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大哥,我自己來。”商缺月伸手接茶杯,韋治卻固執地按下她的手。她只好以口就杯,啜飲茶水。
莫言吩咐船家盡速返航。這一場亂,弄得幾個人衣衫盡濕。雖已是初夏,但風吹來仍有一絲涼意。
“啊嚏!”商缺月被涼風一吹,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韋治急忙搓搓她的手臂,又平掌抵住她的胸口!鞍!”
商缺月低聲驚呼,下意識地一縮身子,雙手抱胸。
那柔軟的觸感使韋治一怔,急忙縮回手來,看著商缺月布滿紅暈的臉頰,腦子里豁然一亮:她是個女孩子!
該死,濕透的衣衫緊貼在身上,不知被人看出來沒有?韋治從震驚中猛醒,轉身道:“莫言,快把你的外衣脫下來!
梅修文等三人聽了,七手八腳地解下外衣。
“侯爺衣服濕了,穿我的吧!
“穿我的!
韋治不理三人遞來的衣服,接過莫言的外衣,給商缺月披上,拉在身前裹住。
商缺月低著頭,雙手環胸。初夏的天氣,只穿了兩件單衣,不知露餡了沒有?雖然換裝時在胸前已裹上一層布,但萬一被看出來……偷瞄韋治一眼,他的神色如常,也許沒發現吧?
韋治的內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靜。他的手上還留著那柔軟豐盈的感覺;叵雽⑺г趹牙飼r的感覺,她的身體那么輕盈、柔軟,怎么會是男人呢?仔細地凝視她的面容,她的肌膚那么柔嫩,睫毛秀氣地撲閃著,臉蛋的線條那么柔和,一點也沒有男兒的剛硬。
她的唇不是櫻桃小嘴,優美的弧線勾勒出上薄下厚的唇型,泛著淡淡的粉紅色澤,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品嘗……
“啊嚏!”韋治急忙拋開綺思,伸掌抵住商缺月背心,運氣為她驅寒。一股熱氣從掌中傳出,溫暖漸漸散布她的全身。
曲江這一游就這樣草草地結束了。
韋治又將商缺月送到商府后門。
“你和商丞相有什么關系?”韋治突兀的問題嚇得商缺月手中鑰匙差點拿不穩。只用驚疑的眼睛望著他。
“這里是丞相府!表f治指指高高的院墻。
“哦,是這樣!鄙倘痹掠职岢瞿且惶渍f詞,“我是商大人的遠親,從家鄉來投奔他,暫時寄居在相府!
她不敢抬頭看韋治那穿透人心的雙眼,匆匆道聲再見,逃命似地閃進門。
商缺月還是受了寒,渾身無力,眼淚鼻水直流。
商夫人和晴月探望時問起緣故,商缺月忙說是看書入了神,吹了一夜冷風,綠意也幫著掩飾,才蒙混過關。
商士軒忙到晚上回府,得知缺月生病,匆忙來看。
“綠意,扶我起來。”商缺月一見父親,掙扎著要起來。
“好生歇著,不要起來!鄙淌寇幰娕畠好嫔n白,心疼不已!霸趺磿芎?”
“不小心落入江中了!毕肫鸾裉煊谓囊粓龌靵y,不由莞爾一笑。
“你呀,幸虧沒弄丟一條小命!鄙淌寇帒c幸。他早已知道女兒今天游曲江的事。
“有貴人相救嘍,是韋治救了我!鄙倘痹掠幂p松的口氣安慰父親!半m說浸了個冷水澡,但也不無收獲。我見到了梅修文和杜立平。”
“哦?怎么樣?”商士軒興致來了,想聽聽女兒的評價。
“梅修文嘛,為人如何爹大致也有個了解。不過此人見識守舊,大談男子應三妻四妾,恐怕不是個體貼、尊重妻子的好丈夫。而且他少年得志,聽不進逆耳之言,只怕日后在仕途上也會有波折。雖然才華不錯,但浮躁有余,穩重不足,恐非良配!
“杜立平呢?我見他謙和有禮,似乎不錯。”商士軒對女兒的評價完全信任,已自動把梅修文排除在外了。
“他倒是個性情中人,可惜早有意中人。”
“意中人?哪家千金呀?”商士軒有些好奇,不知杜立平看中的是誰家小姐,比自己的女兒如何?
