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荒謬了!這幫殺人不眨眼的惡煞沒搶走他們半樣東西,而他們好心好意鏟奸鋤惡的義舉,卻把這趟的旅費全弄丟了。
船家太沒天良,他和溫喜綾如此賣命,那膽小鬼卻趁隙落跑,而他還放心的把所有的盤纏全藏在船上。
這是老天在考驗他的耐性嗎?叢杰垮下肩。眼前他需要冷靜,好好想想該怎么辦。
偏偏有個聲音不肯饒他,那么認真且實際。
“哎,冷啊,該吃點早飯暖暖身!
他的頭頂冒煙了吧!叢杰想像著自己的模樣,囤積在胸口的炸藥已近燃點,就只欠缺這么一點兒火苗,把他整個人炸開來。
“你那個腦袋除了吃,總可以裝點別的吧?”叢杰的咆哮聲再次震飛棲息在水草間的另一窩水鳥。
“肚子餓了,腦子就空;腦子空,什么辦法都想不起來,你說對吧?”對他暴怒的反應,溫喜綾已是司空見慣。
叢杰嘴角微微抽搐,突然一拍額頭,便沿著河岸大步走去,從現在起,他最好停止跟她有任何言語或者眼神上的交會,因為要是這個死男人婆有一句不合他意的話,他實在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在這里活埋她!
天色已全白,他們少說也走了將近一夜的路;隨著視野變得清晰,叢杰發急,走得更快,但這段河岸卻更荒僻,別說小船了,連水鳥也不見內只。
“還要多久?”溫喜綾尋了塊石頭坐下,揉著發酸的腿!按笙x大蟲,我餓了哎……”她哀哀喊著。
他置若罔聞,大步往前走。
“我真的餓了啦!”
他煞住步伐,恨恨的一拍額頭,扭過頭瞪她。
“走不動了呀!彼粩偸,似乎下定決心不肯再。
“怎么樣你才走得動?”
“吃飽哎,呆子!”她展眉,理直氣壯的咧嘴笑。
“……”
“坐在那兒等我!彼麣鉀_沖的吩咐。
“你要捉魚呀?”
“不然呢?你昨兒個不是這么做的?”
“那是我手上有釣竿,你這會兒連魚叉都沒有呢!
他自顧自地卷起衣袖,氣呼呼的要往河里走去。
“你不會就這么下水吧?”對他此舉,溫喜綾皺眉!扒宄康暮铀鏁䞍鏊廊说,萬一你衣服濕透了,一時半刻干不了,那滋味可真是找罪受的!
他心里清楚這話說得不假,方才隱進泥水的小腿,此刻仍凍得發麻;幸虧他是習武之人,氣血運行比常人來得順暢,所以還能撐到現在。
況且,犯不著為了伺候這男人婆而讓自己活受罪吧。
“有更好的法子嗎?”他喉頭咕噥作響,仿佛在壓抑自己的怒意。
“林子里那兒說不定有什么野鳥山雞的!彼恍。
一身盜拿賊的好功夫,竟淪落到打野食充饑!叢杰扔下石頭,從草叢間拾起奄奄一息的野兔,有種欲哭無淚的悲哀。
再拾來一些枯柴,升起火,叢杰開始剝起兔皮。他從沒處理過這樣費事的活兒。免不了手忙腳亂。未了,他終于失去耐心,把手上血淋淋的兔子扔給她。
“你來弄,要吃就自己想辦法!
溫喜綾站起來,看著那兔子許久,似乎有些煩惱。
“我都把能吃的弄上手了,你還有什么問題呀?”他不耐的問。
“沒任何調味,吃不下呀!
“還嫌!要吃就吃,不吃拉倒,誰有那閑功夫伺候你!”
“這么兇!彼緡佉宦暎肫鹗裁此频,眼睛一亮。
“哎,餓糊涂了,我怎么沒想到呢!彼沧巫蔚卮蜷_箱子。“這兒有些宮廷調理妙方,江佬特別給我的,呵呵呵!等我料理下去,肯定滋味絕妙。”
“嘖!你真無聊!
“你這粗人,什么都不懂,活該吃些不好吃的東西!闭f完她找了塊干凈的石頭,抱著箱子,自顧自地忙去了。
“別把你那絕妙玩意兒加到我那一半上!”叢杰粗聲說道,“誰曉得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鬼東西!”
