身漢,每個有女待字閨中的媽媽,都視他為最理想的女婿人選。

    任何一個女孩,只要被他選為妻子,不管她私心中愛的是誰,不管她愿不愿意,都會被迫嫁給他。

    所以他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會有任何與費里西蒂·溫翰有關的反對意見。

    他并沒有把她看成一個“人”來替她設想,只當她是一個滿足、順從的年輕女孩,對他竟然降低身份向她求婚,應該滿心感激、歡悅。

    “我不象費里西蒂那么漂亮,”安東妮亞打斷了他的沉思!安贿^您并不很在意您的新娘長得怎么樣,您只要她能盡到做妻子的責任,而且為您生個繼承人。從這方面看,我想您會發現溫翰家兩姊妹,彼此是很相似的!

    公爵站了起來。

    “誰告訴你,我的妻子長得怎么樣沒有關系?”他尖銳地問。

    安東妮亞猶豫了一陣:他看得出她是在逐字逐句地推敲她要回答的話:“這是很明顯的,大人,不是嗎?您從沒見過費里西蒂,她也沒見過您。可是……您卻要向她求婚;而且,每個人都早就在說,說……您需要個繼承人。”

    “我想這是我和年輕女孩談話里,最奇特的一次!惫粽f。“令尊知道你到這兒來嗎?

    “不,當然不知道!”安東妮亞回答!皨寢屢詾槲液褪膛淠萏厝⒓釉绯康念I圣餐式。家里正為您今天下午的光臨忙著做準備,這是唯一可以讓我溜出來的借口!

    “你真的希望我對你特殊的提議很鄭重地考慮?”

    “為什么不呢?”安東妮亞反問。“費里西蒂為這件事哭了一整夜,快要把自己搞病了,我得想辦法幫她的忙,而且在我看來,我比她適合做您的妻子!

    公爵的嘴角泛起抑制不住的微笑,他問:“你怎么這么有把握?”

    “我不會向您盤根問底,”安東妮亞回答!岸耶斈趥惗氐臅r候,我會很快樂地待在鄉間。事實上,我會很滿足地待在鄧卡斯特花園!

    “你真的認為你會愿意嫁我?”公爵問。

    他的問題嚇得安東妮亞說出了真心話。

    “假如我能騎您的馬,”她回答!拔視藿o……”

    她很快地制止了自己。

    她本來要說:“嫁給魔鬼!”可是突然發現這樣說太粗魯,所以僵硬地改口說:“……嫁給它們的主人!”

    公爵沒有忽略她話中的停頓和猶豫。

    “聽你的口氣,好象知道我的馬。”他說。“我想,你既然住在隔壁,一定是看見過它們,是嗎?”

    “我在狩獵場看過,”安東妮亞說!八鼈冋嫘蹅、真壯觀!尤其是‘紅撣子’,我認為您有了匹冠軍馬!

    “我也這么認為,”公爵同意道!安贿^當一匹馬還沒有在它第一場比賽中獲勝之前,誰也不敢斷言它在賽馬場上會有多快捷。

    “埃威斯對它很有信心,他說它至少會和它的父親一樣棒。”安東妮亞說。

    公爵深思地看著她。

    “我有一種感覺,安東妮亞小姐,你對我的馬的了解,比在邊界那兒遠望所能知道的,要仔細得多。

    安東妮亞發覺自己說溜了嘴,公爵看見她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

    “我……對馬……很有興趣!彼f話的聲音不太有力。

    “尤其是我的!”公爵說!耙驗槟銓λ鼈兲信d趣,所以才準備嫁給我!

    “并不盡然,”安東妮亞有點羞澀!叭魏闻⑷绻茏瞿钠拮樱紩械侥蟮臉s幸;不過,大人,您必須承認,至少在會過面之前,很難確定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一匹馬,您在騎過它之前,也是不能妄下斷語的!

