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沒理會他,道:“我去溪邊清牙洗臉!
江無浪笑著點頭,隨口道:
“也不知是誰教你的,竟讓你保持了這習慣!
長平拎著她的包袱離開位子去溪邊。
華初雪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大叔,你女兒一身新衣,怎么你卻是一身舊衣?”
江無浪笑道:
“她是想見故人,就換上新衣,真是個傻氣孩子,是不?不過,她不是我女兒,我說了你別叫我大叔,我雖比你們年長許多,但叫我無浪就好!
“故人?她跟我一樣才十七歲呢,就有故人了!
江無浪還是笑咪咪地,他的笑容極為親切,但接下來的語氣顯得有些無情。
“是故人還是仇人,都還不清楚呢!彼挿铰,后腦勺突地遭到強烈巨大的重擊。
華初雪瞪大眼,看著那老實長平的無敵鐵頭功。好大的力氣哪,差點以為大叔的頭會直接撞飛了。
江無浪極懼她的鐵頭,連忙求饒。“好好,我說錯了我錯了,是故人是故人。”
長平坐在他身邊,悶著氣說道:“無浪不睡?”
“不怎么想睡,你可別再來個鐵頭,我要暈了你得照顧我。”
“那我先睡了。”語畢,她靠在他的肩頭上,閉目睡覺去。
江無浪見篝火火勢漸弱,加了幾根木柴。他心不在焉,眼一瞟,落在長平另一頭的中年漢子。
那中年漢子看似落魄,坐到營火旁后就沒有搭過腔,像在思索什么,更像逃避什么人……
江無浪輕輕摟了下長平的肩,讓她再睡過來些。她年紀尚小,一心勤武,有些丑陋事永遠不要知道才好。
這樣的人,出現在此地,如此落魄,分明在逃亡。江無浪取過披風蓋在已熟睡的長平身上。
但愿今晚,無事。
*
一雙美目,慢慢掃過遠處篝火旁的江湖人。
蘭家與云家莊有異曲同工之妙,搜集各地諜報,只是蘭家多搜集一些不堪入目的隱蔽事件,這篝火旁的江湖人都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不放在他眼里。
他目光短暫地停頓在一對男女身上。
誰?
男長女少。應是父女叔侄之輩,他沒印象的江湖人,多半是些不入流的江湖人,他也不會放在心上,正要移開目光之時,忽覺那少女身上的柳色很眼熟。
這么干凈的柳色,普通中透著明亮,是他以前曾喜歡的。他下意識地往左邊走了十步,又停下,從這里隱約可以看見火光下少女的臉。
十七、八歲啊……
這少女枕在那姓江的肩上,他看不清楚全臉,但也知這少女并不美麗。
叫長平么?
他嘴角抹起意味深遠的笑。
為她取名字的是誰呢?要永遠平安么?那也得看,黑刀陳七郎會不會在今晚替這些無辜的江湖人制造出死亡的契機啊。
美目掠過長平,停在那個狼狽的中年漢子身上。
瘋狂乍現。
*
左邊睡一個,右邊靠一個,這就叫飛來艷福?長平睡倒在他肩上那也就算了,但左邊這個是怎樣?今晚初識,華初雪就睡倒在他身上,他真不知該不該說這姑娘過于膽大?江無浪摸摸鼻子,認了,就當自己今晚是上好藥枕,任著這兩個小姑娘好好睡一場吧。
“……關大妞體內必定有劍……”長平身邊的中年漢子忽地開口,勾起在場江湖人的注意。
江無浪面不改色,笑道:
“這不過是笑話罷了。一具人體里,怎么可能有劍?”
“她身子里必藏著劍,否則妖神蘭青怎會如此看重她!”沉默大半夜的黑刀陳七郎猛地起身,環視四周,問道:“誰要看關大妞?”
