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非常非常仔細地看著廚癡。
很奇怪,鬼嘯在看著廚癡的時候,他周身環繞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一些,感覺那種魔魅的吸引力似乎也淡了一些。
終于能移開視線了。
突然覺得,現在站在眼前的廚癡的弟弟,跟傳說中的鬼嘯……
怎么說呢?好像有些不一樣。
說不上來那種感覺,雖然有著非?膳碌臍赓|,看著看著,卻突然覺得這么可怕的他有些可憐。
奇怪,怎么會覺得他可憐?
廚癡有沒有發現他呢?
恢復了好奇心的我,不敢轉頭,只能拼命努力著,用眼睛能夠斜視的最大程度,小心地看后面立刻滿臉掛下來一堆黑線。
整個客棧里,所有的人都感受到空氣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因子,廚癡居然一點都不為所動……
或者說,廚癡根本就沒發現!
他正皺著眉,用自己隨身帶的筷子,夾著半粒花生米,死死地盯著一般的研究。
坐在后面的陳伯,也是讓我黑線的人物之一……
出現了這么可怕的人物,居然仍舊是冷冰冰的平板臉,連個驚訝的表情都沒有!維持著平常的姿態坐在那里……
陳伯的可怕程度,果然跟鬼嘯是同一級別的。可是,老爺怎么會跟鬼嘯扯上關系?
那只鷹我記得還很清楚呢!
還來不及思考這個疑問,鬼嘯的臉色開始陰沉下來。雖然是那么美麗古典的一張小臉,陰沉下來的模樣居然跟七月半的鬼也差不了多少。
廚癡還沒看到他。
好像就是因為這樣才生氣的吧?廚癡跟他弟弟的兄弟感情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廚癡應該是跟家里脫離關系了吧?出了家門就沒有名字,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斷絕一切關系,連原來的名字都不能用嗎?
可是現在看他弟弟,不像是斷絕了關系的樣子。
。」韲[的臉色已經變成鐵青了!
跟廚癡也算認識了滿久了……
應該能算朋友吧?
想到這里,我立即拿一顆花生米,小心翼翼地朝鬼嘯的方向張望一下……
很好,他還在看廚癡。
花生米在空中劃過一道曲線,往身后墜落。
希望能夠驚醒那個白目又粗神經的廚癡。
「撲」的一聲,丟得很準。是掉在桌子上的聲音。
看來阿福我挺厲害的嘛!廚癡醒了沒有?快點發現啊!不然的話,以阿福我的經驗,等下屁屁要被扁了……
上次喝酒喝得太專心了,沒看到老爺……
據說老爺在我眼前晃悠了很久。
后來屁屁就挨扁了。
輕輕地,五下。
一不小心又走神了。
不過這次因為氣氛比較緊張,所以走神沒走多遠。
「嚇……」剛回神,心臟就差點跳了出來!
眼前多了一個人,正用那雙冰冷的血色美眸盯著我
雖然沒有殺意,但那眼里恍若天生、濃濃的血腥味,還是讓我心臟用力狂跳起來!
什么時候上來的?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而已,難道他真是鬼魅?
幸好,他只是路過而已。因為只是盯著我看了一眼,他就往廚癡那里走去。
不敢轉頭看。我支著兔子一樣的耳朵用力聽沒有任何聲音。
這么破舊的木樓板,哪怕一個三歲娃兒在上面走,也能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但是真的沒有任何聲音。
不對,有聲音。
是廚癡嚼著花生米的聲音?蜅@锾察o了,所以連嚼花生米的聲音,都異常地清楚。
原來剛才我的花生米白丟了
好奇好奇。
真的非常好奇!可是又不敢看……
剛才應該坐到陳伯身邊去的,那就能光明正大地看熱鬧了。
好半晌,除了嚼花生米的聲音,身后仍舊沒有其它任何響動。
終于,花生米嚼完了。
該有反應了吧?至少也該看到具有無比存在感的鬼嘯弟弟了吧?
換了嚼茴香豆的聲音。
到底是看到了還是沒看到。亢闷嫘目鞖⑺酪恢回埩!
