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晴雪不過是怒極想揮拳泄憤,并無毆人之意,可是揮臂的動作過大,讓人誤以為想捆巴掌,陌千臾當下面色不豫地擒住她皓腕,不太和善的甩開。
在婢女攙扶下站穩的杜晴雪震驚地揉按發疼的手腕。
“你……你護著她,你居然為了她弄傷我的手……”
雖然她帶了四名家丁、兩名婢女,可是他們都知道陌神醫是小姐的心上人,對這種情況也只能面面相覷。
“你若能收斂言行,陌某豈敢冒犯,小姐當知勿逼虎傷人。”他容忍她,不表示她可以為所欲為,對他心愛女子不利。
明眼人都看得出陌神醫的袒護,他面容冷凝地護在佳人身前,眼露戒心地防著心高氣傲的縣太爺千金。
他這舉動像一根刺,深深扎入杜晴雪的眼,赤紅的瞳心盈滿委屈和不甘。
“她是誰,你們是什么關系,憑什么你要為她說話,她有什么能跟我比的,家世還是才華?”她盛氣凌人,眼神輕蔑。頭一次感到威脅的杜晴雪絕口不提阿壽的絕世容顏和氣質,她能抬出采的也只有官家千金的身分,和她讀了點書就自以為才女的文采。
和碧妝華衣的她一比,一身樸素的阿壽確實不夠醒目,但是氣質若仙,不食人間煙火,雖無美服為襯,仍如美玉一般瑩澤發光。
“她是春山翠,她是雪中梅,她是冷峰上的一抹虹影,她是落入塵世的孤鴻,她是人間最美好的風景,她是落在我心尖的一滴朱墨!彪m輕卻暈染,慢慢滲透他的心房。
“你想說你喜歡她嗎?她在你心中比我更重要?”杜晴雪眼眶泛紅了,有些淚意。
陌千臾并未正面回答,但綿綿情意盡在不言中。
“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良緣,夫妻同心,共效于飛!
“你怎么……怎么敢辜負我,你不知道全縣城百姓都知曉我一心愛慕你嗎?因為你,我拒絕無數追求者,你怎能負我?”她丟不起這個臉,讓人家笑話她。
陌千臾微逸嘆息。
“我與小姐一無山盟、二無海誓,何來負心一說,在下問心無愧,不敢擔此薄幸之名!
言下之意是落花有意,涼水無情,一切都是她一相情愿。
“哼,你明知我心系于你,還如此踐踏我的自尊!”她憤然看了他身側女子一眼,怨懟(duì)中多了絲恨意。
“還是我在她臉上劃幾刀,毀了她狐媚男人的容顏,看你是否還會對她如此癡情!
她說的是氣話,有些賭氣意味,打從她十六歲初識陌神醫之后,一顆心盡是他的清華風姿,再也容不下第二人。
其實她本性不壞,是爹娘自幼的溺愛養成她蠻橫個性,總認為凡是她想要的都該屬于她。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陌千臾冷眸一沉,潤凈面容布上令人驚懼的陰霾。
“我希望你只是說說而已,并非有心落實,否則……”必要時,他絕不留情。
“否則你要我一輩子受人嘲笑嗎?”看到他異于往日的漠然神情,杜晴雪心里難過,她越想越傷心,忍不住遷怒,“都是你破壞我們的感情,要是沒有你,莫大哥對我會像以前一樣好,噓寒問暖關愛有加!
被指責的阿壽一愣,旋即搖搖頭道:“千臾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論是對你或是我,他都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雖然有時話語輕挑,但無傷大雅,他的無賴行徑大都只針對她,而她不討慶他隨興而起的逗弄,只是有些赫然。
“阿壽,能從你口中聽到對我的稱贊真不容易,沒想到你這么相信我,教我受寵若驚!蹦扒б粧呃湟猓瑑裳坌σ庥。
羽睫一掀,水眸輕睞,她嬌顏柔和,面帶笑意。
“哪來的驚?我看你一底笑開了,想從我嘴里多騙幾句好聽話!
