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林書俏回過神來,往前踏了一步,進到屋內,“你要是在昨天走完了五十公里之后還能有力氣出去轉悠,我也服了你,足可證明我是多慮,白跑一趟我也認了。”
朝露聽得出來,這聲責備里含著親昵與關切,再一想,她本就是褚云衡的朋友,而自己此時還傻愣在門口,實在不是待客之道,于是忙朝門的一側退了一步,讓林書俏可以更方便地走進來,接著又走去廚房,拿了杯子出來,斟了一杯沉香茶端給她。
林書俏接過茶,道了謝,這才像想起了什么來,輕問道:“云衡,你家換阿姨了?”
“不是,”他搖搖頭,“只是來幫忙的朋友。”
“哦。”林書俏看了朝露一眼,遂低頭喝了口茶,又道:“要不是我閑著無聊上網,剛好看到關于競走的新聞,還有你偉大的特寫照片,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會參加這樣的活動。你想獻愛心,或者想挑戰自己,都該量力而行才是!無論是作為你的朋友,還是從一個專業物理治療師的角度,我都不贊成你這瘋狂的舉動!
“妳說的有理,但我也只是偶爾為之,這一次,老實說很累也很過癮,不過……有這一次經歷也夠了。”他柔聲道,“妳別擔心過度,瞧,我這不是還好嗎?”
“好個鬼!”林書俏嚷道,“這樣強度的運動是你可以承受的嗎?你老實說,從昨晚到現在,你的腿、你的手有沒有痙攣?”
“今天早上起床前有過,不過,我用妳教我的方法,已經很好地抑制了!
“你明天有沒有課?”
“有!
“必須去學校?”
“當然。”
“幾點結束?”
“下午兩點以后就沒課了!
“那很好,你知道該怎么做!
褚云衡像個聽話的孩子,慢慢點頭,“知道,我會去妳那里做物理治療。”
“這還差不多!绷謺文樕下冻鰸M意的神色,“不過,這里雖然沒有醫院復健科的專業設備,我仍可以用我專業的按摩手法幫你減輕疲勞,你也不希望明天到學校后出現痙攣吧?”說著,便起身要推他進臥室。
“等等書俏,我這里還有客人在……”褚云衡放下手閘,“晚點再說!
朝露見狀,忙說:“褚先生,這里也不需要我了,我先告辭了!
褚云衡掉轉輪椅,面向她,“好的,替我問候賀阿姨!
“再見!彼称鸢蚍績鹊膬扇祟h首致意后離開。
朝露回到家的時候差不多四點多,賀蕊蘭在廚房做晚飯。
“媽!背稉Q了鞋,走進廚房,“我替妳去工作為的是讓妳好好休息,妳又瞎忙活什么?晚飯等我回來弄就好了!
賀蕊蘭正在切肉絲,“我感覺好多了,就想做澆頭面吃,不累的。”
朝露洗了手,回身接過賀蕊蘭手中的菜刀,“我來。”
賀蕊蘭退到廚房門口望著她切肉,隔了片刻開口道:“妳今天去得怎么樣?”
朝露的刀停了停,又落了下去,“挺好的。”
“小褚對妳還和氣吧?”
朝露淡淡笑了笑,“我想,他這人大概對誰都和氣!
“這倒是,這小伙子的涵養真是沒話說!
“嗯!背秾Υ藷o異議。
切完肉絲,洗了砧板,她又拿起擱在一旁的雪菜切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回頭見母親還在廚房門口站著,心思一轉,便問道:“媽,該不會妳還在打讓我和他相親的主意吧?”
賀蕊蘭嘟囔道:“我是挺中意他的,可這事兒說到底得看妳的意思,妳不愿意,我只好死心啦。”
朝露撇撇嘴,往炒菜鍋里倒了油,“媽,妳以為這事只隨我高興?人家還未必看得上我呢。我是介意他的殘疾,但就算我不介意,妳以為他就一定能相中我?他身邊難道就沒有更好的人選?”見油熱了,她把肉絲和切好的雪菜倒進鍋里翻炒。
“沒有什么人選。”賀蕊蘭很肯定地說,“他行動不方便,又不是愛到處玩樂的個性,成天學校家里兩點一線,接觸的人有限。”
朝露一邊揮鏟一邊道:“媽,妳不過一個禮拜見他個一兩回,知道什么呀。”
“聽妳的口氣,好像知道得比我多似的!
朝露炒好了雪菜肉絲,拿干凈盤子盛好,放到一邊,“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覺得那個褚云衡實在不用別人操心終身大事,他……怎么說呢?他的身邊不會缺乏欣賞者,當然,其中也包括異性!
“妳不就欣賞不了嗎?”
“我也欣賞他,”朝露老實答道,見到母親流露出興奮的表情,趕忙補充,“但僅限于欣賞。媽,妳的眼光沒有問題,他是個好人,更難得的是,他不是那種讓人覺得無趣的好人,他有深度、有思想,也不缺少風趣幽默,但是,當初我介意的,現在依然介意。”
賀蕊蘭滿臉遺憾,搖頭嘆息道:“可惜啊……我不只可惜妳,也可惜那個好孩子,可惜了他這樣的人品才干,卻攤上了這樣的身子。說句心底話,就算他當不了我的女婿,我也希望他早點成家,有個伴能扶持他一把,這孩子不容易啊!
朝露聽了,只覺得心里有只尖銳的爪子劃得她難受,眼前浮現一個畫面,那個模糊的背影拖著腿前行,那劃著圈的病腿每隨身子甩動一下,爪子就跟著劃了她一下,她幾乎想沖進那個虛幻的畫面里,攙住那個蹣跚而行的人,助他一臂之力。
她很快回過神,繼而是一陣惋惜和心痛。是的,她為那個認識不算很深、交情幾乎算無的褚云衡感到心痛,她深切地理解母親為什么會對一個年輕人這樣關心備至,那實在不是一個讓人可以冷漠對待的人。
她只是個俗人,無法忽略他的殘疾,但是,她由衷地希望這世上能有一個不俗的女子堪配這樣一個不俗的男子。
驀然間,她記起那個叫書俏的女子,心里莫名地略感安慰,轉而對母親說:“媽妳也別替人家瞎操心,我今天還在褚云衡那里遇到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看上去和他親密得很,說不定人家早就是情侶了呢。”
“哦?叫什么名字?”
“我聽褚云衡叫她書俏!
賀蕊蘭面露了然,“原來妳說的是林醫生。他們倆雖然要好,但沒戲!
朝露一邊接了用來煮面條的水,放上瓦斯爐,一邊問:“妳怎么這么肯定?”
“他們認識好多年了,從小褚在德國那會兒就認識了,若要有發展的余地,早就進入狀況了,還會等到今天?不是我說,林醫生對小褚也許有心,我在他家做了好幾年,一個月總能見她來個一兩回,囑咐這囑咐那的,廚房里的事有時也會幫忙,說實話,一個女人做到這個地步,說她沒有心我是不信的。但小褚對林醫生好是好……卻總覺得少點火候。”
朝露失笑,“火候?這算什么用詞。”
賀蕊蘭對女兒的嘲笑不以為然,“媽是不會那些高深的詞。我就說一個事實,任平時多么文雅的一個男人,見到自己動心的女人眼睛里能沒一點和平時不同的火花?小褚對林醫生就是少了那點火。”她垂下頭,忽然有些哽咽,“妳還別說,妳那個爸爸,有時候我還挺想他的,我們也有過好的時候……”
朝露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深知母親骨子里是個感性的人,她摟住母親,柔聲說:“我有時也會想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