“名妓花想容!
“名妓?”商士軒詫異。“我看他不像浮浪子弟,怎么也尋花問柳?”
“爹,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花想容性格率真,不喜巴結權貴;難得的是樂于助人,散盡千金也不吝惜。
市井人稱‘俠妓’,是個不多見的奇女子。她對杜立平有患難相助之恩,杜立平一心想娶她為妻!币豢跉庹f了許多,商缺月有些氣喘,靠著床頭深呼吸。
“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鄙淌寇廃c頭,“這么說,就只剩下定遠侯韋治了。”
“爹,你忘了柳尚書公子!鄙倘痹绿嵝阉。
“罷了,此人也不予考慮!鄙掏淋帗u搖頭,“我與柳尚書同僚多年,對他的家事一向不了解。近日才聽說,柳尚書繼娶之妻,兇悍潑辣,稍不如意便吵鬧不休。怪不得常見他面有傷痕,問他,他總說是不小心撞的,其實是柳夫人傷的。誰家女兒敢嫁到他家?怕不要受惡婆之虐待。所以此事作罷!
“那就選定韋大哥了!鄙倘痹螺p聲道。韋大哥和姐姐,一個俊美無儔,一個美麗無雙,是多么相配的一對。可不知怎么,她的心里沒有一點喜悅的感覺。
“不過韋治性情太冷,我擔心他不會憐香惜玉!
若是他對妻子也這么冷冰冰,晴月怎么受得了?商士軒仍有猶疑。
“才不是呢。韋大哥內心是很溫柔的。他只是對不相干的人冷,對他在乎的人卻很好。他一定是個對妻子忠誠、體貼的好丈夫!鄙倘痹录敝鵀轫f治辯解。
“既然你這么說,想必是個很好的人選!鄙淌寇幋葠鄣孛畠旱念^!拔液湍隳锷套h一下,再作決定!
“娘不會反對的!鄙倘痹碌恼Z氣里有她自己也未察覺的郁悶。母親所注重的家世、人品,韋治都堪稱一流。
窗外,黑暗中一個人影將一切都聽在耳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喃喃低語:“原來小妮子在選夫呢。”
一聽到商士軒起身離開的聲音,黑影飛身而起,如一只飛鳥在夜色的掩映下消失。
商缺月這一病,足有好幾天才痊愈。
夜里睡夢中,她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一道黑影立在床邊,用灼人的黑眸看著她。她努力睜開眼睛,卻又什么都沒有,只是面頰上有濕熱的感覺。大概是夢吧,商缺月笑自己疑神疑鬼,又沉人了夢鄉。
當均勻的呼吸聲又響起,一個高大的黑影從梁上輕輕躍下,默默立在床前。
韋治在黑夜中炯亮的眼睛注視著酣睡的面容,好一會兒,俯下身湊近商缺月的耳邊,喃喃低語:“小丫頭,你既已選中了我,我等著你的追求。快點好起來。”用食指輕輕撫摸她的面頰,緩緩地,輕輕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你是我的了,丫頭!
睡夢中的商缺月露出嬌憨的甜笑,似乎作了個好夢。
定遠候府。
較武場上,莫言與韋治比試了一場,正拭著汗水。
李慕然在一旁觀看。
“最近晚上在忙什么?”莫言飲口茶,隨口問道。
韋治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澳阍趺粗?”
“我晚上來找過你,你不在。”
韋治的眼神有一絲幽遠,一絲溫馨。“時候到了,自然告訴你!
李慕然的耳朵早已豎起了,卻聽得沒頭沒腦。急忙追問:“你們在說什么?快告訴我。”
“不關你的事!表f治冷冷的。
莫言笑笑,“你的教訓還不夠么?哈,斷袖之癖!”
李慕然臉色發紅,“不告訴我算了,哼!”他不會自己查嗎?摸清表哥的一舉一動可是母親大人交代的任務,當然,也是他的興趣。
“韋大哥!”商缺月興沖沖地走來!澳蟾缫苍谘!币豢吹嚼钅饺唬樢怀敛焕聿撬。
李慕然神色尷尬,訕訕地不知說什么好。
“病好了嗎?”韋治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柔和。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商缺月不解。
“猜的。”
“哦!鄙倘痹聸]有一絲懷疑,任誰落入江中都難免會生病嘛。“我已經好了。我不知道莫大哥也在這兒,沒將你的衣裳拿來。我已洗凈熨好子!
