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并不大,卻讓佩佩心頭狠狠一抽,陡然出現的距離竟讓她心痛。莫名地,她發覺自己不喜歡離開他的懷抱、不喜歡這種空落落的感覺。
“你不記得我,對不對?”
他的口氣帶著濃濃的憂郁,像他的眼睛、他的表情,這號表情收攏了無數的女人心,里頭也包括一顆鄭瑀佩的。
他的憂郁促使她急急解釋起來!安,我知道你,我喜歡你拍的廣告,我還約同事要一起去看你主演的電影,凌導演說過,那是她近年來導過最滿意的作品,聽說你沒有吊鋼絲,是真的身懷絕技,新聞說,你的功夫不是演戲、是實打實的,瞧,我知道這么多你的事,我當然記得你!”
她說得又急又快,努力證明了自己的崇拜,但是她說的,不是他要的。
她這里的意思是“我知道你”,不是“我記得你”。
心,微沉。
他明白了,她喊吳衛,不是因為記得他們的關系,而是因為她和多數觀眾一樣,透過媒體知道他的存在。
臉冷、心也微冷,即便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女子是他的蕥兒,他依然不敢確定,只因他錯認過太多女人,挫折過無數回,一次次的打擊讓他失去信心。
所以就算眼前的女子這樣靠近自己,他也不敢深入追問,就怕一旦揭穿謎底,再度傷心。
“你為什么在這里?”吳衛問。
佩佩才要回答,但論論醒了,他胖胖的小手揉著眼睛,轉頭看向父親和佩佩。
佩佩和論論四目相對,突然間,佩佩的母性被喚醒,眼睛陡然發亮,她二話不說地沖向論論,沒問人家父親的意見,也沒尊重小人兒的意愿,一把將論論給抱起來……猛親。
好吧,佩佩承認,如果有人在馬路上對自己的孩子做出相同的行為,她唯一的反應是報警,她知道自己很激動,那種激動程度和吳衛抱住自己時一樣。
可是她沒辦法啊,在網路上看一次哭一次的小娃娃就在眼前,她怎么能控制得住沖動?
“論論,你好聰明、好可愛,我好喜歡你哦!”
佩佩的熱情讓剛睡醒的論論怔住。
爹爹曾經見過許多個“佩佩阿姨”,卻沒有任何一個像她這樣熱情,她們只會害羞地看著爹爹,臉上浮著可疑紅暈。
但這個阿姨很不一樣,她有論論的眼睛、論論的酒窩,論論的嘴巴,身上還有論論最喜歡的香香味道,而且她喜歡論論勝過喜歡爹爹,所以……
論論用他單純的小腦袋推想,推出一個理直氣壯的結論,于是他揚聲大喊:“娘!
涼?佩佩低頭看懷里的論論,滿眼凈是關心。
“會涼嗎?有沒有感冒?我看看!彼谜菩馁N上論論的額頭,嗯,沒有發燒,大概是剛從外頭回來吧。“你等等,我去開暖氣,外面很冷對不對?你們是不是剛下飛機?你衣服穿得太少了,等等阿姨去給你弄一杯溫牛奶!
佩佩不知道自己有多嘮叨、多像中年婦人,她像風似地奔上樓,到主臥室里拿了一件小毯子,正要離開時,視線接觸到墻上的照片,這才終于明白自己怎么會在這里遇見吳衛和論論。
原來阿甄的媽媽在吳衛家里幫傭啊……
打掃的時候她被分配在一樓,沒看見照片,根本不知道房子的主人是誰,只覺得這間屋子又漂亮又酷,連進屋都要指紋跟密碼,幸好阿甄登錄過,不然她們就進不來了,能住在里面肯定很安全,如果早知道吳衛和論論住在這里……
如果早知道,她會滿腦子幻想,會興奮或喜悅,會沒心情把清潔工作完成。
把小毯子壓在胸口,深吸氣五秒鐘,她強壓下心中激動,搓搓自己的臉,把上頭的花癡笑容給搓掉。
再吸一口氣,她還是忍不住興奮,原地蹦跳五下,再原地小碎步亂跑一陣。
吳衛耶、論論!朝思暮想的兩個人居然出現在自己眼前?
