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固執地說:“只愛長發!
海倫笑了。
“笑什么?”
“笑你還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跳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大哥回來了。
大包小包,水果冰淇淋飲料,什么都有。
他還要為我們介紹,海倫告訴他,我們已開過辯論會。
我說:“巧克力冰淇淋加可樂最好吃,我與林自亮自幼便喜歡,稱之為噴火美人!
海倫說:“噫?”
“味道極佳。”我保證。
“我是說那名稱,美人,怎么噴火?”
我笑著搖頭,噴火代表性感,是美譽,有什么不好,但是她偏偏視作侮辱。
我不語,只是笑。
好強的女性通常也極其優秀,她們性格獨立磊落,能吃苦,不流淚,容易被男人利用,往往打落牙齒和血吞,與她們交往最放心。
海倫看住我,“你不喜歡我吧?”
“怎么會,”我又一次跳起來,“我由衷佩服你。”
稍后他們進書房聽音樂,我洗杯子。
真寂寞。
大哥說得對,只要談得攏,雙方在一起開心,誰煮飯洗衣都一樣。
她們女孩子也是人,不能規劃她們非做什么不可,像海倫,根本不擅長家務,何苦為俗例而逼她不快活地守在廚房中;而大哥,他愛整潔,專喜研過究食經,那么就讓他擔當這個任務好了。
幸虧我們這里沒有啥子都看不順眼的老人家。
半夜老哥把女友送走,找我起床聊天。
“言歸于好?”
“從頭開始!
“非常聰明光亮的女孩子。”
“上次我們齟齬之后,她根本沒有接受異性約會。”
“你也沒有吧?”
“別人都看不上眼。我愛海倫凡事井井有條,組織能力強,又有份高貴的職業,收入穩定。我沒有資格喜歡說話大舌頭、眼睛會打電報的女孩。”
“她可有意思成家?”
“她說要想清楚!
“有條件?”
“有!
“說來聽聽!
“不打理家務,不養兒育女,不聽命丈夫!
“嘩,民間三不!
“不生孩子怎么行,”大哥很困惑,“嬰兒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小東西。”
我安慰他,“會肯的,愛她足夠時她會回心轉意!
“不過懷孕也真辛苦。”
“睡吧,別想這種血淋淋的事。”
“晚安。”
像我們兩兄弟這么可愛純潔的青年,應不愁找不到對象吧,我悠然入睡。
第二天在床上被電話鈴叫醒。
朦朧地接聽,那邊的女聲非常不悅:“年輕人睡到日上三竿,浪費大好光陰!
“誰?”
誰這么教訓我?
“我找林自明!
“在下正是他!
“我姓盛!
“啊,盛女士!笔鞘。
“我是盛太太!
我搔搔頭皮,“是師母?”
“唔!
那她有權說我幾句,用左手取過手表一看,乖乖不得了,已經十一點。
“教授千叮萬囑讓我看看你。”
“謝謝謝謝,其實一切很好!眴螁紊賯女朋友。
“你將與國香同校?”
“是,但還沒見到她!
“今天下午她來我處吃茶,你有沒有空?”
“有有有!
師母說出地址,“準四點,我最討厭人遲到!
心驚肉跳,在家喝杯茶而已,先到先斟,何必做時分秒的奴隸,這老太太的陣仗太過厲害,難怪我師傅受不了。
盛老從不計較這些小節,但是對工作量卻頗有管制。松緊自如,做人才夠瀟灑。
我吐吐舌頭,當給面子師傅吧。
一骨碌自床上彈起。
送花送糖送糕點都不管用,這位老太太不是普通人,我跑到大哥的禮品店里去。
他正在記帳。
我問:“有什么東西適合送六十歲老太?”
“無論什么,你都得付錢買。”
我坐在店堂里,“是什么令一個男人開起禮品店來?”
“有利可圖!贝蟾缑娌桓娜荨
“說的也是!
“你不必打擊我的自尊心,去,叫店員帶你看新到的水晶擺投!
選中一對水晶書座,大哥閑閑吩咐給我一個八折,店員報上價目,我嚇得下巴落下來。
我問林自亮:“你為什么不去搶?”
