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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說 >> 現代,臺灣 >> 沒有可歌可泣,沒有驚天動地,只有泉涌般的愛情和友情 >> 下午的旋律作者:嚴沁 | 收藏本站
下午的旋律 第七章 作者:嚴沁
    失魂落魄的。

    他不知道時間是怎么過的,但終于——是看見以玫站在臺上了。

    她穿了相當暴露的衣服,亮光閃閃的,她化了好濃好濃的妝,她看起來十分陌生,但那野性美則更突出了,她一出場,立刻贏得了掌聲。

    她開始唱歌,是一首新歌——子莊覺得似曾相識的一苜新歌,啊——他記起了,是莫恕作曲的,他曾在家中聽莫恕彈起。

    以玫竟唱了莫恕的新歌。

    想到前些時候,他為了莫恕不肯讓以玫唱莫恕作的新歌,他幾乎和莫恕反臉的事,他真是心痛得厲害。

    人——怎么這樣的善變?

    這件事是莫恕主動?或是以玫?或是兩廂情愿?

    好不容易以玫唱完了三首歌,退到后臺,子莊立刻就跟進去。

    他是這個圈子的人,后臺的人認得他,沒有阻攔。

    他見到坐在一角的以玫,她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來了。

    “以玫——”他叫。他的聲音也在顫抖。

    她抬起頭,很意外似的。

    “是你?”“以玫,我——”他說。她皺皺眉,用手勢打斷了他的話!案襾怼!彼呦蛲饷娴淖呃。“什么事?我不是說過你不要來夜總會嗎?”“是——但是——”子莊額頭冒汗,那張清清秀秀、斯斯文文的瞼看來可憐兮兮的!笆裁词拢坎灰掏掏峦,這兒人多嘴雜,我等會兒又要上臺。”她神色冷淡。她從來都是熱情的,怎么突然冷淡?因為莫?“你沒有再找我練歌!彼K于逼出一句!拔覜]空!彼恢每煞!皥笊险f你——你——”他說不下去,臉色更慘白了。“說我什么?到底怎么同事呢?”她完全不知情似的!罢f你又跟了莫——先生!彼豢跉,終于說了出來。那莫先生已叫得勉強!靶麄鞫。”她淡淡的笑了。“他——肯讓你這么宣傳?他同意?”子莊睜大眼睛。“他又不會少一塊肉,只不過用一用他的名字而已!币悦挡恢苯诱f!暗撬钠狻薄安灰勊饬!彼荒蜔!澳慊厝グ!讓人看見了不大方便!庇惺裁床环奖?老實的子莊可沒有問。

    “我可以等你唱完一起走,我送你?”他說。

    “不,我有事,我約了人!彼涞摹

    “以玫——”他好像是當胸捱了一拳。

    “有空再談好嗎?”她臉上也沒有什么笑容!霸诠ぷ鲿r間,我們不方便和客人談這么久!

    “我想問——以后還去我那兒練唱嗎?”他問。

    “大概不會去了,我沒有時間!彼f。

    “你真——跟了他?”他的聲音低下去。

    “只是跟他學歌,不是跟他別的!彼。

    “當然——學歌!彼樇t了!八潜任液,比我有名,你跟他自然有益,只是——”

    她皺眉望著他,為什么他還是不走?

    “只是什么?說吧!我真的有事!彼幢。

    “以后——我們還是朋友嗎?還可以見面嗎?”他是鼓足勇氣說的。

    “當然,當然是,當然可以。”她一連說了三個當然。“如果我有空的話。”

    “那么——你會有空嗎?”他追問著。

    “嗯——我有空時打電話給你,好嗎?!彼f。完全沒有誠意的敷衍,他聽得出。

    “以玫——”他好難受,話也說不出來了。

    “回去吧!不要想太多!彼男!盁o論如何,我很感謝你為我做過的一切。”

    這是結束的話?這未免太殘忍。

    她感謝他為她做的一切,只是感謝?那么,他一直以來所付出的感情呢?也只是感謝?

    “以玫,我——我——”他的心好痛、好痛。

    “對不起,我真的有事,”她拍拍他的手!霸僖!”

    她轉身走了進去,根本沒有當他是一回事。

    他的心好冷、好冷,怎么說變就變呢?每個女人都是這樣?尤其是一腳踏進娛樂圈的?

