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編劇的工作室燈火通明,助理蔣怡華抱著一大迭參考數據,走到躺在按摩椅上呈廢人狀態的鄭文雯身前。
“老師,數據都幫你打印好了……你還好嗎?”剛才老師抓奸回來后,碎碎念地罵了那男人一陣,戴上按摩眼罩,跳上按摩椅,就呈現這副麻木狀態。
高檔的按摩椅發出低沈的氣壓運作聲,深陷在按摩椅的女人,很舒服地享受帝王級的按摩服務,按摩椅高頻率的震動著她的身體。
“唔,我很好!编嵨啮┨嫠耍l出很曖昧、很滿足的呻吟。使得畫面有點詭異。“唉,幸好我還有彪哥!薄氨敫纭笔沁@臺要價十一萬的總統級按摩椅的昵稱。
“我要回去了,要不要幫你準備晚餐?”
“我不餓!
“喔。”也對啦,蔣怡華嘆息。剛目睹男友背叛,還是跟死對頭傅紫琳,遭受到這么重大打擊,老師怎么會餓呢?可憐的老師。“那我走了喔,電視臺的企劃案我整理過了,我放桌上!
“嗯。”
“提醒你一下,明天早上十點優活文創學院的課程說明會,要記得喔。”蔣怡華說完,拿了包包離開。
“等一下!编嵨啮┨鹗,纖細的手顫抖著。
蔣怡華趕快回到按摩椅前。“還有什么事?”要喝酒嗎?需要酒友嗎?她絕對奉陪到底。
“那個……幫我訂那間很有名的『鼎王』,我要去吃!
“欸?”鼎王?超有名吃到飽的麻辣鍋?“現在?這么晚要跟誰去吃?”
“我自己吃。”鄭文雯摘下按摩眼罩,看著蔣怡華可愛的圓臉!奥犝f那間鼎王開到很晚,趕快幫我訂位,如果一個人不開鍋,就訂兩個人,我可以付雙倍價錢。”
“你現在要去吃?這么晚?又這么難過的時候?”
“干么?不行嗎?還有,我一點都不難過,OK?我很高興終于甩掉那個臭男人!
“可是……可是我記得你從不吃麻辣鍋的啊,你不是不太能吃辣嗎?”
“寶貝!编嵨啮┬溥涮掳茨σ危瑪[個帥氣的pose,朝她眨眨眼!氨3帜贻p的秘訣就是時常挑戰自己,嘿。我去洗澡了——”鄭文雯邊脫衣服邊走進浴室。
“帥。 笔Y怡華追過去。“不愧是老師,每次失戀都這么瀟灑!
“閉嘴,我沒有失戀,劉子騏是被我甩掉的!
“都一樣啦!
“差很多好嗎?”鄭文雯推開門。“快去訂位!
蔣怡華愣住,看著光溜溜的老師。鄭文雯低頭,也看著光溜溜的自己。
“干么?”
“老師身材不錯欸,不過這里有一點贅肉,缺乏運動喔。”蔣怡華掐了老師腰部一把。
鄭文雯尖叫,反掐蔣怡華的肚子。
“那你這個是什么?嗄?一大坨的是什么?!”又掐她大腿!斑@個呢?這個又是什么?!”
“很痛耶,快放手啦,老師!眱扇诵︳[著,從鄭文雯燦笑的模樣,嗅不到一點失戀的悲情,實在有夠平常心的。
蔣怡華回去后,鄭文雯站在浴室鏡子前,發現一邊的耳環不見了。大概是剛剛跟劉子騏拉扯時掉的。這個耳環是劉子騏送的,她摘下剩下的那一枚耳環,扔進垃圾桶。
“掰掰,臭男人,我不希罕!蓖ㄍ▉G掉!
一小時后,鄭文雯神清氣爽,坐在鼎王,狂嗑麻辣鍋。大概是晚上擲了人肉鐵餅,消耗太多體力,餓慘了。
她狼吞虎咽,吃得正過癮,吃到涕淚直流、舌頭麻掉,銅鍋熱騰騰的煙熏得她眼睛都看不清楚了,突然手機響起。
“文雯,你在哪?為什么不在工作室?”劉子騏深情問候!拔屹I了宵夜來給你,你怎么不在家?”
“賤人!”鄭文雯罵。“劉子騏,你又不是演員干么這么愛演?剛剛被抓奸的人還有臉找我,宵夜拿去給傅紫琳——”
“天!你在哭嗎?聲音都啞掉了,我好心疼喔!
