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明用遙控器開大鐵門,忽略門外那個陰影中的苗條身影,它是不存在的。他喝得太多,眼花了。
但它忽然動了,朝駕駛座這邊跑來。他按下車窗,她的臉就在外面,焦灼,擔憂。他聞得到她身上幽雅的香氣。
“英明!你喝醉了?”
“詩若?你跑到這來做什么?”
“你喝醉了還開車!你不要命啦?”
“我沒醉!你怎么來的?”
“坐計程車!
他低咒一聲!澳阋陕铮俊
“你家都沒人啊?你上哪去了?”
“我老爸出國野游去了!彼S刺地說:“我去夢游。你滿意了吧!上車!”
“不,你坐過去,我開車。”
“你要開到哪去?”
“你想開到哪去?”
“我送你回家,大小姐!這里可是叫不到計程車的!
“誰說我要回家?我在這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
“換了別的女人,我會說:活該!”
“你說說看!你只要說出來,我馬上永遠在你面前消失!
他瞪她。她瞪回去。
“我發誓,丁詩若,你是世界上最難纏,最豈有此理的女人!”
“這倒新鮮。這些形容詞應該用來說你自己,還要外加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好!”他推開乘客座那邊的門。“上來,到屋里去,你可別說我沒警告過你!”
“有!你警告得好大聲,我嚇死了!彼宪!澳悴粫臀彝瑲w于盡吧?”
他對她邪惡地笑!安粫谲嚿!
天曉得他如何開回到北投的。僅僅從大門到車庫,他就開得驚險萬狀。
下了車,他一把將詩若摟進臂彎,摟得她差點無法呼吸。
“婁英明,你想掐死我嗎?”
“你真會讀我的心。”
“我連你的眼睛都看不清楚!
屋里空空洞洞的,冷寂的空氣,冰冷的家具。擺飾雖豪華,卻也是一片死寂。他每天回家,就這些東西迎接他嗎?詩若的心在哭泣,在為他疼痛。
“上哪去呀?”她對他吼。
“我的房間!
她被他半抱半拉的帶上樓。進入一間寬大,但和樓下同樣沒有半點溫度的臥室。
他往四柱大床一揮手。“我的龍床!”
身子一轉,他輕易地抱起她,凌空將她扔到床上。她在床墊上反彈了一下,他的身軀隨即壓下來。
“英明……”
她余下的聲音,消失在他狂野的唇下,他的手同時粗魯地扯她的衣服。她的襯衫扣子三兩下就被撕開了。他不耐煩地拽她的牛仔褲。
“女人,你不知道來找一個男人共度良宵,該穿些簡單好脫的嗎?”
“我……”
他再度蠻橫地吻住她的嘴,脫他自己的衣服時,他動作則又快又俐落。當他赤裸、碩長的身體覆上她的,她猛抽了一口氣。
“這就是你要的,是嗎?”他一點也不溫柔地用膝蓋頂開她緊張的靠在一起的雙腿。“你死纏著我,要的就是這個,是嗎?”
詩若明白是怎么回事前,一股劇痛穿刺了她,她喊了出來。
英明的酒意在她的叫聲中醒了。他靜止在她體內,趴在她身上,臉壓進她肩后。
“詩若……老天,詩若……天哪,我做了什么?”
他移動身體,但詩若抱住他。痛楚仍可感到些許,而清晰的是他們身體相連的部分。她喜歡那種感覺。
“不,別走!彼驼Z。
“詩若!彼_始溫柔無比的吻她。“對不起,詩若!
他并不真的想走。在她里面的感覺,太美,太好了。像……回家了似的。不是這個他天天回來的冰冷的家。是他孤寂了多年,渴望的那個家。是溫暖的,甜美的。
“你……也會痛嗎?”她小心地問。
上帝,從來沒有人在床上問過他這個問題。他想笑,但他眼中忽然充滿淚水。
“不,我是心痛!彼d密地吻她的眼,她小巧的鼻,她的唇。“等一下就不痛了。我保證。”
他輕輕地、十分溫柔地慢慢移動,嘴唇不停地吻著她。
詩若低啞地呻吟!芭,英明!