    好像林雅竹,好像以玫——

    子莊頹然的站了好一陣子,才慢慢退出后臺。

    他并沒有離開夜總會,依然坐在小圓臺上,看了以玫第二次出場。

    以玫的眼光掃遍全場,獨獨似乎看不見他,以玫——為什么要這么做?故意傷他?

    他很傷心、很痛心,他是真的受到傷害,在感情上,他是不堪一擊的。

    他呆呆的坐著,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發顫,所有的美夢、理想都幻滅了,以玫竟然——這么對他。

    一直以來她只是利用他,是嗎?是嗎?她只是在利用他?是這樣嗎?

    他的心慢慢變硬、變冷、變得麻木,再無知覺。

    然后,他看見一個人走了進來,莫恕。

    莫恕,他也來這種地方?他來的目的可是和子莊一樣?是為了以玫?

    子莊的臉一下子紅起來,不因為酒,而是所有的血液都涌上頭腦。

    莫恕并不停留,立刻就轉進后臺。

    他顯然很熟,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他——唉!

    子莊放下酒杯,付了錢——他一定要知道事情是怎樣的,他有滿腔受騙的感覺。

    以玫騙他,而莫恕是他最信任、最尊敬、視作兄長的人也似乎騙他。

    他等在他們出來必經的路上,夜已漸深,馬路上行人已稀,他站在沒有燈的暗角。

    等了十分鐘,多長的十分鐘啊!他終于聽見了以玫開懷的笑聲。

    “我沒想到你會來,真的,我好開心!彼f。

    莫恕沒有出聲,為什么?他怎么不說話呢?

    “其他幾個唱歌的女孩子一定嫉妒死了,你居然來接我下班,不是別人,是莫恕!”她又說。十分夸張。

    “去哪里?”他沉著聲音,聽不出喜怒哀樂。

    去哪里?他們還有節目,老天,

    “你說呢?”以玫愛嬌的聲音。她也曾經這樣對過子莊,她——對每一個可利用的男人都如此?那么,她以前也不是愛子莊,是嗎?是嗎?是子莊自作多情。

    “我借了汽車,我們游車河!彼f。

    “好!”以玫叫。

    子莊終于看見他們了。

    他們是那么親熱,以玫的手在他的臂彎,半個身體也倚在他身上,他們互相凝望著,那神情——

    子莊再也忍不住爆炸的情緒,從暗角里走了出來。

    “你——”以玫呆怔一下,神色變冷!澳阕鍪裁?要嚇人?”

    子莊的瞼是蒼白的,眼睛卻血紅,可能因為喝了酒,又怒氣沖沖。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們倆。

    “你為什么擋著路?”以玫皺皺眉,不耐煩的。

    “何以玫,原來——你是這樣的女人!”子莊的聲音卻嘶啞了。

    “我是怎樣的女人關你什么事?”以玫冷冷的反問。

    “你——你——”子莊氣得全身發抖。

    “我們走,他一定發瘋!”以玫拖著莫恕。

    “慢著,”子莊的眼睛要噴火!澳,你真——卑鄙!”他終于不再叫莫先生,他罵著莫恕卑鄙。

    莫恕不響,也不激動,只是冷冷的望住他。

    “你說話,你為什么不說話?”子莊激動的叫嚷。“你這么做——是什么意思?”

    “你才是什么意思?攔著我們鬼叫鬼叫的?”以玫不是好惹的。

    “莫恕,你說話,”子莊有豁了出去的意味!澳阏f——你明知我喜歡她、我愛她,你為什么還這么做?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女人,你為什么偏偏要我喜歡的?你說——你說——”

    “你這個人真奇怪,我是你的什么人?”以玫冷笑。

    “莫恕,說話!”子莊怪叫。

    莫恕皺一皺眉,眼光一閃,他始終沒放開以玫。

    “我不能喜歡以玫嗎?”他問。

    “你——”子莊下意識的退后。

    “喜歡,或愛該是雙方的、互相的,”莫恕冷淡的、漠然的說:“你可以喜歡她,我也可以喜歡她,其他人也可以喜歡她,重要的是她的選擇!

    “她的選擇——”子莊轉向以玫!澳氵x擇了他?”

    “我喜歡他!币悦迪胍膊幌氲木驼f。

    “你們——”子莊被打倒了,他退一步,再退一步,終于轉身就跑!拔液弈銈,尤其是你,莫!”