他說:“嫌貴,那買雙紙鎮好了,便宜三十倍。”
禮輕人意重,還是要了書座。
一向著輕老哥這檔生意,實地觀察之后,幾乎跌腳,太狗眼看人低了,原來他在此陰惻惻的一本萬利。
而我,這次回來,擔任講師職位,高貴是高貴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掙得老婆本。
我問他:“請不請合伙人?”
他答:“你會不耐煩的,做小生意十分瑣碎!
“不見得吧,光是這單交易便是我半月之糧!
垂涎欲滴。
大哥搖頭,“你根本不懂!
女店員抿著嘴笑。
“大學適合你,弟兄倆一文一武,氣氛協調!
這是畢業的悲哀,從校園出來,但見他人都有他的成就,自己則一無所有,眼特別紅,心特別急,韶華不再,兩袖清風,怎么努力發勁去追呢,弄得不好,滑一跤,怕不就頭崩額裂。
大哥像是洞悉我的心事。
“開學后,忙個不可開交,你就不會胡思亂想!
我取起禮盒,向他道別。
還有,要找個女孩,被她調撥得團團轉,透不過氣來,讓她掌握我的情緒,忽冷忽熱,忽嗔忽喜,那就沒有時間想什么哲理了。
到師母住宅,剛剛四點。
門應鈴而開,是位中年女士。
我忙稱一聲“施太太”。
誰知她呵呵地笑起來,“你這個小子倒是會討人歡喜,我不是施太太,我是盛太太!蔽掖糇
保養得這么好,像住在什么洞天福地之中,喝瓊漿玉液度日,她的配偶盛教授已經很有老態,同她不能比較。
我定定神,把禮物放在桌上。
“老盛他還好嗎?”看樣子分了手還頂牽記他。
我乘虛而入,“生活很清苦,一切雜務都得親自動手,試想想,總共才得一雙手,著書立論是它,煮飯洗衣也是它,多么矛盾!
“你有什么見地?”
“總得有個人服侍他。”我大膽地看著師母。
“小老弟,世上哪里去找那么理想的生活,人人自身難保,退休以后,收入銳減,當然只得事事一腳踢!
話倒是說得不錯,我立刻對直爽坦白的她添增好感。
“他這個人,又特別看輕看賤金錢,不然一起回華南來享幾年晚福,不知多好,他又偏偏不肯!
“為什么?”
盛太太嘆口氣,“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岳家名下的財業!
我忍不住說:“他也太迂腐了。”
“說得好!
門鈴響起,進來的是施家大小姐。
一見是我,她立即說:“哎呀,我沒穿見客的衣服!”
這小女孩的腦筋另一樣的。
又與外婆說:“母親實在走不開,她不來了。”
“又是什么事?”
“一位美國教授帶了納華達山脈的油頁巖化石樣本來找她,化石有許多種,其中有始祖海洋生物,她正招呼客人!
有道理。
我算老幾呢,小人物。
兩次失約,不禁傷了我的自尊。
施峰把雙臂繞在身后,仰起頭問:“你開始寫書沒有,作家?”
真的,禁不得她這一問。
我說:“暑假后開始,天氣太熱,人人都要放假,你不是也在休息嗎?”
“媽媽可不放假。”
看樣子施峰頗崇拜母親。
“她比較特別!蔽腋尚德暋
師母的女工捧出點心來。
再坐一會兒,我起身告辭。
忙忙忙,誰不忙,凡事總得分個次序,一連兩回失約,使我了解,她不重視我,也不重視她父親。
算了。
我把施峰送回家。
她喜歡發問,也擅于會話,但我沒有看過她笑。
記憶中,女孩子到她那種年紀,最愛掩住半邊嘴巴笑,但她不是,她習慣先皺一皺眉頭,然后問成年人一些難以回答的問題。
幸虧我才華蓋世,才應付得了。親
像:“你認為結婚好還是獨身好?”
答案:“待你長大時,也許對象由社會配給,不必想太多!
又如:“你介意女人比你能干嗎?”
