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以后就是十一月八號,準備得怎么樣了?”
百忙之中不忘抽出空閑來關心一下淺香進展程度的,除了黑澤楓還能有誰。
“差不多了!币驗榛偷男聦]嫳仨毺崆巴旯ぃ瑴\香已經忙得焦頭爛額。
“準備了什么特殊禮物?”他忍不住好奇地問。
“抱歉,我不能告訴任何人!彼⑿χu了一個關子。
黑澤楓白了她一眼:“本想幫你參考一下,因為煌從小到大收到的特殊禮物簡直千奇百怪無所不有,如果太一般的話,他可是會不屑一顧的!
“說一般也一般,不一般也不一般,看他怎么想。”高深莫測地說完一句繞口令,淺香看看手表,
“到點了,我去找煌喝下午茶,拜拜!”
“居然還有時間喝什么下午茶,我卻連覺也睡不足,老天爺真是有夠公平的!崩悟}歸牢騷,黑澤楓也只有認命地回到辦公桌前,盯著電腦開始沒完沒了的工作。
嘴里叼著一只鉛筆,風衣口袋里裝著一疊五線譜,淺香穿過走廊,來到錄音室,敲敲透明的玻璃門進入。
“是淺香啊,下午茶有沒有我們的份啊?”幾個工作人員打趣道。
淺香囂張地說:“沒有!要喝自己想辦法!边呎f邊望向里間戴著耳機錄音的煌,興奮地揮揮手。
他早就看見她了,雖然還有一首沒有錄完,不過看在這個笨蛋專程跑來的份上,他還是做了個手勢,摘下耳機走了出來。
“拜拜!”淺香招呼還沒打完,照例又被煌一把給揪了出去:“快走,笨蛋!”
“唉,俊男美女,天生一對。”調音師小泉感嘆道。
藤堂卻神秘地笑笑:“那可未必。剛才公司里來了一個金發靚妞,還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說是要找北條煌,管理員呆了好一陣子呢。我看搞不好是我們煌少爺的舊情人來了……”
“我也看見了,當時我正在底下拿東西——那妞真不賴,身材一流,絕對是天使的臉蛋魔鬼的身材,不過如果她是煌的老相好,那孩子是怎么回事?總不見得煌十來歲就當爸爸了?”
“那有何不可?你未免太小看他的功力了!
“哎呀,那我們豈不是有好東西可以看了?”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
剛剛走出電梯,管理員就迎上前來,把一個信封交給煌:“北條先生,這是一位剛剛才走的女士留給您的!
女士?淺香一聽就把頭湊上去,想看看信封里的內容,不過煌一轉身,沒讓她的計謀得逞。
撕開信封,里面是一張卡片,上面以娟秀而熟悉的筆跡寫著兩行字:“煌,你好嗎?我很想見你,但是管理員先生說沒有預約不能見。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來黑澤對面的咖啡店找我嗎?我有話跟你說——蕊貝卡”
“什么呀?是誰給你的?”淺香十分好奇地想一探究竟,無奈敵不過煌在身高上所占的優勢,只能一跳一跳地伸著頭看。
蕊貝卡……煌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頭腦還是一片混亂——她來了,事隔十年,就在他以為可以永遠忘汜她的時候,她居然又回來了?!
見,還是不見?以他們之間的關系,即使見了面又有什么話題呢。可是,既然她來找他,說明她有很重要的事,不然何必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來東京?難道,她和丈夫之間……
“煌,你說話呀,怎么像個呆瓜?出什么事了?”淺香還在鍥而不舍地追查卡片上的內容。
還有,怎么對淺香說?煌馬上又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和淺香雖然說起來只是賭局中的兩個角色,可是彼此早已心照不宣,如果讓淺香知道蕊貝卡回來的事,她會怎么想?但是,也不能瞞著她,否則局面會更加復雜。
“煌,出了什么事情?我們還要不要去咖啡廳啊?”淺香提高了嗓門問。
就在她準備動手強搶的時候,煌忽然轉過身,拉住她的手:“走!
“去哪兒呀?你別走那么快!睖\香連走帶跑地出了黑澤的大門,直直地被拽向對面的咖啡店。
坐在角落的蕊貝卡抬起頭,欣喜地向他揮手:“煌,這里!”
