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靜,你累不累?要不我們先休息一會兒。”
“小靜,你渴了吧?我去給你買水喝!
“小靜,你喜歡這個?我買!”
“小靜……”
“小靜……”
哇,云靜捧住腦袋,幾乎快要發狂!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人太多,空氣不好?你臉色好難看!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痹旗o虛弱地擺擺手,“我……”
“你想怎么樣?”
“我……要去洗手間!
“哦!表n得龍用力拍一下自己的后腦勺,“我陪你去!
……
“嘿……噯,你去你去,我在這里等你。”
云靜抬腳……
“記住,別忘了,我在這里等。喏,記住這個廣告牌,別迷路哦!
云靜撒腿,跑!
韓得龍著迷地望著她的背影。呀!小靜就連內急看起來也還是那么氣質高雅,清純美麗。
一陣拔足狂奔,不知道轉過幾條街,她才停住腳步。雙眉苦惱地蹙起,怎么辦?她不是沒有收到過男生的告白信,但,像韓得龍這樣愈挫愈勇,又熱情得毫不懂得掩飾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就連上次被老哥警告,揍得他一臉鐵青,他都好像不記得了一樣。
說老實話,她并不感動,而是感到——害怕!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有人推著高高的餐車從路的那一邊走過來。
云靜還在悻悻然地喘著氣。
“砰……嘩啦……”兩聲,堆得高高的餐車一個躲避不及,撞上了人行道上的安全欄桿,飯盒撒了一地。
云靜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自己身后的一地狼藉。
推車的男孩從棒球帽下面橫了她一眼。然后,兩個人同時怔住了。
下一秒,男孩低頭,收拾地上散亂的飯盒。
云靜也手忙腳亂地蹲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
男孩沉默,將整理好的飯盒勉強堆上餐車,看也沒看她一眼,與她錯身而過。
“哎!還有一盒!痹旗o追上去。
她看看堆得高高的餐車,自己又主動拿了兩盒下來,“我幫你吧!
男孩睨一眼笑得極為靦腆的云靜,“不用!鄙焓謥斫印
云靜卻反而將兩只手背在身后,“剛才是我不小心,你就讓我將功贖罪吧!彼f得懇切,男孩沒法,只得讓她跟在身后。
二人推著餐車拐進一處建筑工地。
工人們遠遠看見餐車,互相招呼著圍了過來:“嗨!小子。辛苦了!”其中有一人拍拍男孩的肩膀。
他抿抿唇,算是友善的表示。
那人也不介意,取了飯盒剛要走,眼角瞄到一邊驚奇而又怔愕的云靜,沖男孩眨眨眼,“女朋友?”
男孩面無表情,“同學。”
“噢……呵呵!币蝗汗と舜笫鍟崦恋匦α似饋怼
云靜尷尬得恨不得挖個洞鉆進去。
好在,那些人并沒接著說下去,一個一個取了飯盒,蹲到一邊涼快去了。
云靜松了一口氣,一抬眼,撞進男孩了然嘲諷的眸子,她的臉激辣地紅了起來。
“不習慣?”
“不是,我只是……有些驚訝。”
男孩推著空餐車往回走,“這本來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什么是應該?什么是不應該?難道,你去地下拳市就是應該了?”云靜微微動了怒。她討厭自己總是被人為地劃定在一個框框里,覺得,她應該坐在寬敞明亮的房間里彈著鋼琴,或者,覺得她應該是一個成績優異,被老師同學捧在手心里的乖乖女……她討厭這種直觀的限定。
唐可風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卻什么也沒說。
云靜咬住下唇,“對不起。”她不應該提他打黑市拳的事情。
唐可風反倒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這是你今天說的第三遍!
云靜愣了一下,轉臉,笑起來,“那證明今天我做的錯事特別多。”
唐可風的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看起來,仿佛是一個笑容。
他笑了耶!
