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本將軍在此,已找到李彧炎和明小滿,快來人!”烏靈洪亮的聲音在山谷中盤旋,被風吹送到眾人的耳里。
烏靈與上官凌將兩人抱至天陵邊時,才驚覺多了許多人,甚至連京城百姓也聚集過來,他們并非是來看熱鬧,而是幫忙搬運石塊、清出走道。
只因他們有些是京城商行,曾經受過李家恩惠,現在知道李彧炎有難,便自動自發而來。
謝過眾人的幫助后,烏靈等人將兩人送回李宅,經過幾天的調養,幸運的已無大礙。
李彧炎清醒后聽著烏靈的報告,才知道大概是地動讓他們陷入斷層中的地下水道,在山勢擠壓之下,他們從地下水道被沖至外頭河面,才能教人發現。
而且段詢和傅尋樺也已控制住皇宮內的戰局,幾位公主受到波及而亡,三位皇子更是自相殘殺至死,麾下的將領則全被傅尋樺以叛變之名拿下,四大家族底下的官員因此得以入宮主持大局,先穩住群龍無首的局面。
此刻,也已經是新年。
原以為宮中突逢大禍,京城百姓該是一片哀戚,豈料人民反倒是大肆慶祝,盡管霜雪鋪天蓋地落下,依舊消停不了年節的熱鬧氣氛,到處皆是旗幟蔽天,喧鬧不斷,大有為即將改朝換代提前慶祝之意。
就在大年初一的夜晚,雪花沙沙飄落,鋪滿一地銀輝,只見一輛馬車靜悄悄地停在李家后門。
“爺,可以走了!必撠燅{馬的褚善低聲稟告。
“走!币炎隈R車上的李彧炎沉聲吩咐。
馬車緩緩駛向僻靜的巷弄,馬車上的李彧炎將明小滿摟進懷中,角落里還擱著火爐,就怕她凍著。
“咱們真走得了?”開口問的是坐在對座的上官凌。
“真要走,豈有走不了的道理?”李彧炎撇嘴。
連日來有不少京城百姓聚集在他家外頭,更有不少商行掌柜遠道而來探視,就連宮里的大票官員都不放過他,硬是想上門拜訪,全都教他以身弱養病為由暫時打發了。
眼前的情況太吊詭,出乎他意料之外,最好的法子就是遠離京城,或者該說,遠離射日。
反正,他真正想擁有的,已經在懷中了。
“哥哥,大伙想見你,你都不肯見,如今又偷偷摸摸地走,會不會惹惱你的親戚們?”明小滿像貓兒般窩在他懷里。
“不管他們。”
“可是連烏將軍也沒說一聲,這樣好嗎?”
說到烏靈,上官凌臉色變了變。
“無妨!崩顝椎托!耙怯芯墸偸菚僖娒娴,眼前最重要的是先離開京城。咱們直接朝大涼去,先去謝謝大涼皇帝的幫助,之后再到陵蘭定下,在那成親,好不?”
“……你不回銜月城了?”
“你想回銜月城?”
“嗯……只要有哥哥在,哪里都好!
李彧炎愛憐地輕捏她粉嫩的頰,見她瑟縮了下,又緊張的問:“疼嗎?”
“不疼!
“不疼你何必縮?”他心疼地輕撫她的臉,上頭的傷痕早已消失不見。
“愈掐愈圓了!彼饬吮庾,不想說近幾日她可說是養尊處優,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把她整個人養胖了一圈,連帶著臉也更圓了幾分,要是再掐下去,她真的要變成滿月了。
“圓點好,看起來多福氣!崩顝咨斐隽碇皇,兩手一起掐。“感謝我吧,為了要讓你福氣些,我得辛勞一點!
“不要再掐了!”明小滿氣得想咬他的手,然而兩頰還是被掐住,只得求救。
“凌,救我!”
上官凌眼角抽搐,懶得理睬他們的幼稚舉動,逕自開口,“彧炎,你還記得從銜月城北上時,我跟你說過你這一趟來,是要做一件大事嗎?”
