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顏面對那張蒼白的容顏。
當初見到她的丑顏,他立刻逃之夭夭,也的確是因為質疑她的品行,才會對她不聞不問。但是,一個人的本性是偽裝不來的,以她的柔順及甜美,絕對做不出騙婚之事;況且婚姻大事是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以宋大嬸的貪婪,他早該想到她是身不由己,只求顧全娘親和小弟周全。
她無怨無悔的嫁給他,而他卻空有俠義之名,連許財力調戲她,他都以「顧全大局」為由,沒為她討回公道,竟是比時得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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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府大廳上,一群人正圍著兩名行兇的黑衣人。
黑衣人已經被揭去面罩,五花大綁的跪坐在地,趁官府還沒到之前,他們打算來個私下逼供。
「是誰指使你們來的?」伍學瀚看似平靜無波的表情下,眼神卻是難得一見的兇狠。
兩名黑衣人十分有默契的來個相應不理。
「那日,在我酒樓里帶頭鬧事的,就是這兩個人渣!刮迳贍斈_一飛踢,分別給了兩個黑衣人的胸膛各一個大腳印。
兩名黑衣人間哼一聲,卻沒有倒下。
瘦高的黑衣人咬牙說:「你們不能私下動刑。」
「你們都可以殺人了,我們為什么不能動刑?」二少爺當場發飆。
時得來到黑衣人面前,壯碩的身材加上精湛的劍法,讓黑衣人有了懼意。
「不說出指使者是誰,我就削了你們的右手臂,讓你們再也不能為非作歹。」時得的劍指著矮胖黑衣人的右手臂。
「你……你不能……」這比要了他們的命,更令他們害怕,矮胖黑衣人登時嚇得六神無主。
「我會跟官老爺說,我是為了要救人,才會『誤傷』你們的右臂!箷r得話落,劍下,矮胖黑衣人的手臂上滲出血絲。
伍學瀚瞇起眼——時得一向冷靜,為了聽兒,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方寸大亂……
「慢著,我說,我說!拱帜凶咏K于求饒。
時得將劍提起一寸,靜待著黑衣人的坦誠。
「是苗千恩,苗爺!
時得聞言,長劍入鞘,退至一旁。
伍老爺深深一嘆,「你們兄弟商量看看該怎么做,明天再由學瀚告訴我結果!拐f完,染了風寒、體力不支的老人家,就先回房休息了。
其實這個答案早在伍家各位少爺的意料之中;只是為了不冤枉好人,還是要先經過證實,沒想到結果真是自己人,這下問題可棘手了。
等到衙門派出最頂尖的捕快,將兩位黑衣人戴上手銬腳鐐帶走后,伍府終于又恢復了安寧。
「大哥,該怎么對付苗千恩?」四少爺問。
苗千恩為苗千芙的兄長,兩兄妹年幼失親,被伍老爺收養。
別人家的小孩怎么管教都不對,罵也不能罵、打也不能打,完全不能以管教伍家孩子們的模式來教育苗家兄妹,因此才會養成苗千恩的無法無天以及苗千芙的驕縱任性。
苗千芙還只是個性上的跋扈,而苗千恩可是行為上的偏差。
苗千恩常打著伍府的旗子在外招搖生事,只是大家都看在仁義行善的伍老爺面子上,一再的原諒他。
近兩年,月華樓的分店紛紛成立,伍老爺原有意讓苗千恩掌管其中之一,讓他有正事做,進而期待他能有所作為;但最后卻在伍學瀚的強力反對下作罷。苗千恩和伍學瀚之間的梁子也因此深深結下。
苗千恩認為自己有才能卻不被重用,是伍家虧待了他,好歹他也為月華樓盡心盡力了這么多年;伍學瀚卻認為他不學無術、好高騖遠,除非想讓月華樓垮得更快,否則不能讓苗千恩插手經營之事。
伍家眾兄弟向來以大哥馬首是瞻,自然也無人反對,于是苗千恩起了報復之心。