云靜開心地緊趕走快兩步,“對了,為什么后來我們一直找不到你?你是……”話音還未落,穿著平底皮鞋的腳踩中一顆石子,石子蹦起來,她腳一扭,跌倒了,“哎喲!
唐可風翻了下眼睛,無可奈何地伸出手來……
宿舍里一片混亂。
路言歡鉆到桌子下面,不知道在找什么東西。
“小歡?你在干嗎?”云靜小心翼翼地繞過地上的障礙物。
“你回來得正好,快點幫我找找。”路言歡連抬頭的工夫都沒有,看來那個東西還不是普通的重要。
“找什么?”
“票!兩張票!”
云靜的眼睛開始四面梭巡。
呀!那不是……
她還來不及叫出聲,一只手已經從亂七八糟的塑料袋下面抽出了那兩張疑是門票的東東。
“武術邀請賽?”
“對對對!”路言歡一下子跳起來,腦門狠狠撞上了桌沿。
她一只手按住額頭,痛得眼冒金星。
云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嘶……你還笑?”路言歡齜牙咧嘴。一抬眼,看到手握門票的男孩,雙眼陡然亮了起來,“唐可風!你怎么來了?呀!你們……你們……”
太震驚,太高興了,以至于她“你們”了半天還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她的腳扭傷了。”唐可風淡淡地說,只是那么單純地陳述著一件事實。
“是嗎?要不要緊?”路言歡對云靜眨眨眼。
云靜困惑地搖頭。
她忽然湊過來,在云靜耳邊低聲道:“傷得好!庇沂稚踔吝伸出來對她搖了搖拇指!
云靜一下子哭笑不得,偷瞄一眼站在旁邊的唐可風,后者正玩味地翻看著手中平平無奇的兩張門票,似乎是并未注意,她跌宕起伏的一顆心才漸趨平靜。
“謝謝你送阿靜回來。咦?你坐啊!”路言歡一邊讓座,一邊才遲鈍地發現整個寢室都被她弄得一團亂,根本無處落座。她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快速清理出一塊空地。
云靜開始替唐可風為難起來。路言歡就是那種人,是那種一旦認定了事情,就不顧一切往前沖的人。
她的熱情和那股子初生牛犢的韌勁,很容易讓人迷失自己,而陷入到她制造的那些童話之中。
“好啦!請、坐!”路言歡得意地拍一拍手。
“這個……還你!碧瓶娠L不說坐,也沒說走,只將手中的門票遞了過去。
“呀!”路言歡拍下額頭,“不用了,這個給你們倆去!
“為什么?”云靜訝然。瞧她剛才找得一額汗的樣子,那么緊張。這次比賽她應該很想去看吧,為什么讓給別人?
路言歡“嘿嘿”笑了兩聲,“這個是給武術社成員的,我反正只是一個小小的經理,麗麗和阿龍又沒有回來,你們兩個去正好!
言下之意,她已當唐可風是武術社的隊員。
“我沒有時間。”唐可風仍然是淡淡的語氣。不能說是斷然拒絕,卻也沒怎么留情面。
“耶?”路言歡飛快地與云靜交換個眼神,“其實,我是覺得,你那么好的武功,應該加入我們武術社……為……校增光!
前面本來還句句真心,可說到最后一句,路言歡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云靜也啞然失笑,真虧了路言歡,說出這么蹩腳的理由。為校增光?呵!幸虧她還沒有說出為中華武術的興起而略盡綿力這樣的話來。
“噯!甭费詺g有些苦惱地抓抓亂翹的頭發,“我的意思其實是說,如果你肯加入我們武術社,我們聯手……”
“我還要打工!碧瓶娠L打斷她的話。放下手中的票,轉身往外走。
路言歡愣了一下,打工?
她想起唐可風在地下拳廳被人打得趴地不起的模樣,心中一熱,沖口而出:“我幫你!”
