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出去就不出去,這是她一貫的宗旨。
她住的地方是一層三樓的老房子,地點、景觀都不錯,一推開大片白色窗戶就能看到海景,舒服得不得了。
這一層屋子是母親留給她的,如今芳繽只有一個老父,可是他早已經再娶另組家庭了,簡單來說,家里只有她一個人,父親的家是父親的家,這一點分野得非常清楚。
和香港許多家庭的情況一樣,上一代和下一代之間充滿著無可奈何的冷漠。
父親是個生意人,他再娶的阿姨生了三個兒子,自然急著把所有的家產都鞏固在自己身邊,所以別說分享父親的愛了,之前她一個月探視父親兩次,阿姨都防她防得跟賊一樣。
她從不貪圖父親的財產,反正她養得活自己,她去見父親只因為他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而且他一日比一日老了,當年對母親的負心和對自己的淡漠,她寧可選擇讓時間淡忘一切。
可是父親和阿姨不知是不是心虛,每回見到她的眼神都是防備而窘然的,尤其是父親,她每次都在他眼中看見了不自在和內疚。
他們倆心里頭嘀咕的話每次都能傷了她的心。
所以去了幾次之后,她也明白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就算暗自嘆息,她還是乖順地接受了他們的選擇。
從此他們便漸行漸遠。
電話鈴聲陡然響起,驚動了芳繽的思緒。懶洋洋地癱在沙發中的她拿起了話筒,“喂?”
“芳繽,你在干嘛?”小學同學段嬌麗的聲音永遠是這么嬌滴滴的。
“睡覺!彼是賴在沙發里,沒有起身的打算,“好久沒有接到你的電話了,你還在周游列國嗎?”
“我回香港了,要不要一道出來喝茶?”
“不要,這是我難得的假期!狈祭_打了個呵欠,“不想浪費時間聽你說艷遇!
“你好無情,虧我在外國時時念著你。”嬌麗嬌嗔道。
芳繽抓抓頭發,伸展了一下白嫩嫩的腳趾頭,“你哪有時間想念我,你那票忠心的裙下臣呢?都跑光啦?”
“這就是我找你出來的原因,我要訴苦!”嬌麗氣呼呼地道:“你知道嗎?真是太爛了,他們統統都是為了我家的錢才黏過來的!”
“恭喜你終于看清他們的真面目。”
“可是他們的身家也不錯,為什么老想著要娶一個嫁妝豐厚的繼承人?”嬌麗對自己的容貌、才華極有信心,自尊心卻怎么也受不了這樣的鞭笞。
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原因,大部分是因為她的千金小姐身份,這點太侮辱她了。
芳繽再打了個阿欠,見怪不怪地道:“這年頭都是這樣,男人想少奮斗三十年,女人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你還好咧,再怎么樣都有老爸做靠山,一輩子無憂無慮!
“那你呢?我覺得很奇怪,你為什么能夠如此怡然自得?”嬌麗老實地道:“沒有富家公子哥兒追求,沒有老爸做靠山,沒有份好職業……你的銀行帳戶里甚至連一萬塊都沒有,光想到這一些,你怎么還睡得著?”
芳繽笑了起來,“好壞,還說想我!
“我是說真的,其實你大可不必這么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今年香港的社交界剛剛開始,一連幾個宴會都不錯,你陪我一道去吧!只要稍加打扮,以你的姿色一定能夠釣個不錯的金龜婿。”嬌麗嗓音清脆地勸道。
芳繽聞言格格直笑,“我怕昆蟲,算了吧!”
“葉、芳、繽!”嬌麗在電話那頭威脅。
“好好好,對不起你啦,你這么認真我還開玩笑,不過我真的興趣缺缺!彼鹕,“但是我愿意陪你喝杯下午茶。”
嬌麗松了口氣,“喂喂,我給你二十分鐘,樓下見!
“你動作這么快?”
“我現在在車上,已經跟司機吩咐過了,去你家接你!