    她知道最后一句話太唐突,不過還是忍不住加了進去。

    “而且當然,你對我的馬比對我知道得多羅!”公爵批評說。

    他沒有漏掉他語氣里的嘲諷。

    “我知道,您會認為我冒昧造訪,又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很奇怪的事。媽媽如果知道,一定要嚇壞了!可是除此之外,我再也沒有辦法救費里西蒂。”

    安東妮亞發現自己這些話并不太討好,所以很快又加上:“如果她不是愛上了別人,我確信費里西蒂一定會和其他任何一位女孩一樣,對您的求婚感到很興奮、很快樂的!

    “如果照你所說,她情有所屬,”公爵說,“那我只有娶你了?”

    “我真的會盡力做您的好太太!”安東妮亞嚴肅地說!安粌H因為對您的馬有一點了解,而且,我對鄧卡斯特花園以及它所包含的珍寶也很有興趣。勞瑞先生告訴過我關于您祖先的事,我能了解您為什么那樣以他們為榮!薄

    公爵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安東妮亞又接著說:“我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不過我看過很多書!

    “毫無疑問,一定是我圖書室里的書,對吧?”公爵表示。

    安東妮亞發覺他的感應力比她想象的更強。

    “相當多,大人!彼蠈嵉爻姓J,然后又很快地說:“我希望您不會為借書給我的事跟勞瑞先生生氣。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了,他知道我的家庭女教師不能教我那些我想知道的事!”

    公爵沒開口,她又繼續下去;“因為我問過他很多問題,所以他常常把有關的書信給我。我都很小心地保管的!”

    安東妮亞擔心地望著公爵。

    “我想我得嘉獎勞瑞先生增加了你的知識,”他過了一會兒說!拔页8袊@我那些書就那么可悲地浪費在偌大的圖書室里;現在,很高興它們真能派上用場!

    安東妮亞松了一口氣。

    “謝謝您,大人。假使因為我這些話而給勞瑞先生帶來麻煩,我會很不安的。”

    “你正在談你的教育情形!惫籼嵝阉。

    安東妮亞對他笑了一下,笑容使她蒼白的臉變得紅潤。

    “我對馬的了解、從您的書中得來的知識,還有能說法語,這恐怕就是我的全部內涵。”

    “你沒有其他的才能嗎?”他問。

    “沒有。我沒有時間去畫水彩畫,或者是刺繡!

    她輕嘆一聲。

    “我想我表現得不太女性化,不過我出生的時候應該是個男孩!”

    公爵揚起雙眉,安東妮亞解釋道:“爸爸一直想有個男孩,當時他認定我應該是,甚至命名我為安東尼!

    “我明白了,”公爵說!八詾榱藦浹a這個缺憾,你就成了個男性化的女孩!

    他說話時;一邊望著她頭上那頂不合適,戴法又不時髦的帽子。

    他同時也打量她那件不合身的長裙;那本來是為費里西蒂做的,現在已經修改過了,改的技術卻不太高明。

    他并不指望一個年輕女孩有象侯爵夫人那樣優雅、灑脫、飽經世故而令人滿意、無法抗拒的女人味。

    可是在他模糊的感覺里,他要娶的那個女孩,至少也該是雪白無瑕,有一雙純潔而湛藍的大眼睛、金色的頭發,看起來就象童年時,母親讀給他聽的畫冊上的天使。

    安東妮亞看來一點也不象他想象中的妻子。

    好象看透了他心里所想的,安東妮亞略帶緊張地說道:“如果穿上一件特別為我選的新衣,我相信我……會比現在好看!

    “你是說……”公爵只說了開頭。

    “因為我是妹妹,大人!”

    安東妮亞不自覺地向他的困惑冷笑了。

    公爵何嘗知道貧窮的滋味?她想,他何嘗了解拼命想使收支平衡,整天擔心哪里有錢付源源而來的帳單的滋味?

    他始終過著奢華的生活,他一直是個擁有龐大財產的有錢人,是一個值得夸耀的光榮頭銜的所有人。

    “他怎么可能了解,”她嚴厲地自問,“普通人在生活中必須忍耐些什么?”

