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美的鳳冠霞帔擺在床上,據說那個屠戶是城外新近的暴發戶,不過也難為他花這么大的手筆來娶她,二娘一定沒有少勒索他錢財吧!
她拿起空蕩蕩的繡架,想著那日霍子超向她索討定情信物時的樣子,眼睛一陣酸澀。
你……什么時候回來?
淚水滴到胸前的火蓮玉飾上,映得火蓮更加鮮艷……多日的相思和非人的折磨,溫芯芮終于在婚禮舉行前支撐不下去。
“什么?那小浪蹄子昏倒了?”
迎親的人馬上就來了,溫二夫人乍聞丫鬟報告這個消息,倏地站起來。她好不容易就要把那賤人的女兒趕出溫府,現在可不能出什么差錯。
“去,給我把她弄醒!管你用什么方法,潑水,澆油,隨便你,總之,她今天一定要拜堂!睖囟蛉艘а狼旋X,“小賤人,擺明要給老娘丟人嗎?不能讓她得逞!”
溫芯芮渾渾噩噩的被人架出房間,她身上耀眼的紅連帶著大廳的喜字,像是血一般在她的眼前囂張的舞動。她實在沒有力氣了,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旁邊人的身上,而架著她的丫鬟還得不時用手掐她,企圖讓她保持清醒。
大廳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當孱弱的新娘猶如木偶一般被人架出來時,哄笑聲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
她抬起頭,透過蓋頭的下擺,看到那個跟她穿著同樣紅衣的人,忍不住想要吐出來。
那屠戶新郎田二漢的衣服上還沾著油污,油膩的大手在袍子上狠命的搓著,肥肉橫生的臉龐使得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們反胃不已。
渾身無力的溫芯芮在丫鬟的攙扶下來到大廳,紅艷的蓋頭配著金線鑲邊的大紅嫁衣,真是光彩照人。而她嬌小可人的身子一靠在那屠戶新郎的身旁,人群發出一陣哀嘆聲,這真是鮮花配了牛糞!
門外擠不進來的繡兒聽著里面哄鬧的聲音,淚水撲簌簌的滑落。
“小姐……不要拜堂,不要啊……”她身單力薄,沒辦法沖進去制止這場鬧劇。
這幾日她在廚房做最苦的工作,每天連發呆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偷跑出去通風報信了,今天小姐的婚禮,她趁著沒人發現,偷跑出來,卻依舊無計可施。
突然,她被人拽到一旁,看見一張明麗的笑臉。
“你是溫小姐的丫鬟?”宋芊芊一身男裝打扮,笑咪咪的說。
繡兒臉上一紅,“是……不,不是……”
“不管了,瞧你哭得如此凄慘,便當你是吧!”宋芊芊將一個鼓鼓的信封塞進繡兒的手里,“速去你家恒運錢莊,找那個代理掌柜,把這封信交出去,否則誰都救不了你家小姐!
繡兒的腦袋一片空白,只聽到這么做可以救小姐,立刻點頭,連謝都來不及說,便提著裙擺跑了出去。
宋芊芊打開折扇,故作風雅的搖動幾下。“這霍家小子真好命,竟能找到這樣甜美的媳婦!
有個龐然的身影靠近她,露出冷峻的面容,“尚不知能否得到呢!”
宋芊芊冷哼一聲,“你以為這里面都是來參加婚禮的人嗎?恒運錢莊的打手們早就混進去了,端看能不能等主子趕回來。如果霍子超不能及時到達,他們便會出手搶人。”
“這么說,你讓那小丫鬟去恒運錢莊,豈不是白費人家的力氣?”
“才不呢!那里面可是個好東西,保證霍少爺看了兩眼放光,就是飛,也一定會及時飛回來!崩C兒跑走好一會兒,大廳已經開始拜堂。
溫芯芮不能獨立拜堂,只得讓身邊的丫鬟幫襯著,說是幫襯,無非是那丫鬟用手壓著她的后背,強迫她躬身。
那場面實在有些可憐,許多賓客忍不住撇開頭,新郎不堪入目,新娘也非自愿,這場婚禮看得不但不喜慶,反倒有些悲涼。
“一拜天地……”
大廳外的人群驟然安靜下來。
司儀有些疑惑,但在新人拜過天地后,還是拔高嗓音又道:“二拜高……”他的喉嚨像是被卡住,說不出最后一個字。
仔細聆聽屋內動靜的宋芊芊微微一笑,“來了!
