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人,你總算來了。你快去看看蕓丫頭吧,我都擔心死了!焙者B雄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急道。
他一抬眼,很快就搜索到了褚蕓的身影,他沖過去想扶起癱坐在地上的她,無奈對方一動不動連絲毫的反應也沒有。
“蕓妹,你說話。∈|妹,你別嚇我啊,蕓妹!”
正在他方寸大亂之際,一雙擦得光亮的黑色長靴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順著靴子向上望去是一身整齊挺括的捕快服,接著是一張剛毅俊朗的男性臉孔,此時男子的一對濃眉正微微地蹙起,顯得嚴肅而凝重。
“鹿捕頭!焙者B賢人認得他,知道面前這個威嚴的男子正是龍游城的名捕鹿曉刀。
“赫連老爺,赫連公子!甭箷缘断蛩麄兾⑽㈩h首,也不多廢話,“根據仵作的初步判斷這兩名丫鬟是中劇毒而死,死亡時間應該在未時到申時之間,至于詳細情況還要等進一步驗尸后才能知曉。剛才我巡視了一下房間,發現木柜上有兩只喝剩下來的瓷碗,里頭還有些許殘余的甜湯,碗我已經命人帶回去檢驗,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話音剛落,一個滿臉麻子的捕快就急匆匆奔了過來,“老大,結果出來了,您猜得沒錯那些殘湯里有毒,是砒霜!甭勓,原本失魂落魄的褚蕓猛一抬頭,空洞的眼眸中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鹿曉刀雙眼一瞇,對赫連賢人問道:“赫連公子,請問赫連府的廚房膳食是由誰負責的?”
“張四娘是赫連府的主廚,赫連府的膳食都是由她負責的。不過,廚房沒有禁令,府里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隨意進出。”
鹿曉刀微頷首,轉向圍堵在門口的眾人,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有種不怒而威的霸氣,“誰是張四娘,請站出來一下!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后,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抖著身子,在幾十雙眼睛的目送下顫顫巍巍地走出來,“民婦張氏四娘,叩、叩見鹿、鹿、鹿大捕頭。”
鹿曉刀伸手扶起她下跪的動作,臉部表情仍是正經而嚴肅,“張四娘,你不必如此緊張害怕,我只是問你一些問題,倘你真是無辜的我們自然也不會冤枉好人!
“是、是,鹿捕頭您盡管問,民婦定然老老實實地回話,不敢有絲毫欺瞞。”
“那兩名死去的丫鬟喝的甜湯是誰做的?”
“柔萍和依萍兩個丫頭下午跑來廚房,說是要煮紅豆甜湯給褚小姐喝,我本想幫忙可她們說褚小姐吃慣了她們的手藝,別人煮不出那味兒,所以我就隨那兩個丫頭去弄了。那兩個丫頭呀真是善良又熱心,有時做些糕點什么的還會給我留一點,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說到動情處,張四娘掩面哭了起來。
鹿曉刀想了想,又問:“這中間有沒有發生過什么奇怪特別的事情?你仔細想想看!
張四娘平復了一下悲慟之情,拿著手巾抹了抹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啞聲道:“這煮湯的過程也沒什么特別的……”她突然哦了一聲,“對了,說起奇怪的事情倒是有一件。就是在煮到一半的時候,廚房外面忽然傳來噼啪的響聲,我跑出去看就見外面的幾個曬衣架東倒西歪,上頭沒干的衣裳掉了一地,還多虧了那倆丫頭幫忙才收拾好的,真是兩個善良的好姑娘啊,嗚嗚嗚……”
突然,人群中有人啊了一聲,聲音被現場的人聲淹沒,幾不可聞。然而,鹿曉刀聽見了,不僅聽見了還準確捕捉到了聲源的位置。
“安靜。”他嗓音一揚,室內瞬間鴉雀無聲。鹿曉刀伸手指向其中一人,“你,出來!
眾人齊齊射來的目光讓被點名的黑瘦少年只覺芒刺在背,額上的冷汗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我、我?”
“就是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我……”黑瘦少年欲言又止,一臉為難。
“有我鹿曉刀在這里沒有人能拿你怎么樣,你知道什么盡管說!