    她突然感到很懊惱,而且被他的仔細查詢弄得有點畏縮;所以,安東妮亞站了起來。

    “我想,大人,我該走了!彼f!敖裉煜挛缛c,家父會等著歡迎您。如果您覺得無法接受我做您的妻子,我會十分了解的。費里西蒂非常可愛,而且說不定到時候她會變得喜歡您。”

    “你給我出了個難題,安東妮亞小姐!惫粽f!蔽业迷趦蓚年輕女孩間選擇,一個已經有了愛人,如果我娶了她而她又對愛情忠實,她就會恨我入骨;另一個則是對我的馬而不是對我這個人迷戀。”

    他很譏諷地說著,安東妮亞立刻不加思索地反擊:“大人如果替自己找個對您很有興趣的太太,那會很不方便的!

    “這是什么意思?”公爵質問題,聲音里出現一種先前沒有的冰冷味道。

    “只有這種婚姻才是您想要的,大人——一種安排的婚姻!如此會給雙方帶來……利益,這樣最好;如果您有……其他的興趣,那么您的妻子也該……有一些。”

    兩個人都意味深長地沉默了。然后,公爵說:“你是選擇了我的馬,做你‘其他的興趣’?”

    “是的!”安東泥亞說。

    他覺得他即使沒有生氣,也一定很懊惱她的這番話,她絕望地想:自已把這次見面給弄糟了,現在,他絕不會照她所期望的去做了。

    她相信下午他去看伯爵的時候,一定是向費里西蒂求婚,而不會向她。

    “我試過,但失敗了!”安東妮亞告訴她自己!拔以僖矡o能為力!

    他很禮貌地彎膝行禮,起身時說:“我得謝謝您聽我說了這么多。很抱歉,耽誤您騎馬的時間。”

    “我會很審慎地考慮你所說的活,安東妮亞小姐,”公爵說!岸覠o論我做了什么樣的抉擇,我都希望今天下午能有榮幸再見到你!

    “這個,我可以向您保證,是不太可能的!卑矕|妮亞回答!俺悄椅摇!

    她迅速地瞥了他一眼,他覺得她眼中閃爍著挑戰的光芒。

    然后在他走到門旁之前,她已開門出去,匆忙地穿過大廳。走向侍女等候她的地方。

    公爵帶著茫然的表情站著,注視管事把她們送出去,直到門關上。

    “我的上帝!”他喃喃自語。

    他知道——安東妮亞短暫的出現、她對他所說的話,比他生活中發生的任何事,都令他吃驚。

    “整個情況都不合理——完全不合理!”在騎向海德公園的路上,他這樣想。

    他避開了一定會遇到熟人的騎馬道,在不太熱門的S字形人工池的另一端奔馳。

    雖然經過一小時的運動,他自覺好過了些,可是卻仍然不能決定自己的未來。

    在克拉瑞絲說服他,說費里西蒂·溫翰正是他要求的妻子的典型,而且哄他寫信給藍斯福伯爵的時候,每件事似乎都比較簡單。

    他想,真的,他當時以為任何他要娶的女人,除了特殊的機會之外,都會心滿意足地住在鄉間。

    侯爵夫人認為,如果他結了婚,那么當他們兩人都在赫特福州時,要見面就比較容易了;可是他有種不對勁的感覺,他想:鄉間或許和倫敦一樣,有許多好事者愛刺探、愛饒舌。

    此刻,他打算做的事情第一度對他當頭棒喝。

    他真的打算和一個他毫無興趣,而即使不干涉他的愛情事件,卻要把心頭難忍的重擔移轉到其他方面去的女人共度一生?