然而眼前,已不見了唐可風的身影。
這是建在輕軌鐵道旁邊的一排違章建筑。
清晨六點,天剛吐白,伴隨著轟隆轟隆的火車奏鳴曲,唐可風如往常一樣,帶著他的小土狗出發了。
直排式旱冰鞋高速滑入社區小徑,將一份份報紙投入報箱之中。然后離開,滑向另一棟公寓樓。
小狗搖晃著腦袋,跟在他身邊跑前跑后。
“嘿!累了吧?今天的早餐給你加一份牛奶!睂⒆詈笠环輬蠹垙膭e墅的高墻外丟進去,唐可風蹲下來,拍拍小狗軟軟的腦袋。
忽然,高墻內傳出一陣暴怒的狗吠。大概是被報紙打中了頭。
小土狗興奮地跳了起來,沖著緊閉的大門,發出“汪——汪——汪”的和鳴。
唐可風無聲地笑了。
“嚷什么?吵死了!”屋內的主人不耐煩地喝止。
墻內的狗哀怨地嗚咽一聲,沒了聲息。
唐可風沖著小土狗吐吐舌頭,“走啦!阿浪!
小狗在地上打一個滾,不肯離開。
“再不走,不給你喝牛奶喔!
“汪!”
唐可風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小土狗的嘴,“別吵!小心給人家捉到,會割掉你的聲帶!
他的威脅顯然沒起什么作用,小狗在他的手掌下亂踢亂蹬,發出凄厲的尖叫。
唐可風無可奈何地苦笑,雙手一緊,將它抱牢,腳下已用力滑出好遠。
小狗在他懷中死命掙扎。
他無奈,只得放它下來。
小狗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一雙如黑葡萄般黝亮的眼睛怒瞪著主人,似乎在責怪他干涉它的自由。
唐可風刮著它的鼻子,愛憐地笑了,“你也想交朋友了嗎?”
早餐時間,學校廣播照例播放著《進行曲》。
同學們照例三三兩兩懶洋洋地從面前走過。
葉放低垂著頭,似乎是走得漫不經心,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心其實有多么激動!多么忐忑!
早上,學生會收到了對面南燁高中的挑戰書。書面上的語氣極為傲慢,譏諷偌大一個志尚高中,竟然組不成一支武術隊。
原本,南燁的各個社團一直都是志尚的手下敗將?蛇@一次,人家有備而來,分明是要讓志尚栽一個大大的跟斗。
而他,作為志尚高中學生會的會長,到底是應該戰?還是降?
若戰,他失望地搖搖頭,看如今武術社一盤散沙的模樣,根本已是不戰自敗。然而,若要降,他怎么低得下這個頭?
雙拳在身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長長一條耶林道已走到盡頭,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這樣的優柔寡斷,是他從前從未有過的。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從前,他從來不怕較量,因為他堅信,有比較,才有勝利。然而,這一次不同,這一次……
他閉上眼睛,路言歡……葉放懷著幾乎是懷著絕望的心情想到路言歡,那個看上去固執得有些傻氣的妮子,偶爾帶點鬼靈精怪的小聰明,從不懂得掩飾與藏拙,總是冒冒失失地自以為是。然而,這也許就是她與眾不同的地方,前一秒還天真稚氣,下一秒卻可能剛毅強悍得令人刮目相看。以至于每次看到她,他都有所期待,看她會不會有什么讓他哭笑不得的表現!
是的,哭笑不得。
他從沒見有人會主動建議他人拿自己當狗看待。
那一刻,她說:你就當自己是被狗咬了一口好了。
他沒有想到她會這么說,他甚至沒有想到,她會拒絕他的提議。
畢竟,他知道,有很多女孩子是很期待跟他交往的。
那一刻,他的自信,他的驕傲,遭受到從未有過的重創。
他受了傷,他以為這傷口很深很深,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來慢慢復原。然而,看來,老天并不打算給他這個優待,他必須在很短很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
是讓她做一只受保護的鴕鳥,還是,給她天空,讓她折翼飛翔?
他知道,這一次,若她要飛,一定會跌得很慘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