“你要我停下來嗎?還痛嗎?”
“不,不要停。除非你想停!
“我永遠也不想停。痛嗎?告訴我。”
“不。哦,英明!
“再叫我的名字!
“英明。哦,英明!
愉悅急速的上升,吞沒了他。從來不像這樣,英明戰栗地喘息。從來不像這樣,他身下這個和他一起律動的女人,她不只是一具軀體。她成了他的一部分。當他一次次進入她,她也在進入他,那個他從不向任何女人開啟的世界,她進去了,深深的……忽然他爆炸了。過去的他再也不存在,化成了碎片。
之后,他溫柔地把她擁在懷里。他不曾如此做過。他總是立刻起身去淋浴,因為覺得自己污穢。她在辦公室對他痛斥的話是對的。他沒有玩弄任何人,他玩弄了自己,他任由他的自卑和自憐操縱了他大半輩子。
“為什么,詩若?”他在她耳際輕語!盀槭裁茨阋@么做?”
“好玩哪!彼谟檬种府嬎男靥!澳腥说臉嬙鞛槭裁春团诉@么不同?”
他退開些,看著她!昂猛?”
“對呀!彼^續畫他的肋骨!澳憧,完全不同。多好玩!
他吐一口氣,抓住她淘氣的手!拔覇柕氖牵銥槭裁磁軄砗臀摇钡谝淮,他說不出他們的行為。
“哎,是你不由分說就把我扔到床上的。”
她眼中只有甜蜜的笑,沒有責怪。他呼出一口氣!皩Σ黄?墒悄闳胍古軄碚乙粋男人,堅持要留下,還會有什么意思呢?”
“我本來只是來看看你。我……放心不下。”
他聳起眉!盀槭裁捶判牟幌?”
“放心不下你呀!
他仔細看她!澳阕罱芄殴,老是一副我需要保母還是看護什么的樣子!
她的一腿伸進他兩腿之間。“你剛才可一點也不脆弱!
他眼睛變迷蒙!耙皇俏乙呀浿滥闶堑谝淮,我會以為你在這方面是老手!
她咯咯笑!拔矣羞@么好嗎?”
“嗯!彼p啄她的唇瓣!昂谩D愫脴O了。感覺起來好,嘗起來更好!
“你都是這么跟女人說的嗎?”
“不,我通常不說話!
他下床,把手伸給她!皝,在你勾引得我又要你之前,你最好到熱水里泡一下。”
她好奇地打量他全身,然后盯著他的那個部位!巴!”她說。
英明生平首次在女人看他的身體時臉紅!翱靵戆,皮蛋!
“你要和我一起洗澡?”
“我要幫你洗!边@也是第一次。
等他們終于又回到床上時,詩若覺得她已經無法動彈了。
“我可以睡在這嗎?”
“你可以在這睡一輩子!
但她已經睡著了。
***
英明通常黎明時分起床。今天他比曙光醒得還早。他不和女人過夜,不曾帶女人回家。
今早這個躺在他懷里的女人,給他的感覺,自然得宛似她一直都是這樣睡在他臂彎里。
他凝視著她。她像個純潔的天使。而他昨晚粗暴的奪去了她的鈍真。英明輕輕吻她濃密的睫,她柔細的頰。她慵懶地醒了,嘴邊先浮上一朵甜甜的微笑。他吻她的微笑。
“幾點了?”她閉著眼睛問。
“不知道。我不在乎!彼傥撬。“我是誰?”
“英明!彼犻_眼,笑他!吧倒,你以為你是誰?應該問“我是誰”的是我!