    這是他扔下的一句話。

    子莊走得遠了,再也看不見影子,莫恕才松一口氣,慢慢放開以玫。

    他彷佛打完一場仗般的疲倦。

    “你走吧!”他說。

    “戲演完了就叫我走,這未免太沒人情味!彼。

    他看她一眼,眼中光芒復雜。

    “我——很感謝你!彼f。

    “能有一種行動表示的感謝嗎?”她還是笑。

    他猶豫一下,終于伴著她往外走。

    “我送你回家!彼f。

    他們攔了一輛計程車,就默默的坐上去,好半天都沒有說話,各人都在想心事。

    “你認為這么做一定對?”以玫忽然問。

    他看她,沒有回答。

    “我很不忍,子莊看來受傷得厲害!彼终f。

    “他若知道你真實的生活,傷得更兇!彼涞摹

    “但是——現在傷他的是你!彼f:“他最恨的是你,不是我,你——為什么要代我受過?”

    他有點震動,她難道——已看穿了他?

    “你替我掩飾我的私生活,不是嗎?”她笑。她實在是太聰明!澳,你可是有點喜

    歡我?”

    他呆怔一下,車也停了。

    “你知道我的家,如果你愿意來,我是歡迎的!彼f。轉身下車。

    他下意識的伸手,沒有抓住她。

    她是歡迎他的——他心中略過一抹奇異的熱。

    莫恕起身時已近十一點,依然覺得頭昏昏沉沉的。

    昨晚回來太晚,又整夜睡不好,莫名其妙的思緒一直纏繞著他,好不容易睡著了,又發些奇怪的夢,夢里又是以玫,又是雅竹,還有子莊——的模樣,到底她心中是怎么想?是在打什么主意?

    莫恕始終不相信她,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但是昨夜——她眼中的誠意又分明不假,她——唉!不明白的事也別想了,他還不夠煩嗎?

    合上鋼琴,還是回臥室再躺一下吧!下午還約了人,為新歌灌唱片的事商量,他不想自己沒精打采的。

    剛回臥室,就聽見門鈴聲。

    誰呢?這個時候?他不情愿的去開門。

    “早!莫恕!笔且荒樣淇煨θ莸囊悦怠

    他沒出聲,卻開了門。

    見到她——他心中是愉快的,至少可以趕走寂寞,可以——哎!可以陪陪他。

    “子莊是不是搬走了?”她一進來就說。

    “你怎么知道?”他很意外。

    子莊搬走是今天早晨的事。

    “他打電話給我。”她嫣然一笑。

    她沒有化濃妝,沒有穿夸張、暴露的衣服,看起來反而親切、自然得多。

    “哦!”他不置可否。

    “只是哦?”她坐下來,好開心似的。“你完全不想知道他說了什么?”

    “他說什么?”他的聲音還是冷冷的。

    “他搬到一個朋友那兒,他說若要找他,可以去那里,”她還是笑!八說他不怪我!

    莫恕冷冷的笑一下。

    “他自然只是怪我。”他說。

    “你別生氣,他說——他到現在才發覺你很虛偽、很卑鄙!彼柭柤。

    “他可以這么說!彼f。

    “事實上,你是個最偉大的好人!”她夸張的開玩笑。

    “我很卑鄙!彼f。

    “你這么做不是為他好嗎?你不是一心一意怕我傷了他?阻礙了他的前途?”她有些嘲諷的。

    “你又焉知我不是為了自己?”他冷笑。

    “為自己?”她不明白。

    “你不是一直對自己的美麗、吸引力深具信心嗎?”他也用嘲弄的口吻。

    “你是說——我吸引了你?”她有絲意外。

    “你以為是不是?”他盯著她。

    忽然之間,她有些不自在,莫恕的眼光銳利,似乎能看透她的內心。

    “我不是林雅竹!彼K于說。

    “林雅竹。”他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不要用這種口氣,你騙不了我的,我知道你對她馀情未了。”她笑。

    “我這么卑鄙的人不配做情圣!彼恍嫉。

    “我在你心目中也是卑鄙小人,這么說我們豈不是根相像?”她說。

    “但是有一件事,我站起來,我爬得高,我成名全靠自己!彼f。

    他是暗示她只會利用人做墊腳石?