    “我們會談些什么呢?”他放慢了馬速,讓種馬用小跑步前進,一面自問著。

    如果他娶了安東妮亞,他告訴自己,那么談的一定是馬的事情。

    他注意到當她談到馬時,眼中閃過的光芒和語氣中的興奮。

    公爵并不習慣當他在場時,女士們卻對別的事物表示興趣。

    假如她們的臉抬起來,那一定是她們注視他的時候!如果他們的聲音里充滿了激動和興奮,那也必定是因為他令她們興奮!

    安東妮亞一點也不象想象中,他要為她冠上自己姓氏的那種女人。

    可是卻有那么一點難以解說的原因,使他忘不了她。

    她的衣著很糟糕,不過至少她自己還知道這一點;而且她可能會把衣服穿到底,不會象其他女人那樣。把衣服穿個一兩次就丟了。

    “整個事情簡直荒唐透頂!”公爵自語著!拔以趺茨苋⒁粋大清早來看我,把自己推薦給我來代替她姐姐的女孩子?”

    然后他又想:這并不比娶一個從未謀面的女孩特殊到哪里去。

    他發現自己和侯爵夫人一直認為,任何女孩能成為公爵夫人,都應該深感榮幸;卻從來沒有考慮到,她可能已經有了愛人而并不愿意嫁給公爵。

    “我要取消這件事,”公爵決定!拔乙托沤o伯爵,告訴他,我不能去拜訪他,而且也不想見他女兒了!”

    即使在他這么告訴自己的當兒,他也知道這樣會毫無道理又不可饒恕地傷害到伯爵;何況,他這么做,怎么向侯爵夫人解釋呢?

    她一心一意相當皇室的侍女。公爵了解:女王暗示他談結婚,就等于是下了道命令,可不是說著玩的。

    “該死的!”公爵大叫!盎适覜]有權干涉別人的私生活。”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在他們這個社會上,皇室總是攪入個人的生活中。

    白金漢宮常下達命令和約束,而威爾斯王子的密友,則經常要為他解決數不清的困難和麻煩。

    公爵每次進默伯爾行宮和這位王位繼承人見面,總要絞盡腦汁替他解決些問題。

    “你真是個好伙伴,艾索爾!我不敢想象沒有你的話,我該怎么辦。”去年,王子說了幾十遍類似這樣的話語。

    公爵知道,至少他贏得了王子的感激。

    二月中,王子曾為了查理士·庫德爵士和妻子離婚的案件,被法庭傳喚。

    王子寫給摩德夫人——她現在已經進了精神病院——的十二封信,被當庭宣讀出來。

    雖然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王子也無意破壞別人的婚姻,卻仍然引起社會大眾的喧嘩和非難。

    當時,公爵和王子大部分的朋友一樣,曾極力地為王子辯護。

    他那時發誓無論是任何方法,只要能使自己不重蹈王子的覆轍.他都愿意做。

    可是要他結婚……!

    他再度回到面臨的難題上。

    漫長的兩夜,他輾轉床側,難以入眠,終于下決心寫信給藍斯福伯爵,以為事情就這么決定了。

    他知道該回家換衣服了;十一點,他還得到上院去開會,再不趕快,就來不及了。

    突然,他覺得在沒有拿定主意之前,實在不愿離開海德公園。

    “我究竟該結婚,還是要想辦法跳出這場我自己制造的混亂?”他大聲問自己。

    他的馬豎起耳朵傾聽他的聲音,一面加快了速度,等到公爵一踢馬刺,就飛馳而去了。

    或許,這解決不了問題,至少讓他覺得好過了些——因為他正快速地前進著。

    “事情怎么樣?他怎么說?”費里西蒂問。

    安東妮亞及時在八點半趕回家吃早餐。

    費里西蒂隔著桌子頻頻向她遞送探詢的眼光,而她卻無法回報鼓勵的笑容,她認定自己的努力失敗了。

    伯爵夫婦在早餐桌上反覆討論著下午公爵來訪的事,一遍又一遍地商量到時候該怎么進行,該說些什么。

    “你先一個人見公爵,愛德華!辈舴蛉藳Q定!叭缓笤俳形疫M去,F在我們要決定的是:我該把費里西蒂一起帶進去,還是等我先跟公爵談過了再說。”