“我是笑到啞掉了,喔呵呵呵……想到我終于可以擺脫你這個爛人,我笑得合不攏嘴呢!”
“你這家伙,就是這么愛逞強,別傷心了,我跟她真的沒什么,頂多有點曖昧而已,但是我的肉體沒有背叛你,我的肉體是很純情的。原諒我好不好?都是那個壞女人勾引我,她故意耍手段讓我——”
鄭文雯把手機擱桌上,懶得聽這些沒營養的東西。她朝服務員招招手,指著鍋內的魚餃說:“這什么魚餃好好吃喔,再給一盤。”
早上八點,鬧鐘響。
鄭文雯嚇得坐起身,按掉鬧鐘伸個懶腰,準備去課程說明會。可是好累好想睡喔,她猛打呵欠,很掙扎的一邊呻吟一邊下床,穿好衣服。
剛成立的優活文創學院,是退休的T臺前主管創辦的,專門開班講授文學相關課程。熱愛文學的吳院長籌備了編劇、小說、新詩、歌詞等專業課程,讓有興趣從事文學的成年人可以透過課程,享受文學之美,或從事文學相關工作。這是已經七十歲的吳院長的理想。因為有恩于鄭文雯,所以她不好意思拒絕。
說實在的,鄭文雯對傳道授業解惑這種老師工作一點興趣也沒有,加上她最近接受飛魚制作公司的委托,籌備新劇企劃,根本沒空收學生。每次接下新戲寫本時期,忙起來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頭腦打結還兼便秘,有如坐在火箭筒上過日子,忙到焦頭爛額,她哪有空給學生上課啊。偏偏吳院長是她事業上的貴人,又一直拜托,只好答應。做人要講義氣,鄭文雯架子再高個性再臭屁,這點報恩心還是有的。幸好只需要出席說明會做做樣子,因為要有六個學生報名才能開課。
吳院長也說了——
“有沒有成功開班不重要,重點是借著你的名氣幫我們學院打響知名度。”
這一切重點不在開班,而是達到宣傳效果,帶動其它課程。鄭文雯當然了解這類的商業手段,她就很有佛心的去幫幫退休的老人家,更何況她早就做好萬全的準備,將秘密武器放進包包里,目露兇光。
哼,她絕對會讓課程說明會很、精、彩。
喔呵呵呵,鄭文雯,你真是太聰明了。鄭文雯拎著包包走出房間。
蔣怡華已經幫她買好早餐,正在看報紙。一看到鄭文雯,忽然噗地滿嘴的咖啡全噴向報紙。
鄭文雯停住走向浴室的腳步。“干么?搞什么啊你?咖啡噴得到處都是,等一下……我的聲音?”鄭文雯摸摸喉嚨,怎么講話沙啞像鴨子叫。
蔣怡華沖過來,捧起她的臉瞧,哇哇大叫。
“天啊,你變豬頭了?你流淚過度嗎?還是因為太生氣了,所以把臉都氣腫了?聲音也哭啞了?”
“亂說什么!”鄭文雯跑進浴室,一會兒,傳來慘號聲!霸趺磿@樣?我只是吃了麻辣鍋,為什么變這樣?”鄭文雯摀著臉沖出來,她的臉起了一塊一塊紅疹,還腫得像豬頭。
“你不是哭腫的嗎?”
“我哭個屁!”鄭文雯踹沙發一腳!暗降滓艺f幾次跟那個混蛋無關!”
“好,冷靜、冷靜,先坐下。嘖嘖嘖,臉腫得像豬頭,嘴腫得像臘腸,好可憐喔。”雖然同情,但蔣怡華忍不住偷笑。
“你還笑?”鄭文雯作勢踢她屁股,蔣怡華舉手求饒。
“冷靜啦,如果不是哭腫的,那就是過敏了,八成老師對麻辣鍋的某種藥材過敏。”蔣怡華拿手機要打電話。“說明會開不成了,我先幫你跟他們取消!
“等一下!编嵨啮⿹屪呤謾C!安恍,吳院長好不容易籌辦的學院,我怎么可以晃點?做人要講義氣!”她不能讓老人家失望,這是造孽啊。
“但是你現在看起來不像老師比較像豬。”
“這下跟你同類了,很高興吧?”
“欸?老師在諷刺我嗎?”
“老師是在警告你,不要一直提到豬!
