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池由霍家守護,躲過外界的重重戰火,傲立于塞北之上,其商業興盛的程度一點也不輸臨安。
街道上叫賣聲絡繹不絕,來往的駱駝牛馬、穿各式衣衫的外族,熙來攘往的商賈交織出一片繁榮景象。
那輛有篷馬車并未回到青睚堡,而是直接到了紫溪城里補貨,趁著車夫下車采購,海瀲兒悄悄地溜下馬車。
站在紫溪城的大道上,她欣喜地看著這一切,腳步越發的輕快,她逛了牛市、逛了布店,還去了城中最大的藥鋪,等走到腿酸,她才想起該去大嫂的食肆看看。
經人指點,她來到遠近馳名的芙蓉坊,芙蓉坊門面矮小,甚至稱得上有些寒酸,可這一點也不影響芙蓉坊門庭若市的生意,門前長長的人龍從街心一直排到街尾,除此之外,芙蓉坊所在的河東大街上,還飄散著芙蓉坊里炒制美食的濃烈甜香,那味道直鉆人心肺。
“會是什么好吃的呢?”海瀲兒看看長長的人龍,驕傲地笑道:“我是大嫂的弟妹,我就直接去廚房吃好了!
踮著腳丫子,海瀲兒一臉壞笑地溜向芙蓉坊的后門,走到一半,一扇窗里傳來大嫂的喊話聲——
“快!把我的菜籽油拿過來!
“是最靠墻的那一缸嗎?”這是大哥霍炎庭的聲音。
“是的!
往前邁出的小步子猛然收住,海瀲兒攀上窗戶,仰著小小的腦袋瓜往廚房瞧。
只見燒得火紅的爐灶邊,一身蔥綠色衣衫的水芙蓉滿身大汗,兩頰紅潤,此時她正洗刷著爐灶上的大炒鍋,身后還背著睡得香甜的霍辛桐。
青睚堡不怒而威的堡主,這會正環繞在妻子身邊忙前忙后。
“蓉兒,是這一缸嗎?”
“拿錯了!钡沟粝村佀,水芙蓉瞧了一眼送過來的缸,一勁的搖頭。
“那我再去拿!碧锰们囗けぶ髟谄拮拥闹笓]下,連忙又回頭找起油來。
“再里面一點,對,就是那一缸,謝謝炎哥。”水芙蓉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油,連忙倒油入鍋,鍋里霎時升起青煙,一股清甜的油香味也緩緩飄散開來。
等油熱了,她把早已備好的水晶包子丟入油鍋里,微煎片刻,等包子變成金黃色后,她再將熬制一天一夜的大骨湯倒入油鍋里,瞬間油鍋劈咱爆出聲響,轉眼又平息下來。
“哇!哇哇哇——”被爆鍋聲吵醒,還不會說話的霍辛桐在娘親的背上被嚇醒,她揉了揉小眼睛,哇哇哭了起來。
“辛桐乖,不哭,今日人手不夠,爹娘很忙,你要乖喲!
霍辛桐不高興地嘟嘴,可憐巴巴的小眼睛一直看著自己的爹爹,小手不停地朝霍炎庭揮動。
沉穩如山的男人溫和地扯了扯嘴角,對妻子說道:“我來看著辛桐,你好好做煎包吧!
“好。”
霍炎庭抱過女兒,霍辛桐終于如愿以償地來到爹爹的懷里,很快就止住了哭泣,胖乎乎的小手開始玩起爹爹胸口的墜飾。
“炎哥,能幫我拿一罐蜂蜜嗎?”
“好,我這就去拿!被粞淄问直е畠海苿訅汛T的身子在窄小的廚房里為妻子服務。
“大嫂使喚大哥使喚的好自然啊,不是要以夫為天嗎?”在窗外看著的海瀲兒嘀咕了起來,“難道岳哥不讓我來城里,是怕我發現大嫂和大哥的秘密?他們違背祖訪……”
“什么祖訓?”
“以夫為天的祖訓啊……”咦,是誰在說話?海瀲兒回頭一看,只見不知道什么時候,身著深紫色長裙的婆婆已來到她的身后。
“娘!”
