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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江湖 第一章 作者:舒小燦
    法國巴黎——龐貝度酒吧

    香榭大道上,一家外觀用人造的玻璃纖維巨石堆砌起來的現代摩登“廢墟”,里面充滿橢圓形石拱門,像地窖的聞名酒吧里,在程云洛放下行李,“姿勢一百”地問完那句“請問你們有沒有北京烤鴨?”之后,只見座在龍蛇雜處的眾多賓客,個個都迅速掏出獨門“家伙”做準備。

    本來坐在平臺鋼琴前演奏法文藍調情歌的黑人琴師,一時也像“走針”似地彈錯一串音,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云洛扶了扶鼻梁上的近視眼鏡,還是傻呼呼地站在原地,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單槍匹馬初到陌生國度的小女子,站在別人的地盤上面,總不能一副“人盡可欺”模樣吧?!態度強硬一點是應該的。噢,對了對了,八成是她剛才那句話說的是英語,據說因為古代歷史上法國和英國打來打去結下的仇,現代法國人都不太喜歡講英語的人。

    哎!真是的,怎么這么不小心呢?!

    云洛重新擺好POSE,這回還不忘揚起一抹嫵媚迷人的笑容,改用法語又問了一次:“請問,你們這里是不是……呃,有沒有……”

    北京烤鴨的法文怎么說?哎!早知道是這樣,就該想到原本就不太熟練的法語會話,現在要用到了,才恨少學了一個單詞!更慘的是,這個地方怎么看起來像個“大哥俱樂部”?黑社會的大哥啦、販毒走私的大哥大啦,還有錢太多又嫌太閑的大哥大……

    這時,站在吧臺后面那個胖胖的、嘴唇上留了兩撇八字胡的酒保,開口替她解圍,“小姐,你一定是外國觀光客,所以不太會講法文吧。把‘龐貝度’說成‘北京烤鴨’了,哈哈哈!”

    轉得好硬喔,而且笑得很假。雖然鞏的POMPE沙PEKINGDUCK都是“P”開頭,但是,差那么多?!連白癡查一下字典就知道了!

    不過很奇怪的是,座上賓客們也跟著很假地嘿笑兩聲,“家伙”都收起來了,喝酒的喝酒,談笑的談笑,黑人琴師也從地上爬起來繼續演奏,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不……我是……”云洛舌頭打結地喃喃自語。

    胖酒保一雙眼睛機靈地轉啊轉,揚起一只手朝她招了招。她硬著頭皮,拖著兩只大皮箱,朝吧臺走了過去。

    胖酒保故作鎮靜地問她:“小姐想喝點什么?”

    “可樂!

    酒保胖歸胖,手腳動作卻很俐落地替她倒了一杯加了冰塊的可樂,擺在她面前,然后若無其事地自我介紹:“我就是龐貝度,是這家酒吧的酒保兼老板。請問小姐你單身來這里是……”

    因為太渴了,云洛一口氣把可樂咕嚕喝下肚,打了一個嗝之后,微笑地說:“我叫程云洛,從馬來西亞來的。我剛才說過了,我……”

    龐貝度緊張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氣急敗壞地打斷她的話,“你剛才說的,我都聽到了。如果今天晚上你想手腳好好的,頭發、眉毛和手指頭都沒缺半根地從這里走出去,那就請你別再重復說那句會要你命的話!”

    因為是用英文對話,云洛字字句句聽得一清二楚,不過,越往下聽,她不但猛吞口水,而且還差點把剛才喝下去的可樂吐出來。

    她隔著銀絲邊近視眼鏡,眨了眨靈秀無邪的大眼睛,清了清喉嚨之后,才囁嚅地說:“真有……呃,這么嚴重?!可是,你聽得懂我剛才在講什么嗎?”

    龐貝度輕輕點頭,警戒地環視四周一圈。

    這時,云洛有些喜出望外地將上半身向前傾趴在口巴臺上,壓低聲音急促地說:“我在找一個人,他長得很像電影“漫步在云端”的男主角基努李維,而且他還混了中、法、俄羅斯和蘇格蘭等四種“品種”……呃,我是說“血統”啦,他長得很高,大約……我沒量過,應該在一七八至上八五之間。當然啰,既然長得像電影明星,那表示他很帥、很酷……”

    龐貝度聽得差點都睡著了,為了怕云洛滔滔不絕說個三天三夜,他趕忙插嘴,“說了一大堆,你就是要找哥斯坦·林嘛!”