十年不見,他和那時候相比更顯得迷人,個子長高了,身體也結實了,從人見人愛的中性化少年變成了現在魅力十足的男人,盡管年長他四歲,她的臉還是難以克制地紅了一下。
她這十年來幾乎沒有改變多少,只是從一個允滿幻想、追求自由的少女變成了擁有成熟風韻的少婦,豐滿迷人的身材和嬌媚動人的臉蛋使她比那時更加誘人了,
煌默默地看了她兩眼,在心底嘆了口氣。
混蛋!這兩人是怎么回事?眉目傳情完全當她淺香桑晴是假人,她就是那個蕊貝卡?十年前搶了煌的心不算,十年后還要卷土重來嗎?沒門!NoWay!想都別想!
淺香一屁股坐在蕊貝卡的對面,好讓他們沒法再“深情凝望”。
“你就是煌提過的蕊貝卡?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漂亮呢。”淺香率先打破了沉默,主動向情敵問好。
蕊貝卡一怔,這才注意到第三者的存在,她掉轉視線,微微有些不習慣地說:“嗨,你是?”
“我是煌的女朋友啊!睖\香理直氣壯地說。
巨型炸彈,炸死你!她在心里恨恨地叫囂。
“是嗎?煌,恭喜你,女朋友這么漂亮!彼茏匀坏刈85馈
“找我有什么事?”他故作淡漠。
蕊貝卡低下頭:“其實,我一直想跟你道歉,這句話在我心里已經憋了十年……”
煌打斷她:“道歉就不必了,我已經不在乎那個了!
她急忙辯道:“可是我在乎!如果不說,我會一生不安。”
淺香坐在中間,眼珠左右搖擺,警惕地盯著這兩個人的眼神。
沉默了一會兒,煌終于開口:“好,你說!
“我……”蕊貝卡有點尷尬地瞟了坐得筆直的淺香一眼,感覺有點像在警察監視下的探監。
煌和蕊貝卡同時看向淺香,但后者完全視若無睹,繼續不識相地像尊雕像般杵在那兒。
你們瞪我也沒用,我就是要坐在這兒,看你們玩什么把戲,淺香紋絲不動地想,忽然感到背上有什么東西在爬,她伸手一抓,居然是只蜘蛛。
她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惟獨怕這毛茸茸的小玩意,即使是只有指甲蓋那么大的蜘蛛也能把她嚇個半死,何況是這么大的金狼蛛?
“啊——救命!”淺香沒命地甩著手,緊接著跳到桌子上蹲下,驚魂未定之際卻聽到有人在得意地大笑。
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撿起被扔到地上的狼蛛,旋開一個玻璃瓶將它放進去,然后囂張地對著淺香擠眉弄眼。
“馬修,把你的寵物收好,別嚇到姐姐!比镓惪ú豢斓卣f;
“那么大個人有什么好怕的,拉非爾又不會咬人。”馬修嘲諷地瞥了淺香一眼,坐在她先前坐的位子上。
淺香趕緊逃得遠遠的,離開那張要命的桌子。
“馬修,你可以再出去玩一會嗎?讓媽媽跟大哥哥說幾句話。”蕊貝卡和顏悅色地問兒子。
“那么我可以和那位姐姐一起玩了?”十歲的小男孩眼里閃爍著狡詐的光芒。
“不要過來!”淺香馬上沖出咖啡廳,逃得比見了鬼還快。
※※※
本以為逃回家就可以擺脫調皮的小鬼和恐怖的蜘蛛,淮知飯做到一半,腳背上又傳來下午在咖啡廳里的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又是那小玩意,淺香尖叫一聲,剛一抬腿,還沒踩下去,馬修手疾眼快地搶過拉非爾,裝入瓶內。
“你、你怎么會在這兒?”淺香猶如見鬼似的叫道。
“因為這里是我家啊!瘪R修流利地回答。
“你家?”淺香馬上沖出廚房,把每個房間巡視一遍,裝潢擺設都和以前一樣,她沒有跑錯房子呀?“小鬼,這里什么時候成了你家?”
馬修理直氣壯地睨著她:“剛剛!
“什么?”淺香懷疑自己聽錯了。
“煌哥哥說我們可以住在這里,直到我們找到房子為止!
“煌說的?”淺香一頭霧水地呆了片刻,忽然伸手猛掐了一把自己的臉,很痛,的確不是在做夢啊!
煌居然讓蕊貝卡和她兒子住進家里?這意味著什么呢?難道他準備和她舊情復燃、重溫舊夢?他怎么可以這樣!
淺香頓時怒火中燒,滿屋子找煌。“煌,你出來!你在哪里?”
