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爺跳溪了!
“嘎?”
“誰?”
“不要緊張,世濤諳水性,不打緊的,只是……他跳水干么?”樊入羲皺緊濃眉,覺得這個兄弟的心思愈來愈難以捉摸了。
“看起來像是在找東西。”掠陽沉吟著。
樊入羲輕呀了聲,道:“卜姑娘,走吧,去瞧瞧他到底在搞什么。”
卜希臨頓了下,跟上他的腳步,繞過回廊,步上渡橋,瞧見男人就在橋下的溪里不斷地浮起再沉入,像是在找什么,再抬眼,比對他剛剛所待的雅間位置,她幾乎可以確定他在找七彩鳥。
可這是為什么?
是他不要的,是他親手丟的,為何在她離去之后,又要跳進溪里尋找?
而且像是找得很急,不斷地沉入溪里,浮上水面換了口氣又立刻沉下。
卜希臨看著,紅了眼眶,拎起裙擺,二話不說地從橋上躍入溪里,動作快得讓樊入羲來不及阻止。
“……有這么急嗎?那邊有柳葉舟啊!
只見她有如水中蛟龍,劃動雙臂,游向文世濤。
文世濤怔了下,隨即浮起溪面,她也跟著浮出溪面,紅腫著眼,罵道:“如果不要了,就別再找,如果要找……你一開始就不該丟!”
瞧著她哭紅的眼,文世濤忍遏不住地將她摟進懷里。“別哭……”
“那就別讓我哭。∥矣植粣劭。”她抓著他,嚎啕大哭。
第9章(1)
最終樊入羲劃著柳葉舟將兩人帶回岸邊,送進雅房,找來替換的干凈衣裳,送進晚膳,再把雅房的門從外頭封死,不讓好友再有機會趕卜希臨走。
桌上,擺著六菜一湯,碗一對,筷也一對,兩人對坐著,默默無語,唯有桌上的燭火緩慢地垂下燭淚。
“……干么不說話?”長發披落的卜希臨看著他問。
同樣長發披落的文世濤嘆了口氣。
“不要光會嘆氣,你要耍兇狠就殘忍到底,如果不是無情的人,就不要裝冷漠。”她有些沒好氣的道!拔艺J識的七彩,雖然有點淡漠,但情深義重!
“那是七彩,不是文世濤!焙冒肷危挠牡。
“有什么差別?”
“七彩沒有文世濤的記憶!
“那又怎樣?”
“七彩可以愛你,文世濤不能!
“為什么?”
他攢緊濃眉。“你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到底是想要知道什么?”
“我要知道你為什么愛我卻又不要我!”她拍桌站起,然后緩步走到他身旁!捌卟士梢詯郏悴荒軔,可是你擁有七彩的記憶,你還記得愛我的心情,你為什么狠心不要我?給我一個足以說服我的理由!”
“你……”他表情痛苦地看著她。“為什么要折磨我?”
“我逼你什么了?不過是要你說出實話而已,有這么困難?”
“因為我的眼睛。”他閉上眼。
卜希臨怔然!澳恪愫伪匕阎齑鬆斦f過的事給擱在心上?”她記得朱大爺找碴那天,說過天水城里有著關于異瞳的傳說。
“那并非傳說!彼谅暦瘩g。
“只是傳說!彼龍远ǖ馈
“不是!打從我有記憶以來,只要和我牽上關系的,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他突地暴喝,像是將藏住的傷痕狠狠揭開,才驚覺愈合的只有表面,底下其實腐爛化膿得厲害。
卜希臨小嘴緊抿著。“胡扯,我一點事都沒有!
“你的臉都毀了,還說沒有?!”