“胡說。你是第一個睡在我床上的女人。”
“真的?”她很高興。
他笑了。“真的!
她靠過來吻他。“我在家都是早上洗澡的。”
“騙人。你昨晚為什么就香噴噴的?”
“我麗質天生嘛。等一下還要不要一起洗?”
“你要嗎?”
“昨晚在水柱底下……不一樣。”
她嬌羞的模樣逗得他大笑!澳阆矚g?床上不要了?”
“我只說不一樣嘛!
他又大笑!澳憧偸窍胝f什么就說什么是不是?”
“不好嗎?”
“不是。常弄得我頭昏腦脹就是了!
他翻身覆上她,雙手撥開她的長發,捧托住她的臉,深深吻她,同時進入她。
詩若輕喘一聲。他立刻停住。
“痛?”
她搖頭,把他的嘴拉回來,身體迎向他。英明立即迷失了。
當他們一起坐在他的大橢圓形浴缸里,詩若背對著他,坐靠在他懷里,滿足地嘆一口氣。
“我想我不行了!
英明笑著啄吻她的耳垂!澳憬裉炜梢圆簧习啵姨販誓阋惶焯貏e假!
“你呢?”
“當然陪你了!
“哎,要是人杰在就好了,他可以代理你處理許多事。”
英明覺得水突然變冷。他都把人杰忘了。他的手停止為她按摩。
“人杰怎么辦?”他問。
“他在找工作呀!
“我問你和他。你和我過了一夜,你還要回他身邊去嗎?”
“你說什么呀!什么回他身邊?”
“他和你不是計畫結婚?”
詩若笑著轉向他。“怎么你也這么想?”
“他愛你。你也愛他。”他硬邦邦地說。
“人杰愛云英。我想他們不久就會結婚了!
英明瞪著她,不過他緊繃的肌肉漸漸放松了。“為什么我一直覺得他愛的是你?事實上,他親口向我說過他愛你!
“你一定弄錯了。他和云英是一見鐘情!
他掀起眉!澳隳?”
“豈有此理!彼匪挥!拔夜饬锪锖湍阍谶@,你居然問我這種問題!
他終于釋懷了,將她拉倒在他身上!澳阋矝]吃虧,我也是光溜溜的!彼矂铀奈蛔右耘浜纤。
“哦,英明!”她驚奇地喊。
“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
***
“男人都像你這么……英勇嗎?”
“我的名字是英明!
“回答我的問題嘛。”
“我怎么知道?可是你不許去試!
“試什么?”
在爐子前面煎蛋的英明,轉身舉起鍋鏟,作勢要打她。
詩若穿著一件他的襯衫,坐在餐桌旁邊,咯咯直笑。
“真想不到,你還會下廚!
“我十歲就會自己炒蛋炒飯了!
“我見過你媽媽了?!
英明的手頓住,轉向她。“你見過我媽?”
“嗯。”她點點頭,一面把另外半塊餅干放進嘴里。“就是你和人杰的媽媽呀!
他轉回爐前,熄掉火,把荷包蛋盛到盤子里,拿到桌上來。他在她對面坐下。
“她跟你說了些什么?”他靜靜問,盛一碗稀飯遞給她。
“沒有啊,閑聊而已。我去找人杰,他不在!彼嬖V他。“我剛好提起你,他回來了,說你是他哥哥。后來你媽媽解釋她和你父親離婚后,再嫁給人杰的父親!
英明抿著嘴,不吭聲。
“你母親很關心你,英明。人杰說你一次也沒去看過她。”
他還是不說話,不過開始有一口沒一口的扒著稀飯,吃桌上小碟子里他炒的小魚干和青菜。
“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英明?”
他抬頭看她了!罢l說我有病?”
“你自己說的。你告訴我你得了不治之癥!
他想不起來,不過他想起了別的事。英明放下碗筷,“原來參茶、溫柔啊,是這么回事。你以為我快死了。”
她困惑地皺眉。“是你說的嘛!