“鬼吼什么,我這不是來了!被妥哌M屋子,不停地挖著幾乎被震聾的耳朵:
淺香把他拉到一邊:“你、你怎么讓他們住進來?”
“他們無家可歸,難道我見死不救嗎。”
“無家可歸?”淺香疑惑地把這話嚼了兩遍,
“怎么回事?”
“她丈夫失蹤,警方懷疑和黑社會有關,他們母子又被黑社會盯上了,走投無路才會來找我!
“這么慘?”淺香一肚子怒氣頓時散了個一干二凈,吃驚地問。
“麻煩你們了,真足不好意思!比镓惪ú话驳亓嘀欣钕湔驹陂T口。
“別客氣,就把這里當成自己家好了!”淺香豪情萬丈地招呼道,“煌,你幫他們收拾一下房間,我去做菜,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說完,一頭鉆進廚房,熱火朝天地忙去了。
蕊貝卡感動地一笑,看向煌:“你的女朋友真善良!
“是啊!被筒挥X也淺淺地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容來。
“媽媽,我可以把拉非爾養在那個玻璃缸里嗎?拉非爾似乎很喜歡把那兒當成新家!瘪R修一蹦一跳地跑過來,指著墻角的大魚缸問。
“不可以,馬修,你想嚇死姐姐嗎?”
“沒關系!被痛驍嗳镓惪ǎ爸灰憧春盟鼊e讓它出來就可以!
“哇!謝謝煌哥哥!”馬修雀躍地沖過去,小心翼翼地將瓶子扭開,倒扣進去。
“開飯啦!”淺香端著琳瑯滿目的美食急匆匆地晃出來,冷不防馬修撲上去,指著玻璃缸叫道:
“看,拉非爾的新家!”
“啊——”淺香的尖叫聲伴隨著碗碟掉落在地上的碎裂聲猛然充斥了整間客廳。
※※※
看看鐘,已經十二點多了,淺香伸了個懶腰,拿起馬克杯從房間里走出來,泡了杯咖啡繼續工作,上樓經過走廊時,隱約看見煌的書房里還亮著燈,談話聲也若有若無地間斷傳出。
“煌,謝謝你,沒有你我真不知該怎么辦……史蒂夫失蹤了,馬修還在念小學,我又沒有辦法去工作,所以……”
“我知道,明天我就叫人去解決你和那幫高利貸之間的事,我想只要是還有點腦子的人應該會就此罷手的,至于住處你們不用太著急,一切慢慢來!
“謝謝……”蕊貝卡感激地望著已經有點陌生了的煌,當初她決定要離開他時,幾乎所有的人都說她傻,以后必定會后悔,而她卻執意要離去,不管他怎么懇求都無濟于事。現在看來,她似乎真的錯了,這世界上哪個女子能得到他的垂青,能和他相愛,簡直是莫大的幸福。
“你很愛她嗎?”她小心地問:
“什么?”被她的問題驚醒遐思的煌驀然抬頭。
“你的女朋友——你愛她嗎?”
他不習慣地偏過頭:“為什么這么問?”
“你們交往多久了?”
多久?好像是……
“不記得了,大概一個多月吧。”
蕊貝卡羨慕地說:“她真不錯,長得很美,心地善良,還比我會做家務,你看馬修今晚的食量,他足足吃了以往好幾頓的量!
煌默默聽著她的話,腦海中又響起父親的囑咐——“如果沒有真正的感情,就趁早放了她吧”。
淺香真的不錯,所有人都這么說。她的確近乎完美了,或許他今生已經很難再遇到像她這樣完美而且深愛他的女子,可是,他還能愛誰嗎?還能為誰瘋狂和癡迷嗎?還能享受到愛情甜美芬芳的成果嗎?
該死,他該不會已經相信了她所說的無聊的愛了吧?居然不自覺地想到淺香在“深愛”他?算了吧,離開他的話,她依然很快就會有新的目標——這世界上誰離開誰都能活下去,愛情的溫度永遠敵不過時間的冷卻力量。
沒錯,愛上一個人的后果就是為她承受所有的折磨,慢慢失去自己,然后痛苦,然后忘卻,最后麻木,回到孑然一身的原點,領會寂寞帶來的至高境界。熱情的人繼續執著地找尋,冷漠的人就此平靜,既然最終的結果都已經擺明,苦苦的追求又是為了什么?
