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小姐？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病了��？”是隔壁策劃室的章敏，來找李諱的吧，她時常會來這找他商談工作上的事。
“章小姐，你……惡……”一陣反胃作祟，我拼命抑住嘔吐的沖動，勉強地說，“請你親自進去找李經理好了，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間，失陪�！�
趴在馬桶上吐得我胃酸都沖出來了，才勉強舒服一點。這幾天到底怎么了，精神上的失落不夠，還要加上身體的折磨？
“映姐，你已經夠漂亮了，還補妝啊，那我們這些姿色平平的，不就更加黯然失色了？”高跟鞋的聲音踏進洗手間，是曹映和另外一個女職員。
“女人永遠沒有最漂亮的�！辈苡橙崧曅χ�。
“明晚公司的‘內部聯絡會’，你一定又是焦點�？上阋呀浻辛肆杼�，這下又不知道有多少男士要扼腕了�！毙＄f。
“我還怕有人跟我搶他呢。”
“凌天的確很吸引人，而且又是博士，一來就坐上副經理的位子，用不了幾年總經理的位子非他莫屬。公司里的女同事都說，公司上下最有魅力的兩個男人，就是凌副經理和李經理了，凌副經理又那么年輕，更加有所作為，只可惜有映姐你坐鎮，大家都沒希望了�！�
“是嗎？我想也是�！彼孕诺匦Α�
是出于她的美貌，還是因為她和凌天的“過去”，讓她那么自信？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真沒想到，七年的分離，初戀情人居然還在等著對方、深愛對方。”小琦羨慕地說。
“真正的愛情，一生只有一次，我一直都堅信�！辈苡痴f。
我沖了水，走出去。
“展姐，你也在啊�！毙＄蓯鄣赝铝送律囝^。
“展小姐，李經理會找你做女伴，還是像去年一樣找章小姐做女伴？”曹映一邊補妝一邊輕描淡寫，她說得很隨意。
“我不知道�！�
“展姐，你是李經理的新女朋友��？天哪，你們好保密啊，大家一直以為章小姐是他女朋友。展姐你真了不起，我好羨慕你哦�！毙＄d奮地大喊。
“……對不起，我還有事�！蔽規缀趼浠亩�，有種罪惡的感覺，我不想承認和李諱的關系……因為我心里一直還有凌天。
“太虛偽了吧！”
曹映諷刺的聲音阻止了我的腳步，我停在門口沒有回頭，她話里有話，我好奇地想聽她說下去。
“已經得手了不是嗎？為什么還是一副很清高的樣子？你知道嗎，你這樣子真的很讓人討厭！喜歡就是喜歡，為什么遮遮掩掩？沒有一個女人在聽到別人贊賞的時候會是你這個樣子！你非得讓人覺得你是異類，才能吸引別人的眼光嗎？看你這樣子就讓人討厭�！�
“第一，我不覺得那是贊賞，第二……我承認，我沒有你那么敢愛敢恨。”我愛一個人，永遠學不會主動。
說完我沒再回頭，直接離開了。
下班后等到我要回家的時候，公司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雨下了起來，夾著冰星子的雨，冰涼得讓人卻步。也許，我應該繼續在辦公室加班，直到雨停，冬天的雨，通常一下就是整夜。
“展小姐，李經理沒有送你回家嗎？”曹映挽著凌天走出公司大門。
“我可以自己打計程車。”我不是他的責任。
“這里很難叫到計程車�！绷杼煺f。
“沒關系，我習慣等了�！蔽蚁脒@句話只有我自己懂，或許我自己也不見得都懂，我在等嗎？等什么？又習慣什么？
“你的習慣還真是獨到�！辈苡痴f。
“和我們一起吧。”凌天說。
“不用�！蔽曳瓷湫缘鼗亟^。
“是啊，不用，打電話叫李經理來接好了�！�
“李經理和章小姐跟客戶出去接洽應酬了，映兒，你不要再強人所難�！�
“我哪有強人所難？是她不領情！你干嗎憐香惜玉��？明明有難，還要擺架子�！�
“對不起，我還是先走吧。”即使下雨也沒有關系了，我不想再待下去，從這里跑到車站并不算很遠。
“等一下。”凌天抓住我的手臂，“別固執了，很冷�！�
“天，隨她吧，她自己都不愛惜了�！�
“冷也沒關系�！蔽蚁霋觊_，但他似乎比我更固執。
“嘀嘀——”一輛車沖進公司門前的車道靠在一旁。
“思思！我就知道你還在這里�！笔抢钪M。