他話一出口,卜希臨才恍然大悟。原來他的冷漠無情,只是為了要保護她。
“只是毀容而已啊!彼龎焊挥X得皮相有什么重要,更不覺得異于常人有什么可怕!拔沂菫榱俗约、為了我所愛的人而活,別人要怎么指指點點由著他們,我根本不在乎。”
她向來活得坦蕩。
“那是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活過來的!彼谋砬橥纯嗯で貞泴λ允且粡堄煤诎悼椌偷木W,將他團團包圍,困得他喘不過氣。
“你說!彼谒砼宰拢p眼堅定地直視著他。
文世濤神情凄惻,斟了一杯酒,端在手中,才輕聲說起關于自己的一切。
文家原本并不算富戶,是打從他出生之后,生意才開始做大,但也是自那時候起,家里人陸續染上怪病,而且急速亡故,再不然就是死于意外。
短短三年,文家人口竟銳減大半,于是文家人開始追究原因,發現一切皆從他出生之后而起,本來被捧在手心里疼惜的天之驕子一夕之間被打入地獄里。
他被關進暗無天日的房間,每天只能從門縫遙望天際,透過門縫聽到外頭的聲響,沒有人和他說話,就算送三餐給他,也是放下飯菜就走,就算他喊破喉嚨,哭啞聲音,也沒有人理他。
他像是罪人,被囚在黑暗里。
聽到這里,卜希臨水眸圓瞠著,想起初救他時,他常在睡夢中呻吟“何必有我”……那種揉進憤怒的悲傷,她直到現在才懂。
“后來,我妹妹執秀出世了,文家更富裕了,家人視她為福神,而我是厄星,幾乎被遺忘,三餐有時會忘了送,天氣冷了也沒有暖被,我縮在角落,又餓又凍,我開始詛咒老天。”
卜希臨突地緊握著他的手。
他笑得自嘲。“有一天,執秀跑到房外玩,我便找她說話,幾次下來,她習慣跑來找我玩,我要她幫我找來鑰匙,好讓我可以逃出去。那時,我只想去找待我極好的小叔叔,所以爬上他院落的樹上……我明明看見執秀跟著我爬上樹,明知道危險,我還是棄她不顧,直到她摔到地上,一身是血……”
像是要給他力量,卜希臨一把將他抱住,不讓他孤單面對過往。
“后來,執秀被救了回來,卻再也聽不見,身子骨羸弱的她老是在鬼門關前徘徊,但因為她,我終于不用再待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不久,我的家人開始因為各種意外死去,初時我嘗到某種報復的快意,然而到只剩下我和執秀時,我開始害怕自己。”
“那只是巧合!”她大聲道,像是要驅趕籠罩在他身上的黑暗。
“希臨,沒有那么多巧合!文家原本有五房共三十七口人!現在只剩下我和執秀!”像是無法再隱忍那份鐫在骨子里的恐懼,他失控地咆哮著。
“照你這么說,我爹娘生下我之后沒多久,就雙雙罹難而死,難不成那是我造成的?”她怒聲詰問。
“那不一樣!
她深吸口氣,真想咬他那頑固的腦袋。“可文家還有執秀!”
“她出嫁了,而且原本的病都好了,就連耳朵也聽得見了。”他不禁想,執秀的身子可以康復,就是因為她遠離了他。
卜希臨瞪著他。“所以,你現在要告訴我,如果我嫁給你,我就會死嗎?”
“希臨,我不要看到那一幕!彼p眼泛紅!笆抢咸煸谔幜P我,它看穿了我骨子里的劣根性,我天生就該活在黑暗中,不該走到陽光底下,我的存在只會帶給身邊的人不幸!
“胡扯!哪有這種道理?別人待自己不好,難不成還要笑笑地感謝對方嗎?朱大爺欲置我于死地,我心里不知道詛咒他個千百遍,這是人之常情,老天爺才不會借此大作文章!況且,你也感到害怕和愧疚了不是嗎?”
“就算我害怕,就算我愧疚,全都于事無補,誰都不能改變我異瞳帶厄的命!”那該死的詛咒占住他的肉體,像是要處罰他孤老到死!
“我能!”捧著他的臉,她用力地親著他!拔夷埽∥視屇阒,我有多堅韌的生命力,誰都不能莫名其妙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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