“我和她還不見得就怎樣!彼坏馈
“煌,若是因為我給你帶來的創傷使你這樣……的話,我——”
“沒你的事,我這么說是因為我根本沒有你們說的那種‘戀愛’中的感覺,而不是害怕什么東西。”
她嘆了口氣,為他的執迷不悟哀傷。
輕輕離開書房的門,淺香回到位于走廊盡頭的房間里,手里的咖啡已經冷了。長久以來,她是這樣鐘情于不加任何方糖和牛奶的黑咖啡,是因為這就是感,情的真面目——看上去性感誘人、聞起來沁人心脾,然而只要稍一品嘗,立刻就會苦得讓人留下和咖啡一樣苦澀的淚水。
但是也許也就是因為疼痛,愛情才有了永恒美麗的原因,就像手臂上在年少時刺上的“愛”字,鉆心的痛苦讓她永遠記住了這個“愛”字的分量,它雖然已經隨歲月和磨難而漸漸模糊,但是卻始終沒有消失。
“煌,我深愛的你,即使永遠沒有任何回報,我也會靜靜守候你一生……”
※※※
十一月八日在淺香熱切的期盼中姍姍來臨,早上鬧鐘還沒有響,淺香就一骨碌爬了起來,準備做一頓充滿愛意的早餐。
心形荷包蛋,心形面包片,點心擺成心的形狀,就連裝牛奶的杯子,淺香也提前專門請人訂做了愛心的形狀。
晚上除了一頓豪華大餐之外,她準備已久的生日禮物就要亮相了,到時候煌會是什么表情呢?一定是驚喜參乍,但是說不定還是會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面孔,說一聲“笨蛋”吧?
想到這里,她都要笑出來了。
不過也有一些美中不足,比如今天本來是可以休假的,可是有一部鶴紀主演的電影要修改主題音樂,不去不行。另外就是蕊貝卡和馬修,他們也要留下來陪煌過生日,看來一個禮拜前預計的浪漫二人晚餐是絕對泡湯的了。
把四個盤子放在餐桌上時,另外三人陸續走進來,馬修尖叫一聲:“哇,愛心早餐!”沖過來就要搶,淺香眼疾手快地制止了這個小野人的攻勢:“這不是你的,你的在那邊。”
“我就要這個!”馬修不依不饒地叫道。
“等你過生日再做給你吃!睖\香忙不迭地護送著寶貝的盤子來到煌的身邊。
“煌哥哥,我要你的那份。”馬修依舊不死心地盯著煌的盤子,心里盤算著,煌對他的要求一般都是有求必應的,這份早餐遲早還會回到他面前來。
可惜這回煌沒有如他所愿:“不行,要吃得等你生日到。”
“哈哈哈!”淺香得意地把馬修按在椅子上,“老老實實吃吧你!
蕊貝卡幫淺香分好牛奶后問:“淺香,你今天一定要去工作嗎?”
“是啊。”提到這個淺香就生氣。
“真可惜,煌還說今天難得有這么好的天氣,還想開車帶我們去海邊兜風呢。”蕊貝卡惋惜地說。
真是歹勢!淺香暗罵,不過嘴上卻說:“沒關系,你們去就好了,反正我晚上還要回來準備晚餐,到時候再給煌慶祝也是一樣的嘛。”
馬修邊吃邊說:“我才不要干兜風這么沒意思的事,我要跟淺香去黑澤,找尾崎鶴紀簽名!
蕊貝卡失笑道:“馬修最喜歡尾崎小姐了,上次去找煌的時候就想要一張她的簽名!
“淺香正好和鶴紀很熟,別說簽名,合影吃飯都沒問題!被投⒅鴾\香說。
“那會不會太麻煩淺香了?”蕊貝卡擔心地問。
“啊。不會不會,交給我吧!睖\香一時頭腦發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口答應下來,直到走進了黑澤公司才后悔不迭。
“我真是個笨蛋唉,哪有成全情敵和男朋友去兜風的?到時候他們觸景生情,心心相印情不自禁地擁吻在一起,我也拿他們無可奈何,唉,真是笨哪!”
馬修纏著鶴紀在一邊玩,淺香就坐在辦公桌邊自言自語。
“惟今之計只有趕緊完成工作,趕回去制止擁吻事件的發生!對,就這么辦!睖\香埋頭奮筆疾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一小時后——
“鶴紀,麻煩你把這個交到錄音室,看看能不能通過,不行就多排幾遍,再不行就等我明天回來改!后會有期!”
