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旁邊還坐著一個因擔心病患傷口破裂大出血而只好犧牲寶貴睡眠,舍命陪“老父”的柳藥兒。
燭影搖曳,她漫不經心地拈起一撮細嫩的龍井投入茶杯,直勾勾地盯著茶葉在沸騰的水中舒展、游動,逐漸地展開葉片,一芽一葉、二葉、單芽、單葉……她無精打采的數著,眼皮不停地往下掉。
龍玄彪不舍,道:“柳姑娘,莫要陪我,你去睡下吧!边B日來,他和飛揚霸占了她的床榻,而她不但日里要為他們換藥診病,晚上也只能依著床帳歇息,他心里已經十分歉疚了,現在又怎么好叫她陪著他。
“你不睡,我不睡!彼唵蔚乇砻餍闹,兩眼依舊呆呆地瞪著裊裊飄舞的茶煙,氤氳疏香茫茫縈繞在兩人鼻間。
“姑娘這是何苦?”
“你又是何苦?”他又不是神仙,做什么對誰誰誰都那么在心在意?不就是回趟家,何必遙遙在望?她被趕出家時,也不見有人來十八里相送。
呃,她在不平衡什么?
“姑娘不知,我這八弟自小便瘸了一只腿……”他突然頓住,斜斜地覷著她。
“看我干嗎?”她戒備地往后挪了挪。她有把人的腿打瘸過嗎?印象中沒有啊。
他沉沉漾開一個淺淡的笑容,頓時叫藥兒有種如沐春風的溫暖感覺,“不知姑娘待會能不能抽出一點點時間幫舍弟看看腿上的毛?”
柳藥兒直接無力地趴倒在桌子上。他越來越像那個奸詐狡猾、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風秋三了,只是風秋三需要軟硬兼施,而他只需要輕輕開口,她便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了。
龍玄彪深邃的眼眸癡癡凝了她一會,眉宇間隱隱可見未藏匿好的喜愛,“姑娘,茶冷了!倍似鹚秊樗愫玫凝埦,他從容地揭開茶蓋,小口飲啜,茶的芬芳在唇齒間四溢。
“多謝!”她有點咬牙切齒,“我正需要好好地提神一下!
“姑娘可以去歇息!彼⑽唇兴闼膊簧岬。
“是我自賤!彼龂@氣。
他沒有反駁她的話,只是微笑著,欣喜著她對他的在意。他不禁暗暗揣測,如果換做他人,她是否會拂袖一走了之?心,開始在期待……
“姑娘會玩投壺嗎?”他拿起墻上掛著的箭筒,隨意問道。
“投壺?”她茫然地搖搖頭。
“投壺是士大夫宴飲時做的一種投擲游戲。春秋戰國時期,諸侯宴請賓客時的禮儀之一就是請客人射箭。那時,成年男子不會射箭被視為恥辱,主人請客人射箭,客人是不能推辭的。后來,有的客人確實不會射箭,就用箭投酒壺代替。久而久之,投壺就代替了射箭,成為宴飲時的一種游戲!崩_屏風,在后面放了一個壺罐,然后招手讓她過來,“你試試看!
屏風上一對鴛鴦正游水嬉戲,溪水兩旁綠柳環繞,青山蔥郁,正是好愜意。而屏風后頭什么都看不到,“你以為我有透視術?”她嘴角抽筋。
龍玄彪忍著笑意,清了清嗓子道:“增加游戲難度,不然以姑娘的身手來說,這個游戲就太容易了!
“我不玩!泵黠@是欺負人。
“有獎品的。”龍玄彪從花瓶里抽出十朵鳳凰花,道,“一枚一朵,如果十一枚全進的話……”
“嗯?”她回頭。
他摘下身上佩帶的翡翠,“這就是你的了!
“不錯嘛。”有人開始摩拳擦掌了。
“喜歡就憑本事來拿。”他遞給她一支箭。
這根本就是瞎子摸黑,哪是憑真本事啊。不過他腰帶間垂掛的那塊玉佩她真是喜歡啊,縱使看過寶貝萬千,又怎么比得上一對玉環、一塊貼身玉佩?
“輸了的話,相對的也要有懲罰。”
“什么懲罰?”
“如果姑娘一支也未能投中,就拿東西來抵吧!闭f著他微微瞇起了眼,“不知姑娘有什么東西能抵呢?”
“啪”地拍了拍他的胸膛,是綠幽靈,“就它。”她就不信了,以她這般的天資聰明會一支也投不中,太太太小看她了。
“可以!彼木褪沁@個!
“等著看吧。”她粉拳一握,躊躇滿志而上。
結果,半個時辰過后……
“哇,這局不算,再來一次!”
“姑娘還有什么抵償的?”
“……”這廂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那廂望天。
算他狠,“我的藥!
“好!绷膭儆跓o。
又一個時辰后……
“可惡,我就不信了我。再來。”
沉吟半天,“姑娘的藥已經完了?”
“……我還有醫書!
