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是夏天,窗外有一株粉紅的花樹,被大風吹落了紛紛的花瓣。她忽然有一種錯覺,彷佛有大雪打在玻璃上,周圍出奇的冷。
母親離去前的神情,她記得清清楚楚。沒有哭泣,只有平靜--把痛苦都埋在平靜如水的外表之下。
母親的表情有些茫然,如同站在人生的叉路口,不知該何去何從。
雖然,后來母親再次結婚,找回了幸福,但當時那落寞的樣子,宋嘉芊永遠無法忘記。
而當時的父親,也不好過。深夜她起床到樓下喝水,路過父親的房間,總會聽見隱隱的咳嗽聲。
她知道,父親又在抽煙了,雖然醫生已經警告父親不能再抽煙,但為了排解情緒,他違例了。
那以后,她常在想,這個世上到底有什么東西可以維系婚姻?
愛情嗎?她的父母直到離婚的時候,也是相愛的。金錢嗎?赫赫有名的宋家會缺錢?
一個女人如果死了丈夫,至少她可以得到他的骨灰……可是,一個女人如果離了婚,她則什么也沒有。
于是,她想到了保險。
她覺得奇怪,為什么火災、疾病、死亡……這些人生中所有倒霉的事情都可以保險,單單失去愛情卻不能?
也許小小的保險金并不能真正維系婚姻,但她希望,至少人們可以看在錢的份上,多給自己的愛情一次機會。
這次父親到瑞士療養,把偌大的公司交給她。雖然她知道自己并沒有真正的實權,但這仍然是實施她計劃的一個好機會。
只可惜,竟遇到那個討厭的家伙,讓她那份辛辛苦苦做了一個星期的企劃書,還未在人前展示,就變成了廢紙。
會議室里只剩下宋嘉芊煢煢孓孓立的影子,她咬牙切齒地詛咒著一個人的名字--費伊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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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宋嘉芊決定去找那個家伙好好談談。為了她多年來的心愿,暫時委曲求全向他低頭,應該也不算一樁虧本的事。
從秘書那里打聽到,每天中午他都會到公司附近同一間餐廳用午餐。于是她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尾隨而至。
不巧,今兒并非他獨自一人,只見還有一對男女跟他坐在一起。
宋嘉芊挑了離他不遠的位子坐下,拿菜單掩住自己半張臉,眼睛賊溜溜的朝他所在的方向望去。
這定睛一瞧,差點把她嚇得靈魂出殼。
跟他在一起的居然是……她的表姊夫!
看樣子,費伊凡跟雷子俊并非泛泛之交,從他倆那輕松的坐姿、互相調笑的話語,可見關系匪淺。
而那個女人,一身素雅的打扮,正端莊的坐在一旁,嘴角的笑似輕風吹動的湖水偶爾微微露出波紋,叫人一時半刻猜不出她到底是他倆誰的女人。
“小費,有件事要拜托你。”只聽雷子俊忽然嘆了口氣。
“學長,你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客氣了?念大學的時候,我可從來沒跟你客氣過!辟M伊凡很大方的回答。
“聽說你搬到宋家去住了,是嗎?”
“想讓我幫你在靜林姊面前多說幾句好話?最近我的確每天都能見到她……”
“你今天見不到她了,因為她已經不住在宋宅了!
“哦?”費伊凡眉一挑,“靜林姊終于肯搬回家去住了?學長,恭喜你了!
“恭喜?”雷子俊苦笑搖頭,“她回來了,卻把我趕出去!”
“是你自己想定的吧?”費伊凡莞爾。
“唉……我真的累了,整天跟她吵架,就算是巨人也會體力不支。你說奇不奇怪,結婚之前滿好的一個女人,為什么結了婚以后竟然判若兩人?”
“學長你也一樣呀,結婚以前對她百依百順,結婚后什么都跟她爭!
“我一直都讓著她的!