    安東妮亞已經聽他們爭論了好多遍,再也引不起她的注意。

    她開始思考到底該怎么跟費里西蒂說。

    憑空撩起她的希望是不公平的;明白告訴她,自己這趟并沒有成功,只會讓她痛哭流涕;這樣實在無濟于事。

    此刻,走向費里西蒂臥室的途中,安東妮亞慢慢地說:“說實話,費里西蒂,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

    “你不知道?這話怎么講?”費里西蒂狂亂地問!八敢庾屇愦嫖壹藿o他嗎?如果他肯,一定會告訴你的啊!”

    “他說他會考慮的!

    “他怎么能要我?他怎么能?”費里西蒂絕望地問!澳愀嬖V他,我和別人相戀了嗎?”

    “我說得很清楚,不過,他既然愛侯爵夫人,卻要娶別的女人,那么這一點,他就不會在乎了!”

    “既是這樣,他又怎么會在乎娶的是你或我呢?”

    “這點,我多少也跟他提過,”安東妮亞表示同意。“不過我沒有你這么漂亮,費里西蒂!你知道得很清楚,公爵夫人應該很突出又很漂亮的!

    “你穿上那件舊的長裙,看起來一定很糟糕,”費里西蒂說!袄咸鞝,你為什么要穿它?”

    “我沒有別的衣服可穿了,”安東妮亞干脆地說!澳隳羌G的簡直緊得可怕!那件粉紅色的,你在給我穿以前已經穿了好幾年,縫線都裂開了,我還沒時間補呢。”

    “如果當時有時間的話,你就可以把我的一件新衣服拿去改了穿!辟M里西蒂說。

    “你想,如果那樣,媽媽會怎么說?”安東妮亞問。

    她知道姐姐心里很苦惱,于是安慰她說;“事情也許會順利解決的,費里西蒂。我們只能祈禱。希望公爵認為娶我比較好。因為我自愿嫁給他,而你卻不愿意!

    “我決不嫁給他!我寧愿死!”費里西蒂戲劇性地說!拔覍儆诠稹矣肋h屬于他。我不能……也不會讓其他任何男人……碰我!”

    “我想所有戀愛中的女人都會有這種想法!卑矕|妮亞似乎在跟自己說話!翱墒,為什么男人就不同了呢?他們好象能同時向兩、三個女人調情,卻不會覺得不安!”

    “那不是愛!”費里西蒂說。“那是恐怖的事;哈瑞說,因為他愛我,他甚至可以永遠不看別的女人!在他的心里,她們都不存在了!”

    安東妮亞沒有答話“然后,費里西蒂突然擁住妹妹。

    “喔,安東妮亞,幫助我,幫助我!”她哭著說!拔液每謶、好害怕,我竟然要被迫嫁給那個恐怖的公爵,而且永遠見不到哈瑞了!”

    “我相信一切會圓滿解決的!卑矕|妮亞安慰地說。

    但她的聲音卻是那么的不肯定。

    三點鐘,公爵準時到達謙謝街二十九號;他象一般大人物在必要的場合時一樣,乘坐著簾幕緊密的馬車。

    伯爵在伯爾桂維亞住宅區的謙謝街,有一棟小而便宜的住宅,從波克萊廣場到這兒,并不很遠。

    馬車的窗格上繪著公爵的紋章,所有的裝備全是銀制的,見過的人都會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馬健壯雄偉、無可比擬。

    公爵穿著合身得象手套的黑禮服,最新流行的條紋長褲,令人目眩。

    烏黑頭發上戴著卷邊的大禮帽。他的每一項穿著總透著幾分不經意,唯有教養甚好的英國紳士,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一個年老的管家隨侍公爵登上往二樓的旋轉樓梯,來到接待他的客廳。

    伯爵夫婦曾經討論了很久,不知道在伯爵常坐的小書房里接待公爵,是不是比較好?