    “啊?!你認識他?激動得差點把吧臺壓垮了。

    不料,龐貝度毫無笑意,言簡意賅地說:“他出差去了。而且請你小心點,這里還有‘其他’很多人‘認識’他!”

    云洛有聽沒有懂地蹙起兩道彎眉,“請你講話就講話嘛,不要一直加‘重音’好不好?”

    龐貝度借著替她倒可樂,更靠近她點,低聲說:“你聽不懂我的暗示是不是?我先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你既然知道怎么來找哥斯坦,那表示你是他的朋友,但是你知道他干哪一行的嗎?’,

    “知道啊!”

    “OK!那么我告訴你,我這家酒吧是座‘交換站’,這時充滿了他的‘同行’,但是在這里出現的每個人都有秘密,大家互相避來躲去,沒有誰真正知道誰是什么來歷。沒有誰真正認識誰,沒有人不說謊!”

    云洛總算明白了些,這時她才稍微有一點后悔,自己會不會太過天真了?因為思念哥斯坦。加上想給他一個意外驚喜,她沒事先通知一聲,一個人就這么橫沖直撞地跑來巴黎找他!

    云洛滿懷感激地瞅著龐貝度,真誠由衷地說:”多謝你的警告,我想我會盡量小心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多嘴的話,你跟哥斯坦到底是什么關系?”龐貝度充滿好奇和關心地輕聲問道。

    云洛語先羞,兩處粉頰嫣紅一片!班,我是他還沒正式‘登記有案’的女朋友。

    “啊?!”龐貝度的嘴巴張得大大地愣了幾秒鐘,接著很快地閉上,似乎沒有要說下去的意思。

    云洛瞇起雙眸,盯住他追問:“胖肚子……呃,我是說龐貝度,你那個‘啊’字里面,好像還藏有許多意思喔!

    “嗯,這個……那個……”

    “別再這個、那個了!如果哥斯坦有什么事情瞞著我的話,我千里迢迢、不怕苦、不怕難、不怕高山阻擋,遠渡重洋來看看他到底在忙些什么,難道我還沒有資格知道?”

    云洛生動的動作加表情,說得差點就可以賺人熱淚,龐貝度猶豫了半晌,這才小心翼翼地說:“我不想當大嘴巴,免得背上‘挑撥離間,破壞人家感情’的罪名,萬一哥斯坦責問我……”

    他這么一說,云洛的好奇心更是有增無減了。她一手叉腰,一手拍胸脯保證道:“安啦!有什么事的話,我替你撐腰!”

    龐貝度長嘆一口氣,繼而以一副“深表同情”的模樣盯著云洛,“我還是告訴你吧!我只知道哥斯坦最近忙著在追求一位女‘同行’,她的名字叫作蒙妮卡,所以我才會……”

    “啊——?!”

    八成“啊”得太大聲了,座上賓客又像“停電”一樣地全靜止不動,目光投向云洛。黑人琴師又彈錯了一個音。

    龐貝度連忙笑咪咪地朝賓客們做了個安撫的手勢,打著圓場說:“沒事、沒事!”一說完立刻擦了把冷汗,壓低聲音向云洛啐道:“你小聲一點好不好?這里禁不起一點風吹草動的,萬一引起騷動,飛刀、槍子兒、手榴彈翻來飛去怎么辦?”

    云洛根本沒有專心在聽他說什么,兀自悲憤交集、心痛加心碎地破口大罵起來。

    “這個膨肚短命的夭壽命囡仔,大人不在家,就在我背后搞七捻三,拈花惹草,夜夜春宵?!等見了面,看我不剝了你三層皮才……”

    “等一下?小姐,你嘰哩咕嚕在講什么?”

    閩南語啦!聽不懂就算了。請你繼續說下去,這個叫什么卡的小妖精,到底是什么來歷?”

    “噢,據我所知,米勒小姐,就是蒙妮卡啦,她是法國情報局專門派去外國‘公干’的頂尖女間諜!饼嬝惗雀皆谠坡宥,低聲說道。

    云洛聽得一肚子妒火中燒。同樣是間諜,難不成哥斯坦近水樓臺、順手牽……呃,馬子搞起“辦公室戀情”來了?

    “那……我怎么樣才可以找到他?”

    “要找蒙妮卡單挑?”

    “不是她啦!我是說哥斯坦。我先修理他,再去找那個蒙妮卡!”

    哼!真是氣不過。云洛舉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后用手背將嘴巴一抹,將杯子重重放在吧臺上!霸賮硪槐!”