他呵呵低笑。
“知我者,阿壽也!
他滿眼含笑地凝視,不挪半分專注,仿佛此生有她相伴,于愿足矣。
“她知道你什么?是我先認識你的!我不許你們在一起,趕緊給我分開,快點分開,你是我的!”又妒又恨的杜晴雪眼紅兩人的親近,發怒地拆開他們,一人一邊,中間隔著她。
這一拔,沒留心的阿壽往后一跌,而沒良心的紅紅居然捧著堆滿菜的碗往旁邊一閃,嘴角一揚等看看她出糗。
幸好陌千臾及時伸手一攬,順勢擁人入懷,再故作失手地推了紅紅一把,讓她一張小臉埋進碗里,眉毛、鼻子黏上飯粒和菜葉。
這是給她的懲罰,誰教她小小年紀不學好,一肚子壞水,連對她最好的恩人也袖手不理。
“你……”可惡,等她學到仙術,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沒讓小丫頭張口,陌千臾大掌一壓,壓得她無法抬頭,
“不是餓得沒空理人?那就埋頭多吃點!
“我要你們分開,誰準你們又在一塊,非要逼我命人把你們拿下才肯乖乖聽話嗎?”一見兩人貼得比之前更緊,氣極的杜晴雪恨到咬牙切齒。
她一聲令下,家丁和婢女立刻待命,只要她一打手勢就上前捉人,她不信這么多人還奈何不了他們。
“杜小姐,胡鬧也該有個限度,令尊愛民如子的清名禁不得你如此敗壞,否則縣太爺的位置早晚不保。”他試著與她講理,盼她能及時悔悟,勿做損人不利己的強求。
“用不著你對我說教,我爹一向疼我,我想要什么他都會給我……”氣沖腦門的杜晴雪聽不進去,隨手拿起桌上物朝人一擲,
驀地,她聲音一頓,杏眸圓睜,再開口,嗓音帶有驚慌。
“我……我不是要丟你,我看不順眼的人是她……”
阿壽不發一語,輕輕抬起皓腕,拭去陌千臾劍眉上方被瓷碗砸傷而流出的一道血沫。
“血光之災!
血光之災?這也算?陌千臾眉一挑,似在取笑她大驚小怪,這點小傷比上山采藥被芒草割的傷還輕微。
不過轉頭看向杜晴雪時,他的眼神變為駭入的深沉,冷得教人心底發寒。
“你滿意了吧,杜小姐!
唇落一顫,她漲紅了臉,泫(xuàn)然欲泣。
“陌大哥,我跟你道歉,你別生氣,我以后不會再亂發脾氣,你原諒我這一回!
“到此為止,杜小姐,我不想后悔救了你!彼嫒缜锼亓滔轮卦挕
“陌大哥……”不要走,不要走,我真的愛你……她想大聲喊出口,可一瞧見他如看陌生人的神情,跨出的腳為之卻步。陌千臾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拉著阿壽下樓,經過她身邊時,連一聲“借過”也吝于給予。
杜晴雪心很痛卻不敢追上去,他額上那抹刺目的紅映入眼簾,她心慌意亂,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喉嚨,半絲嗓音也發不出。
另一頭,結了帳的陌千臾一行人緩緩走出吉祥酒樓,灑下的陽光似在他們身上鍍上金色,燦爛奪目。
“你實在不該苛責她,她的日子不多了。”拂不開的死氣籠墨她周身。
“日子不多了?”什么意思?
阿壽抬眸回頭。
“她只剩下三天的壽命!
聞言,他一笑。
“你想多了,她的病早就康復,如常人一般康健!
“四方棺材里躺的只有病死的入嗎?”死有千百種,能壽終正寢的有幾人?
“這……”他怔住。
“上回那個男人不也活不過那一晚!彼攘怂诉是死了。
“你也聽到樓下酒客的閑聊……”咚一聲,他心頭像落下了一顆石子,激起水花。
是巧合吧?有著敏銳觀察力的人比比皆是,他當時也覺得霍五堅持要離開實有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