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是個很好的人吶。
忍不住心跳了一下,她現在究竟在想些什么啊,他好不好、是什么樣子的人關她什么事?
她賭氣地對他招手,慕容秋淵不明所以然,只好又走了過來:“什么事?”
突然興起捉弄他的心思,她索性伸手在他下頜一抬,預備將那顆雞蛋丟到他的嘴巴里,但是慕容秋淵這次可沒想要被她戲弄成功,早有防備地躲開她的襲擊,于是在不讓那顆無辜的雞蛋掉到地上去的前提下,她只好攀住他以保持平衡,在她發現自己這姿勢奇特到讓她跳腳之前,慕容秋淵已經開口了:“小心點,不要摔倒了!
那語氣就像一個大哥哥在和一個小姑娘說話似的。
她倉皇抬眸,半個身子猶掛在他身上沒有移開。
這是第一次,她主動靠得那么近,一時間雜沓的記憶如潮水般突然就涌了上來,就連她和他自己,都沒有想過今日居然可以靠的那么近。
還記得那一次,她無意識地跟在他身后,被他發現后還威脅他不許喜歡他;找他教她擊劍,她在樓梯上跑上跑下到腳上起泡,最后他只好背她回去;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她落淚,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他拉著她做練習,累到氣喘吁吁……
從一開始到現在,從陌生到莫名熟悉,他們就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的人一樣,遲早會因為過分熟悉而不得不面對即將到來的別種感觸。
“我……”
“你……”
同時開口的兩人不由尷尬地對看一眼,他沒想到要推開她,她也忘記要跳出他的懷抱。
“你先說!蹦饺萸餃Y開口。
“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梁芮瑾疑惑地皺眉沉思,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她就是覺得這一刻的他看起來很熟悉,仿佛早就認識了一樣。
慕容秋淵搖了搖頭,輕笑了一下,“認識又何妨,不認識又何妨?”
“沒什么。”她咬了下唇,突然驚覺自己還掛在他身上,連忙退了開去,幾乎言不成句,鎮定了半天她才問他:“你想說什么?”
他卻猶豫起來,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害得她也跟著緊張起來,變得手足無措,覺得整個身子都有點發軟,想找個墻壁靠一下卻偏偏找不到。
“你……”他終于開口,梁芮瑾忍不住心下一陣狂跳。
他……想說什么?
“你是不是對我……”他的話尚未說完,卻聽到梁芮瑾“啊”地叫了一聲。
“怎么了?”他連忙打住剛才只說了一半的話。
“我還有事,我要上樓了。”只是一瞬間,她已經面紅耳赤,無須他把話說完,她已經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如果此時再不走的話,只怕她會尷尬死,所以她立即轉身,急匆匆就要逃回家去。
“等一下!彼弊邇刹礁M樓內挽留她。
她站到樓梯上,微黃的燈光從二樓處透了過來,映得她的樣子影影綽綽,似清楚又模糊,她開口,慌慌張張的,說出來的話卻又可笑又可氣,“我才不是,你不要誤會,我只是不喜歡吃雞蛋而已,你不要以為我對你好就是喜歡你……”
對他好?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無奈地看著心虛的某人發表完長篇大論,然后慌慌張張地逃進樓內,慕容秋淵只好苦笑再苦笑。
他根本還沒說什么呢,只是……在剛才那一瞬間,他不小心就抓住了自己近來總是一閃而逝的念頭,進而領悟,然后醒悟。
所以他才想問她,是不是對他有不同的觀感。
但是她逃了,所以他沒有要到答案。
到底……她是怎樣看他的呢?是以怎樣的心情接觸他的呢?
捂著心口的梁芮瑾慌張地沖進自家的門,然后匆匆地關上自己的房門,靠在門邊急促地喘著氣。
你是不是對我……
腦海里不;厥幤鹚麆偛拍蔷湓,她一時惱一時羞,一張臉陰晴不定地轉變不停。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這樣問她?
難道……難道她表現得很出格嗎?
天啊,她丟人丟到家了!
“回來了?”看到兒子回家,慕容家的老媽一邊嗑瓜子看電視一邊隨口問了一句,“去哪兒了?”
“隨便走走!痹陂T口換了鞋子,他轉身朝臥室走去,預備找衣服洗澡。
“切,還以為你會找個小女朋友共度呢,真沒情趣!币慌缘睦厦媚饺蒽o水忍不住嗤笑,她比慕容秋淵小一歲,專攻網球,拿過不少大大小小的獎項,最近幾天是從隊里回來休假的。
或許是被慕容家奇怪的家訓所縛,他們這一族包括慕容家老媽所屬的柳氏一族,最近這幾輩出了不少運動員,據說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凡是出自于柳氏一族的子孫,只要是在運動方面有所專長,那么一定要培養他們去參加奧運會的。
奇怪的家訓,據說可以上溯到清朝慈禧時分,不過更奇怪的是,他們居然還真的按照這個家訓行事了。
“你認為這可能嗎?”他忍不住笑,卻不知道為什么有點心虛,走過去在老妹頭上彈了一記。
“拜托,不要動不動就拿我的腦袋練彈指神功好不好,我變笨了你負責嗎?”老妹開始張牙舞爪,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反正你本來也不怎么聰明。”笑笑地回了她一句,他繼續自己之前要做的事情。
“哥,你怎么了?”老妹敏銳地發現他的不同。
“沒什么,可能是天氣又要變了!彼麛[了擺手,沒有在意。
因為以前那場不大不小的車禍,害他一到陰天下雨就會覺得膝蓋酸疼,再加上剛才走了一段距離為之不短的路程,所以他微微察覺到腿部的肌肉有些酸疼僵硬,但是這情況也很正常,他幾乎每季都會有一定時間感覺到這種不正常的身體狀況,肌肉僵硬得仿佛不是屬于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所以他并沒有在意。
回到臥室取了衣服,他進浴室洗澡,客廳里,妹妹和媽媽依舊在看電視聊天,昏黃的燈光籠罩下來,是一種只有家里才有的溫暖感覺,溫熱的水打在皮膚上,頓時感覺到一種疲憊后的放松,讓人幸福得幾乎可以當場死掉。
他很少分神想些在當下無法找到答案的問題,但是,因為她——那個明明說著討厭他,卻又在面對著他時躲躲藏藏的她,讓他此刻不由得就撥出心神來認真思考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無論他怎樣分析來去,最后他都不得不萬分丟臉兼自戀地認為在她心里,他一定是一個占據了一定分量的人,不然,何以解釋她那些混亂奇怪的舉動?