溫喜綾扭過頭,朝他惡狠狠的扮了個鬼臉。
“才沒這么笨,浪費我的寶貝!你這條大蟲,吃了也是糟蹋!
柴火燒得正旺,分成兩份的兔肉上了架,溫喜綾翻翻烤烤了好一會兒,才把其中一份遞給叢杰。
毫無調味的烤肉嚼起來味道果真淡得可以,但冷風灌頂的清晨,能對著暖呼呼的火,和一點點熱騰騰的食物,叢杰已經非常知足。
然而,就在他咽下第一口肉之后,身后的溫喜綾突然像被火燙著似的呼哈一聲,隨即沖向河岸邊嘔出烤肉,肩膀還不斷抽搐著。
叢杰心一驚,急忙奔過去察看,這一照眼,叢杰才發現她五官紅得跟兔子似的,眼淚花,鼻涕糊,連嘴唇都腫了!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叢杰被她嚇得當場退三步!
“你為什么……?”蹦出幾個字后再沒下文,叢杰捏緊拳頭,那使不上力的憤怒充滿身體。
恨呀,他真是恨!
恨她不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恨她粗魯得不夠徹底,恨她小鼻子小眼睛的怪毛病一堆,恨她吃喝拉撒之外還幫他破過案子,恨自己犯了傻要走這趟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要非如此,他早不把她全身三百六十五塊骨頭全給拆了分家消火了,何必老是一個勁的生悶氣。
“見鬼的你到底發生什么事?”
有誰聽得出他怒吼的聲浪里,其實還摻雜了一點不能解的慌。
“喝、喝……喝喝嗚嗚呼呼哈哈哈……”眼淚鼻涕像一陣兇猛的雷雨嘩啦啦灑在她臉上,甚至連口水都流下,紅腫的嘴里,只能發得出這幾個教人不解的字。
這種哭法實在不像他所認識的溫喜綾,叢杰拍打自己的臉出氣。
吼吼吼!他、快、瘋、掉、了!
“你哭個啥勁?”
“哈?哈?哈?屁?”回不到幾個字,一串大的淚珠跟一條鼻水又流下,溫喜綾用袖子擦,但袖子早濕透了。
而另一只袖子……叢杰這才看清她那只裸露的手臂,已凍成了紫紅色。
他伸手握住,那溫度冷得教他不舒服之至。
平日見她那么精神刁鉆,突然變得如此凄慘落魄,叢杰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只能在心里不斷詛咒自己的婦人之仁。
叢杰解下汗巾,又撕下一截衣擺,把她暴露在外的手臂包好,然后百般無奈地看著她摧殘著他的汗巾。
“好?啦?哦?”她抽抽搭搭,終于嗚咽出兩個可以辯明的字。
“好啦就別哭了,有什么說來聽聽。”
“拉……”她哽咽。
“啦……?你肚子疼?想拉肚子?肉烤得太生嗎?可我吃起來還好!”
“拉!拉拉!你這沒……喝喝……沒老袋的豬頭!”她跳起來,大著舌頭尖叫,又可憐兮兮的抹著淚。
“老袋?”
她捂著嘴跳起來,氣得猛推他的頭,還是講不清楚。
“老袋老袋,你哈?哈死豬老?給我哈哈?給我水!”
“啦?辣?”叢杰跳起來,往她剛坐定的石頭走去,就見地上躺著大半塊烤肉,烤肉上黏著一層紅艷艷的粉末,溫喜綾隨身不離的箱子還打開著,幾個小瓶小罐東倒西歪的堆著,他拿起其中一瓶跟烤肉上相同粉末的罐子。
從外觀看來,這紅色粉末色澤極其亮麗,他抖了抖,瓶底僅剩少許,叢杰湊上鼻子,一股極其辛辣的味道利刀似的封住了他的嗅覺,雖然及時移開,還是忍不住連連打了幾個噴嚏。
捏住罐子,叢杰的喉頭繃得咯咯作響。這死男人婆,上輩子是豬嗎?
真的是嗜吃成這副德性!沒弄懂這辣粉的特性,就一口氣倒這么多!
“沒辣死你算你好運!”