是,等著傾家蕩產吧。
“我看,這玉佩就送與姑娘吧。”
“我才不要你的同情,再來!编僦煲话褗Z過箭。
這就是冷情冷心?這就是嗜血魔頭的女兒?他看啊,倒像個任性可愛的小魔頭。
于是,當蕭雅亭晨起練功時,就看見柳藥兒挽著袖子拼命地往屏風后頭丟箭矢,而大哥半夢半醒地站在一邊頻頻點頭,腳邊瓶瓶罐罐書籍一堆。
當一行大轎在龍劍山莊落腳時,沉寂許久的龍劍山莊霎時熱鬧起來,一掃無情谷肆虐帶來的陰霾心情。
但是當歡喜過后,看清龍玄銘背后站著的那個紫袍男子,有兩個人的臉色陡然難看起來。
“姑娘,我們又見面了!睂幍峦醺男⊥鯛斱w史云溫溫抹開一個笑容。
柳藥兒客氣地頷首,然后繼續默默地喝著她那杯已經涼掉很久的茶。
“姑娘?”趙史云上前一步,卻被龍玄彪搶先擋住去路。
要是他沒記錯,這個紫袍男子就是那日萬家蓮花展遇到的似有不軌之心的那個人。
“大哥,這位是寧德王府的小王爺,此次皇上允我告病回家探望,多虧得有小王爺的幫忙呢!饼埿應q然不明就里,笑著引見。
幫忙?只怕是不懷好意。望著大哥難看的臉色,再望望那小王爺垂涎三尺的表情,蕭雅亭笑了一下,道:“玄銘你這就不對了,小王爺光臨山莊這么大的事,你怎么沒有事先通知我們一聲?”
“這……”
“不礙事不礙事。龍大人乃是我朝重臣,本王愛惜人才,送送他是理所應當的!壁w史云話說對大家說的,俊逸非凡的笑容卻是奉送給那邊的柳藥兒的。
可是某人心情很低潮,沒空看他的臉。盲投她投不進去,好吧改成背投,孰料背投她也未能中一支,信心大受打擊。最終導致她就是站在壺子的面前也無法把箭丟進去,有一支丟是丟進去了,可是它,它居然給反彈了出來,某人直接崩潰……
他的笑真的很礙眼,“小王爺,旅途奔波,恐怕你也累了,我就讓奴婢帶你去客房歇息吧!饼埿朊鼇硇℃,說著就想將這小王爺趕出視線。
“龍大公子也許知道,本王也是個習武之人,這短短的距離本王還是頂得住的!彼⑿,大咧咧地越過橫擋在他與美人之間的龍玄彪,“姑娘,你可記得小王?”
好個放肆的王爺。龍玄彪斂目皺眉,硬邦邦地轉身,雙臂交抱,沉沉地望著兩人。
柳藥兒審視了趙王爺一番,對他這張豐朗如玉的俊臉有了一個更深刻的想法,“是有點印象。”這張臉的五官十分熟稔,是誰呢?
怎么才有點?“姑娘你忘了,那日我們曾相遇在蓮花展?”他再接再厲地提醒。
越湊越近,越看越像,直到龍玄彪都快按捺不住沖上前把兩個人分開的時候,突然她兩手一拍,叫道:“啊,我記起來。是古叔叔,你長得跟那個花心大蘿卜古叔叔好像的哦!
頓時,全場黑線……
花心大蘿卜……他可是很堅貞不二的,想想看,哪個王爺到了他這年紀不是三妻四妾抱個滿懷的,可是他一直都未婚配,不就是為了找個惺惺相惜的知己嗎?好不容易有個女子叫他動了心,可是……她,她居然說他是個花心大蘿卜!“姑娘你可別冤枉小王啊,小王可不認識那什么古叔叔的。對了,那個古叔叔他是誰?”拖出去斬首了。
“古叔叔就是前武林盟主古輕煙啊!
“不認識,我絕對不認識……等等,你說古輕煙?前武林盟主?絕招就是那個飛啊飛啊花非花劍非劍很花俏的那個?”一歪腦袋,他無辜地說道,“他好像是我舅舅!笔裁春孟,根本就是!
“哦,你就是那個花心大蘿卜古輕煙的外甥啊!笔捬磐な种氐貜娬{了某五個大字。
“呃,不對。小王雖然承認他是小王的舅舅,可是不代表承認了自己花心吧。舅舅是舅舅,小王是小王,這應該要分清楚的吧!
“小王爺,我們可沒說你那什么哦!笔捬磐ご蜷_玉扇,閑閑搖來。
“好了,雅亭,不要放肆!饼埿朊C著一張臉,拿出當家的威嚴,冷聲道,“玄銘,請王爺去廂房。”
對于龍莊主如此生硬的態度,趙史云詫異地張了張口,隨即恢復鎮定,從容一笑,然后優雅跟著玄銘離開。只是,當拐角時,他冷冷回頭,果不其然地看見,龍玄彪望著柳藥兒的眼神有多么的著迷。
有個這么強勁的對手啊,拾手掩住嘴邊的笑意。他迫不及待要在龍劍山莊掀起一番醋海了。嘻,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