手臂上的力道隨之松開。
“李諱？你怎么來了？”我問道。
“手機怎么打不通？”他不答反問。
“哦，沒電了�！�
“打電話去你家沒人接，我發現下雨了，料想你是沒帶傘，就借了車過來，你還真在這里傻等��？”他說。
“合約談成了嗎？”
“還有點細節�！彼p描淡寫地說。
“那你還來？”我不解。
“沒關系，送你回家以后再趕回去就行了，合約再重要也沒女朋友重要啊�！彼p松地說著。
但是我知道這次的合約很重要，對方更是挑剔得很，出一點紕漏就可能失去這個客戶。
“你把我送到前面的路口打計程車就好了，你還是趕快趕回去吧，我不想成為禍水�！蔽掖蜷_車門上車，催他開車。
“不害臊，你也算‘紅顏’嗎？”他一本正經地搖頭，開動了車。
“我不是紅顏，但是也希望你是英雄，既然你不領情，那就算了�！蔽业伤�。
“這就另當別論了，我也知道自己挺英勇的，就看你識不識相，快點以身相許了�！彼�。
“就在這停吧，這里可以攔到計程車了，你快點回去吧。記得要專心開車。”我下車。
“你知道關心我就得了�！�
“我是擔心這車，你技術也不是很好，開破車還行，這車可新得很，撞壞了賠不起我可不負責任�！�
“冷血的女人�！彼咧Γ瑩u頭發動了車，離開。然后車頭又一個急轉，在雨中劃出一道美麗的水花，穩穩停在我面前。
“干嗎又回來？”我問。
他搖下車窗，遞出來一把傘。
“有句話我要是不趁現在說可能就沒勇氣說了……思思，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忘記那個人，就不要勉強自己和我在一起�！�
不知道是雨太大，還是太安靜，我只能聽見涼涼的雨聲。
“我不怕等下去，即使是等十年、二十年，我能陪著你就已經很滿足。我不想看見你掙扎的樣子，不想你自己折磨自己，我不想我的存在會讓你感到有壓力……”
“我沒有掙扎也沒有折磨，只是還有一點放不開而已�！蔽艺f。我以為我隱藏得很好。
“沒錯，你表現得很平靜，幾乎沒有辦法知道你內心的想法，但是我還是看到了，以前你雖然不能張揚，但是我看到你眼底的幸福和滿足，但是這幾個月你的安靜里，更多的是落寞和彷徨。如果……我沒有辦法給你幸福，我愿意放棄�！�
他看出來了，但是凌天卻沒有，或許他并不在乎我的眼底到底是失落還是幸福。
“不是的，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是真的忘記了他。如果說連你都要放棄我，那我也許連撐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打開車門下車，在冬天的雨中，他把我緊緊抱在懷里，“我會一直守護著你�！�
我感到一種被疼惜的感覺，暖暖的，讓心底某個冰冷了的角落開始復蘇。
我在獨自站牌下，章甜打電話把李諱招去了，這次合約可能會談崩了�？粗絹碓桨档奶焐驮较略酱蟮挠�，居然不急著回家了。凌天，畢竟是過去了，我不能辜負李諱，我該忘記他。
“思思�！崩钪M來到我的辦公桌前，“晚上公司的‘內部聯絡會’，你記得要做我的舞伴�！�
“你確定嗎？你不覺得找章甜做你的舞伴會體面得多？至少大家都是這么認為的。”
“你這算不算是吃醋啊？”他瞇起眼。
我笑，“是女人的劣根性，女人喜歡和同類比較�！�
“干嗎這么坦白？你說是吃醋至少可以安慰我脆弱的感情�！�
“等你變得脆弱了再說吧�！�
“你這女人真是……”
“冷血是吧。”我接下去，是嗎？冷血？的確對他并不公平，也許該找個機會告訴他一切，那場婚姻還有凌天。
他搖頭，把一個禮盒遞給我。
“這是禮服，穿上它，就算你是只丑小鴨，也會變成天鵝，不會給我丟臉�！�
“那還是算了，天鵝那玩意通常被癩蛤蟆吃掉了，我還是委屈點當我的丑小鴨好了�！蔽覜]有接。
“好了，大小姐，不管你是什么動物，穿上它吧，做人家女朋友，至少應該學會在什么時候妥協一下男朋友，你說是不是？”
“那好吧，我只好勉為其難。”其實對他的細心我還是很感激的。去年年尾的“內部聯絡會”我在家做黃臉婆并沒有參加，所以沒有準備參加晚會的禮服。
“嗯，去換完衣服我們就可以出發了，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彼f。
