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氣睜大眼,臉蛋又紅又尷尬,任他手掌攀著檢視,他抵過她下巴,審過她面頰,到她一撮一撮的頭發,再有些粗魯地捏緊她胳臂,碧藍眼珠仔細順過耳朵、鼻子、嘴唇……從頭至尾的來來回回、回回來來——
忽地,他捂住嘴,一陣鮮紅自指縫間涌出。
“大黑!”她胡亂對他揩拭!血,一大片血呀!
他拉住她的手,不讓擾亂,仍繼續審視著——還在、還在……還好,他守護的小財神還在!是真真切切的在!沒有一把嗔火燒得太快太盡,沒有一把大火吞掉,沒有他手里握的過分用力,將小木雕像捏碎……
看他眼神縹緲得迷茫,她甩開他的手。“遲暮春!你嘔血了!”
可他只是不停地審視她,著魔似地一直檢查她。
他怎連鼻子都流血了!“可惡、可惡!你今天晚上抓了什么狂了?”
簡直要把所有東西都毀了!
他又緊緊箝著她手臂。
她突想起幾天前,在他房里瞧見的生銹雕刻刀,這才恍然大悟,憤怒道:“大黑!你不是說替我保存了十幾年心里的那塊良善?剛才是怎了?站在你面前的我呢?沒刻神像就沒惦記著?”
她手掌攀上他臉頰,有點用力,扯得兩人面對面。
對!自從她正名為李福氣后,她就沒再看他動過鑿刀雕木。
“你說過不管別人怎么看怎么說我,我叫什么都行;如果忘了,累了,您會永遠記得我,遲暮春三個字就是我;但,若你心底那塊良善不在了,你眼前的我還算是什么呢!”她氣鼓鼓罵出一大串話。
他聽愣了,但也醒了!拔业男碾m是黑的,但還好有她在心中替我保存一點良善!彼约涸f過的。
他如夢乍醒。
“任性!彼持敢槐茸。他是任性,還沒反應過來。
“去坐下。”她一口令一動作,他坐下。
“頭壓低。”頭低了一些,兩條白蟲似的衛生紙團來到鼻端,他撇下頷避開,是銀狐特有的任性。
“遲、大、黑!你都是血了!”瞪圓眼,圓得不能再圓,兩頰也鼓起來,越來越鼓——
他豁然笑開,湛藍眼眸彎如鑲滿星塵的月牙,恢復了原本的慵懶。
“還笑?”為什么明明滿鼻子是血的,還是好看?她將替他揉好的兩團衛生紙一摔,悶了一聲,無賴狐貍。
笑聲更加朗朗。
她拿他沒轍,最后嘆口氣!澳銈冞@些搞風水的,不是也會點穴?止血的穴道在哪?”幸好剛剛目測過,他沒有外傷。
順著他長指撩過銀黑參雜的發絲,她指頭上后頸中庭穴半寸,兩人離很近。她眨眨跟,清楚感覺他的溫熱。這是她第一次幫人點穴,不,幫一只狐貍點穴。
“你剛才拿出來擺石桌上的,那東西……那東西還有么?”他拿起白團團衛生紙壓鼻端。
她臉驀地嫣紅,轉而憤怒!笆裁茨菛|西這東西!”
明明就是她連日苦心的成果!前幾天還不小心捎到自己!她還沒會意過來,卻發覺有一只長手早探入她袖內了。
他搜刮出一小包甘草丸子之后仍繼續摸索,沒過一會,挑了一邊眉!罢鏇]了?”
“什么真沒了?”
“你雕的,還上五顏六色的,奇奇怪怪的木雕!
“那是離花上色最好的一個!”她瞪圓眼,流鼻血還能懶洋洋?
“所以還有了?”眼珠子掃至她貼繃帶的指頭,大刺刺睨了她房內一圈,櫥柜上原本擺放好幾罐滿滿壓克力顏料的少了幾種特定顏色:藍色、黑色。他瞇起跟,猜出一些端倪,環了房內一圈,只有一個地方能藏東西。
竟然害她說溜嘴了!她鼓起臉,拍開他不規矩的手,不安地瞄了櫥柜一瞬。
“你都放哪了?”他又問。
無賴……無賴兩字是要怎么寫的?厚臉皮……厚臉皮三字,又是要怎么寫?