說完,把樂譜刷地扔向鶴紀的腦門,抓起馬修就飛奔而出。
“海邊,好,煌,我來了!”淺香攔下一輛的士,一上去就催促司機拼命地開。
雖然說是在海邊,可是海邊之大,要找兩個人談何容易,轉了半天,馬修的怒火終于爆發:“死淺香,你到底還想轉多久?我都餓死了!”
“小孩子哪那么容易餓啊,快幫忙找你媽!”
“找什么呀,你不會打電話嗎?”
馬修一語驚醒夢中人,淺香若有所思:“對呀,煌有手機,我怎么沒想到?”
“笨蛋!”馬修沒好氣地罵道。
“再罵人小心晚上不給你飯吃。”淺香一邊恐嚇一邊四處找自己的行動電話,全身上下找遍了才想起來,她沒帶。
“走,去找電話亭!”
淺香正要抬腿,馬修卻一屁股坐在沙灘上面:
“我不要走了,我累死了!”
“小鬼,”她四下環視,指著不遠處一個賣冰淇淋的露天茶座,“去那里等我,給你兩萬塊,夠你吃到撐死的了。記住千萬別走開啊!”
“知道了!瘪R修接過錢,飛快地沖向茶座。
“還說走不動,我看是懶病犯了,一看到吃的就好!睖\香哼了一聲,開始火燒屁股地到處找電話。
好不容易向一個中年叔叔借了電話打給煌,跟他們約好地點時間見面,淺香樂滋滋地往茶座走,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馬修的影子了。
“這小鬼,人呢?”她抓住店主人,急切地問,
“老板,剛才有一個十歲的外國小孩子呢?”
“外國小孩?哦,金發碧眼的是嗎?買了一個冰淇淋就往那邊跑了。”
“死馬修!看我抓住你怎么扒你的皮!”淺香一聲暴吼,狂追而去,“我叫你別亂跑,不聽是吧?!”
她以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朝老板指的方向追去,可是馬修好像人間蒸發了似的,怎樣都不見人影。
難道是給人販子帶走了?有可能,這小孩子長得又漂亮又聰明,還是外國人,絕對顯眼。不過馬修又不是笨蛋,而且已經十歲了,不會分不清楚是非呀。
“淺香!”蕊貝卡和煌已經由遠而近,蕊貝卡熱情地跑過來,“工作這么快就做完了?太好了.我們可以好好慶祝一下了——馬修呢?你們在玩捉迷藏嗎?”
“馬修不見了啦!彼⌒囊硪淼卣f,偷瞄兩人的臉色,“我叫他在茶座等我,可是我一回來,他就不見了,老板說他往那個方向跑了!
“什么?”煌的尾音揚了上去,淺香趕緊低下頭:“我是罪人,我認罪。不過賬等會兒再算,我們還是趕緊找人要緊!
蕊貝卡急得六神無主:“煌怎么辦?馬修會不會被那些高利貸的人綁架子?”
“不會!被涂隙ǖ卣f,“除非他們不想再活下去。”他拿出電話撥了個號碼,“繪褚,是我,你馬上召集身邊的人,有多少調多少,然后全都到海邊來,限你十分鐘,否則后果自負!
“太好了太好了,這下就不用擔心了!睖\香剛拍拍胸口,松了口氣,煌馬上投來兩道犀利的目光,嚇得她趕緊收聲。
九分二—十四秒過去后,繪褚帶著浩浩蕩蕩十幾輛汽車人馬趕到,跳下車就沖了過來:“敵人在哪?敵人在哪?少爺,淮那么狗膽包天,敢來找您的麻煩?我已經召集了東京所有的兄弟,這是第一批,第二三四五六隊馬上就到,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立刻要那不知死活的狂徒身首異處!”他邊說邊回頭叫道,“弟兄們,準備抄家伙!”
蕊貝卡和淺香看著這架勢,差點沒倒下——這也太夸張了點吧。
煌一腳把激動的繪褚踹開:“誰讓你帶家伙來的?我有說是打架嗎?!”
繪褚不解地問:“不打架為什么要召集所有的兄弟?”
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所有的人,馬上給我去找一個十歲左右、金發碧眼的小男孩,名字叫馬修,聽見沒?快去!”
所有的黑衣墨鏡男一得令,馬上四散開來,大有把海灘包圍之勢。
“笨蛋!”煌瞪著淺香,狠狠地罵道。
淺香低著頭,老老實實地挨罵,一句話都不敢說。
繪褚聞聽此言,竄上前來:“少爺放心,很快就找到了,請少爺千萬不要再罵淺香小姐了。”
“我罵她關你屁事?”煌更加來火,“要是找不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淺香見狀,一改喪氣樣,勇敢地挺身而出:
“煌,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要遷怒無辜的人,有火就朝我發好了!