老實說身為女人真的不是很美的差事，大冬天的居然冠冕堂皇地被要求每個人都穿上晚禮服，而男人還要在一旁很哀怨地說：只有你們女人才有打扮的權利，我們出席任何重要一點的場合都只有一套衣服——西裝。好像他們都穿煩了，其實我們看煩了倒是真的。但是至少，不會在因為“美”而忍著被寒風吹倒的危險。
“怎么樣？還是很冷啊？”坐在車上，李諱算是有良心地問。
雖然穿著外套，但是雙腿就不是那么好運了，簡直要僵掉了。李諱脫下西裝外套蓋在我的膝蓋上。
“你車里的暖氣要什么時候修好��？”我懊惱地問。
“呃，我忘記了，我沒想到你這么怕冷。再忍一下，很快就到了，會場有暖氣�！�
“為什么禮服是黑色的？！”我更郁悶。
“怎么了？黑色的禮服很高雅啊，很配你——因為你就是缺少這種氣質。”他不忘挖苦我。
“不吉利的！”我說，黑色是我的“死亡顏色”。
“怎么？學誰迷信？”
“不是迷信也影響心情吧�！币话阄沂遣惶艉谏囊路┑模杏X有些壓抑，跟迷信無關。
“看到我，心情還差？”
“更加�！蔽也涣羟榈卣f。
好在公司離會場不遠，只有十分鐘車程。抬幾句杠，抱怨幾句，很快就到了。
“知道我們為什么要遲到半小時才來嗎？”會場在二樓，聽那動靜，已經開始有一會了。
“為什么？”我配合他的沾沾自喜。
“前半小時是公司董事會的年度總結、表彰和展望未來宣言，讓人聽得想打瞌睡的那種，我是怕你睡著在會場，有失風度。”他說。
“雖然是聰明的做法，但是你邀功的說辭太拙劣了吧。”我們已經走到了會場門口，正好聽到里面傳來我們老董的聲音：以上是我們下年度的大體規劃，下面，請大家盡情享樂。
我們走進會場，音樂已經響起來了。
“李諱。”章甜第一時間看到了我們，正確地說是看到了李諱。
“美麗干練的章小姐，你真是越來越迷人了，怪不得昨天那個客戶被你吃得死死的�！崩钪M說。面對章甜，他的嘴就像抹了蜂蜜一樣。
“是嗎？可是好像還是比展小姐略遜一籌，她把你吃得死死的�！彼煤⿺骋獾哪抗獯蛄课�，難道她喜歡李諱？
“她也只能把我吃死，對別人就沒辦法了�！彼f。我暗暗捏了他一下，什么跟什么，好像他的犧牲很大似的。
“我寧愿只吃死你一個�！闭绿鹫f。
她真的喜歡李諱。
“但是我的皮太硬了�！崩钪M真的很具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精神和技術，和章甜周旋不費吹灰之力。
我移開目光看見曹映和另一個男人跳舞，是銷售部姚經理，他是有名的色胚，一雙手在她身上不規不矩的，凌天呢？我好不容易在舞池旁的沙發上看到他，而他深邃的目光，卻定在了我的身上。
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李諱，他并沒有察覺什么不妥。
“陪我跳一曲。”章甜說。
“美女相邀，想拒絕都難了。思思，你去找幾杯飲料甜點打發一下，等我�！�
“嗯，你去吧。”我說。
李諱和章甜進了舞池，有幾個不相識的男人邀舞，但是我拒絕了，理由是“對不起，我不會”。其實我也不是不會，但是這是最不傷人的理由。
“你跟他進展得好像很順利�！绷杼焱蝗怀霈F在左手邊。
“你來，不是想追加我婚外戀的罪名吧？”我只能這么想。
“不，我現在覺得離婚是正確的。”
我的心似乎被諷刺地刺了一下。
“是啊，你，還有我都自由了�！蔽艺f。他已經自由了，而我，也會的。
“是啊，你，還有我都自由了�！彼幃惖刂貜土艘槐�。
“不要學我�！蔽艺f。
“好，不學你，跳舞吧�！彼斐鍪�。
我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到他的手上，一起走進舞池，我居然沒有拒絕。
“誰給你選的禮服？”他問。
“怎么？不好看嗎？”我跟上他的節奏，沒有半點生疏的感覺。
“不是，雖然很漂亮，但是我以為你不會挑黑色的禮服�！�
“不要裝作了解我的樣子！人是會變的�！蔽艺f。老天，我的口氣怎么像個怨婦一樣？
“變成什么樣子都無所謂，只要你高興就好�！�
如果是以前，我是不是可以把這句話當做甜言蜜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