芳繽最欣賞嬌麗之處便是她的瀟灑坦率,雖然是富家嬌嬌女,但是她的心眼極好,是個被寵壞但善良得出奇的女孩。
有時她也覺得奇怪,為什么嬌麗和她的感情還挺好的。
她們倆身份地位和價值觀都差距太大,可偏偏能夠湊到一塊兒,每回聚首總有說不完的話。
哎呀!沒時間再亂想了。芳繽跳下沙發,奔入房間隨便套了件綠色的軟衫,匆匆抓過梳子刷了刷及腰長發,急急拿起皮包和鑰匙。
出門去也。
嬌麗穿著巴黎最新的春季衣衫,一襲粉紅小洋裝仿佛搜羅了所有的春光,統統放在她身上綻放光亮。她的頸項間還圍了條香奈兒的真絲巾子,看來格外美麗鮮艷。
“嗨!”芳繽向前抱了抱她,染了滿身的香奈兒五號香氣,“哇!”
嬌麗臉蛋上的妝永遠是最美、最流行的,眉毛永遠被修成了最細致的柳眉枝,嘴唇永遠被點成了嬌艷欲滴的櫻桃。
段家小姐是上流社會最搶眼的一朵玫瑰,這是誰都知道的事。
“芳繽,我好想念你,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嬌麗迫不及待的將她拉進賓士里頭,隨即吩咐司機開車,“阿進,到爵龍酒店!
芳繽笑看著她,“你氣色很好嘛!剛才干嘛把自己形容得這么慘?”
“你不知道,我這是強顏歡笑!眿甥惏晣@氣。
她大笑,“這么慘?”
嬌麗忍不住瞪她,“你看看,三個月不見,你還是這副粗枝大葉的個性,就不能稍微安慰我一下嗎?”
“我才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我的同情心!彼Φ溃骸澳悴]有外表所見的那么嬌弱,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的,段大小姐!
那些對嬌麗別有意圖的男人雖然過分,可是以她的個性,一定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所以……或許她該同情的是那些男人,因為不知道被她段大小姐修理得有多慘。
嬌麗嘟起嘴兒,“真過分,算什么老同學嘛!”
“好嘛,聽你訴苦就是了。來,這次你又把人家怎么樣了?”
“應該是他們對我做了什么事才對吧!”嬌麗不滿地叫道。
“是是是,他們做了什么?”芳繽微笑。
“黃公子……就是地產大亨黃發的兒子,我們在拉斯維加斯的觀光游輪上差點兒就訂婚了!”嬌麗提起來就氣得牙癢癢的,“幸虧就在我想答應他求婚的前一晚,被我撞見了他和船上輪機長在床上……”
“等等,”芳繽愣了一下,“你再說一次,黃公子跟游輪上的輪機長……拉斯維加斯的觀光游輪上有女輪機長?”
嬌麗臉色難看地啐了一口,“男的!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生氣?如果他是跟個女人亂搞,我還可以稍微同情他,但是他跟個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我的天。『ξ业诙煸绮涂吹搅吮P子里的德國大香腸,吐了個亂七八糟!”
老天!
芳繽捂住嘴巴,又驚又笑地看著嬌麗,“不會吧……你……他……。俊
德國大香腸?
嬌麗捶了她一記,氣惱地道:“還笑我,我身心受到雙重打擊耶!”
“是是是!我能想象。”哎喲!她笑到腰好痛。
“后來我讓人一調查,才知道黃家早就剩下一個空殼子了,那個黃……急著追求我,對我百般示好,就是要把我娶進他家填錢洞的!
芳繽停住了笑,也為她生氣起來,“太惡劣了!他們黃家把你當作什么?居然拿你的終身大事胡搞瞎搞,他兒子同性戀就算了,還要把你娶回家……老天,真是太惡劣了!”
嬌麗感動地看著她,“芳繽,我就知道你也會為我打抱不平!
芳繽猶然義憤填膺,“那當然,黃家太下流了,你一個好好的女孩兒家,又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肝寶貝,憑什么要下嫁他們黃家,接受這等屈辱?”