“……什么意思?”李彧炎放開不斷蠕動掙扎的小女人,任由她爬到他腿上,抓著他的手又啃又咬。
他喜歡她活潑有朝氣,喜歡她在他身上造次,這遠勝過她被封在石棺,埋在黃土底下的模樣,那一幕,他永遠都不想再想起。
思及此,他不禁緊握住她的手,緊密得不準任何人再有機會將他倆分開。
上官凌直看著窗外好半晌,才緩緩調回眼神,笑得別有深意!叭绻艺f,你來到京城是為了登基為帝,你信嗎?”
李彧炎神色不變!靶帕擞秩绾?我不想做的事,誰能勉強得了我?”他其實早有預感,李氏宗親一直帶著朝中數位大臣來訪,甚至連宰相都急著見他這狀況教他心生古怪,才會決定挑在大年初一的夜晚悄悄離開。
“老天!鄙瞎倭鑵s指著上頭笑。
他微瞇起黑瞳,同時就聽見褚善緊張的聲音。
“爺兒,雪太深,馬車動不了,而且前頭好像有官兵!
李彧炎揚起濃眉,愈發疑惑地看著笑得壞心眼的上官凌,不一會就聽見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彧炎,小滿很怕冷,想走也別挑風雪這么大的夜晚!弊攒囃鈧鱽淼氖菫蹯`的聲音。
他閉了閉眼,只能暫且打消念頭,返回李宅。
然而,之后幾日也不知道是天意還是怎么著,大雪怎么也不肯停,京城幾乎要被埋進綿延不絕的霜雪底下。
走不了的李彧炎只能任由李氏宗親天天帶人上門當說客,而說來說去,全都不脫一件事。
“射日已無皇族,而泰漠太子還留在境內,聽說屠靈山上的駐軍也增加到十萬,要是這當頭他舉兵攻入,誰來護著京城百姓?”宰相試圖動之以情。
“靖王爺呢?”他懶聲回道,只想將燙手山芋交給他人。
“難道你不知道靖王爺早死在山崩那一天了?中州百姓還為此歡騰慶賀呢!”
宰相說完,又補了句,“況且就算靖王爺尚在,也不可能立他為帝!
“我與穆納岳交好,他不會在這當頭攻進射日!
“那是你和泰漠太子的交情,可不是射日和他的交情!惫獾撉湟踩滩蛔〕雎暳,“今兒個大涼的使節到來,說要慶賀你登基!
李彧炎不禁乏力!拔曳傅拿髅魇亲锎髳簶O的死罪,怎么沒人拿我治罪,反倒是要我登基當皇帝?未免太兒戲了?”簡直荒唐得教他連笑都笑不出來。
“壓根不兒戲,就連京城百姓都引頸期盼你登基!惫獾撉湮⑿Φ溃骸耙苍S是天意,又也許是幸寧皇造孽多年,早已使百姓怒不可遏,你掀開了帝棺,等于替百姓出了一口氣,人民皆認是該由你登基!
托著額,李彧炎好半晌說不出話,良久,才幽幽地說:“那根本是他們以為李氏富可敵國,要是李氏為皇,他們往后的日子就好了。”
到底是怎么搞的?他叛變,只是想要回小滿兒,怎么這會卻成了英雄?這樣的變化,是他始料未及,卻又難以脫身的險地。
“不如這樣吧——”在旁沉默許久的上官凌低聲道。
“賤等玄人!能與老夫同處一室已是你莫大的福氣,休要開口!”宰相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李彧炎見狀,微瞇起眼,“凌,你想說什么,盡管說!
“彧炎!”宰相怒擰一雙花白的長眉。
“在我眼里沒有良民賤民,和貪權貪勢的人相比,玄人倒還比較值得信賴!
他笑得冷然,費力看向好友。“凌,說吧,讓我聽聽你的高見。”
“如要再度說服京城百姓和鄰近諸國,倒不如你明日直接上天壇祈求老天別再降大雪,要是你不能讓雪停,就代表老天并不認同你是天子,那么自然沒有人可以勉強你登基,相信大伙也不會再為難你。”上官凌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