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我見他只收花枝跟芽枝,還暗暗高興,但現在兩人肚子都沒動靜,我可高興不起來,他啊,還是趕緊給我生個太孫,我才歡喜,庶生嫡前又有什么大不了,難不成花枝跟芽枝的兒子還能越過五娘的去?」
齊太后共有十幾個孫子、十幾個孫女,最寵愛的當然是廢太子公孫照,可惜他實在不長進,直到被廢,這才學乖,但為時已晚,雖然也想過聯合親齊家的大臣再運作讓皇上再次改立,但她內心明白,照兒啊,終究不是為君的料,真要把東瑞國交到他手上,只怕不但沒了盛世,還會奸臣當道,民不聊生,那百年之后,她如何有臉面去面對先皇。
至于公孫玥,雖然她不喜歡李皇后,但公孫玥偏偏是最像今上的,臉孔像,個性也像,光是這點,她就無法不疼寵他,何況他文武皆才,又不會因為李皇后就疏遠她,這些年下來,她對公孫玥的喜歡竟是與公孫照差不多了。
「稟太后,太子殿下的步輦剛剛進入壽康宮大門!
原本為了子嗣問題心煩,此刻聽得孫子過來,齊太后自然笑容滿面,「快,去準備些太子喜歡的點心,不,直接跟御膳房的人說太子在這里留飯!
童嬤嬤笑著回答,「是,老奴這就去傳話!
須臾,公孫玥跨過朱紅色門檻,流彩飛花靴踏上了壽康宮的黑磚地,宮女宮婢瞬間伏了一廳,待太子給齊太后行禮后,才整齊的道:「見過太子殿下。」
齊太后喜笑顏開,「過來祖母這邊坐著,你跟你父皇最近不是在傷神馨州水患之事,怎么有空過來?」
「便是帶這丫頭過來見皇祖母!拐f完,公孫玥往姜俏一指。
姜俏連忙跪下。
齊太后從她藕荷色的宮裝、金珠垂墜步搖看出來是六尚,笑問:「怎么,想收房這點小事情可不用過問皇祖母!
太子是儲君,想要哪個女人都行,何況六尚雖然是宮女,卻也都是官家女兒出身,封個承徽或者昭訓都是可以的,在她看來,只要太子妃的位置還空著,太子想收誰都行。
姜俏聞言,直接把頭磕在黑磚上,「婢子不敢!
唉喔,太子干么沒事找她來壽康宮,就算是想夸她救了路叔冀一命真的好棒棒,賞她點金銀也就是了,齊太后有什么好見,看,不過只是一句猜測,她就得磕頭表示自己沒那肖想。
公孫玥一怔,笑說:「當然不是。」
接著他把下午的事情說上一遍,路叔冀如何噎到,姜玥又是怎么樣用方法讓他吐出噎物。
「不是孫兒詛咒皇祖母,孫兒想,讓壽康宮中伺候皇祖母吃飯的嬤嬤跟公公都學上,用不上是最好,萬一,那也比叫太醫來得快!
齊太后原本就笑咪咪的,聽孫子這么說,笑意更甚,「祖母知道你孝順!
前端正圣母皇太后不也是那樣去的?他見個宮女有救人之計,馬上帶來壽康宮,自然是孝順了。
于是童嬤嬤挑了四個高等宮女,公孫玥陪著齊太后吃晚飯的時候,姜俏在后面教導哈姆立克,這其實不難,只是古人不知道原理,所以不知道怎么施救。
姜俏餓死了,但在壽康宮中沒熟人,也不好討東西吃,只能忍著。
在后頭都不知道待了多久,才有宮人來傳,「姜尚食去前面磕頭吧,太子殿下要回東宮了!
終于!
今天簡直累壞人了,可是,她救了一條命,如果這是與眾不同的代價,她愿意承擔,接下來的日子小心點就好,應該不妨事的。
在花廳,姜俏隨著東宮幾個人一起跟齊太后下跪,預備回東宮。
齊太后卻突然道:「抬起頭來我瞧瞧!
姜俏抬起臉,眼睛卻看著黑磚地。
齊太后對她的懂規矩很滿意,「來人,把那套鉆珠青玉頭面拿出來賞給她!