“你——”煌簡直想把他們兩個吊起來打一頓,瞧那副互相關懷的樣子,他看了就想揍人。
“淺香小姐,謝謝你,不過讓女人頂罪的男人不算真正的男人,你不用為我開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繪褚感動得就差沒流下眼淚。
“這本來就是我的錯啊!睖\香莫名其妙。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該死的混蛋!”煌抓狂地吼叫。
“找到了,找到了!”兩三個黑衣墨鏡男從遠處跑來,“在附近的巖洞里玩兒呢,沒事!
蕊貝卡聽了,欣喜萬分地迎上去,一把抱住兒子:“馬修,我的馬修,謝謝上帝,你終于沒事了。”
淺香也猛沖過去:“小混蛋,叫你別亂跑,為什么不聽!”
“你閉嘴!”煌將她吼得乖乖消聲,“回家!”
※※※
蕊貝卡——回到家就趕緊給兒子洗澡換衣服。淺香則因為知道自己弄砸了煌的生日,使得所有人敗興而歸,悶聲不響地坐在沙發卜自我反省。
“你在干嘛?”煌從書房出來,見她一個人還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粗著聲音問。
“反省……”淺香低著頭,音量似貓。
“又沒人怪你!彼吡艘痪洹
“我搞丟了馬修害得蕊貝卡著急!
“馬修也有不對!
“我弄砸了你的生日!
“反正明年還可以過!彼恢每煞瘛
“我讓繪褚他們奔波。”
“夠了。”他沉聲說,“今天的事:不要再提!
淺香抬起頭:“本來我是想做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然后送上給你的禮物,這樣我們就算有了第一個特殊日子的回憶了!
煌的眼光放柔了些:“算了,以后這樣的日子還有得是!
“可是人家準備了好久的……”淺香嗚咽著說。
“現在還來得及給我嗎?”他問。
“你想看嗎?”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當然想。”他不禁產生了好奇心,“在哪里?”
“在‘黑澤制作’!彼庵,“可是已經太晚了,大門關了。”
“沒關系,我們翻墻進去,我知道路!彼斐鍪,“要去嗎?”
淺香點點頭,隨他來到車庫。
“走嘍!
半夜翻墻進黑澤果然不失是一個極好的主意,煌先熟練而輕巧地越過警報裝置,然后趴在墻上拉住淺香高舉的手,把她拉上墻,然后托著她慢慢滑下來。
腳一落地,淺香興奮地雙手握拳直揮,發出“呀——”的慶賀聲,被煌一把捂住嘴拖進大樓。
“禮物在哪?”他迫不及待地問。
淺香指指樓上:“琴房!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進入琴房后,煌在烏漆抹黑的房間里低聲問淺香。
“煌,生日快樂!
淺香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接下來是清脆悅耳的鋼琴聲。
“你瘋啦?會被發現的!被蛣偭R了—句,就被歌詞吸引住了……
“一年前我遇見了你,然后就愛上了你。
我想的都是你,在樂譜上寫滿你。
命運是這樣安排的,我喜歡你!
雖然我從未想過這會是一個喜劇結尾,但仍甘之如飴,
我告訴自己,只要這世界沒有完結,我和你就沒有盡頭——
留長了頭發,折完了紙鶴,
接下來便是找一棵樹,將愛你的心愿深埋。
如果上天愿意眷顧,請為我灑一場溫柔的流星雨,
讓我和他同時看見,來自伊甸園里亞當與夏娃的微笑——”
“喜歡嗎?”
她結束了最后一個琴音,側過臉輕輕地問靜靜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煌。
好半天過去,他才開口,聲音溫柔似水:“喜歡,很喜歡。”
“真的?”她站起來摸過去,在他旁邊坐下,“有多喜歡?”
“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他輕輕地、也堅定地說。
“是嗎?那太好了。”淺香高興地笑道。
“我還想再聽一遍,”他問,“可以嗎?”
“當然。”她馬上回到鋼琴旁邊,開始自彈自唱。
煌就坐在黑暗中靜靜地聆聽,眼淚慢慢地溢出心底,流出眼眶。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收到這樣一份來自伊甸園的禮物,我的心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一點起伏了。也許,也許長久以來我一直在等你的到來,等了很久很久,久得就快忘記你我的名字。不過感謝上天,我等到你了,我終于走到了寂寞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