“就是說嘛!”嬌麗哼了一聲,眸中猶有怒色,“所以我在船上立刻打電話回家,讓我爸抽走所有原本答應要援助他們的資金。”
芳繽想了想,冷靜下來,“這招太狠了點,不過這是黃家應得的教訓,于情于理你們都沒有義務替他們償債!
“啊,我就知道你會了解。”
“那陳公子和李公子呢?”芳繽好奇地問,“他們兩個不是和黃公子互相較勁,一路追隨你去旅行?”
“甭提了!”嬌麗覺得自己也挺命苦的,“都是一個樣兒,唉!我早該聽你的話,他們三個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芳繽微微一笑,“別灰心,總找得著真心人的!
“也許吧!”嬌麗望向她,“你呢?”
她一愣,“我什么?”
“男朋友啊。”嬌麗理所當然地道。
她搔了搔頭,故作思考,“嗯……”
“得了,一定又沒有對不對?”嬌麗推了她一把,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我一個人的日子也過得不錯。”芳繽聳了聳肩,“有沒有男朋友沒那么重要!
“又來了,我們轉眼也二十三了,再不為自己打算,以后恐怕降低了身價也沒人要了!眿甥惪謬樀溃骸拔疫有大筆嫁妝可以憑借,你呢?到時候人老珠黃了,就只有被挑撿的份!
“誰規定女人一定得結婚?”芳繽搖搖頭,有一絲黯然。
嬌麗是知道她家里狀況的,忍不住慰言道:“也不能這么說,遇著好的還是可以嫁,不如你告訴我你的理想對象是怎樣的,我幫你找!
不知怎地,芳繽的眼前陡然閃過一個英俊微笑的臉龐,有著一頭亂糟糟的黑發,笑容很真,眼神很正……
那個蹩腳偵探!
她臉紅了起來,隨即揮去那個影子,“沒有,沒有什么理想對象。”
她從來就看不見自己的未來,正如她看不透那個蹩腳偵探的心思,所以她相信自己是不適合婚姻的。
總之,能高高興興過日子不就好了。
她對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滿意。
“你就是這樣,才會到二十三歲了還是老處女一個,我不管,今晚我要去參加一個晚宴,你不跟我去我就跟你絕交!”嬌麗臉一沉,正經八百地道。
她嚇了一跳,“沒這么嚴重吧?”
“你是我的老同學,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的終身大事我也有責任,再說你已經不止一次幫我認清危險的陷阱,現在也該換我幫幫你了。”
芳繽想笑,卻又笑不出來,“這太詭異了,嬌麗,我并不屬于你們那個社交圈子,再說我實在沒什么興趣認識什么金龜婿!
“別小看我們的社交圈,出色的男人的確不少呢!”嬌麗吹捧著。
她笑了,“算了吧,當真有好男人,還輪得到我撿嗎?你早就拿去自己用了,再不然也還有你那票姐妹淘……”
嬌麗撇了撤嘴,不悅地道:“誰理她們呢,光會扯我的后腿,表面上又對我奉承得跟什么似的,真是社交場上無真情!
“那你還拉我去胡亂攪和?”她瞪著嬌麗地道:“當心我把你小學四年級暗戀隔壁班鼻涕蟲的糗事公開!
嬌麗故作陰狠表情,“咦?那我就不得不殺你滅口了!
兩人佯作挑釁的眼神一交觸,卻在下一瞬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嬌麗笑倒在芳繽身上,芳繽也笑得幾乎岔了氣,“我的天!真敗給你了。”
“那你今晚是答應我嘍?”
“只要你答應不把我滅口!
“啊?哈哈……”
☆☆☆
珠光寶氣、衣袂翩然,還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繁華麗景,這是一家香港有名的酒店,頂樓內部豪華燦爛,一個演奏的高臺架設在潺潺水池上,一組樂隊正奏出悠揚樂聲。
時而華爾滋、時而探戈,美妙得令人情不自禁想舞動起來。
餐點美味、香檳醉人,芳繽不知道這宴會是為何目的舉辦,不過她采取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所以旁人顧著交際,她卻是據案大啖。
嗯……龍蝦向好好吃!