他的大吼驚動睡著的人。長平張眼,立時回神想爬起,但江無浪攏起臂力,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同時掩去她大部分的五官。
“如何看?”在場有人掩不住好奇心了。
“沒人見過關大妞,那根本是虛構的,老大叔,你是不是傻過頭了?”華初雪揉揉美目,有點惱怒他打擾自己的睡眠。
“誰說是虛構?若是虛構,妖神蘭青怎會有她的畫像?誰能保護我,我把關大妞的畫像送給他!有了關大妞的畫像,就有機會拿到鴛鴦劍!”
“你那畫像是從蘭家拿來的?”有人雙眼發亮問著。
“你是陳七郎?”有人認出他。“當年謠言你曾凌辱過妖神蘭青,難怪……”
長乎聞言,猛地一顫,要沖起來,江無浪硬是將她扣住。
“只是過往云煙!苯瓱o浪低語:“你若不當它是過往云煙,它在你心里,永遠都是個結。冤冤相報何時了,你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
長平拳頭緊握,死死瞪著那人。
“那賊廝趕盡殺絕,如果不是我竊到這白絹丹青,就真的沒命了!
華初雪插嘴:“那也是你自找的,不是嗎?什么交合邪功,我瞧,是你貪心過頭,如今落魄成這樣。我要是妖神蘭青,早將你千刀萬剮了!
黑刀陳七郎轉向她,咬牙道:
“不過是黃毛丫頭!老子要能將那賤人殺死,下一個就找你!”
華初雪摸著發尾,不屑道:“會叫的狗,咬不住人的!
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陳七郎活了四十多個年頭,今天竟淪落到被一個小姑娘諷刺,要不是為了保命……他目光落在長平面上,噫了一聲。好眼熟……
異樣的鳥啼自遠方而起,陳七郎臨時轉移心神,與其他人一同循聲看去。
天上驀然多了許多星子,但不及眨眼,那些星子又黯淡了下去。
接著,同樣的鳥啼重復數次,皆同樣的黯淡下去。
“是蘭家飛煙!附近有蘭家人!I有人叫道。
江無浪暗叫不妙,拉過長平!伴L平走……”
“走不了了……”陳七郎面色青黑,全身發顫。
一名持刀青年自黑暗里現身。這青年眉目清美,只是略嫌蒼白,像是久不見陽光,他行至篝火十步遠,便不再前進。
有人起身,試探斂手道:“敢問兄弟找誰?”
那青年微微一笑,指向陳七郎。
“蘭樨,你終究是找來了……妖神蘭青就在附近吧……”陳七郎顫聲道,不住東張西望!澳琴v人說是在鼓聲未停前任我們逃走,但我知道他說的話不能當真,必會在鼓聲前殺盡咱們……早知如此,當年我不該被他妖色所惑,一刀殺了他怎會有今天!”
眾人心中一凜,紛紛起身暗自張望。
“這蘭樨是個啞巴!”華初雪低語!白匝裉m青坐上蘭家家主之位后,他八大親信皆被他親手割舌,這傳聞果然不假。”
“這篝火未熄,你不能……”陳七郎還沒說完,那青年疾快上前一腳踢翻柴火,大刀一翻,直取陳七郎的項上人頭。
陳七郎眼明手快,逃進長平身后。
那大刀迎來,江無浪身手不凡,及時拉開長平,接下這一刀。
“蘭青呢?”長平脫口喊著。
“誰要能保護我,我就告訴他關大妞現在在哪!她在一個你們完全想像不到的地方!”
江無浪微地瞇眼。只有一個地方超然中立,是江湖人絕想不到的地方!
有人一聽,找了借口急喊:
“當場無故殺人,豈有不幫之理?”奔前欲幫陳七郎。
蘭樨一個回刀,活生生刺中來人的心窩。
陳七郎見狀,心知今日恐難逃一死。既然如此,也絕不教蘭青得逞拿回白絹,他自懷里掏出白絹,就近塞到江無浪懷里,狠辣笑道:
“關大妞的長相,如今他也知道了!妖神蘭青,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殺掉多少人?”
蘭樨血淋淋的長刀揮向江無浪。
陳七郎趁機拔腿狂奔,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