“不介意,如果一切開銷由女性負擔!
“男人將來會不會生孩子?”
“有可能,不過孩子要跟父姓!
很貧嘴的樣子,不過一個成年男人總得保護他自己。不能在二十分鐘車程中輸給小女孩。
終于輪到我發問:“在家中你也這樣同父母交談?”
“別講笑,我很少見得到母親,而父親時常說:‘不要問不要問,過十年二十年你就會明白!
這倒也是辦法,為什么我沒有想到。
施峰說:“只有施峻與我談話!
“她太小了。”
“可不是!甭曇糁袔гS多惆悵。
那裝模作樣的表面下是無限寂寥。
“你到家了!
我特地下車,繞圈子到她那邊,替她開啟車門。
她很矜持地說:“謝謝你!钡降走是女孩子。
“是我的榮幸。”
“再見!
我告訴老哥:“仍沒見到師姐,反正海洋生物幫不了我,沒有遺憾!
“聽這個:華南海洋學院設有水產系、海洋生物系、海洋地質、海洋工程、海洋物理、海洋氣象等十個系,十八個專業,其中正副教授接近一百人!
“哪里找來的資料?”
“由此可見競爭相當激烈,必須要做許多額外作業,才能夠站穩陣腳。”
我緊張起來,“文學院呢?”
“放心,低層職員開頭是不會感到壓力的。”大哥笑。
我白他一眼,“總得由第一步起呀。”
他仍是笑。“所以你師姐之忙,并非做作,乃系實情。”
我說,“她沒有把師弟放在心中!
“幾時開學?”
“下月初!
“悠長的暑假,教書就得這個好處。你可記得,那時母親最怕我倆放暑假,那一段時間,家里永遠收拾不好,亂成一片!
我默默回憶。
是的,不知為什么,十多歲男孩子身上永遠一股臭汗味,半酸半悶,母親說,一打開大門,客廳便傳出這股味道,有親切感,她知道她是到家了。
我喜愛孩子,因為母親喜愛我們。如今她在天堂,可想空氣清新,沒有異味。
母親愛我們,并不單挑我們可愛聽話的時候,就算兩兄弟無理取鬧,張嘴大哭,她也笑瞇瞇,“啊,大牙蛀得很厲害了”,她會趁機觀察我們嘴巴里的秘密,或是“弟弟哭時面孔皺起來似只蟹,而且眼淚多得似噴水!
我們的童年是沒有遺憾的。
大哥問:“想往事?”
“是,幸虧我兩人出落得玉樹臨風,沒有辜負老媽栽培。”
“對對對,”大哥取笑我,“兼夾雄才偉略,貌似潘安,你別弄假成真,真相信才好。”
弟兄兩人大笑。
過沒幾日,師母召我。
——國香有一份報告,趕時間要寄到英國去,你是念文學的,她希望你撥冗替她看看措詞文法是否適當,美國人不講究這些,但英國人很挑剔。怎么樣,要不要賺些外快?
去取了報告一看,才知道有四百多頁。
以前替工學院的同學做過類似的潤飾功夫,他們用的專門名詞多,已經很難看得懂,再加上語文程度差,造句簡陋,若非一大堆公式顯示權威,作品看上去只不過初中程度。
如果把這件功夫接下來,小說大綱一定泡湯。
但相反,我會得到一個上佳借口,寫不出小說,乃是因為沒有時間,同才華沒有關系,哈哈哈哈哈。
考慮了一會兒,我漂亮地表示很愿意為師姐效勞。
師母把酬勞的數目說出來,數字十分龐大,倘若這是正常外收入,誰還高興坐下來攪盡腦汁寫小說,我有點困惑,華南大學倒是個謀生的好地方。
盛國香的報告,詳盡地說出放射性廢料對海洋軟體生物的惡性影響,以及長期性生態變化,對人類的害處。
材料十分豐富,她走遍大江南北,采摘標本,圖片拍得非常精致瑰麗,理論的說服力也強大。
花一個星期讀完著作,為它感動,照盛博士的理論,人類若不停止各種核試驗,根本毋需天外來客侵略地球,或三次世界大戰,也會漸趨毀滅。
盛博士并非危言聳聽,我讀過同類報告,他們沒有杞人憂天。
她是位了不起的女士。
難怪師傅以她為榮。
過幾日傭人做了上海名菜蛤蜊燉蛋,我不放心地撬開蛤蜊逐只查看,一邊參照盛氏論文中的圖片。
被老哥教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別神經兮兮,弄得疑云陣陣!