“你家那個臭相公呢?”田春光知道今日芙蓉坊人手不夠,特地過來關照一下,哪知居然碰到二媳婦,不單如此,礙手礙腳的岳兒竟然沒有黏著她,真是難得呀。
“那個……”要不要告訴娘她是偷跑出來的?
這時,一個魯莽的異族男子背著木柴與倆婆媳擦肩而過,他背上的木柴不知怎地,竟鉤到田春光的發髻。
“快停下來!”海瀲兒發現了連忙出聲。
異族男人遲鈍的扭頭看,步子卻沒有停止邁進,就在這一扯一動間,田春光的幾縷發絲就這樣被他狠狠地扯了下來。
站在不遠處的霍磊看到了這一幕,氣得大吼,“哪里來的混帳王八羔子,竟敢扯掉我春光妹的頭發!該死!”他震天的怒吼響徹云霄,如果天上住著神仙的話,估計也會被他嚇得連滾帶爬。
怒吼之后,老當益壯的霍磊狠狠地抬腿把那個異族男子踹飛出去,塞上梟雄雖然老了,但氣勢和狠毒依然不減當年。
“竟然在我的地盤傷我娘子——”霍磊一個箭步上前,拉起趴在地上正在吐血、一臉惶恐的異族男子,欲再補一拳。
“夠了,霍磊,你答應過我什么?”田春光撫著發鬢正色道,將亂了的發絲收編好。
只消一句話,剛才猶如惡魔的老頭子忽然愣了愣,眨眨眼,松了手。他丟下異族男子,火速回到田春光身邊,討好地笑道:“記得記得,可是這個傻子他……”
“他是無意的,不知者無罪這個道理你不懂嗎?況且只是幾根頭發,我并無大礙。”田春光皺眉道。
“是是是,我下手太重了。”霍磊干笑著撓撓頭。
“還不快把人扶起來?”
“這位壯士,快起來吧!被衾诠怨缘胤祷厝,拉了那個嚇壞的男人一把。
異族男人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雙腿打顫地直給田春光鞠躬。
“對不住,我家相公脾氣不好,還請你見諒,這是五兩銀子,回去找個大夫替你看傷。”田春光忍住痛,笑容可掬地對異族男子說道。
一旁田春光的婢女雪梅已將五兩銀子給了他。
“對……不起……”異族男子用生硬的中原話回應,“謝……謝!
“快!說對不起。”田春光拉過霍磊命令道。
“對不起!”霍磊謹遵妻命。
處理好小小的糾紛,田春光再回頭,就見海瀲兒瞠大雙眼站在墻角邊,一動也不動。
“怎么了!碧锎汗饫Щ蟮貑。
“霍家的以夫為天……”方才也太夸張了吧,婆婆對公公簡直猶如嚴師,哪里有什么以夫為天的影子,而且大嫂和大哥也是平等相待啊。
“霍家沒有什么以夫為天的家訓!碧锎汗怆p眼精光四射,總算是找到機會提點一下這個傻孩子了。
“啊?也不要求媳婦坐如鐘、站如松?”
“是那臭小子告訴你的?”田春光忍俊不禁,“哈哈,我們家可沒這氣死人的規矩,虧那個臭小子想得出來。”
“也不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海瀲兒接著問。
“當然沒有。”
“所以,岳哥他從頭到尾都在騙我?”
“看來是這樣!
海瀲兒神色黯然,滿肚子委屈。
回想起成婚后,他將她困在山泉別館的事,她就好鼻酸,她如此相信他,他竟然這樣耍她,連祖訓這種事也能拿出來扯謊。
“瀲兒!彼齻闹H,田春光溫柔地撫著她的頭,“那臭小子呀,從小到大一帆風順,招人喜愛。爺爺視他為心頭寶,他姑姑和姑父對他更是百般寵愛,教過他的夫子師傅也對他大加贊賞,他大哥炎庭更是格外重視這個弟弟,處處順著他、縱容他。
“在他的人生路上,都是順著他、愛護他的人,所以他被寵壞了,習慣所有人都圍著他轉,以他為中心,就算成親,他也想繼續這樣被人遷就順從下去,基于這樣的心思,他對你說了謊,要你以夫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