    龐貝度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借可樂澆愁的美女,他一邊斟滿杯子,一邊同情萬分地說:“你先別氣成這樣嘛,這其中也許有誤會……”

    “誤會?我還‘死會’哩,竟然強迫中獎地替我戴了一頂高高的綠帽子!每次寫信給我都說很忙,原來是在忙這個!連打電話也只是匆匆的三言兩語……”

    “因為怕被竊聽嘛!程小姐,憑我認識哥斯坦多年,我知道他并不是一個很色的男人……”

    龐貝度苦口婆心的說好話,不料云洛拔尖了聲音說:“什么?!不是很色?那你是說他‘普通’色羅?男人啊,全都是屬豬的!”

    龐貝度一時沒說什么,因為他也是男人,也一起被罵進去了。他嘆了一口氣,“你想找哥斯坦,我雖然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里,不過我可以做點安排。他在我這家酒吧的樓上有間長期專用的房間,但是你晚上一個人住這里的話,那太危險了,我替你聯絡一個人!闭f著,龐貝度轉過身去打電話。

    云洛心緒茫然,愣視著酒吧里昏暗燈光下的幢幢人影,耳中盡是浮晃著嚶嚶嗡嗡的人聲,空氣中則充塞著混濁的煙味。

    此刻,她的心情一點也無法開朗雀躍起來,腦海中充滿著對下一步的不可知,和對未來的懵懂……

    黑人琴師彈奏一曲完畢,站起身離開平臺鋼琴,直直地朝吧臺走過來,在云洛身旁的高腳椅上坐定后,便揚起一抹挑逗而迷人的微笑,自我介紹道:“我叫皮耶。美麗的小姐,可以請你喝杯香檳嗎?”

    皮耶長得很像電影明星丹佐華盛頓,而且所講的英語有著非常濃重的美國腔。云洛雖然心情不好,但是也沒有理由對一名黑人帥哥表現得太拒人于千里之外。

    謝謝!我喝可樂就好!澳闶敲绹?”

    皮耶兀自從吧臺上取了一瓶冰鎮在冰桶里的香檳,這顯然是酒吧特地為鋼琴師所準備的。他替自己斟了一杯香檳,然后笑道:“猜對了!不過我在法國很多年了,所以連名字也改成了充滿法國風味的皮耶。小姐,你的芳名是……”

    “云洛。這是中文名字,對你可能有些繞舌,可惜我的法文不好……”

    “在法國,你只要長得美麗就行了法文好不好不重要;而且我剛才聽你講了幾句法文,發音都很標準啊!”

    云洛狐疑的瞅著他。他是在恭維她嗎?不是在說釣馬子的臺詞?不過有哪個純情少女不喜歡讓帥哥夸兩句呢?

    “哪里,我懂得的法文僅足夠用來跟人討論珠寶設計,其他的什么談天氣、說風景。我就沒法說了。“云洛羞澀地笑說。

    皮耶感興趣地看著她,詫異地問:“哦!你是一名珠寶設計家?那你怎么會跑來這種地方?我的意思是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謝謝你的關心,我是來找朋友的。”云洛不疾不徐地答道。

    “誰?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急事嗎?也許我可以……”

    皮耶熱切地問了一大串問題,在云洛尚未有機會回答之前,龐貝度適時掛斷電話。轉過身來。

    “皮耶,我花錢請你來是要你彈琴娛客,不是讓你來談情說愛!”

    皮耶朝云洛扮了個鬼臉,將香檳一飲而盡,繼而笑說:“老板講話了。沒能夠請云洛小姐喝杯酒,那就讓我彈一支曲子獻給你吧,你想聽什么?”

    “傷心酒店!霸坡迕摽诙,而且說的是中文。

    皮耶一愣,“啊?你說什么?!”

    “噢,沒有啦!心情直接反應而已。呃,在這個地方要聽配合氣氛的曲子,你彈‘教父’的主題曲好了!

    皮耶卟哧一笑,話中有話、語焉不詳地說:“你很有幽默感!彈完‘教父’,我再送你一曲OO7電影主題曲——‘最高機密’!闭f完,他轉身踱向鋼琴。

    云洛暗自咀嚼他的話,“最高機密“的英文是FORYOUREYESONLY,只能給你一個人看。他在暗示什么嗎?想了半天,她才聯想到那個帶有顏色的笑話,她沒好氣地低罵——句:“色豬!”

