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想到自己即將三、四個月無法晨溜后,谷映黎難過得差點想撞墻。既然不能晨溜,她這么早醒來干什么,不如多睡一會。翻來覆去好半晌,谷映黎頭痛地發現良好的生活作習害她連賴床的欲望都失去了。
現在才五點半,她起來干什么?做晨操?不行;晨泳?甭想;發呆?唉……好象還可以。坐起來靠在墻壁發呆的她,絞盡腦汁想做些有益身心,又不會損及傷口的運動,思忖了個把鐘頭,她頹喪著臉投降了。行動不便真痛苦,谷映黎伸手勾著昨晚黑豹去而復返后,不知從哪里變出來的拐杖,決定出去散散步。
身穿一件及膝的淡藍色T恤和吊帶短裙,她照例扎起馬尾,拄著從沒使用過的拐杖,艱辛、搖搖擺擺地移出房間。好累,才五步路耶!她就虛弱的像全身的力量被剝削殆盡。谷映黎沮喪地倚著廊柱,被前所未有的脆弱、無助擊得差點放聲尖叫。
“你要去哪里?”來無影、去無蹤的黑豹,悄悄地出現在她身邊。
谷映黎脆弱的心,被這突來的聲音駭得猛抽了一下,并再度對他輕巧的足音佩服得五體投地。
“散步!彼芘Φ匮鲂θ,沒有把郁氣牽怒到他人身上的習慣,不料眼中那抹挫敗的郁悶駐足不去。
“起來!彼闯隽怂臒⿶,卻沒有伸出援手,只是淡淡地說。
“不要。”她搖搖頭垮下笑臉,難忍沮喪地看著腳上笨重的石膏。“你去忙你的,我心情不好,想好好調適一下!焙孟氪蠼信!
黑豹緘默地看著她低垂的臉龐,為她懊惱的樣子升起了異樣的感受,沒有移動半步。
谷映黎不理會他的擬視,干脆坐著發愁。
時間在他們競相不語的沉默中,悄然滑逝。
“黑豹,我沒事的,你別擔心。”她瞪著他的鞋尖,有氣無力地率先打破沉默。黑豹到底是有心人,明明是獨來獨往的獨行俠,現在卻被她限制住了。谷映黎淡淡她笑著,苦悶漸離漸遠。自己不論怎么悶、怎樣難過,也比不上他被束縛住的困獸感!
“想去哪里散步?”他不理會它的話,一把抱起她,眼神冷幽、空茫地望向遠方。
“你要抱著我散步?”谷映黎微揚起秀眉,輕柔她笑開了。“不用了。”他那不快的模樣,像是被獵人追趕、不得已受困在樹上的花豹。她可不敢將己身的痛苦加諸在他身上。
黑豹聽不進她的話,依然抱著她走進美輪美奐的庭園里,管不得仆人詫異的投視,步履輕松自在,毫無臂上多了個人該有的沉重。
“你從來不聽別人的話,對不對?”她安然地窩在他懷里,既然不能拒絕,只有享受了。唉!誰教她現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弱質女子!
黑豹微攏著眉宇,終于調回遠眺的眸光,冷厲地盯著她,“只要管好自己,我的事你可以不必理會。”
“既然不要我多事,你又何必跑來讓我管!彼鼗刈,美眸里盈滿的仍是溫暖的笑意。
“如果不是你多事,我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彼p哼著,施施然地走上人造橋。
他的言下之意,是她拖累他啰!“好吧,我們從頭開始來算!彼σ饕鞯啬曀∏蔚哪橗,有些心猿意馬、心醉神馳。
“算什么?”他沉淪在她粲亮的笑容里,勉為其難地移開了視線。這輩子,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懦弱。
“你不喜歡欠我人情,對不對?”他頭發散下來會是什么模樣?
他不作聲,表示沒錯。
“你先前救了我一次,對不對?”他笑起來會是什么模樣?
他瞟了她一眼,冷哼道:“那又如何?”