被好奇心招得全身發癢的我,實在是忍不住了,終于冒著生命危險,無比緩慢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甚至我敢保證,我小心得連空氣都沒有驚動的轉頭過去看一個纖細的側影。
正坐在廚癡那張桌子的右邊。
廚癡大張著口和眼睛。
表情呆滯。
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定格。
往前伸出的手,看起來好像要去夾茴香豆的模樣。但是,手里卻沒有筷子。
而手里拿著廚癡那雙象牙筷子,嘴里咬著茴香豆的是廚癡的弟弟鬼嘯。
廚癡還在發呆。
不要光顧著發呆呀!至少也說句話。不然怎么對得起我的好奇心!
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在這里看熱鬧的!
那邊,鬼嘯優雅地吃著廚癡點的下酒菜,拿過廚癡丟在一邊碰也沒碰的美酒,輕輕嗅了一下。
那有若蘭花般的姿態、那潔凈如玉的氣質,真是說不出的好看!
原來鬼嘯跟平常人沒什么兩樣嘛!也是要吃東西的,還會聞酒的味道!
倒不是說我原來以為鬼嘯是不吃不喝就能活的。
誰都知道嘛!鬼嘯再可怕也還是人,當然不可能不吃不喝!
可是原來只覺得鬼嘯好可怕,所以就不會去想象到他吃東西的模樣。現在看到了,不但跟普通人一樣的吃東西,姿態還優雅得很!
沒見過吃東西能吃得這么迷人的人!
奇怪。∧腔腥襞c生俱來的血腥味,怎么不見了?
是廚癡的緣故嗎?有這么一個只看重廚藝的哥哥,很辛苦吧?
不過,仔細想想,廚癡有鬼嘯這么一個弟弟,估計也是從不燒香拜佛的結果。
「你你……」廚癡結結巴巴了半天,仍舊只能發出這樣兩個短音。
當然了,張著那么大的嘴巴,還定格了那么久,下巴沒有掉下來已經很不錯了,F在不過是抽筋而已,運氣真好。
鬼嘯拿起小酒瓶,往瓷酒杯里注入香雪酒,仿佛沒有聽見廚癡在說話。
酒香四溢,勾引起我肚子里的酒蟲。
修長的手指平穩地捏著酒杯沿口,端起來,湊近嘴邊輕輕啜飲一口……我也好想喝,可是,要是轉回頭喝酒,不知道等下還有沒有機會回頭看熱鬧。
鬼嘯跟廚癡耶!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
熱鬧和酒不可得兼……舍酒而取熱鬧也……
美酒啊美酒!
一仰頭喝完那一整杯,美酒順著優美的頸部曲線滑下去……
忍不住也跟著吞了一口口水。
美酒。
三聲吞咽的聲音?
鬼嘯喝酒有聲音是理所當然的。
想念美酒滋味的我,剛才不小心也吞了口口水。
那還有誰?
視線掃射,瞄準廚癡?
端著一張癡迷的臉,緊緊盯著鬼嘯優美的頸子吞口水的,赫然是廚癡?
這是什么狀況?
舔舔發干的嘴唇,阿福我發現,這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這兩個人的關系有古怪!
更詭異的是,鬼嘯居然對著廚癡微微笑了一下。
這一笑,連我這個坐得遠遠的人,都感覺到一陣風吹桃瓣,漫天飛舞地迎面撲過來!那么,正對著那朵柔媚的笑容的廚癡……
真是太可怕了!沒想到充滿血腥味的可怕鬼嘯,居然還能將那一身充滿魔性魅力的絕美皮相,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
誰能想象得到!媚笑的鬼嘯!
看到廚癡的口水滴下來了。
感覺好興奮!等下不會被滅口吧?
鬼嘯在微微一笑之后,繼續滿了一杯酒,小酌起來。
看到如此難得的景象,美酒的吸引力對我已經不算什么了。今天犧牲品嘗美酒的時間,真是太值得了!回去跟老爺好好夸耀一番!
不知道老爺回去了沒有。
緊緊盯著眼前這奇怪的一對……
呃,實在是很難把這兩人聯想成兄弟的阿福我決定,這邊的發展似乎沒有那么快,還夠時間神游一陣。
從老爺現在在哪里,一直神游到午膳吃什么,再神游到廚癡有人絆著,下午終于可以好好地曬太陽了……
好久好久以后,廚癡才發現自己正盯著弟弟發呆,立刻收斂起手腳和癡迷的眼神,像等著挨罵的小孩一樣,端正地坐在桌子前面,低著頭。
看到了耳根紅了……
一只修長的大手探過去,擦掉廚癡嘴角剛才沒有滴下去的一滴口水。
手收回來,魔魅的美人看著食指尖上的口水。
「唰」地一下,廚癡整個臉變得通紅!