“冷……”她拍著臉頰,經過方才那一陣子攪和,總算能正常說話了。
“想說?想說?吃辣的會暖和些!
叢杰白她一眼,突然高高舉起罐子朝河里扔去。
“你你、你干嘛?”見他如此,溫喜綾顧不得擦淚,吐著舌頭問。
“下次不準再碰這些有的沒有的!”
把自己沒吃多少的烤肉遞給她,叢杰嚴厲的警告。
咬著烤兔肉,溫喜綾越想越生氣,突然抱起箱子,起身往回走。
“你去哪?”
“回去宰人!
“啊?”
“都是那些強盜害的!”她扭頭,浮腫的眼中仍是淚光閃閃!芭梦覀冊谶@進退無路,非要好好教訓他們不可!”
照著原路,氣呼呼的溫喜綾盤算著什么似的,在中途拾起一支船槳,扛在肩上一路走回去。
以羅大虎為首的強盜們早就清醒,幾個人相互緊緊選拔,口嘴并用,用滑稽的姿勢想為彼此解開手腳上的綁縛。
溫喜綾眼明手快,一個箭步飛去,朝羅大虎就是一槳板拍去!跋胩?綁著你還不安分點!給我說清楚,附近哪兒有船!”
又挨揍又受凍的折騰了一夜,羅大虎早沒了昨晚掠奪錢財是的氣勢,加上腦袋被呼了一記火辣辣的疼,只嚇得他咿咿唔唔連連搖頭。
“去!”溫喜綾又是一板,這一次連羅大虎嘴里的那塊布團都打飛了。
“咱們的船都泊在一塊兒,公子也看到的,手下留情……疼。
“出來混還怕疼?是不是男人!”她還不輕饒,手肘繃直朝羅大虎天靈蓋上又一砸。
“唉呀!”他慘叫一聲,仰面摔下去。
“喂!打人就打人,你別太過分,往不該碰的地方碰!”叢杰看看兩眼上吊的羅大虎,破口大罵。
“氣死人!沒有船怎么離開這鬼地方?”她雙手環胸,咬牙切齒的問。
“再想辦法就是,你一個勁的打人出氣也沒用!
“全都是你!沒事扔了我的辣粉!”
“想吃掉這些人!烤的燙的都成,再加點粉調味!你有意見嗎?”
她沒好氣的踢開地上的一顆小石,擊中另一名強盜,對方慘叫,此舉又惹來溫喜綾一陣痛罵。
“敢出來殺人放火,就帶點種,別哼哼唉的,給我站好!”
“那你還問辣粉,無聊!”叢杰眺望河水,沒好氣的說。
“不能問哦,我的東西我不能問哦?”她回嘴。
“都扔到河里了還問啥?搞不好都辣死一堆魚了!”他惱火的說,轉頭看她沒閑著,動作俐落的逼著所有強盜連成一排朝河面跪下。
“你又想對他們作啥?”他皺眉問。
“還能作啥,讓他們跪在河邊好好反省,這兒人煙稀少,如果好運沒餓死,也要讓他們入夜后凍成冰棍!”
“……”
“便宜了你們!”溫喜綾踹羅大虎一腳。“要不是辣粉被扔了,我真要喂你們一人一口,整死你們!”
聽聞此言,叢杰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罵完羅大虎后,溫喜綾還沒打算歇手,接著生火,撿來一截樹枝燒烤成炭后,取來槳板,專注認真的拿起炭筆在槳板上寫字,原本不吭聲的叢杰再度被挑起好奇心。
“現在你又作啥?”
“寫字!”她頭也不抬,倔強的臉上不可侵擾的嚴肅。
那副模樣逐漸在他眼底放大,一種始終沒被參透的心情令他極不自在。
他想起那日清晨,溫喜綾在大牢騷滿腹里對上他時那對像發亮火炬的雙眼。
從杰恨恨地拍了下腦袋!此刻冷風灌頂,前途也茫茫,她眼睛閃不閃亮不亮,關他啥事了?
在槳板上寫好字,溫喜綾將之綁在羅大虎背后,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叢杰上前,只見那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三個大字——大患人。
他挑眉,忍不住又默念了三遍,終于出聲:“這是什么意思?”
“大惡人!彼f著,突然很同情的瞞他一眼!拔彝,大蟲你不識字的,真的好可憐喲!