    這時,龐貝度又湊過來,面帶厲色地警告她:“程小姐,我跟你說過了,在這個地方沒有人知道其他人的真正底細,也沒有人會一見面就像在看心理醫生似地把身家背景全抖出來推心置腹,你以后說話要特別小心!

    云洛怔忡地望著龐貝度半晌,又掉頭望向鋼琴一眼,皮耶正趄她投來一抹迷人微笑。

    “包括像你酒吧里的鋼琴師這樣的‘普通人’?!她喃喃。

    “在這里,沒有人是‘普通’的。我一直在懷疑皮耶是……”

    龐貝度沒有說出來,逕自伸了一根食指到冰桶里沾了水,然后在吧臺上寫了三個英文字母——CIA。

    如果連酒吧的鋼琴師都有可能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間諜,那在這個地方還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云洛忍不住吞了幾口口水,充滿好奇地笑問:“龐貝度,你開了這么一家‘間諜窩’,那你是不是……”

    龐貝度顯得機警而內斂,馬上改變話題!拔乙呀泿湍懵摻j好了,你今晚就住在克莉絲·葛南公主家。她的隨身女侍伍德小姐,等一下就過來接你。”

    這個地方真是充滿了驚喜,連“公主”都跑出來了,她會不會是在作夢?還是誤闖第四空間?

    “我是不是聽錯了?你是說……公主?住在富麗堂皇的城堡里的那一種!”

    龐貝度又露出那一抹“不愿說太白“的笑容,“你別期望太高!讓我這樣告訴你好了,葛南公主是一位匈牙利的沒落貴族,在嫁了六任丈夫又沒繼承到什么遺產之后,她為了賺‘外快’,運用她的人際關系來“兼差!

    “兼差?你是說她兼差在當‘間諜’?”最后兩個字云洛只做出嘴型,沒有出聲。

    龐貝度輕輕點了下頭,“她也認識哥斯坦。更正確地說,在這一行里,她認識‘每一個人’。不過,我必須事先警告你,葛南公主是個半忠半奸的人,為了錢,她什么東西都可以標價出售,你不要被她賣了還不知道。”

    “什么?那你還把我推人‘火坑’?萬一她把我賣去‘紅磨坊’酒店跳大腿舞。郝可怎么辦?”云洛急得差點跳起來示范踢大腿。

    “你說,我這樣安排不是沒有道理的。原因之一,她是出了名的‘包打聽’,她一定可以替你聯絡上哥斯坦,而且我告訴她說你是哥斯坦遠道而來的親戚;原因之二嘛,葛南公主很怕哥斯坦,所以不敢在太歲爺頭上亂動土!

    怕哥斯坦?有時秀逗、有時扒帶、有時智能不健全的哥斯坦?云洛感到匪夷所思,這哪是她認識的哥斯坦?

    “葛南公主為什么要怕哥斯坦呢?”

    “這你必須自己去問哥斯坦了,我只能說是‘一物克一物’吧!

    在等待伍德小姐前來接她時,云洛的腦海里翻騰著今晚在龐貝度酒吧聽來的事情,她的眼睛呆呆地瞪著灑吧外面那塊紅色霓虹店招牌,那簡單的法文字一閃一滅,龐貝度,龐貝度……

    云洛沒來由地想起“龐貝度“這個名字背后的歷史。那是一座意大利古都,在公元七九年時,因維沙非爾斯火山的爆發而被埋在地下,隔了將近一千七百年,在公元一七五五年時才由考古學家挖掘出土,而成了現今舉世聞名的“龐貝度廢墟”。

    在法國巴黎的這一家“龐貝度”,它可不是一座廢墟,而是一個充滿危險的情報交換站。她來找哥斯坦,沒有火山,不需要考古學家,也不必等,一千七百年……

    然而,在她今晚聽了許多以前并不知道的“另—面”的哥斯坦之后,她不禁懷疑:她是否正逐漸走邊一片“愛情廢墟”之中?

    伍德小姐的人就跟她的穿著打扮一樣,一個十足古板、不茍言笑的老處女。她的黑發烏亮而中分,一絲不茍地在腦后盤成一個髻。她穿著一件高領的純白襯衫,扣子一路扣到下巴底下,下身則配了一條及踝的黑裙。她搭計程車來接云洛。

    伍德小姐不主動開口說話,到葛南公主宅第的這一路上,云洛只好裝白癡地找話搭訕問風景。

    “那一座是什么?”

    “巴黎凱旋門。”

    面對這種“白癡“問題,伍德小姐都不曾揚起半根眉毛。

    “那一座呢?”