“沒了。做不好的全報廢,我不拜邪神的。”她一句像賭氣。
“喂我!彼従弿堊焯x主題,拿了一包甘草丸子給她。
好、好只任性的遲狐貍!她低頭拾上一顆,忽覺臉前上一秒的人影不見,后方就傳來廚柜吱呀打開聲。
第8章(2)
遲暮春已將櫥柜兩扇木扉拉開,嘴角狡詐洋溢。
“!不可以——”她一聲拔高,蹬蹬跑到柜前,揮動雙手奮力阻攔,雙頰熏滿彤彩。
一排小小木雕,前幾只是離黑色的犬,到后面只有人像。那些雕像臉蛋歪歪,頭發尖尖,染了一撇銀藍,宛如大小七彩的俄羅斯娃娃。他拿起其中一尊,七分神似又三分俏皮,尤其是那對微揚的藍色懶洋洋跟他的如出一轍。
“放回去放回去!你你你、什么都沒看到!”
“你什么時候開始玩的?”木雕微揚的藍色懶洋洋,俏皮地加了一對呈銳利三角的狐耳朵。
“才不是玩!偷看不好不好,還來!”她手臂攀得高高,雕像近在咫尺,卻仍遠在天邊。
“妖怪不歸人管。”
“你……賴皮!”
“我是!边是懶洋洋,袍袖隨來環上她暖暖腰間摟緊。
“你你你……”她感覺唇瓣貼熱,兩人大眼瞪小眼。
“你沒一次閉上眼!彼f,唇瓣貼唇瓣。
“我沒習慣,你每次不也一樣……”被壓著的唇瓣青澀,回嘴幾字。
他又恢復了懶洋洋。李福氣是顆成熟柿子,轉瞬緊閉上眼,通透紅澄的柿子。隔著眼皮透過的黃暈如酒精,溫熱吐息,在彼此間傳遞。不知貼合過了多久,遲暮春仍沒下一步反應,她悄悄睜開一只眼,映入眼簾的還是徹底海藍。
那尊木木的、跟她雕鑿的第七尊雕像表情一樣,眼尾揚揚,鼻子挺挺,嘴唇抿直線,緊緊貼著她——這塊木頭真懶成雕像!
她有些氣惱了,想開口多說他兩句,怎料唇瓣方啟,一句話沿著小舌尚未脫出,遲暮春熱熱辣辣的舌尖忽然放肆地來掠奪了。他的眼楮閉上,她圓圓眼珠則是張得更大更圓。
柜子里,……十幾尊木雕像掃落一地滾亂,放眼看去的表情全成了熱燙,連櫥柜上所有瓶瓶罐罐的五顏六色,也全沸騰。
她,她她她——手攀上他后頸,最后索性閉眼,任憑心跳騁馳。
李福氣推開窗子,用力深呼吸,對著午后晴空伸了一個大懶腰!白罱鼪]什么消息吧?”
遲暮春吹了吹香氣滿溢的茶水沫子!皼]!
“真沒?”她眨眨眼,蹬蹬蹬跑到他跟前!皣鵂斈悄兀扛吆皥蟪鹨獊泶棠愕哪切┤彆娜四?為什么上次暗房里有群人也叫你大黑?”一連三個問題,問問問。
“你在門外聽見了?”
“呃……對。”她點點頭,有點心虛。
“你去哪打探來的?”他才不信這么湊巧。
“隔墻有耳!
“是么?”他不戳破她,只盯著茶面,茶葉沫子漂至杯緣聚攏,他陷入深思;前一禮拜以為會失去她的恐懼還未褪去,現在心底又如塊浮木憂仲——他到底能不能給她幸福?
他心底有些話想對她說,但一對上她神采飛揚的眸子,胸口便一陣悶結,原本想說出口的,全卷海浪回心底了。
“大黑??她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沒反應。
想是今日天氣好得讓他愛發呆吧。算了,她沒作多想,張開嘴,用貼滿OK繃的手抹抹臉,學遲暮春耍無賴,噘起嘴!拔沂痔郏刮摇!
他將茉莉花茶吹涼遞至她面前,視線越過她瑩瑩玉耳,看著她房間櫥柜內擺的一大排花花小木雕像和滿地木屑。
前些禮拜的沖擊,像給她什么創作靈感啟發,她埋首猛鑿了幾晚的木雕,像默書那些經文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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