“你不要欠人人情,為何我要?”她倏地凝住笑容,輕輕地反問。
“你不希望我來煩你!笨偠灾褪沁@句話。黑豹瞇著深邃的黑眸,瞪得她毛骨悚然。
“我不希望你為難自己!彼钠鹩職馓故幨幍攸c頭。若是他決定看護她,直到她腳傷痊愈為止,可就棘手了,她不能不想到麗莎已到臺灣的事實。“你可以不必管我,我不是柔弱的女人。”
“怎么做,我自有主張!彼啙嵉赝品怂南M乃秊樗軅_始,他就已經把照顧她視同己任。
“如果我堅持不要你管呢?”她輕輕柔柔,笑得十分甜蜜,藏在笑容哩的倔強清楚地傳進黑豹的眼晴里。
“我有我的原則!彼涞伛g回她的堅持。
“黑豹、映黎?”谷美寶張大了嘴,從遙遠的地方就看到站在橋上互瞧著對方,狀似含情脈脈的兩人。她愣瞪著停在橋上的一對璧人,不敢相信映黎這么快就取得了黑豹冰封的心。她什么時候和黑豹那么親密的?
“我的堅持不是沒有道理的!笨吹郊贝掖抑背麄儽紒淼拿缹殻扔忱璨挥傻蒙胍鞒
黑豹從不在乎別人怎么想,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沒人能干涉他。
“你……你……”谷美寶沖到他們面前,急喘著氣本想破口大罵,又礙于黑豹在場,只得暫時忍著!坝忱瑁愕哪_怎么了?”她驚呼地看到那一大截笨重、丑陋的石膏,恨她用苦肉計接近黑豹。
“跌倒!彼p描淡寫地向上瞥,但見黑豹偏過頭凝視遠方,對于谷美寶的接近沒有任何感覺,也不特別有興趣,聰明的人絕對會對這種冷臉敬而遠之。
“跌倒?”谷美寶高八度的問話,道盡了她的懷疑!罢媸瞧婀郑愕竭@里以后好象特別容易出狀況。”
“這里的風水可能和我的八字不和。”她盡可能打哈哈。
谷美寶恨恨地賜她一記陰狠的兇光,明明已經氣得頭昏眼花,為了在黑豹面前維持好形象,卻不得不對她和顏悅色,真是嘔死人。
“你跌倒為什么要庥煩黑豹?”她咬牙切齒,雖不便動怒,卻怎么也無法好聲好氣。
“有些事解釋起來太費神!倍艺f出來你也不會信,倒不如不要說。
“是嗎?”她是故意在黑豹面前,把她當傻子耍嗎?
早知道你對我的成見有多深了。谷映黎安適地躺在黑豹懷里,對她暗中傳達的不滿疲于應付。
“黑豹,麻煩你抱我回去好嗎?”她絕沒有挑釁的意思,只想逃避,哪里知道美寶似乎不想放過她。
“映黎,我晚上再過去找你‘聊聊’!彼^不會讓他們孤男寡女相處在一個小房間里,映黎這只狐貍精居然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法媚惑黑豹。
聊聊?谷映黎差點放聲大笑,沒想到這個名詞也會有存在她和美寶之間的一天,感謝黑夠了。她嘲諷地暗笑。
黑豹徐緩地抱著她縫續走,沒有折回的打算。
“你要抱我去哪里?”她小聲地問,不敢讓緊跟在身邊的美寶聽見,免生枝節。
“餐廳!彼卮鹬。
“我又不餓!睕]運動哪吃得下東西。
“那是你的事。”他無情、筆直地朝目的地前進,弧度優美的唇線冷冷地抿緊。
她很想拂去他那身冷漠,讓他在乎任何事或者任何人,可是她憑什么?唉!算了,黑豹想怎樣地無權亦無力去改變,只是她為何有些遺憾又有些心疼?
“你的腳是怎么回事?”白老夫人和他們在餐廳門口相遇。她皴緊眉盯著朝她猛眨眼,似在求饒的外孫女發問。
“跌倒!彼龥Q定對外的說詞一致。幸好黑豹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為此,她該額手稱賀?
