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怎么自己動手啦!要教訓這種野孩子,讓小的來就好。瞧瞧,您手都臟啦!”一名家丁大呼小叫地跑過來,抽出一條錦帕,十分狗腿地捧著自家少爺的雙手擦了又擦,像是上面沾了多少臟東西似。
“滾開!”趙玥同時被兩人喝斥,一時有點朦,回神后立即抬腳把家丁踢開,并連忙對賀元解釋道:
“阿元,這家伙對你們出言不遜已經大不敬,竟然還企圖打你們,簡直大逆不道。我氣不過,才會出手教訓的。我、我也只是推一下而已啊,又沒揍他!
“自降身分!辟R元冷哼一聲,不再理他;轉頭看著蹲身撿拾散了一地柴枝的村童,問道:“你沒傷著吧?”
比起受傷,小云比較介意的是——
“袖子破了。”她跌倒時,是往后摔在柴枝上的,左臂的衣袖被一根樹枝給勾破了個口子。
“手臂有傷著嗎?”賀元半蹲下身,下意識伸手要拉過“他”的左臂看。
小云往后一縮,道:
“沒事兒!笔直畚⑽⒋掏,就只是擦破一點皮。
賀元其實也不想碰他的——畢竟這村童一身灰抹抹的補釘衣著,就跟乞丐差不多了;雖然聞不到臭味,卻也讓人忍不住去想這衣服不知道幾年沒洗過了。只是,當他蹲下身時,就直覺那樣做了。若不是被躲開了,現下自己干凈潔白的手,肯定已經落在這滿是補釘的衣服上了。
但,他不想碰是一回事,被躲開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躲什么?”不爽地問。
“哈!我打賭,他一定同樣回你一句男女授受不親!辟R明也蹲過來說道。
“你就非得有人跟你一樣被錯認為女孩兒才滿意是吧?”賀元橫了賀明一眼,見賀明縮了縮脖子,才轉回頭看著村童。“問你呢!你再敢回一句‘男女授受不親’看看!
小云將柴枝再度捆實了,也不急著背上,反正一時脫不了身。若是打發不了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她想走可沒那么容易。
“不給摸不行嗎?”小云再懶得使用文氣的字句了。
“喝!你居然敢嫌棄!”賀元覺得不可思議!熬退隳悴恢牢覀兪钦l,我們人多勢眾的,你就不怕?”
“為什么要怕?你們要殺人滅口嗎?”小云問。
賀元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覺得有點無力,跟這村童說話滿累的,偏偏旁聽的話又覺得有趣……
“我們沒有那么無法無天。”
“你不是應該說‘我就是王法’嗎?”
“我為什么應該說‘我就是王法’?”雖然答案肯定是他不想聽的,但就是忍不住要自虐。
“戲臺上的富家惡少都是這樣演的。”小云好奇地看著賀元。“你怎么不照著說?”
“我為什么要照著說?”賀元撐起一肘托住下巴,繼續以無力的口氣反問。
“你照著說完之后,他們——”指著不遠處的那一群家丁護衛丫鬟們。“就可以沖上來為惡鄉里了。”
“你們這里的戲班子都演的什么?”
“就演你們這樣的!毙≡婆呐耐壬险吹哪嗤粒呎f邊起身。
賀元也跟著起身,發現這村童還真矮小,不知道有沒有五歲?
“還有需要我回答的嗎?”真的得走了,肚子餓極了。
賀元見這村童正要扛起那捆樹枝,好奇地上前一步,扯著繩子一頭拎了挎,發現還真沉。
“你是慎嚴庵的人嗎?”
“不是!毙≡茖⒗K子扯過來,套進自己雙肩;一使勁,再度背了起來,繞過賀元,走人。
“喂!你就這樣走啦?”賀明叫著。
不然咧?小云沒有理會他們,既然沒人擋著,她便加快腳步,在濃密的樹林里左拐右繞,很快便消失在那群人的視線里。
許久,趙玥見賀氏堂兄弟仍然默默望著那村童消失的方向沒有動作,忍不住開口道:
“就這樣放過他?”