    “因為你自己有這力量、有這本領,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她倒也不在意!拔沂窃诶脛e人,如果被我利用的人心甘情愿,這也是我的本事!

    “我承認你很有本事!彼α。

    像她這么坦率直言的女人倒真不多,某一方面,她實在相當可愛。

    “莫恕,你好像對子莊搬出去一點也不關心!彼龁。

    “關心與否不放在臉上,而且他是那么大的人了!彼!八嶙撸铱偛荒艹吨环!

    “事前他沒告訴你?”她凝望他。

    “昨夜你也聽到的,他恨我。”莫恕笑。

    “你就忍心讓他含恨而走?”她半開玩笑。

    “我還能怎樣?”他搖頭!叭绻皇前装V,總有一天他會明白!

    “那么——你怕不怕我再去找他?”她似笑非笑的,有挑戰的味道。

    “你會嗎?”他看透了她。

    “你實在是一只老狐貍!彼е,恨恨的!笆裁词露荚谀闼阌嬛小!

    “也不一定,你不要太高估我。”他半真半假的!拔矣袝r掉進獵人的網還不自知!

    “誰會相信,你這種老奸巨猾,又是鐵石心腸!彼f。似乎是越說越恨了。

    “還有更難聽的形容詞嗎?”他搖頭。“何以玫,我和你之間是講好條件的協定,你是沒得可怨的!

    “我怨什么?”她聳聳肩!胺凑抑酪患,無論我怎么做、怎么努力,付出怎樣的真誠,你始終不會相信我,你始終對我有偏見!

    “哦——你這么想?”他問。

    “你對我的成見已經根深地固,這一輩子也休想改變了,”她搖頭!八晕以撌裁炊疾幌,就這么互相利用下去吧!對嗎?”

    “我沒有利用你的意思!彼fO

    “你要我離開子莊,這還不算利用?”她反問。

    “是要求,不是利用。”他搖頭。

    “總是有條件的,不是嗎?”她冷笑起來。昨夜眼中的真誠,再也不復見——昨夜她可

    曾有過真誠?或是他看錯了?“沒有子莊,你肯答應教我、捧紅我?”

    他不語,不承認也不否認。

    “那個替你一做就是十幾件晚禮服的男人,還找你嗎?”他突然間就轉了話題。

    “你——不必知道!彼哪樇t起來。

    臉紅表示她還知羞恥。

    “昨夜你說你歡迎我去你家,我怕——萬一碰上了不方便。”他笑。

    “那怎么會——碰到?”她揚一揚頭,故作理直氣壯。“我的家只有我住。”

    “哦——天下有那么大方的人?平白無故的替你做那么多的晚禮服?還送你鉆石表!彼S刺的笑。

    “為什么沒有?”她咬著唇,很是難堪。“就是有些人喜歡做冤大頭!

    他只是笑,不再說下去。

    “你——當然以為我和他有不三不四的關系啦!”她脹紅了臉說。

    “以前的事我不理會,以后——你要檢點一下,”他慢慢的說:“當初林雅竹能紅透半邊天,她從不應酬,從沒有不三不四的新聞!

    “我——”

    “林雅竹也不是唱得最好,她紅和她潔身自愛,和生活嚴肅很有關系,”他再說。他是認真的。“一個歌星能嫁得像她那樣,該是絕無僅有!

    “誰能跟林雅竹比?她是純情歌后!彼模灰詾槿坏。

    “為什么要看低自己?”他望著她!澳阄幢夭蝗缢匾氖强茨阍趺醋!

    “我該怎么做?”她忍不住問。

    “先建立起與眾不同的形象!彼f:“做為我的學生,先要檢點自己的態度。”

    她的臉紅了,好半天,才慢慢地點頭。

    “事實上——夜總會的薪水不夠我做兩件禮服!彼坪跏窃诮忉。

    “你要紅,衣服不是最重要的,你的風格、你的歌聲、你的形象加在一起會比衣服更吸引人。”他說。

    “我明白!彼c點頭。

    “光是明白沒有用,你要做、要實行!彼J真的。

    “我——知道。”她再點頭。

    “那么,從此之后不要走到前臺應酬客人,”他說:“就算是我,你也不可以來坐,因為別人并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好!彼坪跻褯]有自己意見。

    “不必擔心錢不夠用,”他忽然笑了,語氣也變得溫柔!拔荫R上替你安排另一間夜總會!