“真的嗎?”白老夫人嚴厲的眼神探向黑豹,好象他的回答才算數。
黑豹瞥了谷映黎一眼,看到她眼里若有似無的哀求,只得僵硬地微劫豉。
白老夫人閃了下眼柙,似乎不太相信她所看到的,又不想追問,淡淡地帶著副別具含意的神情,移進餐廳。
“黑豹,你要抱她到什么時候?”很快追上他們的谷美寶,酸溜溜地問堵在門口的人。
黑豹沒有搭理她,安置好谷映黎后,坐得離她們遠遠的,安安靜靜地吃他的早餐。
從頭到尾,黑豹沒回過她一句話。谷美寶氣不過,把自己在黑豹那兒所受的委屈一古腦地全推到妹妹頭上。她會好好和她算這筆帳,等她得到黑豹以后。
那道兇光又殺來了,看樣子晚上可有得聊了。谷映黎勉強打起精神,食不知味,有一口、沒一口地塞著食物。
※※※
“丫頭,你發什么呆?”白老夫人從長廊經過,看到坐在庭院里發呆的外孫女,不禁問道。這丫頭好象很喜歡曬太陽,年輕人真好,有的是本錢。
谷映黎輕柔地將璀璨的笑臉迎向她,興味地說道:“想帥哥。”
吃完午飯后,她要求黑豹將她放在景致優美的后院曬曬日光,順便安靜一下。這次黑豹沒有反對,只是淡淡地把一只輕薄短小的大哥大,以及他的大哥大號碼一并丟給她,未曾多言,人就不見了。他總不能一天到晚跟著她吧!事實上他已經跟著自己大半天了,谷映黎很滿意自己的高適應性,多了個不愛動嘴的黑豹,對她的生活好象沒什么影響。
“哦?”白老夫人生下長廊,走向被曬得臉蛋微紅的外孫女,坐在她身邊,“是黑豹那孩子嗎?”
“外婆真聰明。”她咧嘴大笑,輕輕地除下頭上的帽子戴在老人家頭上,怕她擋不住烈陽酷曬。
“任何人都會愛上他的。”這孩子長得是比浩庭俊。
聽她輕淡、似不怎么喜歡黑豹的口吻,谷映黎有些訝異,“外婆不喜歡黑豹嗎?”她居然為這種可能性難過了。
白老夫人目光炯然地望著她,“這孩子太冷了。”她不喜歡他凡事都放在心上的悶個性,這孩子孤傲得教人疼,他也唯有這點不讓人欣賞?墒撬粝袼{虎或青狼,把什么不愉快都當眾宣示或找東西發泄,而不是一古腦全往肚里吞,自個兒靜靜地吸收,她就不會特別心疼他,或是注意他了。
這句話怎么又有些疼惜的意味?谷映黎簡直為老人家矛盾的口吻哭笑不得!澳愕降资窍矚g他,還是不喜歡他?”她嘆口氣。
“你是在為自己還是美寶問?”白老夫人銳利的眸光緊緊地攫住她,看得她心慌意亂。人老了,看事情就特別敏銳,她怎會看不出來黑豹和外孫女之間那份微微波動的情感。
“兩者都有!惫扔忱杼孤实鼗匾暲先思摇
白老夫人對她的回答似乎不甚滿意,卻也沒有點出自己不滿意的地方,“美寶這孩子,還是見一個喜歡一個。”
“也許黑豹會改變她。”她有些口是心非地說。“她對他比其它人還認真、在乎!彼杏X得出來美寶的決心。
“美寶配不上黑豹!崩先思覛埧岬剌p哼。
“外婆,美寶好歹是你外孫女耶!”谷映黎沒想到外婆和表嫂的看法竟然一模一樣,平常看她們斗嘴斗得兇,怎知對事情的看法往往不謀而合。
“你比她適合。”白老夫人出其不意地說。
“適合什么?”谷映黎眉宇之間帶著迷惘。
“告訴外婆,如果你發現自己對黑豹有感情,美寶也同樣喜歡他,你會不會將這份感情轉讓給她?”對于多年來她和美寶之間發生的爭奪戰,她歷歷在目。
谷映黎認真地思考。如果真是如此,她會不會像以前一樣犧牲自己,只求化解美寶和她之間的不愉快?思索了良久,她發現自己再也不可能做那種損人害己的蠢事了。什么東西都可以讓,唯獨感情不可以。
“不會。美寶已經大得可以接受任何打擊,感情也不應該轉讓!彼龍远ǖ卣f道,“如果我發現自己真的喜歡黑豹,我會光明正大地和美寶競爭!