我宣布,“暫時不吃海產!
“直至什么時候?”
“交返這本論文!
“神經!
親自到施家取資料的時候,順便為施峻帶了幾只不同民族服裝的芭比洋娃娃。
施峰來開門。
“父親在嗎?”
“大人都出去了!
“你們在做什么?”
“我們在看《生命之源》片集!
“我買了玩具給施竣!
“啊,是什么?”
我給她過目。
施峰一看,“噫!”她一臉鄙夷,“是這種不斷換漂亮衣服的玩偶,媽媽說是最沒有啟發性的玩具!
我為她的反應下不了臺。
“但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歡!蔽曳浅N卣f。
“我們施家女孩子不玩洋娃娃,媽媽說它們諷刺一些只具擺設作用的女性,絲毫沒有尊嚴!
我啼笑皆非,“好好好,我收回,你把盛博士的東西交給我就走!
施峰很詫異,“你不喝杯茶才走?”
喝茶太無益,不如把時間省下做科學研究,我欲同盛博士說,光有偉大的成就而欠缺娛樂,生活有什么意義?
這樣教育孩子,無疑剝奪她們樂趣,太不公平。
離開施宅,心中有氣,在私家路超車過線時油門收得略遲,滑向前,碰凹了來車的前防撞板。
照規矩,交換地址姓名便可,凡事有商有量,但這是另外一個城市,有另外一套規矩,只見車子上跳下一個穿寬襯衫短褲的年輕女子,怒氣沖沖,用手指指牢我,“你!立即把車子駛在一邊,我有話同你說!
我只得聽她發落。
只見女郎探身進車廂,不知檢查些什么,半晌,她才轉過頭來,“你是失明人士?你不懂開車?”
我瞪著她,好男不與女斗,權且忍她一忍。
只見她兩手叉著腰,一副母雞保護小雞模樣,我心一動,莫非車廂里有嬰兒?這倒怪不得她要緊張。
我跳下車去視察,只見駕駛位隔壁只放著一只玻璃缸,缸中養著幾只蚌,不禁沒好氣起來。
我揚起手,“你說如何就如何,別罵人,我不是故意的,罪不致死,盼你高抬貴手,多多原諒。”
百忙中打量她。
她皮膚曬得很棕,但顯然不是躺在甲板上曬的,脖子底下手臂陰面等地方顏色淺得多,令人想起貪玩的孩子,不顧日頭曝曬,嘻嘻哈哈踢球追逐,一個夏季下來得到的太陽棕。
這一份陽光為她添增嫵媚,本來一無是處的惡女郎忽然稚氣率直起來。
我說:“我賠我賠!币呀洷凰妙^昏眼花。
我們兄弟倆一向不擅與女人爭。
我掏出名片,“請隨時與我聯絡!
她接過一看,詫異地問:“林自明?”
“是。”
“我是盛國香!
我退后一步,只會眨動眼皮,似腹語人手中的那只木偶。
只聽得女郎說:“真沒想到你這么年輕。”
這話應當由我來說。
“我剛自府上出來!
她解釋:“玻璃缸里的是亞硫坤群島附近的樣本!
我呵呵地應著。
“托朋友替我采來,剛剛運到!
對她來說,比嬰兒還寶貴,自然,所以適才要同我拼命。
我們倆對視一會兒,沒有再說話。
我雙手一直在褲袋里、終于說:“改天,改天我們再約!