    “你——”她意外的驚喜。

    “這很簡單,夜總會的主持人和我們唱片公司很熟,他們希望我們預備力捧的新人!彼摹

    “你們預備力捧——我?”她不能置信的睜大眼睛。

    不是前一陣子還不許她唱他作的曲子嗎?

    “我答應過你成名作為交換條件!彼f。他可是故意用這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

    “真是這樣?”她緊緊盯著他。

    “這種事能開玩笑嗎?”他說。

    “晃恕——”她激動得似乎想哭!澳。皇球_我吧?你不要騙我,你說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下午我帶你去另一間夜總會簽合約——去唱片公司練歌!彼。

    “莫恕——”她抓住他的手。

    “你還得靠自己努力,”他說:“我給你的只是一個機會,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握!!耙欢,我一定把握住這機會。”她緊緊仰望他。這一刻,她根本完全忘了他對她曾有過的成見、偏見!拔乙欢ㄒ_到我希望的目的!

    他笑一笑,只是笑一笑,扯開她的手,轉身走開。

    “憑你的條件,你可能比林雅竹更紅!彼f。

    “比林雅竹更紅——可能嗎?”她叫起來。

    “你比她聰明!彼f。

    以玫怔了半晌,思索了半晌,忽然說:“我開始明白一件事,你肯幫我,并不完全因為子莊,是不是?”

    是不是?他不回答。然而不全為子莊,還為什么?

    莫恕應邀為一個頗具規模的歌唱比賽作評判,他是主辦人的朋友,而且知道他們辦這比賽的態度很認真,所以才例外的答應下來。

    他從來不喜歡做些出風頭的事。

    子莊已搬出去半個月了,他完全沒有聽見子莊的消息,不過子莊既然住在朋友那兒,想來也是沒什么大問題。

    莫恕這段時間很忙,自從他復出之后,工作簡直就沒有間斷過。

    他喜歡忙,忙可以填補許多東西,可以令他沒有時間去想一些他不愿意觸及的事,他喜歡忙碌。

    他也不常常見以玫,自從她兼唱另一場子之后,她也忙起來。不過她好像很聽他的話,開始愛惜羽毛,開始謝絕應酬。

    莫恕相當滿意她的表現。

    以玫每星期都抽兩天的時間來莫恕這兒,練一練歌,學一點樂理方面的知識。

    她每次來一小時,總是匆匆的來,匆匆的走,他們甚至沒有聊天。

    歌唱比賽辦得相當熱鬧,參加的人多,參觀的人多,幾乎他們音樂圈子里的人都來了。

    莫恕并不意外的看見了子莊,令他意外的是子莊瘦得很厲害,沒精打采的,又憔悴。

    子莊當然也看見莫恕,卻沒有打招呼。

    莫恕心中有些不安,他開始在懷疑——他做錯了嗎?他不該管子莊感情的事?

    或者——他是太過分了些,雖然他是為了子莊好。

    他默默的坐在評判席上,子莊不理他,他自然也不必過去碰釘子,大庭廣眾下,他會受不了。

    但是他一直是注意子莊的。

    子莊和他唱片公司的老板坐在一起,看得出來他對臺上比賽的人沒有興趣,他很恍惚,精神很不穩定。

    莫恕心中刺痛,他幾乎已經肯定,他做錯了。

    這個年頭,即使父母也無權過問子莊感情上的事,何況他又不是子莊的父母。

    他是過分了,他——可有方法補救呢!

    補救?這種事——唉!他當初就不該管的,是不是他真對女人有成見呢?或只是以玫?

    以玫當然不是個純潔的女孩子,然而只要子莊喜歡,他又何必多事呢?他是錯了。

    看著子莊,他也變得心不在焉,無法使自己全神貫住的聽比賽者的表演,他心中歉然!

    他不能再這么下去,他一定要集中精神,否則實在太對不起請他當評判的人。

    時間慢慢過去,比賽終于結束了,勝利者也選了出來,臺上在頒獎,臺下的莫恕也長長的透了口氣。

    轉眼再看子莊,他竟已離開。

    子莊是故意避開他吧?子莊對他的誤會——不,可以說對他的恨意已深極了。

    這個時候他去挽回,是不是會太遲了?