“好,外婆很高興你終于想通了!卑桌戏蛉藢λ幕卮饾M意至極!皠e輕易地單憑個人的直覺行事,有時候意氣用事,很容易傷害到別人!
“外婆,聽你的口氣好象我已經愛上黑豹了。”谷映黎輕聲笑道,頗不以為然。
白老夫人不答話,只是苦有所思地盯著她微笑!昂诒刻煜挛绲竭@個時候都會騎車出去兜風!
她怎會突然冒出這么句不相干的話?谷映黎愕然。
“外婆的意思是……”天。∷摬皇窍氚炎约汉秃诒妥鞫寻?她針對問題而答,說的也只是“如果”,這是全然假設性、虛擬的狀況,并不是事實啊。
引擎掀起的怒吼聲遠遠傳來,黑豹騎著車緩緩地出現在綠蔭深處。
“那孩子來載你出去走走了!卑桌戏蛉诉@樣預測。如果那孩子對映黎有心、有情,就會停下來。
“你猜錯了,我和黑豹不是你想的那樣。外婆亂點鴛鴦譜!彼粫缘脼槭裁醋约旱靡辉傧蛉私忉屗秃诒g清白得近乎無辜的關系,這句話她或許該錄起來每天播放。
白老夫人根本不急著映證自己的話,她只消等待。
黑豹騎經她們時沒有減速,甭提停下來。他目中無人地呼嘯而來,卷起千堆塵后又呼嘯而去。
“相信我了吧!”谷映黎暈開勝利的笑顏,略帶一絲頑皮的嘴角高高拉起,“黑豹的機車從不載女人的,我可沒那么大的魅力!
“是嗎?”白老夫人不置可否地輕哼,“那他為什么會折回來?”
什么?谷映黎側過頭,呆愕地看著遠處卷起的大片塵煙,佩服外婆的好耳力。
“他不是為了我才……”她回頭想辯解,白老大人卻已起身,淡然地離去,彷佛不想破壞人家的好事。
機車果然停在她身邊。谷映黎目瞪口呆、愕然地看向黑豹,不懂他突來的興致。“你干嘛又折回來?”看他架好車,猶豫了半晌才決定下車,她奇怪地問!拔也皇沁^動兒靜不下來,你真的不必操太多心。”她推拒他伸過來的手臂。
“你已經曬了一下午太陽!彼木芙^匡正了他猶豫的心。
“好,那你送我回房去!彼褪遣幌牒退兜锰,至于為什么,她想她還得研究幾天。她無意介入黑豹的生活,目前不太想。
黑豹輕巧地抱起她,將她放上機車后座。“現在睡覺還太早!
他是不容許人家拒絕的。谷映黎不知道她還能怎樣讓他改變主意,也不曉得他怎會如此突然地掌握了她的生活。
“抱住我!彼蠙C車后,低沉、蠻橫地命令。
她還能怎么樣?谷映黎緩緩地環住他,大嘆隨著多管閑事而來的后遺癥。
※※※
“丹尼,我答應拍攝‘亞森羅蘋’冬季的服裝目錄。”谷美寶討好地對著話筒撒嬌。
“茱麗,你能回心轉意,真是太好了!北硕说牡つ岣袆幽以為她終于大撤大悟
“可是……”她為難地拖延著。
“可是什么?”他已經為這兩個女孩接連出走的擺道行為,萌生退休的打算了。她可別再出爾反爾才好。
“我不回美國,他們得配合我在臺灣拍攝,而且要由保羅掌鏡,我才答應!彼肋@對丹尼并不是件難事,即使困難,丹尼也會想辨法克服。他有通天的本領。
“沒問題!边@種小事,他拚了命也會辦妥。
“還有……”她故意吊他胃口。
“我的好小姐,你有話就直說,別折磨我了。”丹尼只差沒跪地求饒。
“映黎說她欠‘亞森羅蘋’的休閑服系列,也一并拍攝!彼賯魇ブ肌
“真的?”丹尼當場跳起來,“她早上才打電話告訴我她腳扭傷,要我另外找人接手,沒想到這么快就改變主意了!彼活欀吲d,忘了去懷疑谷美寶替谷映黎轉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思考了一天后決定這么做。她是不想讓你難做人,所以要我轉告你。”她十分溫順地說。“而且那只是小小的、不怎么嚴重的扭傷,不礙事的!彼娜说故呛艿K眼。
“好,既然這樣,我會盡快安排保羅和工作人員過去。”總算可以安心地睡幾夭好庇了,丹尼欣慰得差點放聲大哭。他的女孩越來越懂事了,真好!澳阋呀涍x好拍攝地點了嗎?”