    計程車在凱旋門外圍繞了一圈,開上一條沿著塞納河邊緣的道路,云洛掠過艾菲爾鐵塔沒問,問的是河岸上一座富麗雄偉、金碧輝煌的宮殿。

    “那是夏綠蒂宮!

    “葛南公主該不會就是住在那里吧?”

    沒落?貴族哪能住這么好?其實用膝蓋想都知道。云洛只是想逗她,看她會不會笑。

    “夏綠蒂宮內現在有四座博物館。葛南公主就住在塞納河邊,我們很快就到了!拔榈滦〗闾幾儾惑@地回答。

    十余分鐘后,計程車停在一幢獨立門戶、鐵門生滿綠銹、前庭花園像墓場、房子像鬼屋的兩層樓別墅前面。

    直到這一刻,云洛除了失望之外,還有一絲驚訝,也總算明白為什么龐貝度告訴她說:“別期望太高!”

    不過,出門在外嘛,有鬼屋免費住也不錯啦,將就一些就是,反正她的主要目的是要找到哥斯坦。

    伍德小姐挽起袖子,“有力”地提起云洛的兩只大皮箱,在前面健步如飛。云洛爭著要分擔,卻徒勞無功,很是過意不去地跟著她走進屋內。

    燈火通明的大廳還可以稱得上“豪華“,不過有些假假地,像是電影中法國宮廷戲里的布影;擺滿花鳥的十六世紀古董沙發,漆金雕花的大圓鏡,仕女油畫,用玉雕砌成的樹形盆栽,白底嵌金條邊的桌、椅、幾、柜等。

    伍德小姐才放下行李喘口氣,里面一間房間傳出了一串如歌劇女高音的尖叫聲——

    “啊——救命啊!麗亞,快來救我!”

    原來老姑婆還有一個這么好聽的名字?!不過云洛被那尖叫聲嚇得六神無主、手足無措。

    “伍德小姐,這是怎么回事?公主她……”

    伍德小姐兀自朝天花板翻了翻白眼,“還能有什么事?請跟我來,我帶你去見公主!

    云洛跟在不慌不忙的伍德小姐身后,走向后面的另一間小會客廳。

    只見一頭白色大卷發的貴婦人,拎起了大蓬裙,露出了老式蕾絲花褶長襯褲,站在一張椅子上面容失色地又跳又叫。

    “快!噢,我快暈倒了,一只……好可怕的老鼠……”

    云洛差點卟哧笑出聲。老鼠有什么可怕的?她才最怕小蟑螂呢!

    突然,伍德小姐“反仆為主”地冷言數落葛南公主,“哪有什么老鼠?每天只會叫叫叫?下來啦!裙子拎那么高很好看嗎?”

    葛南公主不但臉上涂了古代歐洲仕女的“白粉”妝,而且唇邊和眼睛底下左右各點了一顆又黑又大的“貴婦痣”。這時,她一臉委屈,可憐兮兮地撇嘴說:“我真的看到了,騙你我會死……”

    “哦?是去跳樓?撞壁?上吊?還是吸瓦斯?要不要我建議公主,我那兒還有一整瓶安眠藥?”伍德小姐不客氣地說了一大串。

    這下子,云洛也多少意識到這主仆兩人的關系。與其說伍德小姐是隨身女侍,倒不如說她是葛南公主的一個“伴”兼老朋友兼“保母”!

    “哼!麗亞,對我好一點,以后我死了才會留給你一筆豐厚的遺產!

    “萬一我先死了呢?”

    “好了,別瞎說?快去準備茶點。啊,程小姐,歡迎到我的‘城堡’來!

    伍德小姐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兀自去備茶。

    葛南公主拎著裙褳淑女地從椅子上跳下來,這一跳卻把她那一頭梳得高高的白金色頭發給跳“掉”了。

    原來是假發!云洛不小心看見了她稀疏的白發。

    葛南公主一邊“扶正”假發,一邊傷心欲絕地痛哭道:“噢,我毀了,我完了……程小姐,你出去千萬別說我戴假發!”

    云洛做了個“0K”的手勢,又在胸口畫十字,保證說:“我絕對守口如瓶!”

