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該起了,你今兒個還要見南方的藥材商,不能再耽擱了……”
“別吵,再讓我睡一會,我好困……”這些人是怎么回事,她才是主子,她說了算。
“姑娘,不能再睡了,你真的要遲了,快些起身,奴婢給你準備好衣服了!蹦昙s十三、四歲的綠衫女子唰地拉開碎花簾子,讓窗外的陽光透了進來,照在一張雪艷嬌柔的美麗容顏上。
“喜妞,你是我前世仇人嗎?今世特意來報仇,我到底欠了你多少債,你非來折騰我不可。”云絲披散宛若黑色絲綢的女子忽地坐起身,臉色不佳的咬牙切齒。
一臉無辜的喜妞有幾分憨直的喜氣,將擰干的棉巾子送到自家姑娘面前凈臉!肮媚,凈面!
喜妞姓陳,她和她爹陳大壯,以及和東家同姓的娘——牛氏,兩個兄弟陳洛西、陳洛東,一起被前東家發賣出來,正想挑人干點灶頭活的牛雙玉一瞧見牛氏便覺得是自家人,二話不說的買下她。
可是人家拖兒帶女的,還有一個眼巴巴瞅著她看的丈夫,一咬牙,她一家子全買了。
可她的一時之舉是買對了,這幾個人都太好用了,連她大哥、二哥都大嘆物超所值,她挑得太好了。
牛氏本來就是在廚房干活的人,做了一手好菜,江浙菜、四川菜、閩菜都十分拿手,讓主家的膳食躍進不只一個層級,牛家幾個孩子都被養得油光滿面,身子骨壯實了不少,個個高姚結實。
尤其是牛雙玉的變化更明顯了,這兩年她像田里的野草似的拼命抽高,柳腰兒纖細,胸前鼓脹,活脫脫是娉婷的大姑娘,眉眼帶笑地像朵正要綻放的棗花,細白柔美。
陳大壯是牛家的門房和車夫,牛家除了多輛牛車外,現在還有馬車了,也不知段縣令打哪弄來退役的戰馬,說送就送的大手筆,讓人怪不好意思的,有了馬只好弄輛車架子了。
而陳家兩兄弟則成了牛家兄弟的小廝,跟在身邊幫著做些雜事,伺候他倆的飲食起居。
忘了一提,當年院試牛輝玉中了,他已是一名秀才,不論朝廷有沒有免稅三年,掛在他名下的田地都不用再繳稅了,牛家賣糧的銀子全歸他們自家的,這讓牛雙玉喜得大喊讀書真好。
而后牛輝玉在村頭買下一間年久失修的屋子,重新修砌整理后弄成私塾,并開始對外招學生。
原本他依妹妹的想法只想招二十名學生就好,誰知光是村子里就送來快三十名孩子,再加上親戚家的小孩,足足有四十人,他一看大家都很有上進心,所以都收了。
一年束修一兩,不供午膳,但可以代蒸學生帶來的飯盒或干糧,六日一休,農忙時不上課。
后來再有人送孩子來他就拒絕了,因為力有未逮,教學生也是件吃力的事,沒把學生教好是誤人子弟。
而牛鴻玉資質不錯,進了鄰縣的鳳陽學院,今年十六歲的他打算下場試試看能不能也考個秀才日后回家幫兄長的忙,多招點學生,兄弟倆一起當夫子教學生。
至于牛豐玉是個皮猴,整天在田里瞎玩,他跟著姊姊學算術與看帳,以及和外面的生意人打交道,打算大一點接手家里的油坊和藥材買賣,他不想姊姊太辛苦,為了他們三兄弟常累得半夜不睡,在燈下核帳。
“姑娘,你不要再嘮叨了,一會兒遲了又要怪奴婢沒提醒你,奴婢也想姑娘你多睡一會兒呀,瞧你眼眶下方又浮青了!彼α耍Φ脧U寢忘食,往往天快亮才睡。
“真的,我有黑眼圈兒?”最怕變丑的牛雙玉趕緊下床,對著妝臺上那面西洋鏡直瞧。