姜俏再次磕頭,「謝太后恩典!
太子離去后,太后閉上眼睛,「去查查那個丫頭的來歷!
太后要查什么事情,自然是快的,不到半個時辰,姚公公已經回來,「回太后,那宮女叫姜俏,祖父跟父親都是大學士,叔父是個秀才,還在考舉人,是興兩代的書香門第,朝中沒什么盤根錯節的關系!
「祖母呢,母親呢?」
「祖母謝氏是個綢緞莊的女兒,謝家當年看上姜老學士能讀書,所以許了三間鋪子當陪嫁,至于姜學士娶的則是米糧大盤的女兒,姓張,姜學士的弟弟則娶了張氏的堂妹,姜俏的哥哥娶的是皇商之女!
齊太后笑了笑,皇商,皇商,也是商。
這姜陶是明哲保身聰明的,給兩個兒子跟孫子都娶了商人家的女兒,離富貴是遠了點,但看在別人眼中,自然不那樣扎眼。
這樣看來,姜俏應該是不差的。
偌大的東宮只有花枝跟芽枝,是太少了,而且只是宮婢,出身實在太低,姜俏這出身倒是恰當,何況自己的孫子她還不知道嗎,他大可把人派過來就好,還親自帶過來,分明是有好感,能來給她磕頭,這多大的榮幸。
于是,當晚,一紙壽康宮的懿旨進入東宮—著,姜俏蕙質蘭心,堪能伺候太子,賜為承徽。
姜俏拿著懿旨,整個人都懵了,啥?承徽?
芫華卻以為她高興壞了,「恭喜姜尚食,不是,婢子恭喜姜承徽!
不,不是啊,老天鵝,她不要—
救人一命不是勝造七級浮屠嗎,她怎么會落得這種下場,姜家無論男女都只跟商家結親,她卻在擔任了半個月尚食后成了太子承徽,這讓祖父知道,不拿家法打斷她的腿……
她內心在哀嚎,想尖叫,眾人卻以為她是欣喜過度,紛紛跟她見禮,唉喔媽啊,她不要,真的不要,她不喜歡太子,她只想好好過日子啊。
太子正準備就寢,崔公公匆匆進入寢殿,「啟稟太子殿下,太后下了懿旨!
公孫玥頭也不回,「哦,封了姜俏什么?」
崔公公恭敬回答,「為承徽。」伺候太子多年,也不用回太子是怎么知道的,總之不是他們這群下人可以猜測。
「賜住春暖院,開庫房拿些好東西賞了。」
「是,不知道殿下要賞哪些,是珠寶,還是畫作,藥材?」
「你看著辦就行!
「是!鼓蔷褪歉髻p一些,不用太過,但也不能怠慢就是。
太子張開雙手,讓丁尚寢帶頭共五個人替他換下衣服鞋襪,待衣服換好,又揮揮手,丁尚寢帶著宮女很快退下,寢殿內就剩下胡嬤嬤。
胡嬤嬤是看著太子出生長大的,又陪著李皇后經過一場宮斗,規矩自是沒那樣多,笑著回:「太子今日不過去春暖院嗎?」
雖然臨時,但既然是東宮內的預備住所,當然是日日打掃,被褥換新自然也就行了。
「今日太晚了,明日吧!
「是,那老奴伺候太子安睡!
說伺候,也只不過是等太子上床,替他把鞋子擺好,門外自然有尚寢的人值班,不用她這老婆子做事,姜承徽是齊太后賜下的名分,太子卻沒當日讓她侍寢,這可是好事,得把消息遞給皇后娘娘才是。
夏天,雕蘭木窗自然開著,花園中幾棵大樹在風吹中發出沙沙響聲,園中的桑橙花香隨著夜風吹入,伴隨著夏夜蟲叫,閉上眼睛倒有幾分鄉間野趣。
公孫玥躺在金海棠繡紋的被榻上,內心也覺得自己很不容易——姜俏,你終于成為本太子的女人了。
去年八月,他在東宮舉行了一個賞花會,邀請二十五歲以下的世家子弟,酒過三巡,眾人說起大渠江的泛濫問題,半年旱半年澇,當地百姓苦不堪言不說,另一方面也顯得朝廷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