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臉紅的!
可惜老爺還沒有帥到能讓我看得流口水的程度。
好可惜。
鬼嘯指尖湊近嘴邊,看那神態、那動作……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不要。∥倚呐K不好!
就在我用力把驚訝的尖叫憋在肚子里的同時,那個殺盟的大當家,據說生飲人血、活吃人肉、殺人不眨眼、喜歡虐殺小孩的鬼嘯,伸出粉色的舌尖,輕輕將廚癡的口水舔了進去……
大庭廣眾之下,一個是只認得廚房的廚癡,另一個是殺人殺著玩的鬼嘯這已經不是一句「曖昧」就能夠形容得了的!
我可憐的心臟!受了太大的刺激,幾乎要罷工了!
腦袋,已經罷工了。
那邊還有個更可憐的當事人……
看那血紅血紅的臉頰,一直紅到耳根和脖子里面……
估計連腳趾都通紅了吧?
原來廚癡除了知道做菜以外,至少還懂得害羞。
真的是兄弟戀……
我以為是我想太多了,結果原來我想得還不夠多,事實總能嚇人一跳!
魔魅的美人挑了挑眉,好像對舌尖的味道比較滿意,又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
幸好客棧里現在客人稀少。不然的話,大庭廣眾之下,盡情施展這般魅力,簡直是破壞人家家庭!
看吧,除了我、廚癡、陳伯以外的兩位客人,不就張著嘴巴,露出一副癡迷甚深的模樣?
又是兩個被同性吸引了的男人。
鬼嘯可不管人家用什么樣的眼光看他。據我所知,像鬼嘯這樣的武林高手,連幾百米外螞蟻摔跤的聲音都能聽見,何況不過是樓下兩個大男人吞咽口水的聲音!
當然,我不是武林高手,不過耳朵不行,眼睛倒還可以。那兩個男人吞口水的動作幅度太大,眼睛余光稍微瞟了一眼就看到了。
在鬼嘯的眼里,或許我們連螞蟻都不如吧?因為他只看到廚癡。
全身都因為害羞而變得紅通通的廚癡,看起來有點可憐?墒枪韲[卻仍舊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夾起三顆花生米,送到廚癡的嘴前。
不過廚癡看起來太害羞了,也有可能是受到沖擊力太大了,仍舊低著頭,乖乖地罰坐,不肯張口。
「干嘛不吃?」鬼嘯挑起一邊眼角。
沉默了半晌,廚癡很小聲地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那說話的聲音,簡直跟蚊子叫一樣,不仔細聽的話,連一個字都聽不見。
毫無笑意地勾了一下唇,魔魅美人把筷子轉了個方向,放進自己的嘴里吃掉,然后干脆地放下筷子,大有要長談的架式。
「我怎么會在這里?」鬼嘯用一種嘲諷的語氣重復了一遍,冷冷地道:「吃干抹凈就想逃跑,這是哥哥你對我的教導嗎?」
這句話讓我的全部神經一起停擺暫且不說。我以為廚癡臉紅到那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了,但現在知道了,原來人的潛力真是無限的。因為這一刻,他的臉簡直紅得要滴出血來了
這同時也證明了鬼嘯那句石破天驚的話的可靠性。
雖然鬼嘯一副絕色面孔,但想到有關鬼嘯的傳說,我以為廚癡才是被吃的一個。
看來以后在這方面,還是要以貌取人才是。
雖然紅著臉,低著頭,但廚癡還是小小聲地抗議,「我離開的時候,有告訴過你。你也同意了的!
鬼嘯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
「你看起來一副想要自殺的樣子,難道我能不讓你走?當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是沒關系,但你在外面玩了這么久,也差不多該回家了吧?」
廚癡聞言,小幅度地扭動了一下發酸的筋骨……
那么大個人,縮成這么小小的體積,當然會骨頭酸……
拿手指撓撓腦袋,仍舊小小聲地解釋說:「我沒有說要當沒這回事情。那次是因為我拿錯了煮藥膳的中藥,才害得你……呃……痛是我的錯,我當然會面對,只是一時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有幾個字很含糊地含在嘴巴里,但以阿福我的聰明,不用腦袋想,用腳趾也想得出來他說的是什么。
原來是「藥」后亂性啊?難怪。
「哦?負責?」鬼嘯眼里閃過一抹精光,「你要怎么負責?」
對啊。要怎么負責?兩個都是男的,總不能以身相許吧?