“一件衣裳,不必掛在心上!
見商缺月只顧與韋、莫二人說話,理都不理他,李慕然不自在地干咳一聲。
“你干嘛?嗓子眼里塞了鵝毛啦?”商缺月故意瞪他,“你眼睛怎么啦?難道這是最新流行的半面烏眼妝?果然帥得很,帥得姑娘見了一定尖叫昏倒!
“我的商兄弟,噢不,商大哥,你就別諷刺我啦。
總之是我誤會你,是我愛胡思亂想?丛谖蚁滤饶愕姆稚希驮徫野。”李慕然苦著臉哀求。
“你救我?是韋大哥救我的。”商缺月依然板著臉。
“我下水也是為了救你呀,只不過沒來得及嘛。那天兩次落水,我回來還病了兩天呢!
“活該!”商缺月嗤之以鼻。
“總之你不能怪我誤會你,誰叫表哥對你比對我還好!
“這么說是我活該嘍?”商缺月假笑著看著李慕然,看得他心里發毛。
“不是!”一看表哥眼睛里又閃起利芒,李慕然慌忙否認!爱斎徊皇。不過,表哥已經教訓過我了。你看,”指指烏青的右眼,“這幾天我賴在這里門也不敢出,家也不敢回。我的紅粉知己們都害相思病啦。你再不原諒我,我的左眼也保不住,就成了名符其實的熊貓啦。”
商缺月仔細端詳他的臉,嚴肅地點點頭,“據我觀察考證,結論是:熊貓眼左右對稱,比較好看。所以,韋大哥,請你成全他!
“你、你——”李慕然氣得跳腳,聽到商缺月卟哧一聲笑出來,才恍然大悟,“你耍我?可惡!”有什么辦法?人家靠山硬,動不得,只有自認倒霉。
接下來的日子,李慕然被商缺月逗得跳腳的場面幾乎每次都會出現。莫言笑他超級厚臉皮加賴皮遇到了克星。李慕然口口聲聲說自己得罪小人,卻又天天到韋府報到,一進門就問商缺月來了沒有,連去青樓逍遙的時間都少了許多。喜得李夫人韋氏還以為風流兒子轉了性了。
商缺月每兩三天就會偷溜出府找韋治,和以前一樣,讓丫環謊稱她在讀書。不讓人打擾。家中的人都知道她是個讀起書來就不顧東西南北的人,也都不去打擾她。但她以前從未這么頻繁地外出,連商晴月都抱怨她最近總是讀書,不陪她。天知道,這一段時間她連一本書都沒讀完。
有時韋治不在家,管家就讓商缺月先等候著,然后韋治就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
和韋治相處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有時商缺月忍不住想問一問韋治對婚事的看法。
“韋大哥?”
“嗯?”韋治倚著樹坐在石凳上,拉她坐在他身旁。
“那個……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韋治看她一眼,從石桌上拿起一串荔枝。
“美貌?”商缺月猜測著,一面打量他的表情。
沒有表情。
“嫻淑?”
“多才多藝?”怎么還是沒表情?
韋治剝好一顆荔枝遞到她口邊,“你問這個做什么?”
“好奇嘛!鄙倘痹峦鲁龊。她近來已經習慣了韋治對她寵溺的小動作。
“那些都不重要!表f治又遞上一顆荔枝,“順眼就行!
“。俊鄙倘痹聫埧诤±笾。這算什么回答?什么樣的他才看得順眼?晴月人見人愛,他應該看得上。
也許該設法讓他們見上一面,以他二人的出色,一定會彼此中意的。
韋治伸手撫平商缺月微蹙的眉心,“別想那么多。”
意味深長的目光閃著他心中的疑問:丫頭,你什么時候才對我說實話?