所有的愉悅、滿足,甚至是幸福感,都消失了。他冷著臉!澳阕蛲韥硪彩且驗閾奈疫@個垂死的人?”
“你老做些不愛惜自己的事呀。”
“你要我說多少遍?我的私生活如何是我的事。我以為你關心我,或……”愛他,但她只是同情他,可憐他!暗昧私^癥?真虧你想得出來。我母親還對你說了什么?她有沒有告訴你,她為什么離開我爸,把他變成一個紙醉金迷,舉凡女人皆來者不拒的男人?”
“英明……”她錯愕地站起來。
“她有沒有告訴你,她如何一句話未交代,一字未留的丟下她三歲的兒子,讓他變成一個有家卻無父無母的孤兒?”
“英明!”
他大步走出餐廳,走過走廊,消失在客廳。詩若聽見他踏著重重的腳步上樓,每一步都踩在她心上。
不,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英明過的是這樣的日子。三歲。他母親在他那么小的時候離開了他,為什么?他父親從不理會他嗎?他為什么說他自己是孤兒?
但當詩若欲上樓去找他,經過客廳,她再次感受到那股子冰冷,空寂。
英明已穿好襯衫、西褲,正在打領帶。他指指床上一套舊棉布白色碎花睡衣和睡褲。
“穿上它,我送你回去。”
“英明……”
“我在樓下大門外等你。”
這套衣服太小了。詩若立刻知道它們的主人曾經是誰。她流著淚抱住它們,想像英明在他母親走后,每晚抱著她穿過的衣服,想念媽媽,希望媽媽回來。
她穿回她的牛仔褲,仍穿著他的大襯衫,把那套睡衣疊成一小包,夾在她被他撕破的襯衫里。
她上車時,他只瞄她一眼,沒有說話。
他一路上都繃著臉,到了“僑福大廈”外面,他停住車,對她說:“你不用來上班了。你要多少遣散費,想好了打電話給我,我把支票寄給你。”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還有,你弄錯了。我沒得什么絕癥。如果我說過類似的話,只是個比方。謝謝你的關心。”
“那太遺憾了!我現在希望你真的得了絕癥!”
“會有那么一天的,不要放棄希望!
詩若砰地下車,又在車窗外對他吼,“留著你的臭支票,有一天你也許會需要用那筆錢治你的絕癥!”
英明注視她氣呼呼跑進大廈。他這輩子再也不會遇到一個像她這樣可以鬧得他天翻地覆,氣得牙癢癢,又巴不得愛死她的女人了。
***
見到那套衣服時,敏芝的眼淚立即奪眶而出。云英趕快去拿毛巾,人杰屈膝跪在母親身旁。小詩坐在章爺爺身上,動也不敢動。
云風不悅地看向詩若!澳銥槭裁催@么做?”
敏芝向丈夫搖搖手。“別怪她,云風。”她轉向詩若!爸x謝你,詩若!彼ゾo她的舊衣!拔耶敵蹼x開,什么都沒帶。只要是婁克嘉買給我的東西,我一樣也不要。我相信我走以后,他也會把我的東西盡數扔掉。這個一定是英明偷偷留下的!
云英遞給她一條毛巾。敏芝接過去,拍拍她的手,用毛巾輕按一下眼睛。
“我想我是該去看看他!泵糁フf,半是自言自語。
“要看也該是他來看你。”云風說:“你不欠他們婁家什么。”
“我欠那孩子,云風。他是無辜的!
“英明說,”詩若慢慢說道:“你走后,他父親變了一個人。而他成了個有家卻無父無母的孤兒!
“你不要說了!”云風斥喝,“你沒看見你已經把我太太弄得夠難過了嗎?”