    可是伯爵夫人認為,這樣不能留給公爵深刻的印象,而且他一定會注意到里面的椅子破爛不堪。

    客廳是侯爵夫人正式款待客人用的,所以略嫌呆板了些;不過,至少里面還插著鮮花,是個挺舒適的地方。

    “午安,閣下!辈艉芴孤实卣f。“很高興見到你。我認識今尊大人,很不幸的,卻一直沒有這份榮幸能認識你。”

    他的語調里透露出抑制不住的輕微怨恨。

    “一直沒有邀請你到鄧卡斯特花園,是我最大的疏忽!惫艋卮!安贿^你也一定了解,我很少待在住宅里。不是留在倫敦上院執行我的職責,就是發現蘭斯特州比赫特福州適合狩獵,而到那兒去了!

    “那兒的確很適合打獵,閣下!辈敉馑恼f法!安贿^有時候在你產業的南邊,還是有很好的機會。例如說,去年十二月在哈默葛林的森林里,我們都玩得很愉快!

    “我聽說了!惫舯硎。

    “我想,當時每個人都很痛快!辈粽f!昂懿恍,我的體重太重了,弄垮了第二匹馬,所以沒有參加!

    “那真遺憾!”公爵淡淡地說!安贿^我敢說,你的女兒安東妮亞一定把當時的情形很生動地向你報告了!

    “安東妮亞?”伯爵很驚異地說!班拧拇_向我描述了,閣下。他的馬騎得很好,當然,我女兒費里西蒂也一樣!

    “我相信你的兩個女兒都是靠閣下的指導!惫舳Y貌地說。

    尷尬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伯爵鼓起勇氣說:“你信上說,閣下,你認為我們兩家應該比以前交往得親密些。我能不能請問:你指的是什么?”

    “我想,你已經知道我的意圖了。”公爵慢慢地說。

    “你是指……婚姻?”伯爵吃力地問。

    “是的,我是這么想的!惫舸鸬。

    伯爵的臉上露出明顯的喜悅之情,他說:“閣下,我全心全意同意而且支持這件事。不是我說,費里西蒂是個很可愛的少女,我相信你會很樂意見她的。讓我把她叫進來一會兒,然后再進一步討論這件事,好嗎?”

    不等公爵答話,伯爵就走到壁爐邊,準備拉鈴。

    他剛走到那兒,公爵就輕輕地說:“事實上,閣下,我中意的,是你的二女兒——安東妮亞小姐!”

    伯爵的表情變得很可笑,準備拉鈴的手垂了下來。

    “安東妮亞!”他驚叫著!拔蚁腴w下一定弄錯了!”

    公爵玩弄著他的金表鏈。

    “我想我沒弄錯!彼f!盎蛟S我信里疏忽了,沒寫清楚我究竟打算向你哪一個女兒求婚。實際上,是安東妮亞小姐!”

    “可是……我絕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伯爵喘著氣。“我妻子也一樣。安東妮亞是妹妹,而且……。”

    他停住了。公爵知道,他正在想適當的形容詞來形容他的二女兒。

    “如果我造成了誤會.那很抱歉!惫粽f、“不過,現在請你拉鈴好嗎?”

    伯爵似乎發呆了,沒有再爭論什么。

    他拉了鈴。管家顯然早就在門外等待,立刻走進來,伯爵很快地說:“請夫人立刻到這兒來——一個人!

    “一個人,大人?”

    “對!辈艨隙ǖ卣f。

    管家退出去。一會兒工夫,伯爵夫人穿著絲綢衣服沙沙作響地走進來,身上幾乎把她僅有的那點首飾都戴上了。她臉上堆滿笑容,歡迎地伸出手來,說:“公爵閣下,真高興在這兒見到你!我一直想見見我們在赫特福州最近的鄰居。真難相信這么多年來,我們竟然不認識!”