“嗯,就在這里。”她有十足的把握,浩庭表哥會答應她。
“OK,既然這樣就沒問題!钡つ釟g歡喜喜地掛上電話。
等保羅到了以后,她倒要看看映黎如何面對她的舊愛。如果她猜得沒錯,映黎發現是她在搞鬼后,絕不會揭穿她的鬼計,便咬著牙根也會把目錄拍完。這一系列拍攝下來,保羅少說必須和她們相處上十天、半個月的,如果她再多出點狀況,拍個個把月也不是不可能的。谷美寶為自己的聰明喝釆。
保羅雖沒黑豹好看,可是他熱情、大方,和映黎的興趣也相投。這兩人朝夕相處一定會再續前緣,到時候失意的黑豹就是她的囊中物,這場游戲她贏定了。
※※※
后面那輛紅色轎車是怎么回事,迷路了嗎?
“黑豹,你有沒有發現我們被跟蹤了?”回程路上,谷映黎沒有驚慌,只是覺得好笑。
“你是怎么樹敵的,敵人怎會趨之不盡?”這條僻靜小道夠清幽了,如果她不幸發生什么意外,倒也死得其所。
“沒事。”他早就發現怪異了,只是不想讓后座的人擔心才沒有動作。
“才怪!彼p笑著,他當她是幾歲小孩?“我們逃不掉的,不如正面迎敵如何?”
她以為這樣很好玩?這些久居城市,紙醉金迷、腦袋空空的笨模特兒,以為這是好玩的賽車嗎?
“你想死嗎?”他加快車速,打算擺脫后面的糾纏,無奈這種不重迅速的哈雷機車怎么也飆不快。
“想不想不是我能決定的!彼凰潇o的態度感染得異常鎮定。既然騎車的人都不緊張了,她緊張也沒用,反正生死全都操縱在這人手中了。
黑豹閃了下眼神,淺得不能再淺地揚起嘴角。奇怪的女人。
“你同意了,對不對?”她收縮手指壓壓他的腰,“如果沒有我,你不會不戰而逃的!彼孟笤絹碓搅私馑。這個天生沉靜的男人,不擅言語,她一直以為和這種人相處必定會累死,哪知道越接近他會越想了解他,越想了解他使又越被他吸引!胺凑愕臄橙艘欢ㄕJ為我是你的什么人,你以為他們會放過我嗎?”江湖上沒有道義的腥風血雨,她略知
黑豹猛然煞車,回頭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瞧,“你這么想死嗎?”他太輕敵了。他俊臉一沉,深幽的黑眸冷冽森寒,他暫時沒想起來的,都被她搶走了,莫非谷映黎的腦子還有一些東西,而不是徒有臉蛋?