差一點,我以為我看錯了。因為廚癡居然露出忸怩的表情……
一個大男人做出忸怩的樣子,我現在知道了。
看在人家眼里,我對老爺撒嬌的樣子,大概也是這樣的感覺吧?真的好惡心……
但接下來廚癡的話,差點讓我吃驚得滑到地上去。他居然很別扭地說:
「我讓你做一次回來,然后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怎么樣?」
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變得無法理解了。
我被世界拋棄了嗎?只有我無法理解嗎?
鬼嘯端著一張絕美的小臉,淡然地問道:「這就是你花了五年時間想出來的解決辦法?」
廚癡抬起許久不見的臉龐,仍舊紅通通的,很希冀地看著鬼嘯,說:
「這樣不是很好嗎?這是我想出來的所有辦法里,最完美的一個了!」
鬼嘯秀氣的眉毛斂了一下,釋放出一個充滿魅力的皺眉表情,然后用非常堅決的、不容許任何異議的語調說:「我只接受一個解決方法。那就是……你嫁給我!」
啊?嫁給他?我張口結舌。
遺傳果然是有道理的
聽到鬼嘯的話,廚癡臉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白,那么復雜的表情,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不過按照常理推斷,被弟弟求婚,那種復雜心情,應該不是普通人能夠理解的吧?
我是普通人,我就無法理解,而且我也沒有兄弟。
瞄瞄鬼嘯一臉不答應就讓廚癡好看的嗜血表情,很替廚癡擔心,可是我幫不了你。
對不起……
廚癡臉色變來變去變了許久,終于幽幽地道:「只是不小心讓你痛了一次,你居然記恨這么久……你的意思是……除非我也痛一輩子來償還你,你才會消氣嗎?」
可憐兮兮地看著鬼嘯,久久以后,廚癡長長嘆了一口氣,他死心地說:
「也罷,誰叫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弟弟呢?但一輩子不行。還你三年該夠了吧?」
絕倒!
連我這么笨拙的人,都能聽出鬼嘯的意思根本不是這樣,廚癡居然能夠理解到那樣地步,真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眼角瞥到連陳伯都忍不住面皮微微抽動,眼睛里露出驚訝的神色。讓我更是佩服得無以復加!
倒是鬼嘯修養甚佳,一點都沒有驚訝的模樣,好像早就料到廚癡會將他的話扭曲成這樣子。真不愧是兄弟,對廚癡的了解,是我們這些外人所不能及的。
奇怪的是,廚癡對他弟弟的了解好像正好相反,還不如我們這些個看熱鬧的!
鬼嘯愜意地坐著,開始跟廚癡討價還價起來,「三年不夠,至少也要二十年!
二十年這跟一輩子有區別嗎?
看來廚癡的時間觀念還是頗強的。他很可憐兮兮地看著鬼嘯,說:「二十年太長了。最多五年。我只是讓你痛了一個晚上而已,你也太會記恨了吧?記得你小時候好可愛的,而且都好乖地聽我的話……」
可愛?乖?
我實在無法把這兩個形容詞,套到傳說中殺人如麻的鬼嘯身上。要是說從小就美麗非常,我還能心有戚戚。但滿身血腥味的鬼嘯,真的會有可愛跟乖巧的時候嗎?
鬼嘯美麗的臉皮微微抽動一下,看來對這兩個形容詞也頗不能夠接受的樣子。
但他不愧是控制情緒的高手,仍舊不緊不慢地說道:「十年,至少十年,不能再少了。你還記得從小你是怎么教導我的?你說過,男子漢要敢作敢當,還記不記得?」
果然是個厲害人物啊!明明是如此不符合常理的要求,卻拿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來說服,厲害厲害!
廚癡沉默良久,終于認命似地說:「好吧。我既然做了,當然要承擔后果!
完了……可憐的廚癡……
低著頭的他沒有看到,但我可看到了。鬼嘯血紅卻如同水晶一般清澈透明冰冷的眼里,明明閃過一抹得逞的亮光。飛快地,消逝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