突然間,背后被重擊了一記,她含著一嘴食物倏然回頭,“誰?誰偷襲我?”
嬌麗手執水晶杯,沒好氣地看著她,“姑娘,不是教你來當蝗蟲的,別凈顧著吃好嗎?”
今晚嬌麗穿得更加美艷動人,一件合身的櫻桃色絲絨禮服緊緊地裹著她完美惹火的身子,精心綰起的發髻在額前特意垂落一綹髻發,美麗的彩妝、美麗的姿態,今天的嬌麗是全場矚目的焦點。
反觀芳繽,她被迫在嬌麗的衣櫥里選禮服,最后她萬分堅持地選了一套墨綠色衣衫,剪裁大方優雅的上衣和寬大流浪至腳踝邊的長褲,襯得她一身幽靜瀟灑。
她根本就不是來當蝴蝶的,就算穿得像阿爾卑斯山下的大草原——這是嬌麗給她的形容詞,她也無所謂。
舒服就好了。
“我餓了!泵鎸甥惖馁|疑,她只是淺淺微笑,“空著肚子喝香檳會醉的,我幫你盛一點龍蝦肉好嗎?”
“龍蝦肉不是重點,OK?”嬌麗險些氣厥,“快點過來加入我們,我拉了幾個本季最棒的男人來,就是想讓你挑挑看的,沒想到你竟然跑來跟龍蝦肉為伍,我的天!你想氣死我嗎?”
“放輕松!辈恍枰锰禺惞δ埽裁靼讒甥惔丝陶娴暮苌鷼,“好啦,至少讓我吃完這盤食物吧?”
“不行!”嬌麗硬拖著她往一個小團體走去。
芳繽呻吟了一聲,只得勉強放下那盤食物。
“來來來,她就是我最要好的同學葉芳繽,很美吧?我沒騙你們喔!”嬌麗露出了甜孜孜的笑容。
芳繽卻在她的笑容里看見了老鴇的意味。老天!
“你們好。”她只得硬著頭皮點頭,擠出笑容。
幾個衣著打扮得光鮮亮麗的男女回應她的笑,其中幾個男人不掩赤裸的打量之意,拿著看食物的眼神饑渴地看著她。
這個女人真來勁兒,怎么之前從未見過?
是個小處女嗎?看來今晚有樂子了!
模樣兒挺甜的,拿來當當點心也不錯。不知道她身家豐不豐厚?
她在床上的樣子不知浪不浪……
聽到這兒,芳繽臉上的笑容差點垮下來。
這群男人比龍蝦冷盤還不如!早知道她就繼續窩在餐桌前大吃特吃,也好過站在這兒聽著他們心里的穢言穢語。
她不可思議地轉頭望向嬌麗,發覺她心里正得意洋洋。
還是我比較有本事,這么多種類的帥哥,你該滿意了吧?我很夠朋友吧?
就在這時,幾個男人都爭相與芳繽攀談了起來。
“葉小姐,不知哪兒高就?”
“你今晚好美,愿意賞光跳一曲嗎?”
“我的華爾滋跳得不錯,請接受我的邀請吧!”
芳繽緩緩地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笑吟吟地道:“那可不行,我還沒跟我的甜心跳舞呢,嬌麗,來!你答應要陪我跳通宵的。”
所有的人瞬間嚇得下巴都合不上,其中尤以嬌麗更甚。
“什么?”嬌麗失聲大叫。
芳繽甜蜜兮兮地將她的手腕一句,笑得好不迷人,“來嘛!你說今天晚上要陪我的呀!”
“我……葉芳繽……”嬌麗腦筋有半晌不能思考,驚震之余不免結巴起來。
“走哇!”風水輪流轉,換她把嬌麗拉走了。
直到兩人離那開始頻頻低聲竊語的小團體后,嬌麗才從震驚中醒來。
“葉芳繽,你搞什么鬼?”她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我才想問你在搞什么鬼咧,介紹一些心里凈想著要把我剝光衣服的色棍,你還真好意思!狈祭_翻翻白眼。
“人家哪有這樣講?”