只見原本嗜穿白衣的霍子超一身火紅,穿過人群,飛奔至大廳中央。
田二漢原本笑臉滿面,看到天神似的霍子超,霎時臉色大變!澳恪闶呛稳耍俊
勿怪這是個粗人,霍家到田地屠宰場收租的都是手下,霍子超從不親自前往,是以那些城外的人只知其名,不知其人,見到他也沒有畏懼的神色。
“大膽田二漢,竟敢對皇家監察使不恭!”霍子超身邊的小廝率先開口。
“皇……皇家監察使?”田二漢自然認得那名小廝,他還曾經叫過小廝一聲“爺”呢!他還當自己走了什么大運,能娶到溫家大小姐做媳婦,殊不知會對上這等大官,雙膝一下軟倒,就地跪下。
溫老爺和溫二夫人察覺不對勁,立刻站起來。
“霍公子,你來做什么?”溫二夫人勉強擠出笑容,假惺惺的問。她是算準了霍子超回京城的日子,才把芯芮嫁出去的,沒想到這小子最后還是趕了回來。
“自然是來看望夫人,打擾了貴府喜事,霍某甚感愧疚,不過這官家的事還得先辦,不是嗎?”霍子超氣定神閑的說,招了招手,讓身邊的小廝遞上一紙文書!啊瓬貜埵仙嫦犹搱笞舛悾瑢е聡鴰鞄つ坎环,立刻收押欽州府衙,擇日候審!
“你胡說什么?”溫二夫人臉色刷白,隨即被官兵壓制在地上,邊拚命的掙扎邊大聲嚷道:“冤枉,我是冤枉的!
“溫張氏,有話留到堂上說吧!”霍于超直起身子,冷聲喝道:“帶走!
官兵領命,將溫二夫人帶出大廳。
原本熱鬧的大廳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只是努力的踮起腳尖,要看清楚里面的動靜.
溫老爺怔愣的立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半晌,他雙手搗住腦袋,癱坐在太師椅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溫二夫人被官兵押著離開,大家都知道這樣一鬧,婚禮估計也只能作罷了。
霍子超擔憂一旁不作聲的溫芯芮,快步過去,伸手一探她的脈搏,確定她沒事,才松了口氣,一直嚴厲的眼神也變得柔和。
他伸手想要摟住她,沒想到她掙扎了起來。
“疼!”
原來那丫鬟下手極重,幾次掐弄,她身上已經有了淤青,稍稍一碰,便感到疼痛難忍。
“怎么回事?”霍子超不明就里,皺起眉頭,眼神陰狠的看著她身邊的丫鬟。
“不……不關我的事!”那丫鬟知道事情不對,連忙要跑開。
“滾!”他拂袖一擊。丫鬟倒在地上,仍舊掙扎著爬出大廳。
“恭喜溫老爺喜得賢婿。 币粋戲謔的女聲突兀的響起。
霍子超細心的找了個讓溫芯芮舒適的姿勢環抱她,抬起頭,看見一名男裝麗人抱拳對溫老爺說話,他眼光冷冽的轉向麗人身邊的高大身影,又轉了回來。
“哪里,哪里……”自己的夫人剛剛被官兵押了出去,溫老爺沒膽子跟上去辯解,現在又被人如此一說,真不知喜從何來。
他順著宋芊芊的眼神看去,自家女兒被人抱在懷里,還能說什么?他是如何胡涂要拆散一對有情人,甚至不惜將女兒嫁給一介屠夫的?看著女兒消瘦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做了錯事,恐怕今后連改的機會都沒了,頹唐的哀嘆一聲。
霍子超實在不想認此人做岳父,可是念在他是芯芮親生父親的份上,還是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