叢杰張大眼,用力睜開,再用力產上,眨眼想看清楚那個“患”字,仿佛被人封住全身各處要穴,無法思考無法接話無法生氣更無法言語。
患跟惡?
天可憐見,這個猶如惡夢一般的麻煩精,他還能忍受多久?
處理完羅大虎的事后,兩人商議了一陣,決定放棄先前逐水而走的計劃,改往矮林里走,希望能在山森里找到人煙。
在濃密的林子里瞎走了一整天,雖然已盡量循著水聲前行,但除了蟲鳴鳥叫、瀑泉潺潺,頂頭大片湛藍無際的天空,及偶爾出現的幾只小獸,其它什么都沒有。
越走心情越浮躁!叢杰思前想后,就是不明白,怎么才不過一天光景,他便把自己搞成這副狼狽模樣。
待走出這片林子、找到人家,再尋到船回到蘇州,還要多久?
楊州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去忙呢。
他的寶貴時間怎能耗在這無人山林里白白浪費!
溫喜綾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清晨時一塊料理過頭的兔子肉令她對烤肉興趣盡失,肚子餓得咕咕叫,雖然她在樹上尋到同顆賣相極佳的果子,卻是酸澀難以入口。
追根究柢,全拜她那死鬼老爹所賜!在翠湖有好好的福不享,卻逼她離鄉背井的挨餓受罪!
盡管天氣極好,林中景色如詩如畫,但遇上心情不佳的兩人,無論怎么天時地利多配合都沒有用:沒多久,兩人又為了一些芝麻小事吵了起來,叢杰終于發難——
“都是你的餿主意!要是早聽我的,從一開始就沿著河岸走,說不定早遇到船了!
“是啊,那你干嘛跟著我走?”溫喜綾回嘴。
“是你說這林子里可能有人家!咱們走了這么久,卻是什么都沒瞧見!”
“對啦!應該聽你的,你是先知,要替你供牌位,照三餐拜嗎?”
“說話這么刻薄,難怪沒人要!彼浜摺
“你說什么?”
這一次叢杰不打算忍耐了,他怒目與她對視,全然不肯相讓。
“我說你這男人婆沒人……”
溫喜綾攥著死緊的拳頭,打算在他尾音落下便要揮出,叢杰也準備好要接招,不過事情卻在剎那間出現了變化。她急退一步,原本狂怒的眼神變得迷蒙有神。
“香!”
“?”他愣住,松開拳頭。
“好香……”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嘆氣,微翹的睫毛在一瞬間澆滿了大量的感動,泛出潤澤水光,美麗得教人目眩。
如此巨大的轉變,令叢杰摸不著頭緒,他怔怔地看著她翕合的鼻子,仿佛像窒息的人獲救時那般貪婪的吸取空氣,然后迅速朝前面跑去。
媽的咧!叢杰傻眼,他發誓前一秒她可不是這樣的。
“溫喜綾!”他大吼。
“有東西吃啦!還不趕緊跟上來,笨大蟲!”她回頭喊。
這這這……這是什么跟什么!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叢杰追了上去,一股嗅來直讓人胃痙攣的香味令他收了口。
好香啊,怎么方才他都沒察覺?
循著味道,他們終于見到了離船后的第一戶人家。
在那堵幾乎半傾倒的破土墻內,有間搖搖欲墜的小茅舍。
茅舍外,用石塊堆砌成的小灶爐散出熱騰騰的香氣。
“就是那個!就是那個!看到沒!”溫喜綾忘情的喊著。
“這么破的房子有人住嗎?”叢杰問道。
“你是真笨還是裝傻啊!能煮東西的,不是人難道是畜牲?”
“你能不能閉嘴?別一直反駁我!”他低吼。
“只要能讓我吃飽肚子,閉嘴算什么。”她反常地不跟他繼續吵下去,順勢尋了一片半塌的土墻靠著。
舍下斑駁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模樣嬌怯的姑娘望著他們。
“噯,我們餓了!我們餓了!”溫喜綾又跳又嚷。
這船行徑真教叢杰覺得丟臉極了,他忍無可忍的朝她腦袋拍上一記。
溫喜綾瞪他,摸摸咕嚕作響的肚子,識相的退到身后去。
“勞駕這位姑娘,我們迷路大半天了,想跟你——”
“圓兒,是誰呀?”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爹呀,是兩位迷路的生客!