他們曾去拜訪莫言,在衛國公府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
韋治和莫言興致一來,上場比劃起來,你來我往,天上地下。商缺月看得興高采烈,拍手叫好。
“韋大哥,教我武功好不好?”商缺月拉著韋治的手央求。
“我教你!崩钅饺蛔愿鎶^勇,他總算有一樣可以在商缺月面前炫耀的長處。
“你?”商缺月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會武功?不會是騙人的吧?”
“是真的!崩钅饺徊铧c沒賭咒發誓,“不信你問表哥和莫言!
莫言笑著說:“你那點功夫,恐怕連我妹妹都打不過!
商缺月趁機笑他,“想也知道嘛,成天只知道尋花問柳追美女,一定只有點三腳貓功夫啦!”
“胡說八道。功夫好不好,比劃比劃就知道了!
“好!”商缺月道,“你一個人比劃可看不出水平。
不如你和韋大哥比試,或者莫大哥也行,你可以自由選擇,別說我欺負你喔!
李慕然苦著臉,“我怎么敢跟他們比嘛!”
“這里除了他們就是我了,你不會要跟我比吧?”
商缺月指著自己的鼻子故作驚訝。
“跟你比?我更不敢了!崩钅饺还緡,他要是不小心傷了商缺月,表哥不拆了他的骨頭?
莫言看著李慕然沒轍的樣子,朗聲笑了起來。
李慕然突然像發現奇觀似地指著韋治,“你、你、你笑了!彪m然那笑容很淺很淡,可是除了冰塊臉,他還沒見過韋治的第二種表情哩!
笑容瞬間消失,韋治又是一張不動聲色的面孔對著他。
“那有什么稀奇,韋大哥本來就會笑啊。他笑起來很好看!鄙倘痹乱桓薄澳闵僖姸喙帧钡谋砬。
莫言也驚奇地直盯著韋治看。從韋治長大后,他就沒見過他的笑容。剛才的笑容雖然很短暫,也不燦爛,卻很柔和,如一縷春風。
“臉變得那么快,多笑一下會死啊!崩钅饺灰荒樇刀实貒Z叨,“對人家就那么好,對我就總是一張冰塊臉,我真懷疑誰才是他的兄弟!
“怎么?吃醋。俊鄙倘痹碌靡庋笱。
“哼!”李慕然孩子氣地扭頭不理。
商缺月笑如銀鈴,拉住韋治:“韋大哥,咱們去射箭,讓他在這兒把醋吃個飽!
離開衛國公府第,一路上商缺月腦子飛快地轉著,怎樣安排韋治和晴月見面?她心中已有了譜,就等時機到來了。
回到相府,還沒來得及換下男妝,綠意就慌慌張張地喊:“大小姐來了。”
商缺月急忙躲人屏風后脫衣,聽到商晴月喊道:“缺月,你又在讀書嗎?”
“沒有。姐姐你先坐一會兒,我馬上來!币贿叴鹬贿厡⒚撓碌囊路䲣煸谝慌,解纏胸布。
“你在哪里呀?”商晴月循聲到屏風后,看到還來不及穿衣的妹妹。“你脫衣服做什么?”拎起那件男衣,狐疑地問,“這是什么?”
“呃,我——”商缺月急中生智,“我和綠意在演戲玩兒,演梁山伯與祝英臺!
“哦。”單純的商晴月立刻就相信了。“那你演梁山伯還是祝英臺?”
“祝英——噢,不!我演梁山伯。”商缺月瞥見翠衣翠裙的綠意,急忙改口。
“。俊鄙糖缭缕婀值貑枺骸熬G意怎么不穿男妝?祝英臺不是女扮男妝嗎?”
“我們在演樓臺會,祝英臺已恢復女裝了。姐姐,你找我有事嗎?”好險,差點圓不了謊。
商晴月把穿好衣衫的商缺月拉到梳妝臺前,按她坐下,一面拆散她的發束,一面道:“過些日子又是千金會了,梁王府的清和郡主請咱們到她城外的別苑去賞荷花,那有個小湖,聽說荷花已開了。”
“荷花都開了啊!睍r間過得真快,商缺月有些怔忡,姐姐和韋治的事,她竟還沒理清!敖憬悖洗挝覇柲愕氖,你考慮得怎樣?”
“什么事?”商晴月拿著梳子梳理著妹妹的秀發。
“韋治啊,你究竟愿不愿意!