    葛南公主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破涕為笑地過來拉起云洛的手,引著她到一張兩人小沙發上坐下,獻寶似地說:“我一聽說你是哥斯坦遠道而來的親戚,便刻不容緩地派麗亞去接你。哎,真美,真迷人,真……呃,年輕。唉、我只缺那最后一樣……”

    看公主一臉怨嘆,云洛趕忙轉移話題。“公主陛下,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交游廣闊,人緣一等一,只有你才有辦法幫我聯絡上哥斯坦。”

    公主被捧得心花怒放。她伸手到低胸宮廷服的領口,“變魔術”似地抽出夾在“中間”的一把象牙折扇,一邊猛扇風,一邊笑咪咪地說:“就是說嘛!在巴黎若是還有不認識我的蠢蛋,早就應該從艾菲爾鐵塔上面跳下來。”

    “公主,我的法文不好,我們可以說英文嗎?”云洛客氣地提議。

    “沒問題,我的英文也是很厲害的哪!”

    云洛快受不了公主的“嘰哩呱啦”,趕忙問重點:“哥斯坦人呢?”

    “哎呀,放心!在你來之前,我就聯絡上他了。我只打了幾通電話哦,你看我是不是很厲害?嘻嘻嘻……”

    “啊?!這么快”

    “對呀!他人就在巴黎嘛。沒幾個人知道喔……”

    這未免太離譜了,云洛就是“不知道“的人之一,她半張著嘴久久說不出話來,等她正想說什么時,門鈴突然叮咚地響了幾聲,葛南公主立刻合起扇子,拍了下手掌。

    “你瞧!他不是趕來了嗎?”

    這時適巧伍德小姐用銀托盤端了一壺茶和點心出來。她急忙把托盤往茶幾上一擱,簡單地說:“自己倒!我去開門!”

    隔了半分鐘,一身風塵仆仆的哥斯坦跟隨伍德小姐出現在門口,人未到聲先到地嚷嚷著:“噢!表妹,好久不見!”

    他說的是英文,聽起來既戲劇化又夸張,演技一級了,而且——啊?什么?表妹?!云洛這一“表”還真是好幾千里,從馬來西亞“表”到法國來了!

    哥斯坦這家伙是怎么了?頭殼壞掉?腦筋秀逗?精神失常?外加神經扒帶?!到底是在變什么把戲,竟然叫起她“表妹”來了?

    該不會是他太久沒被她修理,皮在癢?云洛正待要“曉以大義”,破口大罵之際,哥斯坦臉不紅、氣不喘地“貼”上來,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緊緊抱住,好像見到失散多年的親表妹,嘖嘖作響地重重在她面頰上各親一下,搶在她前頭急說:“姑媽近來還健在……呃,我是說健康吧?”

    “姑媽?!我還是你的大姨媽哩!哥斯坦,你到底……”

    哥斯坦趕快用手肘很“親熱”地摟住云洛的脖子。或許是一時力道沒計算好,力氣太大,以至于把云洛“掐”得不但說不出話來,而且差點連氣也沒了。

    “我這位表妹從小跟我穿同一條褲子長大,她沒大沒小慣了,公主你老人家可別見怪!”哥斯坦一臉嘻笑地向葛南公主解釋。

    一聽到被叫成“老人家”,葛南公主的臉色呼地變成慘綠色,不過她似乎不敢有任何怨言,甚至好像對哥斯坦敬畏三分,只是笑得很假地回道:“哪里哪里!程小姐是你的表妹,我請她去‘凱撒宮’吃龍蝦大餐還來不及呢,哪會怪她!嘻,嘻嘻!”

    云洛一肚子火地朝哥斯坦的小腹揮去一拳,掙脫他的手臂,悲憤交集地啐道,“我說表哥,你還真是一‘表’人才、‘表’里不一、一‘表’就‘表’到家了!我大老遠來……”

    話說到一半,云洛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因為這時她才注意到哥斯坦身后還有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冷艷無比、性感無雙、長腿加豐胸的美女!

    云洛來法國時是“走在云端”,而現在她是從云端上翻個了跟頭栽下來。哥斯坦是什么意思?帶美女向她示威?意圖變心叛情?

    云洛正要呼天搶地,不過想一想,還是先賞哥斯坦一記耳光好了。她手剛抬了起來,哥斯坦很快地一手抓住她的手,另一手則攬著她的腰,處變不驚地說:“想跟我跳舞嗎?沒想到你這么想念我,我們好久沒一起跳華爾滋了。啦啦啦,啦啦、啦啦!”

    哥斯坦邊哼著“藍色多瑙河”的旋律,邊帶著云洛翩翩起舞。在云洛氣得差點兩眼暴突出來之前,他很快地附在她耳畔,輕聲用中文說:“這是一場戲?快,跟我繼續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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