盛國香點點頭,上車離去。
這才發覺白襯衫緊緊貼在背上,已經被汗濕透。
卻沒有特別不舒服的感覺,我在樹蔭底下站了很久。
蟬喳喳喳地叫,為什么這種昆蟲在樹上誕生,卻跑到土壤里生長,十七年蟬破土而出,只叫了一個夏季。
幼時與哥哥捉到一只大蟬,透明的蟬翼叫我們深深訝異,學小朋友用線縛著它,牽著玩,看它撲飛掙扎……
我有種預感,他朝我的命運也相同。
整個人沉默下來。
大哥笑說:“可是熱得吃勿消了!
真的,攝氏三十三度,一到中午,地面像蒸一樣。
她打扮完全像個小男生,卡嘰短褲,白襪子,老球鞋。
纖細的手腕上戴只男裝不銹鋼螃式表,一定是個潛水好手,隨時可以躍進碧波里。
她與其他的城市女郎完全不同。
再次會晤盛國香,她已經修飾過。
頭發更短,眼睛更亮,穿著輕便玄色洋裝,脖子上一串珠子作裝飾。
她有禮貌地歡迎我,對上次我們見面之事絕口不提。
我略為悵惆,原希望她把那件事當趣聞來說,但是沒有,她似大號的施峰,并不是冷淡,但與人維持距離。
是晚是施氏夫婦結婚十三周年紀念。
大約請了二十位客人,盛國香的朋友全來自海洋學院,而施先生有他電影圈的同行。
一半大談抹香鯨生態,另一半評論黑澤明的影片,我喝了三個威土忌加冰,不知如何加入戰團。
于是與施峻攀談。
施峻問:“你會說故事嗎?”
“你要打賭?”我說。
“說一個好的!
我開始:“古時,有一個商人,他的名字叫唐敖,他有一位表兄,叫林之洋,兩人結伴坐大船到遠方做生意,看到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像什么?”
“像他們到了一個地方,叫女兒國!
“有什么稀奇?”
“稀奇得很呢,在女兒國,一切剛剛相反,男人要做飯洗衣繡花,穿裙子梳髻,而女人卻做官經商,女兒國的皇帝是女人,見林之洋貌美,要娶他做皇妃呢!
施峻圓滾滾的眼睛朝我看,“還有呢?”
“你不覺奇怪?”
“媽媽說的,男女平等,女兒國很好呀!
我抬頭看了看天花板。
“他們有沒有結婚?”施峻追問。
我索然無味地答:“沒有!
“為什么不?”
“林之洋受不了,他逃跑了!
“他有什么毛。俊
“我認為他不能忍受男女平等。好了好了,故事已說完!
施峻跑開去。
身后傳來聲音,“你喜歡孩子。”
是盛國香。
“絕對。”
她問:“開始修改報告沒有?”
“已經開始!
她試探地說:“也許,我們每一章復一次,好過一整本四百頁完成后才討論!
我求之不得,“當然當然!
“下星期一下午三時,在大學我的辦公室見。”
我抬起頭來,看著她標致的面孔。
“入席了!彼f。
她刻意主動制造機會?不不不,怎么會,她丈夫孩子就坐在她身邊。
那為什么我有這種感覺?
齷齪,我面孔發紅,思想有問題。
是晚菜極好,酒極醇,客人們風趣,我滿懷心事。
大哥在家等我。
他說他決定與海倫結婚。
“你答應她的條件?”
“哎!
“不后悔?”
“不,但我會以誠意感動她。使她后悔。”
“機會等于零,大哥,我們已置身女兒國,危機四伏,女人要把我們吞吃,醒一醒!
大哥笑著說:“歡迎歡迎,我就權充唐僧好了!
視死如歸。
“我們要團結——”
“灌飽了黃湯就睡吧。”
盛國香即使不提出約會,我也會斗膽尋找借口機會接觸她。
在她寬大幽靜的辦公室內,我同她說,老哥要結婚。
“那你要找房子了?”
“是!
“宿舍合意嗎?”
“比較喜歡拿津貼在外頭住!
“是的,上下左右都是熟人,打招呼頂累人。”
她坐不定。
每做一兩頁功課,便要起身走一走,高挑的身形裹在小小棉背心及沙龍裙內,無限瀟灑。
她吸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