“我又不認識他,怎么知道他好不好。反正,爹要我嫁我就嫁。”使勁拉住頭發,挽了幾轉,用簪子固定!安贿^,聽說他脾氣不好!
“不是的,他對人很溫柔的,只是話不多,有點冷淡而已!迸,頭皮好緊。
“你怎么知道?”商晴月奇怪地問,她并不笨,只是單純而已。
“也是聽說的!
商晴月沒有追問,雖然覺得這個答案似乎還有問題,但她已習慣相信妹妹的每句話。
“姐,你想不想見見他?”端著菱花鏡,商缺月從鏡中窺視姐姐的表情。
商晴月手一頓,雙頰浮上兩朵紅云!拔以趺磿姷剿兀俊
“也許有機會哦。命運的安排誰知道?”就由我來安排命運嘍。
“好了。”商晴月終于給缺月梳好了發髻!扒魄坪貌缓每矗俊崩饋磙D一圈,前后左右地看。
“姐,我今天把你的八字拿給相士算命了哦!鄙倘痹旅^發,緊得難受。
“相士說了什么?”商晴月果然十分關注。少女們誰會不在乎相土對自己未來的預測呢?
“他說你今年會遇到一門好姻緣,若是錯過了,以后的姻緣就不好了,今生很難有幸福!鄙倘痹乱槐菊浀卣f。對不起,姐姐,只好騙一騙你。
“。∧恰鄙糖缭戮o張起來。
“若要不錯過,必須去城外慈巖寺求菩薩保佑。今年已過了快一半,不能再拖了!
“那……”商晴月低頭沉吟。
“姐,明天就去慈巖寺上香好不好?”
“我們一起去!
“不行,”商缺月忙否定,“相土說只能你自己去,而且要在辰時三刻,上三柱香,磕三個頭,將許的愿在心中默念三遍。否則不靈驗的!
第二天一早,商缺月迫不及待地換上男妝,溜出門去。
“韋大哥,”韋治正在書房看賬冊,商缺月闖了進來。“你在看什么?”她現在進出韋府不必通報,仆人直接把她帶到韋治在的地方。
韋治從書冊中抬起頭,嘴角微微上勾,伸手將繡墩拉到自己的椅旁。
商缺月挨著他坐下,隨手翻翻桌上的書冊,“賬本、米莊、布莊、珠寶行,咦,大哥,你做生意嗎?”
韋治點點頭。
“你的生意做的很大喲!鄙倘痹驴磿鴥远逊e如山。
“這么多要看多久?”
聽她語氣中有一絲失望,韋治放下手中的賬本。
“有事?”
“是啊。人家今天特地來約大哥出去走走。這么多賬冊,反正今天看不完啦。要注意勞逸結合,過度勞累會英年早逝的。走吧,咱們到城外去!狈凑裉焖裏o論如何都要把韋治帶到慈巖寺去,只好對不起這些賬冊了。
韋治笑笑站起身,“如你所愿。我們去哪兒?”
商缺月歡呼一聲,撲上來抱了韋治一下!按蟾,你最好了!北緛磉以為要費一番唇舌呢,想不到如此輕松就說服了他。
軟玉溫香一下子又離開了,韋治只覺得懷中一陣空虛,望著商缺月的目光更深邃了。
不是廟會日的慈巖寺雖然不是人山人海,但也有不少游人、香客。
商缺月估算著時間,晴月應該已經進了寺,才拉著韋治走到廟前。
廟前停著的,果然有商府的馬車。商缺月看看差不多辰時三刻,放下手中的香包,向小販示意不買,對韋治說:“大哥,我想到廟后樹林里去一趟,那個……你知道的……”故意做出有點不好意思說的樣子,“你在這兒等我好不好?我一會兒就回來。”
韋治一點頭,商缺月立刻向廟后的樹林走去。心中盤算著:一會兒晴月上完香出來,一定會碰上韋治。
他們兩個人才如此出眾,肯定會彼此留意的。剛才在人群中,人們不都盯著韋治猛瞧,眼睛都看直了嗎?