“我……”
見黑瘦少年仍是扭扭捏捏,鹿曉刀雙眼一瞇,聲音陡然沉了好幾度,“如若你知情不報妨礙到我們查案,那你就是共犯了。”
“我說我說我說……”被鹿曉刀的“共犯”兩字一嚇,黑瘦少年連忙脫口而出,“今天下午我經過廚房的時候,瞧、瞧見表小姐鬼鬼祟祟地從后門出來……”
此話一出,人群嘩然,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眾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到了前排的甄憐憐身上。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你們在懷疑本小姐嗎?”甄憐憐雙手叉腰沖著人群開罵,“你們這群人頭豬腦的奴才,竟敢懷疑本小——”“小”字出來“姐”再無下文,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無法開口,因為有一個人毫無預兆地沖向她,緊緊掐住了她的脖子。
“是你!是你!是你——”褚蕓發瘋似的沖著她吼叫,眼中的狂亂看得甄憐憐渾身冰冷發抖,張著嘴卻發不出半個音節。
褚蕓的這一舉動是眾人始料未及的,所以一時間大家只是眼睜睜看著,來不及反應。
“蕓妹!快住手,別這樣!”在赫連賢人反應過來欲沖上去之前,有人比他更快一步,鬼魅般的身影出手快如閃電,只輕輕一擊,褚蕓便猶如斷了線的人偶倒了下來。
赫連賢人伸手一接,讓褚蕓順勢倒在他懷里,抬起頭,對著鹿曉刀怒目而視:“你——”
“赫連公子大可放心,鹿某只是點了褚小姐的睡穴,并沒有傷她!
另一邊,著實被褚蕓的瘋狂舉動嚇壞了的甄憐憐,臉色慘白地捂著自己的脖子,腳一軟便支撐不住地癱坐在地,驚恐的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臉頰。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拼命搖著頭,脆弱的神情令她看上去像一朵嬌弱的小花般惹人憐愛,“我沒有下毒,我沒有下毒,我放的只是瀉藥而已,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那么壞,不是我……”
甄憐憐的水眸中映著赫連賢人,奈何赫連賢人的目光從頭到尾只停駐在褚蕓身上,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兩人間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赫連老爺,這表小姐如今是嫌疑犯,按規矩應該交由衙門收押再審。”
“這怎么行,這……”赫連雄這會兒也是方寸大亂,望了望赫連賢人征詢他的意見。
看出赫連雄的顧慮,鹿曉刀又補充道:“赫連老爺、赫連公子,鹿某在此保證表小姐在衙門里絕對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這點你們大可放心。一旦調查清楚真相,倘若表小姐的確是清白無辜的,到時候衙門一定立馬放人!
赫連雄與赫連賢人還未有反應,身為當事人的甄憐憐已經氣得跳腳,“放你娘的狗屁!本小姐才不要去衙門蹲牢房呢!照你這么說,如果你們一輩子找不到真相難不成本小姐就要蹲一輩子的牢房受一輩子的冤屈。 彼檬种钢箷缘兜谋亲悠瓶诖罅R,那股潑辣勁兒仿佛臉頰上未干的淚痕與之前的楚楚可憐都只是眾人的錯覺。
她潑婦罵街似的架勢讓鹿曉刀忍不住皺了皺眉,但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而已,“這位小姑娘,請你冷靜一下。并非鹿某有意刁難姑娘,而是情非得以,還望姑娘見諒!
“本小姐有名有姓甄憐憐是也,什么姑娘前姑娘后的,還有啊,姑娘就姑娘干嗎非要前面加個‘小’字啊!你才是鹿什么的刀呢!”
“在下鹿曉刀。”眉間的褶皺稍稍加深了。
“哼,我管你是小刀、大刀還是菜刀呢!總之,本小姐沒有下毒,是無辜的,你們無權抓我進牢房!”
“有沒有下毒那要調查之后才清楚,無不無辜也不是小姐自己說得算,至于有沒有權利抓你,鹿某現下就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訴你:絕對有。李四,把甄憐憐小姐‘請’回衙門。”鹿曉刀特地加重了“請”這個字,眉間的褶皺更深了些!澳氵@個殺千刀的王八蛋!”甄憐憐氣極,也顧不上對方的身高和體型都是自己的兩倍,憑著被冤枉的委屈與憤怒直接沖上去朝著他的靴子就是一腳。
周圍的幾個捕快均冷不防倒抽了口涼氣。
鹿曉刀濃眉緊蹙,眉間打了好幾個結,一雙深邃內斂的黑眸此刻散發的怒氣令人不寒而栗。鹿曉刀極力抑制自己的暴力念頭,不斷在心中告誡自己:不可輕舉妄動,才剛向人家保證不會傷她一分一毫,這會兒怎能做出自打嘴巴的蠢行來。
濃眉緊了又緊,拳頭握了又松,終于,他轉身對著赫連雄與赫連賢人一抱拳,道:“赫連老爺、赫連公子,表小姐鹿某先帶走了,告辭!被仡^又看了甄憐憐一眼,揚聲道:“李四趙五錢六蘇七,把甄憐憐小姐給我扛回去,用扛的!”