他結交三教九流之徒,滋事破壞月華樓的營運,伍學瀚原以為他只是鬧鬧脾氣,要大家小心防備;沒想到苗千恩竟膽大包天,意圖謀害人命。
「讓官府去處理吧!殺人事大,我們無法再包庇他了!刮閷W瀚語重心長,畢竟還是有血緣的手足。
難怪千芙會知道聽兒的身世背景,原來是苗千恩打聽而來。
苗千恩還沒那個狗膽敢派人暗殺他。別說他身邊有一個武功高強的時得,就連他自己也略懂防身之術,要對他下手是難上加難。
這都怪他對外一律宣稱和聽兒的感情如膠似漆,才會引動苗千思想痛下殺手——以聽兒這樣的弱女子,要殺她是易如反掌,苗千恩以為要了聽兒的命,就可以讓他痛不欲生。
事實上,聽兒若魂歸九泉,他的確會痛不欲生。這無關情愛,只是道義與責任。幸好她沒事,否則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大哥,可苗千恩已經跑了!谷贍斁従彽恼f。
「那就讓官府發布通緝令吧!」伍學瀚毫不留情的說。
「大哥,原來你納的妾這么美,難怪你會把她藏起來,連看都不讓我們看!刮迳贍斚瘸雎晸p他。
伍學瀚淺笑,恢復往常的和善,卻沒了談天的興致。他的一顆心全系在聽兒身上。
「大哥,她不是奴婢小小嗎?我記得她老是跟在桃花的身邊。」四少爺不解的問。
「她喜歡當小小,我就由著她去!刮閷W瀚并不想向兄弟們解釋混亂的來龍去脈,畢竟連他自己也差點弄混了。
「大哥,她為什么要自盡?」二少爺話一出口,便惹來許多白眼。
大家都在避免提起這顯而易見的事實,偏偏二少爺不會看狀況,還把話挑明的說。
伍學瀚袖子一揮,站了起來。
「先讓大哥去照顧嫂子吧!其它的事以后再說!谷贍敶蛑鴪A場。
「在苗千恩還沒落網之前,大家要提高警覺,自己的住處自己加強警戒,別讓娘親及妹妹們有任何閃失。二弟,讓易雙去表小姐那里守著!刮閷W瀚仔細交代著,不但拒絕回答二弟的話,還交給他棘手的任務。
「大哥,表妹可是你的未婚妻,她是你的責任!苟贍敳粷M的嚷叫。
「現在,她是你的責任了!刮閷W瀚不管二弟的抗議,匆匆離開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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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傷口受到感染,聽兒全身發起熱來,因此伍學瀚又讓張管事匆匆請來老大夫。老大夫再度聽診把脈后,又開了新藥方。
聽兒有時能清醒的喝下桃花煎煮的藥;有時睡意朦朧,怎么都喚不醒;有時看似已經醒來,卻兩眼空洞無神;有時明明沉睡,嘴邊卻是喃喃夢囈不絕。
伍學瀚守在床邊一日一夜,看她痛苦的嚶嚀、深鎖的柳眉、慘白的臉色,都像在對他做無言的控訴。
直到日落西山,見她燒退,彎彎的月眉也舒展開來,他正打算離開臥房時,嬌俏的聲音又不請自來。
「大表哥!大表哥!」
「桃花,好好看著聽兒,別再讓她出半點差池。」他溫和的語氣里有著嚴厲的要求。
「大少爺,我會寸步不離的!固一ㄒ脖蛔蛞沟囊馔鈬槀半死,自然也不敢再掉以輕心。
第6章(2)
他率先推開房門,在回廊上擋住急躁的苗千芙。時得則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守在房門外,就怕再有萬一。
「大表哥!」苗千芙心急如焚,一臉委屈。
「有什么事?」他將她帶往花園,怕她的大聲嚷嚷會吵醒尚在沉睡的聽兒。
「你為什么讓官府捉拿我哥?就為了那個宋聽兒?」苗千芙一早起來,就聽到府里的人七嘴八舌的在討論昨晚發生的大事。她幾次想找伍學瀚問個清楚,都被易雙攔住。好不容易在她大發雷霆、又哭又鬧了一天之后,易雙才肯隨她來。此刻易雙就在月洞門外守著,簡直把她當囚犯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