“本人的求生意志很強,別小看了我。”她朝他眨眨眼,要他放心。
“再怎么強,一顆子彈就完蛋!彼莺莸貪娝渌,不喜歡她這么好斗,那意味著危險。
“你若對我沒信心,就把你心愛的小刀借我好了。”她常?此惺、沒事就擦著他的寶貝獵刀,那把刀對他似乎很重要。“我只是借來防身,相信你一定有別的家伙,或者你赤手空拳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她調侃著。
黑豹爽快、不啰唆地把刀丟給她,絕不想她傷及一絲一毫。
“小心點。”重新狂颯上路后,他含糊不清地吩咐著,弄不清心底輕輕拂上的擔憂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在擔心她弄壞他的刀,還是要她好好保重?谷映黎笑看他輪廓優美的后腦勺。要愛上這個男人很容易,真的很容易。
那輛紅色轎車逼近他們,車里只有兩個年輕人,谷映黎斂起漫不經心的表情,動了動左腳,不像早上感覺如千斤頂那般笨重了,幸好。
轎車驀然加速與他們并駕齊驅,并逐漸撞向機車,想把他們逼進路旁的菜田里。
“黑豹,停下來!惫扔忱枰娗閯莶焕谒麄儯肭蟮。再不停,他們一定會被逼上絕路。
“坐好了。”他不想冒這個險,猛催油門,技巧地躲閃過頻頻靠近的轎車,演出一場精釆絕倫的追逐戰。
哇!黑豹以前一定是賽車手。谷映黎見他操控自如,在逆風中加速狂飆,遠遠領先轎車一大段距離,不禁贊嘆。只要進入市區就安全了。顯然后面的轎車也意識到這點,車里的年輕人不甘示弱,亦瘋狂地加速,眼看著又要追上他們了。
谷映黎回頭盯著逐漸逼近的車子,看了眼手上的刀子思忖著。要射中行進中的車胎相當困難,且力迶必須足夠,她自認沒那份力道。
“黑豹,你有帶槍嗎?”她緊挨著他僵直的厚肩問。
“你射不中的。”黑豹輕鄙地嘲弄她,知道她打什么主意,還沒有心情留意到兩人無意中的貼近。
“就算射不中,嚇唬他們也好。”他是門縫里看人,把她看得扁扁扁。
“不要浪費子彈了!彼豢辖o。
“我不會!彼彳浀纳碜痈淤N緊他,一心一意只想借到槍,壓根沒留意到自己過分挑逗他了。
“離我還一點!痹餆岬幕鹕鄰谋澈舐乩@上他的身子,黑豹極力想撲滅熊熊燃燒的欲望之火。
“什么?”他在嘀咕什么?谷映黎為了聽清楚,不得不整個人貼上他。
“拿去!焙诒褬屵f給她,陰著眼眸、一臉不自在。
他的背脊灌了水泥嗎?怎么突然間硬邦邦的。谷映黎一頭露水地搔搔發頂,也許它是為了后面的追兵煩心吧!她放開勾著黑豹的右手,慣用這手使槍。舉起手槍,她半閉左眼直直瞄準來車,溫暖不再的明眸染上了犀利,十足神槍手架式。
“太危險了……”黑豹發現她松開手后想阻止她,槍響卻先他發難,無情地劃破橙亮的黃昏。不知是連環效應抑或什么的,不僅后面的轎車為因應突發狀況而來個緊急煞車,黑豹居然莫名的也跟著停住車,只聽大小車子一時應聲而煞,大聲小聲撼人心。
谷映黎射中預定目標后,本想瞄準下一個輪胎,延續在心中勃發的澎湃氣勢,怎知掃興的黑豹卻在這光輝燦爛時刻,來個猛煞車,害她沒有附著力、飄蕩在空中的身子一個不穩,非?尚Φ貪L落路邊,直苜滾進田溝里。
“哎喲……”半掛在田溝中,俏臉正巧趴在爛泥上的谷映黎,痛苦地哼出她從沒想過會出自口中的呻吟。她的腳肯定又斷了。
黑豹凝著陰鷙的臉,匆匆跑來半跪在她身邊,“你沒事吧?”他幾乎是擔心地抬起她的臉。
“我想我快死了。”她調皮、有些瑟縮地吐吐舌頭,全身因他這個輕微的動作而痛苦不堪。力量在她跌落時不知滾到何處,她虛弱得沒力氣撥開臉上的爛泥巴,直在心底慶幸:還好不是牛糞堆。
她竟然能忍受自己美麗、無瑕的臉上沾滿了泥土,不急著拂去骯臟,彷佛開玩笑有多重要似的。黑豹第一次發現到她的不愛美,訝異她不怕丑。
身后雜沓的腳步聲,教天生警覺的黑豹沒時間再研究她,隨即敏捷地抬起地上的槍,轉了一百八十度后,未曾停頓、俐落地連續開了兩槍,各自命中欲乘勝追擊的殺手們。來人中槍后見情勢不對,跛著腳往回跑,就恐死神來接他們。天啊!那個森冷的家伙根本是死神。