“他們心里都是這樣想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心里想什么?”
芳繽一時語塞。她怎么能告訴嬌麗,說她能看透人心?
不被當作妖人當街燒掉才怪咧!
再說她若讓人知道了她有此異能,以后再也沒有人要與她做朋友了,因為心里隱私即將不保……可是她如何讓人家明白,她并沒有使用能力窺探別人的嗜好,她只在必須的時候才會透視人心。
千言萬語,如何解釋起……
“唉……”她只有一聲長嘆。
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嬌麗怒瞪她,“你看,這下子搞得人人誤會我是同性戀,對你有什么好處哇?葉芳繽,你對得起我嗎?”
芳繽無法解釋,只得再次嘆息,道:“對不起,剛剛是我太沖動了,只是……我感覺得出他們對我不懷好意!
“男人對你不懷好意才是正常的,你到底懂不懂啊?”嬌麗看來氣得不輕,怒而拂袖離去,“看,這下得再浪費我多少唇舌解釋……你太可惡了!”
眼看著嬌麗怒然離去,芳繽靜靜地站在當場,輕快的音樂依舊流泄大廳,只不過她的心情異常沉重。
今天這件事是她做錯了,她一開始就不該答應嬌麗來,而剛剛又蓄意開了那么惡劣的玩笑……唉!
世事無常,她能看透人心又如何?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好友對她發飆、拂袖而去。
芳繽端過了一杯香檳,緩緩地退至陽臺。
遠離了大廳里的歡笑聲、音樂聲,她分外覺得自己孑然一身,孤單得可怕。
她飲了一口酒,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看著遠處、近處的燈火輝煌。
美麗的香港,美麗的東方之珠啊……今夜你的燦爛又能安慰得了幾個人的寂寥?
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么孤獨過,這么深刻地體驗到自己與旁人的不同。
“唉……”
“為什么不開心?”
一道熟悉的低沉男聲自身后傳來,她悚然而驚,驀地轉過頭來,“咦?是你!”
韋晨莊帶著一抹關懷的笑來到她身邊,好看的臉龐透著一絲困惑,“你為什么不開心?”
她眨了眨眼,輕輕地笑了,“因為我今晚做了兩件蠢事!
“說來聽聽。”
他更靠近她,不過是陪著倚在陽臺邊,一點兒都不覺得唐突,反而令她有種窩心的感覺。
好像……是站在她這邊,與她成為同路人的感覺。
她突然不覺得這么孤單了。
芳繽忍不住仔細地打量起他,一身干凈簡單的黑色西裝,依舊襯托得他身形高大挺拔、玉樹臨風,只不過當她眸光往下移至他的短靴時,笑聲不能自己地輕迸了出來。
“我從來不知道穿西裝配短靴這么好看。”
她終于笑了,晨莊心底有一絲寬慰。
“你怎么會來這個宴會?又為什么事不開心呢?”他有些執著地追問,對于她愁眉不展的模樣始終牽掛著。
芳繽停止了笑,有些自嘲地道:“我。苦牛锖勘慌笥牙瓉淼。你呢?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他想當然耳地道:“我來出任務,目標來到了宴會,我自然得跟著進來!
“你的照相機呢?又沒帶了嗎?”她關心地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容天真而迷人,“我不是每次都這么迷糊的,不過今天照相機還是沒帶,因為進來都要搜身的,所以我只是做一些跟蹤和寫報告的動作!
她點了點頭,“很辛苦吧?”
他扮了個鬼臉,“比我想象中的辛苦,不過也有趣多了!
“你為什么想從事這一行呢?”她偏著頭,心頭的郁結消散了不少。
“那是我小時候的夢想。”他微笑,“福爾摩斯與阿嘉莎克里絲汀是我的偶像,我很羨慕他們能夠由一絲絲模糊線索中探究出事實的真相,我希望找尋真相,那時不知道為什么!