    “的確如此!”公爵回答她!安贿^,正如侯爵所要告訴你的,現在我們會把以往的疏忽彌補過來!

    “公爵想娶安東妮亞!”伯爵突然說。

    “安東妮亞?”

    伯爵夫人的驚訝并不亞于伯爵,可是很快地,她就恢復了鎮定。

    “我想你一定搞錯了,我親愛的公爵。你指的必定是我們的大女兒費里西蒂。她既可愛又有魅力,我一向認定她會結一門顯赫的親戚,而且會使那個幸運的男人過得非?鞓贰!

    “沒錯,愛蜜麗,”伯爵在公爵開口之前插嘴說!肮糁傅氖前矕|妮亞!”

    “我不相信!”伯爵夫人大聲說。“你既然可以娶到費里西蒂,怎么可能會想娶安東妮亞?”

    公爵對這種爭論開始厭煩。

    “當然,”他向伯爵提出!叭绻悴煌膺@件婚事,我會很諒解的。如果那樣,閣下,我只好取消這件事,而且要請你原諒我占據你這么多寶貴的時間!

    他的話,就象在伯爵夫婦的鼻子上重擊一拳似地讓他們驚恐。

    “我親愛的朋友,只要你愿意,我并沒有說你不能娶安東妮亞!辈艉芸斓卣f。

    “是的,是的!”他的妻子插嘴道!盁o論你愿意娶我們哪一個女兒,我們都會歡迎你做我們的女婿。不過,我們有點驚訝,因為安東妮亞……!

    伯爵夫人停下來。

    “……是妹妹!”她并沒有把心里的話都說出來。

    “我想和安東妮亞小姐認識認識!惫粽f。

    “我會把她帶來。”伯爵夫人回答著,然后走了出去。臨走時,向她丈夫投以絕望的一瞥。

    “真抱歉,我忘了替你準備茶點!辈粽f!白郎嫌行┚,您要不要來杯雪利酒,公爵閣下?還是要杯葡萄酒?”

    “都不要,謝謝你!惫艋卮稹!拔蚁騺聿辉谙挛绾染频。我發現在很多宴會上——一尤其是在默伯爾行宮的宴席上——總要喝很多酒,結果第二天必須做最劇烈的運動,才能把酒精驅除掉!

    “你是對的!你當然是對的;”伯爵同意道!霸诮浑H宴會上,的確很難做到滴酒不沾的!

    公爵正在想該怎么回答這種陳腐的客套,門開了,安東妮亞跟在伯爵夫人身后走進來。

    她還穿著早上那件長裙,少了那頂難看的帽子。她看起來的確比較吸引人;四目相對之際,公爵知道她正試著表達對他的感激。他彎腰行禮的時候,他握住她的手,感到她纖細的手指緊握住他。

    “容我介紹我的女兒安東妮亞!”伯爵禮貌地引見。

    “安東妮亞,鄧卡斯特公爵閣下向你求婚了,我想我不必告訴你,你母親和我覺得你有多幸運,我希望你對公爵閣下給與你這份榮耀,會滿心感激!

    “我感到非常榮幸,大人!卑矕|妮亞輕輕地說。

    “我希望我會使你快樂。”公爵僵硬地說。

    “我希望我能……使你高興、滿意。大人!

    “好了,安東妮亞,”伯爵說:“公爵閣下和我有很多事情要談!

    他望著他的妻子,又加了一句:“我想,愛蜜麗,最好讓我們單獨談!

    “當然,愛德華!辈舴蛉巳岷退饬!霸僖姡糸w下。我相信我丈夫會邀請你在這個,或下個禮拜來用膳。而且.我想在不久的將來,我們還有很多關于婚事的細節要討論!

    “當然,夫人!惫艋卮。

    伯爵夫人行禮,公爵鞠躬答禮。接著安東妮亞彎膝行禮。

    就在她轉向門去,而她父親看不到她的臉的那一刻,公爵幾乎可以確定,她在向他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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