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云廳”是沿著一座突出的巖石搭建,在這里可以看到峰峰疊疊、云霧縹緲的美景,讓人有如置身在仙界般的奇異感受。
已經坐下來陪他們倆用膳的高總管,卻因為仆人來報,說今兒個和某買家交貨的馬匹數量有出人,又匆匆忙忙地離座去協調解決,座上就只剩宋心豪和沅沅。
“沅沅,是不是很累了?”宋心豪問道。
“不會。”沅沅邊吃著她最愛的醉雞,邊看著欄桿外的美景。
“是嗎?可你今天話說的很少!
“我本來就不是多話的人!
“人的嘴巴本來就是用來吃飯和說話的,光吃飯不說話,就浪費了它的功能羅!
“是、是——我說不過你……。∷涡暮!你干嘛搶走我的雞腿!?”沅沅氣憤地看著從自己碗里不翼而飛的雞腿。
“唔——”宋心豪摸摸下巴,一臉正經地端詳她,“沒想到你話雖然少得可憐,但說話的功能還挺正常的!币徽f完他立刻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這人真是有夠無聊!”沅沅惡瞪了他一眼。
“今天一整天都沒機會跟你說說笑笑,還真是難受得緊!彼涡暮勒Z氣無辜地說道。
“吃飯啦!逼铺旎牡,沅沅竟挾了菜放到他碗里。
“哦——謝、謝了!彼涡暮酪荒樖軐櫲趔@的模樣,像對待珍寶似小心翼翼地挾起碗里的菜放進嘴里。
“這道菜特別好吃!彼蚪蛴形兜攸c頭道。
“又在瞎扯了!便溷渥旖怯兄σ。
她不想否認,也不愿意去否認,自己是愈來愈喜歡這樣的相處氣氛了,仿佛自己只是個平凡幸福的女子,沒有束縛、沒有壓力,有的只是快樂與溫馨。
無奈她所背負的包袱太過沉重,她不知道這樣短暫的幸福,能夠擁有多久?
當她伸手去取湯盅時,宋心豪大掌驀地覆上了她的——
“呃?”沅沅不解的望向他,不料竟對上一雙熾熱得會令人臉紅心跳的深邃黑眸。
“你……你這是在做什么。俊痹谀乔橐鉂饬业淖⒁曄,沅沅說起話來不由得有些結巴。
“沅兒——”
“干嘛突然叫得那么肉麻兮兮的?”沅沅垂下眼睫,躲避他熾熱的眼神,微紅著臉要把手縮回來,“手放開呀!
“你聽我說——”宋心豪將她手的又握得更緊了些。
“說話就說話,干嘛抓著我的手不放?”沅沅一臉“光天化日之下,你可別亂來”的表情。
“喂喂,于大小姐,你真的很不夠意思哦!我已經‘含情脈脈’地對你說話了,難道你就不能做做小鳥依人的模樣,溫柔點問我有什么事嗎?”宋心豪真是好氣又好笑。
再笨的人也看得出來他想對她說什么,無奈這丫頭對感情的事還真是遲鈍的可以。
“含情脈脈你的頭!你一天沒戲弄我會死是不?”
“我現在可不是在戲弄你,我是跟你說正經的,”宋心豪語氣再認真不過地說道,“我衷心希望,你愿意——”
宋心豪話還沒說完,高總管的聲音已經從外頭傳進他們耳里了——
“啟稟場主,老頭子我已經招待兩位宋公子在觀云廳用膳了!
“莫非兩位當家都親自前來了?”另一個年輕爽朗的聲音問道。
陸海峰來了!
宋心豪和沅沅互看一眼,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晚上我再和你說。”宋心豪低聲說道。
“不不,此次親自前來的是宋大當家——”高總管邊說邊陪著陸海峰走進觀云廳。
“陸場主!眱扇斯笆肿饕尽
“宋大當家,久仰、久仰!”陸海峰發出爽朗的笑聲,熱絡地與宋心豪握手寒暄。
“久仰大名,陸場主!彼涡暮澜K于有機會一睹陸海峰的廬山真面目,他自認身形已經夠高大了,沒想到陸海峰竟還高他將近半個頭左右,而且陸海峰生得是虎背熊腰,充分展現出邊塞男兒粗獷豪邁的氣息。
“不知道這位是——”陸海峰看向沅沅。
“另一位公子是大當家的義弟,名喚宋玉!备呖偣苓B忙介紹道。
“宋玉見過陸場主!痹搧淼倪是得來,沅沅在心里嘆了聲后,認命地抬起臉來迎視陸海峰。
“原來是宋——”陸海峰話說到一半便愣住了,他用著十分震驚的神情,直勾勾地盯著沅沅猛瞧。
看他的反應,沅沅不用想也知道他認出她來了!