“不過就是一個招惹來打發時間的村童,你還想怎地?上賀明朝趙玥翻白眼。
賀元抬頭看向天空,伸手接住幾片雪花,道:
“走了,回馬車里去。柯銘也該出來了!
在那群衣著鮮亮的人們離開兩刻鐘之后,原本應該早就離開的小云,卻從另外一頭回到這兒來。
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先前那顆名為珍珠的小石子的落點。那時她腳尖撥著那顆珍珠,一邊應付著那個笨蛋時,就把珍珠給撥到草叢里了。那時可沒想要占為己有,只是很煩那笨蛋的態度,不想他好過而已。后來那幾個人忙著招惹她,問她一些笨蛋問題,根本忘記要撿回那顆小石子,她也就順勢應付,沒提醒他們忘了撿珍珠這回事。一通胡扯下來,她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覺得有趣,反正對她來說,目的達到就好,她得到這顆漂亮小石子啦。
既然他們忘了撿走,那她自然不介意“收留”這顆珍珠。這種白亮亮圓滾滾的小石子她從沒見過,還滿好看的呢。
反正這樣陰沉的天氣,中午過后肯定會下大雪;他們這兒一下起雪來,都是幾個時辰下個不停的。要是那些人回去后才想到這顆小石子忘了撿,回轉過來,也沒得找了,全被雪蓋住了。
如同小云料想的,中午過后,整個無歸山就鋪上了一片雪白,更下起了雨,直到晚上都沒有停過,泥澤滿地,寸步難行。早上熱鬧過一陣子的樹林里,接下來幾天都再無人跡。
第6章(1)
“喂!
隨著這聲叫喚而來的,是一顆以極輕力道砸到身上的果子。那顆果子砸到小云的腰側,足夠讓眼尖的小云看清是顆果子,即刻驅動她靈活的肢體,在果子落地前,右腳勾起,先是以腳背接住果子,然后用巧勁往上一拋,果子便劃了個圓弧,穩穩落進她右掌里。
這是什么果子?皮肉光滑,顏色紅中帶青,比柿子要大上一圈,還泛著一種好聞的果香味。
“這是柰。”
“‘果珍李柰,菜重芥姜’里指的柰就是這個啊!毙≡苹腥,更稀奇地看著手中的果子,一眼也舍不得移開,心中更是幻想著它的滋味。
“你說你沒上過學堂,怎么識得《千字文》?”賀元還在回味著這個村童靈活的身手,想著這家伙或許是個蹴鞠好苗子,至少練個白打不成問題;接著就被村童隨口說出的章句所驚詫。一個沒上過學堂的人,怎么會出口成章?這不合理,但這村童也沒有騙他的道理。
“我連佛經都識得了,為何不能識得《千字文》?”看在果子的份上,小云也就回了他的話。
“若你確實沒上過學堂,那就是家里出過讀書人了?稍眠^功名?”其實從這村童身上的衣著看來,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他的家境恐怕比一般小歸村的人家更為窘迫拮據。
“功名?”小云想了想,很確定自己家的祖輩從來只有三個身分——農民、獵戶、山匪。別說沒讀過書了,恐怕連書長成什么樣都不見得看過。
“通過科舉,取得秀才、舉人、進士等出身,便叫功名!
“我家沒出過有功名的人。那很厲害嗎?”小云知道村長很希望子孫里出一個有功名的人,一直都拚命在讀書上燒錢,從來不手軟。一般平民為博富貴,重視功名倒是可以理解,卻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有錢得要命的人,原來也會看重科舉功名。
也就是說……不管出身貧賤富貴,功名這東西,對世人來說都是很了不起的事,對嗎?
“你聽過‘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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