她沒料到的是,韋治不放心她一個人到幽僻的樹林,悄悄地跟在她身后。
商晴月準時在午時三刻跪在神臺前,手持三柱香,閉著眼在心中默默許愿:一愿父親官途坦蕩,事事順利;二愿父母身體康泰,長命百歲;三愿自己能有美好姻緣,永遠幸福。默念三遍,又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把香插在香爐中。
“小姐,你許的什么愿啊?”紅情扶起小姐,好奇地問。
“不能說,說了就不靈驗了。”商晴月臉上泛著可愛的紅暈。她怎么好意思說出第三個愿望呢?那多羞人呵!
“我知道,”紅情扶著商缺月跨出廟門,“一定是請上天給小姐賜一位如意郎君。”
“胡說!”商晴月臉上的紅暈加深了,“才沒有呢,你亂猜!
“我猜中了!小姐的臉紅了!奔t情笑嘻嘻地逗著怕羞的小姐。
“你,壞丫頭!鄙糖缭聯]動手絹打紅情。一陣風吹來,商晴月手一松,手絹被風吹走了。
“手絹!”兩人的目光看著手絹在風中飛舞,越飛越高,最后掛在了一棵樹上。
“怎么辦?”商晴月仰望著樹梢的手絹,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找廟里的和尚借把梯子。”紅情自告奮勇要爬上去。
“不行,摔著了怎么辦?”商晴月不希望為一張錦帕害人受傷。“算了吧!
“小姐需要幫忙嗎?”一個清朗的聲音吸引了商晴月的注意。一個俊挺的青年男子正望著她微笑,黧黑的皮膚,雪白的牙齒,睛眼帶著溫和的笑意。商晴月忽然覺得呼吸發緊,心兒怦怦亂跳,臉上熱得像要燃起來了。
“我們小姐的手絹被風吹到樹上去了!奔t情指指樹梢。
“哦!蹦匝鲱^看了看,足下一蹬,騰身而起,如一只飛鷹,取下樹上的手帕,輕巧地落在地上。
“!”商晴月和紅情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
“小姐,你的手絹!蹦詫⑹纸佭f給商晴月。
“哦!鄙糖缭逻@才從剛才那令人眩目的一幕中清醒過來。伸手觸及手絹,停了片刻。手絹上有他的體溫,通過手指直傳到她心里。她的臉又慢慢紅了,貝齒輕輕一咬下唇,像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縮回了手。
“你,你收著吧!鄙糖缭鹿钠鹩職庹f出口,轉身跑開。
“小姐,等等我。”紅情也急忙跟上。
莫言目送著佳人的倩影,看她在登上馬車時最后往這邊望了一眼。馬車轔轔,帶走了她。
輕輕展開錦帕,上面繡著一朵百合花,還有兩個字:晴月。
“晴月。”莫言聞著錦帕上的淡淡幽香,“名字美,人也美,像百合花一樣美!倍嗄辏谝淮卧谛闹蟹磸湍钪粋女子的名字,腦海中反復出現她的容顏。
馬車載著商晴月向城內行進。她的臉上浮現著夢幻般的微笑。慈巖寺的菩薩真靈驗啊……
商缺月找了一棵大樹,坐在樹根上,雙手托腮。
此時姐姐大概出了廟吧?他們該碰面了吧?
一個人在她身邊坐下。
“啊!韋大哥,是你。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讓你在前面等我嗎?”
“等你在這兒發呆嗎?”韋治輕輕敲一下她的額頭。
“唔!鄙倘痹律敌,“一時忘了嘛。對了。你在廟前有沒有見到什么漂亮姑娘?”
“怎么,對姑娘感興趣了?”韋治斜睨她一眼!坝袥]有嘛?”商缺月搖著他的手臂,十足撒嬌的口氣。
“沒有。”韋治看著她無意中流露的嬌憨,心中的溫柔幾乎滿溢出來。
“哦。”商缺月掩飾著失望,看來他們沒碰上面。
“你怎么跟著我來了?”
“我擔心你。樹林里有爬蟲、蛇類!
“真的?”商缺月最討厭蛇啊毛蟲什么的,想起來身上就起雞皮疙瘩。
“你背后……”
“啊!“韋治話還未完,商缺月尖叫一聲,撲到他懷里。
“……有一簇蘑菇!避浲鯗叵銤M懷抱,韋治輕輕擁住她,才慢條斯理地把話說完。然后偷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