    散場的時候,子莊公司的老板走過來,他用一種很疑惑的眼光看莫恕。

    “阿莫,子莊和你之間有點誤會嗎?”他問。

    “沒有!蹦±涞摹

    “這就奇怪,我叫子莊一起找你喝杯茶,他說什么也不肯的先走了!崩习逭f。

    “是嗎?”莫恕不愿再談。

    “他現在搬出來住了,而且這一陣子他工作情緒很差,問他什么事也不肯說,”老板搖搖頭!叭绻袡C會,我希望你跟他談談!

    “好。有機會我找他談!蹦∞D身離開。

    他心中的不安擴大了,子莊現在竟是會情緒低落、無心工作,這——他豈不是弄巧成拙!

    看來,他必須找子莊談一談了。

    當然不是現在,他必須回家好好的想一想,看看該怎么對子莊說。

    他坐車回家。

    肚子好餓,為了趕時間,晚餐都沒吃,回家還得自己煮,唉!若不是這么餓,他寧愿不吃了,工作了一整天,他累得動也不想動。

    走上四樓,他很意外的看見屋子里的燈光。

    燈光?誰來了?是先離開會場的子莊?莫非子莊也想和他談談?

    急忙開門進去,沒看見人,卻看見餐桌上放著煮好的晚餐,三菜一湯。

    莫恕心中流過一抹奇異的溫暖,在他又累又餓的時候回到家里,滿以為是一屋子的冷寂等著他,絕沒想到燈光、溫熱的菜飯——他想,這就是家吧?

    “回來了?”從廚房里走出來的是以玫。

    “你——”他其實已經知道是她,子莊不會想到做好菜、飯等他!澳憬裉觳挥萌ヒ箍倳?”

    “意外的假期。”她淡淡的笑!耙婚g夜總會今夜被一個團體包去,他們有自己的節目,我們休息。另一間休業一星期,重修冷氣系統!

    “怎么知道我沒吃晚餐?”他問。

    今夜實在再無法對她冷冰,那燈光、那桌子上等著他的晚餐,實在感動了他。

    “并不知道,我想你回來宵夜!彼。

    “時間算得這么準?”他也笑了。有一種頑冰溶解的感覺,很溫暖。

    “從報上知道你去當評判,電視轉播時我看見你,也知道比賽結果。”她說。

    “今夜還上了電視?”他去洗手,出來就坐在桌前。

    “你很上鏡!彼谒麑γ,那神情——可像個小妻子。“你的輪廓很深。”

    “可演冷面殺手!彼此谎邸

    她好意外,真的好意外。

    “你也講笑話?”她問。

    “你并沒有笑!彼皖^吃菜。

    “意外得使我忘了笑。”她搖搖頭。“莫恕,你今夜看來完全不同!

    “很——謝謝你做好晚餐等我!彼堕_話題。

    “如果你喜歡,我愿意常常來替你做!彼嫘牡。

    “你這樣的女孩會做廚房的事,我實在意外!彼f。

    “有什么意外呢?人都有幾種面目、幾重個性,我現在表現的是賢妻良母!彼f。

    “不想爬上成功的巔峰?不想紅遍天下?”他望著她。

    “想,當然想,”她絕不猶豫!爱斘艺驹谂_上表演時,我希望自己是世界一流的,我希望自己比誰都成功,我希望自己比陽光更耀眼!

    “的確多重個性!彼。

    “可是今天,我休息,我覺得自己安閑自在的非常舒服,我又在想,何必那么拚命的去

    爭取名利呢?那實在是好累、好累的事!彼终f。

    “做人原是很累的!

    “女人在這方面可以占一點便宜,嫁個丈夫,可以舒舒服服的什么也不必理,那就不會累了!彼f。

    “你真這么以為?每天舒舒服服的什么也不理?久而久之,那種生活也會令你累!彼f。

    “哦——這也有道理,”她想了想!敖形颐刻鞜o所事事,不必勞心也不必勞力,那的確也會令人累,是心理上的累,對吧?”

    “所以最好就是別做人!

    “不做人做什么?”她不懂。

    “我根本厭倦到世界上來走一遭,如果沒有我,那該是多好的一件事。”他吃完一碗飯。

    “怎么這樣想?”她問。一邊接過他的碗,替他盛了另一碗飯來。

    她做得那么自然,真像服侍自己丈夫。

    “有一件事——我想我做錯了!彼蝗徽f。

    “哪一件事?”她問。立刻,她有些明白!白忧f?”