“啊……”她笑吟吟地看著他,“真好,現在有這種精神的人不多了!
他有一些驚喜,“你不覺得我傻?”
“為什么要覺得你傻?能夠真正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努力去追求的人,才是這世上最聰明的。”她悠然地道:“再說只要做自己快樂的事情,誰能說你不對?”
他不由得深深地凝視著她。像她這樣的女孩,實在也很少了。
“后來呢?從小時候到長大總有一段長長的距離,為什么沒有放棄這個夢想?”她好奇地問。
他爾雅一笑,“長大了之后,覺得偵探應當不再只有追索兇殺案、兇手是誰;事實上,每個人每一天都發生比小說更戲劇化的事,善妙的老婆付錢調查自己的先生是否有外遇,善良的老板被自己的員工偷走公司所有的機密……等等,偵探是一門深奧有趣的學問,我不能自己地沉迷其中,可是功力卻還有待磨練。”
她嘆息,“看似世俗的職業,里頭也有世間的哲學呢!”
“可不是嗎?”他眸子透著光,雄心萬丈地道:“希望以后我能成為一個頂尖的偵探,征信社能越開越大……”
她想要從他的表情里窺知些什么,有助于鼓舞他對未來的期許,可是一樣是碰壁狀態,她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她的異能總在他面前起不了作用。
這樣也好,心里沒什么負擔啊!
“祝福你愿望成真!彼是真摯地道。
“你呢?”他轉頭瞅著她,眸光溫暖,“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嫣然一笑,“好吃好睡,一世快活!
“好簡單卻也好遠大的愿望!彼α,“基本上你追求的是小豬的境界!
“呀!竟然敢笑我是豬……”她忍不住追打他。
堪稱寬闊的陽臺里,晨莊被追得險象環生,還一邊做出逃命驚恐的滑稽表情,逗得芳繽在追打之余又忙著捧腹大笑。
“哎喲!”她抱著肚子笑著,腳步陡然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撞上陽臺的大理石柱。
晨莊心一驚,急忙伸長臂膊攬住了她斜倒的身子。
芳繽就像一顆成熟的果子從樹上掉落,整個人不偏不倚地撞入了他寬闊的胸膛里。
一股陌生的男性幽然氣息繚繞鼻端而來,芳繽的心猛然一跳,臉蛋迅速紅了起來。
晨莊也有半刻的呆住,他直直地俯看著仰頭望著自己的芳繽。她的臉蛋嫣紅若石榴,挺秀的鼻翼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動著,淡淡唇膏已經被她舔掉了七、八分,透著瑩然的粉紅色,令唇瓣微微濕潤。
他緩緩地低下頭去,鼻端的呼息交纏、擾亂著彼此,她身上隱約的幽香味偷偷地撩撥著他的嗅覺和觸覺。
這一刻,空氣仿佛也凝結成了果凍般的柔軟馨香,一種奇異的情擦在彼此之間放肆恣意地蔓延了開來。
他的黑眸緊緊地凝視著她的唇瓣、她的眼……本能地越靠越近……
大廳突如其來地爆出了一陣嘩然笑聲,悚然驚破了他們倆之間膠著住的引力。
晨莊神色驀然一凜,黝黑明亮的眸子重現理智,有力的手臂也立刻將她的身子扶正了。
“呃……當心!彼哪樋子幸荒ňp紅。
芳繽臉蛋兒倏然滾燙起來,她低呼了一聲,捂住自己的臉頰,那觸手的熱度幾乎嚇住了自己。
“我……我也該走了……”這不是她熟悉的情況,一切將會失控。
這種奔騰的感覺好奇怪,她不知該做何反應,也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對不對,只是……這些異樣的感覺都失控了,如脫了韁的野馬,不知道往東南西北哪一方奔去。
她無力控制。
晨莊放開了她,神情復雜地望著她緩緩地退離了陽臺,隨即轉身奔開。
他心忖,他究竟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然而惟有嘈雜聲和樂聲并齊悠然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