“我很抱歉。我只是覺得,像伯母說的,英明是無辜的。他渴望母親,想念母親的心并未改變。他一個人住在一棟大房子里,那里的氣氛像個冰窖。”
“以前就如此!泵糁ム瑴I水又滾滾而落。“我不該留下他。可是我……沒法子!
“你們給了人杰一個溫暖的家。同是一母生的兄弟,英明卻一無所有!痹娙羿邷I沙啞地說:“他若來,似乎像是他來尋求你們施舍他一些家庭溫暖,要求和人杰分享他幼年失去的母愛。這些溫情不能用求來的。所以他不肯來。我替他來,請你,伯母,去看看他。他需要知道你愛他,需要知道你沒有忘記他。”
屋里的人,云風、敏芝、人杰、云英都看著她,為她的話而動容。
“沒有忘記!毙≡娦÷暤卣f。
詩若對她微微一笑!斑B小詩都比英明幸福!彼鹕,走了出去。
“詩若!痹朴⒆烦鰜怼
“不要理我。我要一個人走一走。”詩若說。
“詩若!比私芤渤鰜砹!爸x謝你。我也替我母親和英明謝謝你。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去打開這個結。我父親害怕失去我母親,不愿意她和婁家有任何聯絡或牽扯!
詩若笑笑。這一刻,她不再是他們所熟知的天真爛漫得不知世間愁為何物的詩若了。
“英明需要你回去,人杰。你不在,他辦公室亂得一塌胡涂。由你經手的事情太多了,你不去幫他,他會累死的!
“你呢?”人杰問:“你不回去嗎?”
“他把我開除了!彼Φ煤翢o芥蒂!拔乙プ咦撸@里空氣比臺北好多了!
她朝他們揮揮手,輕快地走開。
只有云英知道,她又在扮那個自得其樂的丁詩若了。
“詩若看似迷糊,傻大姊一個。其實我們所有人都虧了她,才能互相明見心性!痹朴⒌袜。
“英明愛她!比私苷f:“我一直看得出來,只是后來又被他的假面具唬過了!
“詩若說他開除了她,是什么意思?”
“我想,英明開除的是他自己!
***
她回來了。英明遠遠就看到一個纖細的人影,站在大鐵門外。他踩油門加速。這次他不再當白癡,他不再頑固,自以為是。
沒有她的日子像地獄。就讓她同情他,憐憫他好了,只要她留在他身邊。
車子駛近,英明忽然明白那不是詩若。是個穿旗袍的女人。
他只認得一個穿旗袍的女人。
停住車,他由車上下來,邁步走到他母親面前。
“你怎么來了?是不是人杰出事了?”
“人杰很好!泵糁阂种拥那榫w,聲音仍無法控制的微微顫抖!拔襾怼茨,英明!
“哦!彼幌伦訂】跓o言!斑,要進去坐坐嗎?”他客氣地問。
“我當年離開就發誓再不會踏進這個門一步。”她幽幽然看鐵門內的屋子一眼。“是你父親要我走的,英明!
北投的山風颯颯吹亂了他的頭發。有幾縷灰絲自他母親綰在腦后的髻中吹散下來,飄在頰邊。
“為什么?為了人杰的父親?”他靜靜問,聲音中毫無表情。
“為了我干涉他太多事情。我不喜歡他太多應酬,太多女人,太多次醉醺醺半夜或凌晨才回家,回來的時候身上總有不同的香水味,女人的唇印。有時身上也有。他認為我不夠包容,不夠體諒。他叫我滾,因為他有錢,他可以要任何愿意服從他,遷就他的女人!
英明皺眉。“我沒聽過你們吵架!
敏芝笑笑!拔也怀臣艿。我跟他說理。他受不了我的冷靜。他說我靜得像鬼,沒有一點活力。婁克嘉以前就聲色犬馬,后來我走了,他不過自由得變本加厲罷了,我不是他后來風流的因素!
“你為什么丟下我?”
敏芝心疼地望著他!拔覜]有丟下你,孩子。我帶不走你,他不肯。你是婁家的兒子,你是獨子!