黑豹打算一舉殲滅他們,他不放心地回頭瞥了眼谷映黎。他的忍耐就到這里,若家伙們欺人太甚了。谷映黎由黑豹陰沉、蓄滿濃濃殺意的眼神猜到了他的意圖。她忍著痛苦爬得上田溝,卻沒力氣站起來阻止他,只得往他的腳邊一撲,緊緊地抓著他的腳不放。
自從認識黑豹后,她的“匍匐前進”做得比任何一位可敬可偑的阿兵哥來得標準。
“放開!”他厲喝。
“窮寇莫追!惫扔忱杷烂嘏手哪_,不依。她的俏臉上除了雪白的牙齒和黑白分明、漾著頑強的星眸外,其余皆被泥土覆蓋。
黑豹氣惱地瞥向連滾帶爬跳上車的年輕人,他們開著中谷映黎一槍,一邊輪胎沒了氣的車子上路,不敢駛經他們,歪歪斜斜地倒車,就怕沒能越過他們,魂已飄向幽冥。
“放開!痹俨蛔窊艟蛠聿患傲。
“你可以很殘忍地把我踢開。”她這是在干嘛!活像哀求情人別拋棄她的失意女郎。谷映黎為自己緊抱他小腿不放的行為,感到有趣。
悶瞪著歪斜離去的車子,黑豹這才發現她的槍法奇準。一個知名模特兒,玩起槍來居然有板有眼,直逼職業殺手。她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
回過頭來,他抑氣地彎身抱起她,見她笑容可掬,怒火頓生!盀槭裁醋柚刮遥俊奔热荒苡姓f有笑,想必安然無恙。
“別在善良的老百姓面前殺人,我受不了的!彼室鈩×业囟秳由碜樱讨鵂恳话l痛全身的腳傷,微揚柳眉,輕淡地談笑風生。
“你是不是傷到哪里了?”她似乎有些不對勁。
“沒有。”她若有似無地閃躲他的擬視,答來倉促。不能再增添他的庥煩了,他自身的麻煩已經多得數不盡,光是應付接連到來的兇神惡煞便夠他受了。
她刻意偽裝的輕快,摻著幾不可察的顫抖,明明像在壓抑著極大的痛苦。黑豹冷然地凝視她,不懂她壓抑的目的。
“我肚子餓了。”她極其快速地瞥他一眼,為他的沉默心驚;這抹輕淡的瞥視一撞上他冷凝的瞪視后,注定得敗陣。
黑豹抱她上車,收好刀槍后,快速發動機車飛車上路,狂飆回“云天盟”。
他真的以為她餓扁了嗎?谷映黎很想放松心情享受一下追風逐日的快感,無耐突來的疼痛不許她如此奢華。
“你是個奇怪的女人!睂④囎又苯域T到她房間下的長廊,黑豹冷淡地開了口。
“怎么說?”任由他抱起自己,谷映黎為他輕揚起嘴角的俊容閃了神。這是黑豹頭一次主動開口和她說話耶!值得珍惜!笆且驗槲矣邪俨酱⿹P之技?”她溫柔地笑著。
黑豹陰幽的眼眸飛快地閃過什么,俊美的容顏似乎不那么冰冷了。
“你一直認為我只是個好吃懶做、不學無術的大小姐,對嗎?很遺憾地告訴你,我不是。我適巧對高危險性的運動特別喜愛,舉凡高空彈跳啦、打靶、跆拳道、空手道……”她數得不亦樂乎。
黑豹將她放在廊欗上,永帶冰寒的眸子攫住她稱不上能看的呢臉,漸漸沉迷在她清脆的話聲里,不知不覺壓低了俊美得令人著迷的臉,毫無預警地吻住她。
谷映黎糾結成國的紊亂思緒尚未理清,他突來的偷襲卻在瞬間夷平這團糾葛,轟空她混亂的腦袋。
黑豹蜻蜓點水般地吻了她后,猛抽開身,似乎也同樣為自己的行為愕然。他不敢看她,帶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思緒,拋下同樣困惑的人,走得匆忙。
他……他剛才是怎么回事?紛亂、震驚得無以復加還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也許如遭雷殛適用些。谷映黎呆愕至極。
魂不附體、呆呆地瞪著門板好半天,地無意識地抬起手想掬著發燙的臉,理一理思緒,手一接觸到臉上風干成塊的泥土時,她又呆掉了。
黑豹真的在她臉上無一處不是泥土的時候吻了她?依她看不只是她奇怪而已,他才是真正令人費解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