    “今天我碰到了他,他沒有理我,也沒有打招呼,散場立刻就走了!彼f。

    “過一陣子,他氣消了就沒事。”她說。

    “他很瘦、很憔悴,而且情緒低落。”他說。

    她皺了皺眉頭,想說什么,卻忍住了。

    “我怕——弄巧成拙了!彼麌@一口氣。

    “後悔了?”她笑起來。

    “是吧!”他搖頭!拔易鍪陆^少后悔,但這一次——我想我錯了!

    “想補救?”她還是笑。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他很矛盾、很痛苦!拔摇獙嵲谔^分,是嗎?”

    “我不知該怎么說!彼∷。

    “父母也管不了子女們感情的事,我是什么人呢?難怪子莊怪我!彼嘈Α

    “但是我知道你是善意,因為我的確沒對子莊真心過!彼f:“你不必內疚!

    “不管你對他如何,我完全沒考慮到他的感受,”他再嘆氣!拔疫一直當他是孩子!

    她皺著眉,好半天才慢慢說。

    “可是我認為你對!彼f。

    “我對?我怎么對呢?我主觀太強、個性太極端!彼麚u頭!耙悦怠悴⒉皇俏蚁胂裰心敲磯牡娜,我自己也明白!

    她呆怔的望住他,實在意外他會說這樣的話。

    “我很意外你會這么說。”好半天她才說。

    “我原是個不近人情的怪物!彼f。

    “你很有個性。”她是由衷的。

    “那又怎樣?子莊不會原諒我。”他苦笑。

    “你何必苦苦要他原諒?他的原諒與否,其實對你也沒什么重要的!彼f。

    “你不明白,我和他之間——”他搖搖頭,不再說下去。

    他們之間有一陣短暫的沉默,她很出人意外的說:“其實,你這么做——也不完全為他好,所以你才會內疚,是嗎?”

    “你——說什么?”他疑惑的。

    “我說——”她勇敢的、目不轉睛的凝視他。“你不要他跟我在一起,一部分是因為你嫉妒!

    “我——嫉妒?”他脹紅了臉。簡直荒謬!

    “你是嫉妒。你否認不了,”她胸有成竹的笑。“好幾次我都發覺了,事情并非表面那樣,你怕我拖累了子莊,而是你嫉妒。”

    “莫名其妙,我嫉妒什么?”放下筷子,他叫。

    “你嫉妒我和他在一起,”她眼中是挑戰的、洞悉一切的光芒。“因為你也喜歡我!

    “何以玫——”他站起來!澳愀尽f的是天方夜譚,你自己胡思亂想,我——我——”

    “你摸著良心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她絕不退縮。“你只是怕承認!

    “你——你——”他的臉脹得通紅。

    “為什么不承認呢?喜歡一個人是光明正大的。”她放柔了聲音。“而且我也老實告訴你,我故意和子莊在一起,也是為挑起你的妒意!

    “你——”他不能置信的望住她。

    “我喜歡你!彼谷恢币曀。“一直以來我喜歡的是你,不是子莊。”

    “你——不,不,你開玩笑,”他一面搖頭,一面后退!澳汩_玩笑,我——我——”

    “我不是開玩笑,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話!彼酒饋,一步步走向他!拔蚁矚g你,你卻討厭我、歧視我,后來我發覺你是故意的,你對我也矛盾,于是——我決定利用子莊讓你明白一切。”

    “不,不是這樣的,不——”他矛盾著,掙扎著。

    “為什么不肯承認呢?”她站定在他面前,溫柔的、深情的凝視他!盀槭裁匆,跟你自己過不去呢?”

    “不——”他的雙手都顫抖起來。

    “我愛你,莫恕!彼秒p手環住他的腰,她是勇敢的、坦率的。

    “以玫——”他低喚,終地用發顫的雙手擁住她。

    似乎,這些日子來的陰霾一掃而盡了。

    莫恕的冷漠、孤僻全被再來的愛情所溶化,他變得溫柔,變得心平氣和,他的工作熱誠再一次被推向高峰。他又在作曲,是一首旋律優美的抒情曲子。他反覆的彈著、聽著,自覺非常滿意。

    該是他復出之后,最好的一首曲子吧?