“你若要我,你會帶我走!彼虉痰恼Z氣像個倔強的孩子。
“我沒辦法帶你走,英明。我離開時只有一兩樣結婚時家人給我的首飾,和一些零錢。我沒有要婁克嘉一分一毫。離開這以后,我做了一陣子工廠女工。后來經人介紹,到一個大學去當清潔婦,才認識人杰的爸爸!
“我不怕吃苦!
淚珠滑下敏芝臉頰!拔遗隆N遗履愠钥。等我又結了婚,日子安定了,我不敢回來看你。我害怕你不認得我,或不肯認我。我不知道你父親對你……我若早知道,雖然我們的生活不這么富裕,我一定會設法爭取的,把你接來和我們在一起!
英明抿緊雙唇。
“媽一天也沒有忘記過你,英明。你看,”她打開她勾在手上的提包,拿出一個小布包。“這是你出生后剪下來的臍帶。這是你穿的第一雙小鞋,媽給你織的。還有這個小圍兜。你三個多月就長牙了,口水流得跟什么似的。哪,這圍兜上都是你的口水印!
淚水模糊了英明的視線。
“媽天天看它們,天天想你,英明。你有成就后,報上關于你的新聞、你的照片,我統統剪下來,貼了好大一本。改天拿給你看。還有……”
“不要說了,媽。不要說了。”
“英明……”
英明走上前,將嬌小的母親擁入懷里。
忽然,里面的屋子大放光明,電動鐵門自己開了,人杰自陰影中冒出來,對他大大咧著嘴。
“英明,我找到了新工作,闖空門。”
英明放開母親,愣愣看著燈火通明的屋宅。
“這是怎么回事?”
“進去就知道啦!”
英明看看母親,她只是慈愛地微笑。他疑惑地走在前面,邊回頭看他母親有沒有進來。她就在他后面,人杰殿后。
廳門是開著的。英明一出現,屋里四面八方的擁出人來,全是“英明”的員工。他們拍著手,齊聲唱“生日快樂”。云英和一個英明不認識的花發老人,站在一個三層蛋糕兩側,小詩站在蛋糕前面,仰著小臉,巴巴的看著蛋糕。
“生日快樂,英明!比私苷f。
“生日快樂,孩子。”敏芝說。
英明目瞪口呆,張口結舌!拔摇瓘膩頉]過過生日!
“所以今天給你過個大壽!比私苷f:“去吹蠟燭吧!
英明被推到蛋糕前面。他忽然轉向人群中搜尋。“詩若呢?”他問,又轉向云英!霸娙粼趺礇]來?”
云英不說話。
“媽咪沒來!毙≡娬f。
英明蹲在她面前!皨屵淠?”
“媽咪開除了!毙≡娨槐菊浀卣f。
英明站起來,對人杰說:“沒有詩若,我不過生日!
敏芝笑了!叭フ宜。我們叫她,她不肯來!
“媽咪開除了哪!毙≡姶舐曈终f一遍。
這次大家都笑了。
“詩若在家!痹朴⒏嬖V他!八謰尰貋砹耍谀闳ミ^的同一棟樓上!
“去吧。”人杰拍他的肩!斑@么多人替你看家,你怕什么?”
英明轉身便跑了出去。他在前院中間和一個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兩個人都跌在地上。
“婁英明!又是你,對不對?”詩若大吼。
英明搖晃著頭!拔揖椭馈!比缓笏怕暣笮,同時跪著過去,把她攫入懷中!拔野l誓,從今天起,我要拿根繩子把你綁在我身邊,否則我遲早有一天會被你撞出腦震蕩!
“你!我呢?分明是你撞我!”
“好,對不起。我太急了,沒看見你。”
“你急什么?急著去會露露還是光光?”
“去找你這個光溜溜呀!你不是不肯來嗎?”