“怎……怎么了?”沅沅趕緊佯裝出一副愕然的模樣,看看高總管,又看看宋心豪。
她接收到宋心豪帶笑會意的眼神。
“場主?”高總管顯然也沒見過陸海峰失神的一面,不由得緊張地拉了陸海峰一把。
陸海峰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
“咳、咳——我失態了,抱歉!
“陸場主,有什么問題嗎?”宋心豪故意問道。
“你——真的叫宋玉?”陸海峰仍是直盯著沅沅瞧。
“是的!
“好像……真的太像了……不,該說簡直是一模一樣——”陸海峰喃喃自語。
沅沅堆起笑容,“在下是首次一睹場主的風采,天底下容貌相像的人何其多,想來是場主認錯人了!
“是啊、是啊,天底下相像的人何其多,高總管在一旁也幫忙打圓場,“前些日子我在市集里,無意中瞥見一位老婦人,像極了我去世多年的娘親,害我當場嚇了好一大跳!”
高總管這一說,大伙都笑了。
“宋兄抱歉,我認錯人了!
“不要緊的。”沅沅向陸海峰點頭示意。
“來來!大家別光是站著說話,坐下來邊用膳邊聊吧!”高總管忙著迎著陸海峰入座。
一頓飯下來,陸海峰研究的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看著沅沅,而沅沅也是吃得心虛不已,不只是因為陸海峰的眼神,就連宋心豪看她的神情,也充滿了質疑,他似乎已經開始懷疑她和陸海峰的關系,絕對不只是她說的那樣而已。
啊!她在心底已經火大地咒罵了不下數十次——她真是后悔死進這該死的天馬牧場了!
☆☆☆
由于還有一堆重大事務等著陸海峰去處理,所以陸海峰在用過晚膳后便先行離開,高總管將他們倆安排在“聽濤軒”的廂房休息。
高總管提議要帶他們倆到其他廳堂去參觀參觀,沅沅以身體疲累為由,推說改明兒有機會再去,便留在自個房里了,而宋心豪不忍心掃高總管的興,只好答應隨高總管四處去瞧瞧。
沅沅進房后屁股才沾上椅子,敲門聲就響起了。
“不去不去,我很累,要睡了!彼詾槭撬榔べ嚹樀乃涡暮烙謥硗纤滤呴_門邊碎碎念。
“嘎——”當看到門外的人時,她立刻愣住了。陸……陸海峰!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他不是去談公務了嗎?
再看看他身后,一個隨從也沒有,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嚇著你了嗎?”高大的身軀佇在門口,陸海峰聲音輕柔,完全不像是對一個男人所用的口吻。
“沒、沒有——”沅沅只得硬著頭皮陪笑,“場主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高總管正帶著我義兄四處參觀,您沒遇見他們嗎?
“我要找的人是你!
“。俊便溷淞⒖淘谛牡装Ы幸宦暋巴炅!”,就知道他不會這么容易善罷甘休的。
“不請我進去坐嗎?”
男女授受不親那句話沅沅差點就要沖口而出,好在她立刻意識到這豈不是不打自招而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場主,有什么重要的事嗎?在下已經很累了,明日再說好嗎?”沅沅兩只手不自覺地抓緊門板,語氣有些不善地說道。她擔心他會硬闖進來。
“你想說的應該是要我有多遠就滾多遠才對吧?沅沅!标懞7遢p笑了起來。
“我的確是很希望你現在就滾遠一點,而且永遠不要來騷擾我。”沅沉沉下臉,一雙清亮眸子毫不畏懼地惡瞪著他。
“哈哈——這才像你的作風!”陸海峰這會兒輕笑換成朗笑了。
“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我們之間并沒有任何瓜葛,你到底想做什么?”沅沅翻了翻白眼。
“何必說的那么無情?至少我們還是朋友,那么多年沒見,讓我關心一下應該不為過吧?”陸海峰仍是面帶笑容地回應道,對她不友善的態度完全不以為意。
“我很好,多謝陸場主的關心。”
“是嗎?你怎么會跟展鴻商行的大當家在一起?就算你想奪回門主令牌,也該是依附我而不是依附他才對,他只是個商人,他有能力去膛武林糾紛嗎?”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用不著你多事!!你、你說什么。俊便溷浞瘩g到一半倏地僵住。
為什么?為什么他會知道她想奪回門主令牌的事?