    心中一個新奇的念頭涌上來,他為什么不自己把歌詞填好?

    這些年來他只是作曲,從來沒有填過詞,這真是最新的嘗試,他可以做的,是不是?

    不是有許多其他人也做得很好嗎?他一定也行,真的,他一定行的,停止彈琴,他拿起了紙筆。

    這樣一首優美的抒情旋律,該有一個美麗的歌名,該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一次失敗的感情使他頹廢了十年,再一次的振作,再一次的愛情,像——像——像一首下午的旋律,不是嗎?

    他四十歲,他的生命已走了一半,屬於他的上午該已過去,他現在譜的,不正是下午的歌曲?他現在把握的豈不是下午的時光?下午的旋律,該是最合適的。

    他很開心,能替歌曲想到合適、貼切又美麗的名字實在是愉快的事,這象征著一切順利,是不?

    正待開始寫,房門響了。

    “我能進來嗎?”以玫伸頭進來。

    “進來吧!”莫恕微笑。

    他的微笑是很動人的,也許因為很少笑,總是冷著臉,當他笑時,格外動人。

    “在做什么?”以玫輕盈的走了進來。

    她臉上沒有化妝,非常清楚。身上穿著洗白了的牛仔褲、T恤、根樸素。

    “填詞!彼f。

    “填詞?你不是只作曲嗎?”她很意外。

    “心有所感,嘗試一下!彼f。

    “能自己作曲、作詞,那會方便好多。”她點頭。

    “我不會填很多詞,因為我不是個感觸很多的人!彼麚u搖頭。

    “什么感觸?”她眼睛好亮。

    “自己。”他簡潔的。

    她想一想,笑了,她懂得他的感觸。“叫什么歌名?”她問。

    “下午的旋律。”他淡淡說。

    “很好!很清新,至少不鴛鴦蝴蝶!彼f。

    “你唱!彼∷,深深、定定的。

    “我唱!彼R徽Q,立刻點頭!拔視煤茫欢ǖ,因為這首歌有一半屬于我!

    他不置可否的扔下了筆,立即站起來!澳銇砭毟瑁俊彼蝗晦D開話題。

    “不——我到夜總會去,順便過來看看你!彼f。

    “這個時候去夜總會?”他也意外。

    “我辭職了。”她淡淡的。

    “哦——”他拉長了聲音,有些不能置信。

    她不是一直向往名成利就?她不是不擇手段的往上爬?她不是永遠要抓住任何的機會?

    “以后我不再唱夜總會了!彼f得十分肯定,十分真誠。“灌唱片或者有機會上上電視!

    “這樣——豈不和你的原意有違?”他說。

    “人是會改變的,尤其一個女孩,當她得到一樣最向往、最渴求的東西,她可以放棄其他的!

    他想一想,握住她的手!澳懔钗曳浅R馔!看外表,你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我以前的確不是這樣的人!彼芴拱住!拔液芴摌s,很——不顧一切,是你令我改變!

    “我并不要求你為我改變!彼f。

    “我自己愿意,也希望這么做。”她也凝望他。

    他搖搖頭,再搖搖頭!耙悦,我不希望以后你后悔!彼f。

    “如果我不這么做,我才會后悔!彼隙ǖ。

    他望著她,好久、好久,然后笑了笑。

    “你是很好的女孩!彼f得很嚴肅。

    她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她很感動。

    “你能這樣說,即使——假的,我也再無遺憾!彼f,聲音里有濃重的鼻音。

    “我不會說假話,相信我。”他拉她來身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并不是好女孩。”她的眼淚終于掉下來。

    “你好與不好該由我來說!彼p拍她的背脊,溫柔的安慰她。

    “不,不,以前我做過許多錯事,我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我喜歡錢,我——我——”

    “不必說了,你可以不告訴我。”他阻止她,不忍心再聽下去。“那畢竟是過去的事!

    “不,我一定要告訴你,然后我的良心才會平安!彼亲印!拔以洝鸵恍┯绣X人來往,有一個你曾經見到過,我要他們的錢,當然,我得——付出代價,我——曾陪他們去外埠旅行,也曾跟他們短暫同居,那只是——單純的交易,我現在很后悔,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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