西洋來的東西不易取得,這面鏡子是她硬從義兄段青瓦手里弄來的,當初她不敢高攀這位縣官,偏不知他哪根筋搭錯線了非要認她為義妹,把人搞得啼笑皆非。
不過也因為有知縣大人當靠山,牛家人兩年來做什么事都一帆風順,沒人敢小覷他們,見兄妹幾人年幼就想欺負,占他們的便宜,段青瓦這座靠山還挺好用的。
“姑娘,奴婢給你梳頭。”喜妞拿起一柄青玉梳子,輕梳著主子細軟烏黑的發絲,這些年養得好,牛雙玉的頭發黑得發亮,像是能照人一般,光采奪目,叫人移不開眼睛,只想往上一撫,看是真發還是絲線。
“哎呀!真有淡淡的青紫,去請牛氏弄兩顆水煮蛋來滾滾,不能讓人瞧見我的丑模樣。”女人可以不吃飯,但不能貌若無鹽,這年頭還是要靠長相,美人才吃香。
“姑娘,上點薄粉遮遮就瞧不見了,用煮熟的雞蛋多浪費。”喜妞是被餓過的,在未遇到新東家前,人牙販子根本不給他們吃飽,一天就一顆干硬的饅頭,把她饞得連樹上未熟的青果子也摘下來吃。
牛雙玉一聽,纖纖蔥指往她額頭一點。“你家姑娘是天生麗質,怎能讓庸脂俗粉污了顏色,喜妞呀!你有沒有點眼色,主子的話就是天王老子的命令,你只要聽著就好,別頂嘴!
“是的,姑娘。”少說話,多做事,她娘說的。
只是她心中有很大的疑惑,不愛上妝的姑娘為何梳妝臺上一大堆瓶瓶罐罐,其中不乏胭脂水粉,她不用那買來干什么,難道每天瞧著就能姿容紅潤,不抹上臉也粉嫩?
其實牛雙玉用的是自制的保養品,可她并非化工系的學生,弄不來什么長期保存,為了不害人用了過敏,所以她就不靠這個賺錢,容易引起禍事。
“別傻唿唿的站著,我的雞蛋呢?要是覺得浪費,一會兒賞了你吃便是。”以前逃難時想吃顆雞蛋難如登天,還得趁隊伍停下來休息時躲起來吃,如今今非昔比,她都被養得嬌氣了,不是母雞剛下的雞蛋還不吃。
“多謝姑娘。”她喜孜孜的走了。
一會兒,喜妞拿了兩顆剝好的水煮雞蛋進來,放在冷水里泡了泡,而后再放在主子的眼睛下方滾了滾。
也不知是真有效果,還是黑圈兒本來就不嚴重,再從鏡面上看到自己的臉時,牛雙玉滿意的笑了,女人就要隨時保持最美的狀態,悅己也悅人。
“姑娘,你想戴那朵珠花,還是系上新買的那條絲帶,啊!這里有個小盒……”看起來有點舊了。
“不要動它。”牛雙玉忽地一叫。
“姑娘……”她怎么了,臉色不太對。
“你先出去,讓我靜一下!睘槭裁醋屪约嚎匆娝
沒人瞧見牛雙玉的指尖微微地顫抖,她一手按在小葉紫檀木扁盒上頭,眼中流露一絲叫人心疼的脆弱。
“是的,姑娘,可是你別忘了一會要到商會,那些吃人的老虎可兇焊了。”她指的是商會的大老,老是以老賣老打壓新進商人,仗著權高位重多有刁難,拿捏他們看不順眼的小商。
喜妞也不多問的走了出去,屋里剩下牛雙玉一人,她看著已褪去光澤的盒子,想打開又不敢的撫著上面的紋路,目光幽幽,神情淡漠,瑩潤的嬌顏上有著澀然的想念。
須臾,她還是開了盒子。
底下鋪著紅綢,襯出綢布上紫玉雙螭玉佩,兩頭螭龍是背向著相連,轉至螭首時相互對望,中間雕了顆彩球。
在這紫玉雙螭玉佩下原本還壓著十張一千兩的銀票,一共一萬兩,一看到銀票和玉佩,她便知道她以為能一直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走了,玉佩是念想,銀子用來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