“怎么?我說錯了嗎?難道你不想奪回門主令牌?”
“為什么你會知道?”沅沅神色驚愕,難以置信地低呼。
“北武林的事,還有什么能瞞過我的耳目?”
“那你也一定知道兇手是誰?對不對?”沅沅猛地扯住他的衣袖,反應激烈地間道:“告訴我!快告訴我!”
“別那么激動好嗎?你的冷靜到哪里去了?”陸海峰覆上抓住他衣袖的手,輕柔地想拉下它。
幾乎是他的掌心一觸到她的手背,沅沅便立刻將手縮了回來。她……她不習慣別人的碰觸!
“換作是你,你會不急嗎?”沅沅忿忿地說道。
“沅沅,你變了!标懞7逋蝗粵]頭沒腦地冒出一句,那語氣是釋然且欣慰的,只是,急著想知道兇手的沅沅壓根沒察覺。
“啊?”她變了跟她復仇的事有什么關系?“陸海峰,你到底在說什么?你快點說,兇手究竟是誰!”
“哦,好吧,只是,我們一定要一直站在這討論那么私密的事情嗎?
“是——請進——”沅沅無奈地翻個白眼,讓出一條路。
一進房里,她又倒了杯茶擺在他面前,“陸場主,現在您可以說了吧?
“怎么了?門外頭有什么嗎?”陸海峰從剛才便發覺她的眼神總會有意無意地看向他背后。
“沒——沒有!便溷溆行┬奶摰氐拖骂^。
“是嗎?可你的眼神一直朝我后頭看!
“沒這回事,你想太多了。”她只是從他出現在她門口時,心里就直嘀咕著“宋心豪,你可千萬別在這時候回來”而已。
“沅沅,我們是朋友,你該信任我的,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你在顧忌什么嗎?
“你這個人就是這么討厭!”沅沅有點惱羞成怒地惡瞪了他一眼,“什么事都觀察那么仔細做什么?”
“我關心你也錯了嗎?”陸海峰無辜地聳聳肩。
“其實也沒什么,我只是不想讓他聽到而已。”想了想,沅沅決定還是大方點承認好了。
“他?他是誰?”
“你想還會有誰?”沅沅沒好氣地說道。
要是讓他知道她一直隱瞞他的事,此刻竟可以拿出來跟陸海峰像閑話家常一樣討論著的話,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會頭頂冒煙的。
“宋當家?”
“對啦!對啦!待會要是他來了問起的話,你就說只是和我閑聊罷了,知道嗎?”
“為什么?”陸海峰忽地露出了然神情,“莫非,宋當家還不知道你的身分?”
“你就別管那么多了好嗎?”沅沅的語氣聽起來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多久了?”陸海峰炯炯目光直盯著沅沅,語氣里有著濃濃的興味。
“什么多久了?”
“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你問那么多做什么?”沅沅給了他一個“你少管閑事”的警告眼神。
“算了,你不想說也無所謂。”反正他有的是機會問另一位當事人。
“別再跟我瞎扯些有的沒的了!”沅沅耐性快磨光了的表情愈來愈明顯,“我只要知道主使者究——”
沅沅話還未說完,陸海峰突然脫口說出了個名字,“舞媚媚!
“嘎?”沅沅瞪大眼,完全無法吸收那三個字的涵義。
“怎——怎么會?為什么?”半晌,她總算懂了那三個字的意義,但眼神里卻有著濃濃的迷們與難以置信。
“不、不——不可能的!你胡說!你怎能隨口就說是她。俊便溷渫蝗挥X得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全變了樣。
舞媚媚是副門主,也是她最信任的同門師姐哪!
雖然暗影堂門人的感情向來淡薄,但她知道身為副門主的舞媚媚向來盡心盡力,總是將堂里事務處理的有條不紊,為她這個什么都不懂的新任門主分憂解勞不少,舞媚媚可說既是她的師姐,也是她最得力的助手,現在陸海峰居然直說出舞媚媚就是這場奪位叛變的主使者?
不!不!她不相信!不相信!
“沅沅!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好嗎?”陸海峰伸手按住她肩頭,擔憂神色溢于言表。
“說清楚!你給我說清楚!”沅沅激動地將他的手從她肩頭扯下,“為什么是她?為什么會是她?”
“唉——”陸海峰嘆了口氣,“看你現在這副模樣,我哪里還說得出口呢?”