一名頭發半白的老翁從屋內走出,打量了他們一會兒,臉上浮現憨厚的笑,只是笑里糾著眉,似乎藏著心事。
“兩位爺兒可是餓了?”老人問道。
“是呀,好餓好餓!我真是快餓死了!”溫喜綾焦急的插話。
“寒舍正煮好一鍋湯面。兩們爺兒若不嫌棄,請進來一起享用吧!
“可是爹……”圓兒欲言又止,似乎要說什么,老翁搖搖頭。
“丫頭,帶他們進去吧!
走進屋子,赫見那勉強還有些空間的破落廳常竟堆滿各式各樣紅色禮服。
叢杰看著父女倆仍是那黯然神傷的表情,與這喜氣十足的禮盒完全不協調。
進了廚房,兩人才一坐好,那叫圓兒的姑娘已從屋子外頭端來兩碗湯面。溫喜綾餓得發昏,一接過湯面,連聲謝都忘了說,便呼嚕呼嚕的吃起為。
叢杰抬頭對圓兒微笑,卻在桌底下狠狠踹了溫喜綾一腳。
食物當前,溫喜綾沒半點反應,反倒是圓兒臉紅了,害羞的低頭。
“老先生跟我們一起用嗎?”
圓兒突然雙眸浮淚。
“我們……不餓。兩位爺兒請慢用。”她婉拒,跟著父親走出廚房。
這反應太不尋常。叢杰吞了兩口面,依然覺得不妥,想找溫喜綾商量,卻只看到她把整個頭都埋進碗里,連臉都見不著。
真是受夠她了!
“喂!”
“啥?”溫喜綾抬眼,吸完碗底最后一根面條,含糊的問。
“別凈顧著吃!”他低吼,示意她朝那愁眉不展的父女看去。
“哎?”她大口咽下碗底下的殘湯,接著虎視眈眈的看著他的湯面。
“你手上那碗吃不吃啊?不吃給我呀!”
真是被她氣死了!叢杰突然扣住她的腦袋,硬把她頭扭向屋外。
“瞧他們把灶上半鍋面都給了咱們了,人家與咱們素昧平生,如此熱心招呼,好壞你也先開口問一聲,別成只想著吃吃吃!”
后頭三個字,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有困難嗎?”她眨著眼,狐疑的瞧著那對父女,然后問他:“他們有說是什么困難嗎?”
“能說得出口還問你!別盯著我的面,一人一碗,少添那壞心眼!”
“不是嘛?茨悴幌氤裕皇辰觼硎嘲。”被道破心事,溫喜綾臉上有些掛不住,咕噥著。
“啥?”停了嚼面的動作,叢杰對后頭那句話似乎有些印象。
“不食接來食,以前學堂教的,一個姓李的家伙說的。夫子不說我都明白,擺明著就是:你不吃我就接來吃嘿。”
“聽你胡扯!”他冷哼。
“誰跟你這條大蟲胡扯來著!彼律喟绻砟槨!安皇辰觼硎,明明就是個叫李記的死人說的。哎呀!你要吃就快點,湯涼了下肚可要傷脾的!彼絿D著,好不容易才把目光抽離湯面。
屋外那對父女不知談了什么,只聽到圓兒不斷傳出抽泣聲。
“爹沒用,爹誤了你……”父親拉著女兒的袖子,哭得老淚縱橫。
溫喜綾這不好奇了,快步走出去,張口便問:“瞧你們哭成這樣,是哭什么呀?”
“這位爺吃飽啦?”見溫喜綾,父女倆急忙拭淚,尷尬的別過臉。
“不算飽,但還可以啦!彼呛且恍。
她的直來直往再一次讓叢杰嗆到,忙丟下碗沖出來,把她拉到身后。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別凈在這兒丟人現眼!彼а狼旋X,以只有她能聽到的音量說,再轉頭對圓兒父女露齒一笑。
“看老先生好像有什么困難,在下如果能幫忙,一定盡力!
“意思還不是一樣!你是比我好到哪兒去……”背后,溫喜綾不服氣的說。
“閉嘴!彼种庾擦怂幌隆
“哼!以為我愛說呀!”她氣哼哼的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