那么他呢,在他心里,又是怎樣看這個別扭又奇怪的小妹妹的?
或許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只能在面對她亂七八糟的舉動時無奈嘆息,但是現在想來,卻總覺得讓人的心暖暖輕輕,她的眼淚,他那件被染上睫毛膏的衣服,她的壞脾氣,她的倔強……一切的一切,讓她鮮明又立體,正如她的皮相一樣,輕易就可以吸引別人的目光,在芭比娃娃的外表下,她更擁有一顆靈活多變的心。
所以,他放任她自動縮短他們的距離,只是因為,這樣的接觸他,他早已經變得不正常起來了。自從幾年前就不再摸劍,卻因為她而破例,從不曾主動與女生接觸,但是因為她的眼淚,他把自己的肩膀借給,并且不會覺得排斥,她孩子氣地邀約,他本可以不當成一回事,但是他卻還是站到了她家的樓下……
無意識地擰開水龍頭,“嘩”的一聲,水花驟然四處飛濺,像他此刻理不清的思緒,紛亂地沖擊著他,讓他一時欣喜,一時困惑。
水汽裊裊,他那張因思索而微皺的臉幾乎模糊不清。
客廳里,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嚇了人一跳。
慕容靜水跳過去抓住電話,“喂,找誰?”
“慕容秋淵在嗎?”
電話里是一個細柔的女聲,有點慌張,似乎竭力在掩飾著什么地強自鎮定,慕容靜水頓時擠眉弄眼起來。
“你找我哥?你是誰?是他同學嗎?你家住哪里,今年多大了……”連珠炮似的發問出自于她的口中,老實說,她實在是好奇得要死,這可是第一個打電話到她家,而且明顯一副有情況的女孩子呢。
“女兒啊,怎么了?”慕容家老媽鬼鬼祟祟地飛撲到電話跟前,跟女兒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預備將來電的人的底細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基本上慕容家的女人還算是很正常的,但是那得看什么狀況,慕容秋淵太沉靜了,一點兒也不好玩,所以像現在,她們已經化身為發現情況的獵犬,極盡可能地打探可以讓自家的男人足以害羞的八卦。
或許是慕容靜水的發問太八卦,所以那邊的女孩子張口結舌了片刻才開口:“他不在家嗎?”
“在家啊,你是哪個,叫什么名字?聲音這么好聽,一定是個美人……”慕容靜水笑嘻嘻地準備拐騙電話對面的小美人,“你怎么認識我哥的?我告訴你哦,他那個人可沒趣了,不愛笑也不喜歡說廢話,你想做他的女朋友可要考慮清楚哦,雖然他拿劍的姿勢挺帥的,但是估計你也沒看過……”
“我見過!睂γ娴呐⑼蝗徊辶艘痪湓,慕容靜水頓時瞪大了眼睛。
“你見過我哥哥耍劍?”聲音陡然拔高了好幾度。
“是啊!睅缀蹩梢韵胂蟮诫娫捘穷^的女孩子頻頻點頭的樣子。
“天啊,真是難以想象,我哥哥他……”正要抱怨她那個老哥吝嗇,自從退役后就不再碰那襯得他更帥的劍,誰知道偏在此刻,只聽得浴室里傳出“咚”的一聲響,害得她猝不及防地尖叫了一聲。
“怎么了?”電話也沒有掛上,她已經和老媽飛奔到浴室門口,拍著門大叫:“哥(秋淵),你沒事吧?”
浴室里傳出奇怪的聲響,過了片刻,門才被打開,一身狼狽的慕容秋淵身上胡亂地套著衣服,臉色蒼白地靠在墻上,手緊緊扣住浴室的門,勉力撐住自己的身子,對她們虛弱地笑了一下,“抱歉,看來要麻煩你們送我上醫院了。”
看一眼慕容秋淵,家里的兩個女人立即行動了起來,一團混亂中,誰也沒注意到沒掛斷的電話,也沒有想到,自己這邊的混亂清晰地傳到了那邊。
梁芮瑾一臉蒼白地握著電話,半天沒有動。
她剛才清晰地聽到了慕容家的混亂,并且聽到了趕緊送醫院等恐怖的字眼。
她不清楚,到底慕容秋淵怎樣了?
仿佛是在突然之間,她發現自己對他,簡直是近乎一無所知的,這種疏遠,比起邵蘇的拒絕,更讓她心里一剎那變涼。
她不了解他呵,怎么樣才可以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