“告訴我!你一定要告訴我!算我——拜托你好嗎?”破天荒地,沅沅首次開口求人。
“你——我看還是等你心情平靜些再說好了!标懞7逭f著說著便站起身,打算離開。
“不不!”沅沅死命地扯住他袖子,焦急地說道:“你不能走!事情還沒有說清楚,你不能就這樣走掉。”
“可是你——”
“好、好!”沅沅深吸口氣、再吸口氣,努力穩住聲音,平復自己激動的神色,盡力維持平日的神情,“我現在平靜多了,你再繼續說好嗎?”
“唉!你還是那么倔強!标懞7鍩o奈地搖搖頭,又坐了下來。
“舞媚媚已經來找過我幾次了!彼蛔聛肀汩_門見山地說道。
“啊?”
“第一次見面,她沒說什么,來意只是一睹名聞遐邇的陸海峰風采而已,我們聊了幾句,還算愉快。”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沅沅只覺得驚訝極了,她從來不知道舞媚媚私底下竟會有這種舉動!八@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造訪的時機,根據我事后的了解,竟是你接下門主位置還不到五天,我便開始好奇,她的動機究竟是什么?”
“她不知道我們其實是認識的嗎?”
“她要是知道豈會來自投羅網?”陸海峰反問道。
陸海峰這么一說,沅沅不由得點點頭。
“之后,她又來找過我幾次,她看我的眼神和神態也愈來愈暖昧,充滿挑逗意味。
“陸大俠,您還真是艷福不淺哪。”沅沅勉強扯了扯嘴角。
若是平常,她一定會哈哈嘲笑他幾句,但現在卻是關系到整個暗影堂的陰謀,讓她一點也笑不出來。
“有一次她終于問我是否有意讓天馬牧場和暗影堂的勢力整合,進而統御整個北武林,而且她還說,這是門主的意思!
“我!?”沅沅訝異極了,“我從來沒那樣說過呀!你呢?你當時如何回答?”
“因為覺得事有蹊蹺,我沒有馬上作下決定,只說要考慮考慮。而且我也告訴她,門主到目前為止都沒有露面,誠意值得懷疑!
“那她怎么說?”
“她說沒問題。只是門主時間不多,她要再安排一下。一個月后,她終于又再度出現,不同的是,她手上多了門主令牌,她也不諱言地說出了篡謀門主之位的陰謀——是她暗中對金長老和木長老下毒,要他們去誘殺你后才能換取解藥,不過,兩位長老最后還是將化骨散當作解藥服下,被滅了口。”
“老天!金長老、木長老……”沅沅低呼出聲,再也忍不住地拍桌大罵:“可惡!”
聽到這里,沅沅已經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做夢也想不到,陷害她的真是她身邊最信任的人。
“師姐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沅沅煩躁地用十指抱住了頭。“同門鬩墻,我該如何向死去的師父交代?
“照我看來,舞媚媚一定是因為你師父將門主之位傳給你,卻不傳給她而懷恨在心,畢竟她已經當了副門主許多年,她認為再怎么樣,她都比你有資格接任門主的位置!
陸海峰這么一提,沅沅終于有些明了舞媚媚的心態。
“這是師父的意思,也不是我所能決定的,唉——”沅沅重重嘆了口氣,“早知道會弄到這種田地,當初就請師父將門主令牌授予師姐就好了。”
“也許你師父早看穿了舞媚媚的野心,才會將門主之位傳給你的!
“會是這樣的嗎?”沅沅夢囈般地喃喃道。她一直很疑惑,師父為何會將門主令牌傳給什么都不懂的她,今天終于得到了解答。
“舞媚媚說出已成事實的真相后,我真是心焦如焚,她一離開,我立刻調派人力試著要找出你的行蹤,但卻徒勞無功!
沅沅喘了一聲,“暗影堂是北武林最迅捷、最靈通的消息網,你這么做無疑是打草驚蛇。”
“沒錯,幾天后舞媚媚又來找我,她問我為什么要派出探子找尋你的行蹤?”(缺一頁)
人,怎會容許自己跟一個當面拒絕她的‘男人’共事呢?既然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她當然是除之而后快。”
“唉——”聽到這里,沅沅又重重地嘆了口氣,無力感漫布全身。說到底,還是她這副不男不女的德行惹的禍……
這時的陸海峰已經可以隱隱聽到高總管和宋心豪的聲音,他忽地站了起來——
“怎么了?”
“你不是不想讓他知道嗎?他們回來了!
“那,改天再說!便溷湟舱玖似饋怼
“我先走一步。”
“謝謝你!便溷涿銖姵冻鲂θ。
“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的。”陸海峰像兄長般拍了拍她肩頭,轉身離開。
留下對著燭光發愣、心情沉重的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