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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神與憂(下) page 16 作者:決明
    破財踏進「喜上眉梢」,就見開喜懶懶橫臥在床,手里那本書……他三日前來時,好像也見喜姨正在讀,三日過去了,那本還沒看完呀?

    他近來覺得喜姨臉色不好,有些蒼白。

    回過她是否哪兒不舒服,喜姨只說「沒勁,懶得動」,他卻不是很放心,前些日子,喜姨還會四處走走逛逛,串串仙儕的門子,近期總是窩在床上。

    「還是我幫你孵半年蛋,喜姨好好休息半年!蛊曝斮N心提議。

    「我怕它習慣了我的仙氣,中途換人會有影響……」

    「可是喜姨,你看起來好累……」破財很擔心她。

    她揉揉他的小腦袋瓜,感激他的體貼,笑道:「不累啦,只是努力了這么久,一點成效也沒有,喜姨有些失望、有些怕!

    怕,到最后,換來一場空。

    怕,終究沒能幫上憂歌的忙。

    想到這崽子時常透過金發連結術,與狩夜報告近況,開喜快快補上一句。

    「你同狩夜聯系時,別多嘴呀,就說……再等等我!

    這一句「再等等我」,她也數不清自己說過了幾回,從最開始的干勁十足,到氣勢越來越弱、越來越無法篤定,甚至,好怕再說出口。

    瞥見破財擔憂的小眼神,開喜自覺自己這個大人,當得也太窩囊、太失格了。

    居然教個孩子替她操心,喜神都不喜神了。

    她挪了挪身,挺直坐起,讓自己瞧起來精神點,說話嗓音刻意揚了揚,想撞蓋病懨懨的無力。

    「破財,是不是我仙力灌得不夠多呀?我原先擔心金烏卵脆弱,受不住突然被灌入大量仙力,所以略有節制……要不要我日日再多添加一點,著它能不能早點卵化?」

    破財蹙了蹙小金眉:「可是喜姨你……」

    他有些支吾,一時不知該用「看起來好糟」抑或是「看起來像已經耗盡氣力」才好。

    聽說日前她去幫天愚掃地,掃不到半刻,竟險些昏倒,嚇得天愚塞給她數罐丹丸,叫她暫時都別過來……

    頓了頓,有了決定,破財回道:「會不會太勉強?」

    雖然她佯裝一副活潑振作,仍能聽出她聲音里的逞強。

    「不勉強、一點都不勉強,多吞幾粒補氣仙丹,不就全養回來了嘛!归_喜越想,越覺得這真是好主意,自己怎沒早點想到,白白浪費大好光陰。

    「喜姨,我不是很鼓勵你這樣做……」

    「喜姨知道分寸的!顾χ秩嗯娜彳浗鸢l。

    這句話,由喜神口中說來,沒有半分說服力。

    他娘親曾說,全神界,最沒有分寸的,當算喜神莫屬……

    破財有些憂心忡忡。

    覺得,會發生什么不大好的事,可他又說不上來,會是什么不太好的事。

    開喜的性子,本就屬于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絲毫不浪費時間,由床邊小柜摸出一瓶藥,倒了三顆直接吞,還險些噎住。

    破財急忙倒水給她喝,才終于將藥丸子咽下。

    吃完沒多久,她雙掌貼在金烏蛋殼,開始貫注仙氣。

    魔殿的偏廳,鐵棘窗外透入光絲,燦亮一隅,憂歌召墨羽來見。

    窗邊的長桌,兩杯溫酒,熱暖煙絲,裊裊飄散。

    「墨羽,你已準備妥當了?」

    早在兩年前,他已與她將話說開,即日起,她自由了,毋須留于無喜城,等候那個必死命運。

    墨羽初聞時,相當詫異。

    許久之前,被選定為魔后人選的那一日起,她便已接受宿命,為魔境的生存而殞,產下孩子就是死期,她明白、她理解,她并無怨。

    她幾乎用了大半的生命,準備面對一切,如今卻被告知,她再不需要被人安排,有權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若想待在城里,他亦不反對,全憑她作主。

    一時間,她只覺茫然。

    相較兩年前的她,此時此刻,她面上一片淡然,無任何情緒起伏。

    能避開死亡,她該要開心,偏又尋不著開心的理由。

    若要說,她懷有惆悵,似乎也不盡然。

    「是,多謝魔主寬限墨羽兩年時間,今日,我便會啟程,離開無喜城!