吳衛抱她欸,論論被她抱欸,她和他們有肌膚之親耶,天啊、天啊、天啊,她是著了什么好運道,若知道離家出走會有這等奇遇,她早在三百年前就和爸爸絕交。
用力拍自己的臉兩下,她恐嚇自己,“清醒!不要把人家給嚇到了!
可是……叫她怎么清醒啦,這種天上掉下棒棒糖的事,有的人一輩子都碰不到一次,她怎么這么好運?她一定是跟土地公的高層有關系,才會不小心來到人家家里,才會被抱在吳衛懷里,想到他厚實的胸口、強壯的肩膀,全世界最紅的牛郎也比不上……
她無聲地又叫又跳,盡情發泄所有的激情之后,才用力握緊拳頭,試圖平靜。
“鄭瑀佩,鎮定!不要再激動了,現在下樓,把毯子蓋在論論身上,再到廚房泡兩杯溫牛奶,對了,等阿甄買菜回來,讓她用手機幫忙拍照,再傳到我的LINE里。”
那有沒有可能要到吳衛的簽名?她低頭,看一眼米白色的上衣,害羞想象如果請他簽在自己胸口……
胸口……她又想起他溫暖堅實的懷抱,千千萬萬個后悔,她沒事干么叫他放開?那是千年難得的機遇啊,她傻啊呆啊笨啊,哪個白癡會對老天爺說:求求禰,不要讓我中三億?
猛搖頭,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深吸口氣,調整好心情,然后狂奔到樓下,用小毯子把論論裹起來,再奔進廚房里面溫牛奶。
客廳里,吳衛小聲在論論耳邊提醒,“別叫我爹,要喊爹地,也別喊娘,知不知道?”
論論點頭,問:“不喊娘,要叫什么?”
“叫姨、阿姨,像喊艾艾那樣!
論論撅嘴,和佩佩相同的動作,里頭有一點點撒嬌的成分,因為他不喜歡喊姨,比較喜歡叫娘或媽咪。
但爹瞪了他一眼,代表——沒得商量。
收起嘴,不撅了,既然撒嬌沒用,他才不浪費表情。
佩佩端來兩杯溫牛奶,一杯給吳衛、一杯給論論。她把論論抱在膝蓋上,慢慢一口一口喂食。“論論乖哦,喝完牛奶就不冷嘍。”
論論把小湯匙含進嘴里,鼓起腮幫子,那模樣萌翻了!
“論論不冷,論論勇敢!彼f。
冷跟勇敢有什么關系?不過光聽見他可愛的聲音,佩佩就忍不住想笑,她笑到臉酸,卻還停不住笑意,好像她手里抱著的不是一個小男孩,而是聚寶盆。
為了逗論論說話,佩佩自己先說個不停!罢撜摴圆还园。坑袥]有聽爸爸的話。渴遣皇莿偞铒w機回來?搭飛機好玩嗎?你最喜歡什么?”
論論忙著喝牛奶,前面可以用點頭回答的,他都俐落地點了頭,最后一句不能用點頭回答,他推開湯匙清楚說:“喜歡空中小姐!
佩佩笑了,這么小就知道喜歡漂亮空姐啊,“論論為什么喜歡空中小姐?”
論論認真回答:“她們給我撲克牌!闭f完,他把手伸向吳衛,吳衛從口袋里掏出撲克牌給論論。
論論不是普通聰明,在飛機上短短幾個小時,已經把一到十三全部認清楚。吳衛越來越相信保母的“天才論”。
最后一口牛奶喂完,佩佩把桌子拉近,打開撲克牌,抱著論論問:“你教姨怎么玩好不好?”
吳衛看著她耐心地陪論論把牌分成一組一組,再從一排到十三,很枯燥無聊的游戲,但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頓時,吳衛眼眶發紅,不明所以地心酸,沖動卡在喉嚨,好幾次他想鼓起勇氣問:“你的名字是不是叫佩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