“哼,我是不來。我爸媽送我來的!”
“你爸媽!”他站起來往大門外望!叭四兀俊
“送我到這就走啦!他們有應酬!彼舱酒饋,拍拍身上的灰塵!拔蚁胍粋人在家怪無聊,不如來看看!彼砗笪葑幽沁吤椤!拔沂遣皇且呀涘e過精采好戲了?”
“詩若!彼崧晢舅。
她瞪眼看他!案陕?你開除我,我就不能來吃蛋糕啦?”
“我愛你。”
她張著嘴。
“我愛你,詩若!
她閉上嘴,又張開。
“我說我愛你呀!
她竟然哇地哭了起來。英明手忙腳亂地摟住她。
“怎么了,怎么了?你哭什么呀?”他摸遍口袋,就是找不到一條手帕。她繼續嚎啕哭著。“詩若。詩若,怎么了嘛?好,好,我不要愛你,不要哭,行不行?”
“不行!哪有愛了人又反悔的?”她禁住哭聲,眼淚還在往下掉。
“那你哭什么呢?”
“你為什么現在才愛我?你怕我懷孕了,是不是?”
英明嚇一跳,想想不對。“小姐,才幾天,你想創世界紀錄嗎?”
“哼,我還是有可能懷孕啊!
“別哭了,詩若。”英明抬手用西裝袖子為她擦眼淚。“你懷不懷孕我都愛你!
“嗯,不過教你剛才那一撞,怕也撞不見了!
“老天!庇⒚鞣壑椤!澳阌悬c常識好不好,小姐?”
“你這人怎么沒一點罪惡感的?”
英明笑著重新擁緊她!霸娙,詩若。有了你,我就天下大亂。沒有你,我又太平不了!
“把我說成異形了!彼酥,雙手繞過他的腰抱住他!澳阆胛遥瑢Σ粚?”
“洗澡的時候特別想。”他托起她的臉,吻吻她的唇。“你把那套衣服拿去給我媽媽,對不對?”
“當然了,小氣巴拉,拿套舊衣服給我穿。我當然要物歸原主啦!
他深情凝視她!爸x謝你,詩若。謝謝你為我找回我曾失去的一樣非常珍貴的東西。”
她舉手撫摸他的臉。“哎,你哭什么?”她柔聲說:“我還沒說我愛你呢!
“你愛我嗎?”
“嗯,”她淘氣地翻眼珠!翱辞樾!
“我昨天買了樣東西,正想要找個時間拿給你。”他從口袋拿出個藍色天鵝絨珠寶盒。“打開它!
她握著盒子,看看他,小心地打開。“一個戒指!彼肫鹑私芨嬖V她英明前任女朋友的事。
“他送女人各種名貴禮物,就是不送鉆戒。”人杰對她說。
“是鉆戒!庇⒚髡f,口氣里的謹慎扭痛了她的心!澳恪灰鞔骺?”
“你幫我戴!彼斐鍪。
英明小心翼翼為她套上戒指的手是顫抖的。正好合她的纖指。他將她的手握緊。
“這是表示你愿意嫁給我嗎?”
“哦,英明!彼度胨麘阎小!拔覑勰。”
他擁緊她。“說你愿意!
“你愿意!
他打她屁股一下。
“你說的嘛!”她大叫。
“再說一遍!彼。
“好嘛,我愿意!
英明俯首吻住她。
廳外門廊下,人杰和云英遠遠望著他們擁在一起的身影。詩若繞在英明脖子后面手上的鉆戒,在月光下閃著晶瑩的光芒。他們相視一笑,手牽手走進屋。
“蛋糕要等好一會兒了,是不是?”敏芝看他們的表情,會心笑問。
“我們代他切吧。”云風說。
“切蛋糕!毙≡姶舐暫。“切蛋糕!”
外面的兩個人吻得躺倒在草地上,早忘了屋里的人。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