    墨羽臉上罕見喜怒哀樂,會笑,笑得卻不真切;會怒,怒得也不真誠,她一向如此,淡淡有禮,頗有疏遠。

    當日聽畢魔主所言,她并未立即離開,請求幾年寬限,徒至她園中一株鳳尾金蘭開花,她再取了花一并走。

    憂歌應允了她。

    鳳尾金蘭,極其嬌嫩珍貴,三百年萌芽,三百年開花,其間只消半點失手碰撞,枝殘蕾調,前功盡棄。

    他大概已忘了,鳳尾金蘭,是他送她的第一株花,卻是她所央求,他沒有任何遲疑,命人為她尋來。

    她兒時聽娘說,鳳尾金蘭是魔境男女互訴情意之花,她以為,他的贈予,也代表著某些涵義……

    后來才知,他的諸多縱容,以及近乎事事寬待,只是給予「魔后」的一點點仁慈。

    一種以命相換,最殘酷的仁慈補償。

    她,或是鳳尾金蘭,之于他,從來就沒有其余意義。

    昨日,鳳尾金蘭綻開最金艷的蕊瓣,如鳳凰振翅欲飛。

    她離去之期,亦然。

    「墨羽能否再求魔主一事?」

    「說吧!

    「我可以帶走那只黑犬嗎?除它之外,其余旁物,墨羽皆不需要!

    黑犬?

    憂歌想起來了,是與開喜一塊闖入魔境的黑族男人,他完全遺忘這號人物。

    「當然可以!箲n歌的大方,源自于對猋風死活的滿不在乎。

    由墨羽索討的神情看來,猋風的真實身分,她似乎并不知曉。

    不過憂歌不打算跟墨羽多說,猋風直接被帶走也好,省得以后開喜回來,兩人又湊一塊胡鬧!_喜與其他男人走太近,他心里,不甚舒坦。

    「你不是蒙養許多魔寵,為何獨獨只帶它走?」憂歌難得好奇,以往墨羽之事,他鮮少過問,雖給她未來魔后之后,并未真心以妻子視之。

    他確實對墨羽不在意,但若開喜日后問起猋風,他好給她個說法。

    墨羽一方面微訝,沒料到他會關切她,一方面又因提及愛寵,微微綻了朵笑,未多思索便回道:「它看起來最不起眼,也無討喜外形,可它,待我最忠誠,上回園子里入一尾至毒化骨蛇,它不顧自身安危,只顧著不讓化骨蛇傷我,沖上前與蛇纏斗,反倒挨了好幾記咬,明明我沒有柔弱到對付不了一尾蛇,偏它……」

    墨羽察覺自己說得太多,嬌嗓隨淺笑淡去,沒了聲音。

    他與她,不曾有過這般閑情,好好互道家常的時候……

    「魔主應該是不愛聽這些,墨羽多嘴了。」她歉然一福。

    「無妨!

    他不愛聽,但他知道,開喜會想知道猋風的去處,聽聽何妨。

    片刻的沉默,代表兩人之間的對談,到此為止。

    墨羽畢竟識趣,下一句,便是告退,憂歌也未攔她,領首同意。

    踏出魔殿之際,依然未能厘清,自己心頭一閃而過的疼痛,該以何為名。

    遠遠卻見墨色大犬,搖著尾,雙眼晶亮,坐在原地等她……

    向來清冷的嬌顏,添上真摯笑靨,步履如蝶兒翩飛,輕盈地迎了上前……

    墨羽走后,狩夜來了。

    應該說,狩夜一直在魔殿中,暫隱身形,實則護衛憂歌。

    他擔心墨羽被卸除魔后之名,若心生不滿,會對憂歌不利。

    「放她離開,是否太早?開喜那邊并無新消息傳來。」狩夜回道,不全然認同憂歌此舉。

    憂歌淡淡飲了口酒,道:「開喜在上界努力,難道我就可以抱持二擇一的僥幸心態,想著她若失敗,還有墨羽能利用?」

    「將壓力全傾注在她身上,唯恐她心太急,而倉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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