“姓鹿的,你這個殺千刀的王八烏龜兒子!你憑什么這么對待本小姐,放開我!你們憑什么這么做,放開我!舅舅,救我!舅舅——”
“等一下,憐憐——”赫連雄還想阻止卻被赫連賢人攔了下來,“賢人你——”
赫連賢人給父親一個安慰的淺笑,“爹,我相信鹿捕頭。您就放心吧,憐憐一定不會有事的。”
赫連雄還是有些擔心,不過在兒子的淺笑下他也不再堅持,只幽幽地嘆了口氣。
鹿曉刀一行人的背影和甄憐憐的咒罵聲漸漸遠離,赫連賢人向父親交待了幾句,就將褚蕓打橫抱起,穿過眾人向西園走去。
她在哪里?為什么這里這么暗?為什么她什么也看不到?
褚蕓感到自己在一團虛無混沌之中徘徊,周圍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沒有,伸出手,滑過指尖的只有冰冷的空氣與無邊的黑暗。
為什么她會在這里?赫連賢人呢?柔萍和依萍呢?為什么只剩她一個人?
她害怕地緊緊抱住自己,將臉深埋進曲起的雙膝中,仿佛又回到了十幾年前被二娘和三娘她們關進暗房的那個幼兒時代。
娘,你在哪里?嗚嗚嗚嗚……快來救救蕓兒,蕓兒好害怕呀,娘——
她哭著,喊著,直到嗓子也啞了依舊沒有人來救她。為什么娘不來救她?難道娘不要她了嗎?連娘也不要她了嗎?為什么?為什么?她很乖很聽話呀,就算二妹不小心把燙水倒在她身上,就算三妹不小心用石頭扔破了她的頭,就算二娘、三娘每次都不小心把她擰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她都沒有生氣沒有罵人呀,為什么連娘也不要她了?為什么?
她渾身發抖,任由滾燙的淚水濕了衣衫,卻冷得刺骨莫名。忽然間,無邊的黑暗中閃現出一個白色的光點,繼而有一股溫暖的力量包圍住她的身體,將她拉向那光源的所在,黑暗漸漸遠離,白色的光點越擴越大,最終將她籠罩在一片光明之中。
是誰握住了她的手?那么溫暖,那么炙熱?是誰撫摸著她的額頭?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溫柔?是誰?是誰呢……微微蹙了蹙眉,顫動了幾下睫毛,褚蕓緩緩睜開眼睛,視線由模糊逐漸清明起來。眼上方懸著一張盈滿笑意的男性臉孔,男子面色憔悴,眉宇間有股掩不去的疲憊,下巴上也冒出了點點胡渣,可這些都沒能折損他笑容中一絲一毫的燦爛。
褚蕓情不自禁伸手撫上他的臉,赫連賢人因她的舉動而有瞬間的呆愣,然后,笑得更加高興了,“蕓妹,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一天一夜,我都快被你嚇死了!
她望了望四周,“這里……是哪里?”
“這里是西園。你需要好好休息而這兒比較安靜,所以我就帶你來了。”說著,赫連賢人伸手覆上她撫著他臉的手,“你總算醒了。”
褚蕓眨眨眼,混亂的思緒開始清明,之前發生事情一幕一幕飛快地在她腦海中重演。突然,她雙目大睜,被他握住的手一僵迅速掙脫出來,騰地彈坐起身,就要掙扎著下床。
“蕓妹,你做什么?冷靜點,冷靜點,蕓妹!”
“放開,我要替柔萍和依萍報仇!放開我——”
褚蕓的蠻力令赫連賢人險些壓制不住讓她掙脫開來,但憑著男人在體形與力量上的優勢還是勉強制住了她。他緊緊抱住她,承受著她的捶打和抓咬,始終不肯松手,“冷靜點,蕓妹,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