“嘿嘿,聽說那天你家冰箱里剩下一個柳橙,她剛想吃,就被你搶走了。你還好意思說你一直讓著她?”費伊凡大笑起來。
“我辛辛苦苦掙錢養家,難道回到家里連一個柳橙也不讓我吃?”雷子俊滿臉委屈,“這事是她告訴你的?”
“她跟宋家大小姐哭訴的時候,我正好在旁邊!
“我最恨她這一點--連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都要回去哭訴,弄得天下皆知,好象我是個負心漢似的!”
“實際上你的確是呀!辟M伊凡意味深長的往身旁女子瞧了一眼。
“我……”雷子俊頓時結巴起來,臉也紅了,“我是迫于無奈的……如果她稍微對我好一點,我也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了……”
“天底下做了壞事的男人都會這樣說!
“喂,小費,你也是男人耶,為什么不站在我一邊,反而幫著別人來指責我?”他像委屈的小男孩抱怨。
“我當然是站在你一邊的啦,否則也不會答應幫你的忙了。”
“你已經猜到我想請你幫什么忙了?”雷子俊乍然驚喜。
“想要我原來那間公寓的鑰匙,對不對?”
“嘻,反正你就快當宋家的乘龍快婿了,那間小房子也沒用了。”
“學長,你說錯了。”費伊凡俊顏微凝。
“錯?”雷子俊感到莫名其妙,“難道不是這樣嗎?”
“第一,我未必能當上宋家的乘龍快婿;第二,我即使能當上,這房子借給了你,未來的岳父大人也會怪我,因為他是靜林姊的姨丈;第三……”狡黠的眼睛轉了一轉,“學長,有件事忘了告訴你,這間小公寓其實并不屬于我,它是宋先生名下的,我只不過暫住罷了!
“這么說……你還是不肯把它借給我了?”雷子俊垂頭喪氣。
“雖然學長你剛才的話說錯了,但我也不是不守信用的人,”他將鑰匙叮叮當當取出,“你有難,學弟我當然會義不容辭的幫忙!
“哎喲,嚇死我了,”如獲至寶接過鑰匙的人拍拍胸口,“還以為你要見死不救!
“我只是想說,這公寓雖然我愿意借,但學長你最好不要去住,萬一出了什么事……”
“我都山窮水盡了,怕什么?”他一把放好鑰匙。
“我還有一句想勸學長--這房子,最好你自己一個人住!
“費先生,”坐在一旁淺笑的女子終于開口,“我知道剛才這句話是說給我聽的,請你放心,我不是厚顏無恥的人。”
“聽說許盈盈小姐家兄弟姊妹很多,你現在還跟妹妹睡在一張床上……”費伊凡適時煞住話語,笑咪咪的說:“呵呵,希望是我多心了!
“我保證,自己一個人住!崩鬃涌〈驍嗨,“小費,等我搬進去,把屋子收拾好了,就請你過來吃頓便飯,嘗嘗盈盈做的菜。”
“我一定去。”費伊凡斜靠在椅子上,飲了一口咖啡。
于是兩個老友點頭告別,只見雷子俊起身離開,那個叫許盈盈的女子則跟在他后邊,一前一后保持著疏遠的距離。等到了街邊的時候,女子忽然蹲下身子,替雷子俊系好由于步履匆忙而松開的鞋帶。
這一個自然的動作,這一低頭間的溫柔,還有雷子俊看她時感激又憐惜的眼神,足以說明了兩人的關系。
雖然,之后兩人并沒有搭同一輛車離開,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但那曖昧的情愫卻在空氣中濃濃地蕩漾。
宋嘉芊不禁勃然大怒。
她的表姊在家里整日以淚洗面,這個負心漢卻在這里跟他的小情婦眉目傳情?
若不是身處大庭廣眾之下,她早就拍案而起,沖過去把那個壞蛋,連同他的情婦和死黨揍一頓了!
“大小姐,不介意一起喝杯咖啡吧?”沒想到,她沒有沖過去,那個欠揍的某人卻膽大包天的朝她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