“我是實話實說,到哪找像我這樣忠心耿耿的助理?你要好好用!
“到哪找喔?我想想……上次那個陸制作好像有介紹一位莊凱文來當我的編劇助理喔……人家以前還是六星大飯店的專業管家,記得嗎?當時因為你,所以我很有義氣的拒絕了,現在想想有點可惜噢……”
蔣怡華記得這件事,那時她很怕老師把她換掉。
“那個人一看就知道是同志。”
“同志更好,很多同志心思細膩、做事仔細,贊。”
蔣怡華瞇起眼睛!拔沂菫槔蠋熀,你看清楚自己的樣子——你真的敢這樣去外面見人?”蔣怡華把鏡子放在鄭文雯鼻前。
鄭文雯發著抖,看著紅腫的臉跟浮腫的眼睛,還有很可笑的腫嘴巴,以及……一開口就呱呱叫的聲音。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深呼吸,下定決心——
“這樣更好。”鄭文雯握緊拳頭,安慰自己!胺凑冶緛砭拖Mn開不成,所以不需要多漂亮的出現。而且我是去教課,又不是去演戲;我是出賣腦袋,又不是出賣色相,腫就腫,好,我走了。”她拉了拉衣領,出發。
天啊,真的出發了。蔣怡華在她身后用力鼓掌!坝蠫uts!不愧是我的偶像,贊!”
秋天的早晨,兩旁的菩提樹落葉紛紛,風微涼,迎面吹來早晨樹木的清新氣味。紅磚道鋪滿枯黃的葉子,走過去就發出沙沙的聲響。在優活文創學院外,街道轉角的星巴克咖啡館,已經擠滿了等著買咖啡的上班族。
季英鵬穿著駝色長風衣,正在排隊。盡管一夜未眠,但是穿上英挺的鐵灰色西裝,高大健碩的身形,冷峻的外表,他顯得英姿颯爽,充滿男性魅力。前面的OL們,頻頻回望他,很難忽視他的存在啊。
季英鵬的口袋里,放著鄭文雯的耳環。他想著待會兒要怎么跟鄭文雯打招呼,又好奇著她會以什么樣的打扮來上課?身為老師,總不可能穿吊帶褲吧?
一想到她,他嘴角微微上揚,心情很好。突然又聞到那股氣味,熟悉的氣味……季英鵬回頭,果真是……她?他納悶地蹙起眉頭。
鄭文雯也是,撞見他,震驚地張開嘴指著他。
“又是你?!”他也來買咖啡?這么巧?
季英鵬驚訝地看著她,她怎么……臉怎么……
鄭文雯看見他驚訝的神情,尷尬地舉高報紙掩著臉!斑怼瓌e看,沒禮貌!
“你……還好嗎?”他關心道。
她更窘了。“好得很……我只是……這是過敏。”
“喔。”不太有說服力,他懷疑她是傷心哭腫的。
瞥見季英鵬同情的眼神,鄭文雯站前一步,兇狠狠地低聲警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為那個爛人所以我痛哭流涕變成這副德行?別傻了。我……”她站得更近,小小臉蛋幾乎快貼到他臉上去了!澳憬o我聽好了,我這個人寧愿把全身多余的水分尿掉,也不會為臭男人掉半滴眼淚。OK?”
他笑了。“我什么都沒說!
“你的眼神說了很多!
他笑意更深了!昂茫页姓J我有一點懷疑!
“我是過敏,好嗎?昨晚第一次吃麻辣鍋,醒來就變成這樣了!边B聲音都沙啞。
“你也要買咖啡?”他指了指身后。
“嗯。”
“過敏還喝咖啡?”
“都過敏成這樣了,不會比現在更糟了。”她聳聳肩說。
“先生,請問要點什么?”服務生問季英鵬。
“給我一杯義式咖啡,另外……”他問鄭文雯。“想喝什么?我請客!
“干么給你請,跟你又不熟。”她很不給面子。
他尷尬地點點頭!昂冒桑泓c你的。”
“本日咖啡,謝謝!编嵨啮└陠T說。
然后,他們一起等待咖啡。等待時,鄭文雯歪過臉來看著他,忽然給他個友善的微笑。
“喂,你都這樣隨便請人喝咖啡嗎?你不要生氣,我只是不習慣讓人請客,我們又不熟!
季英鵬點點頭,好奇道:“怎樣才算熟到可以請喝咖啡?”
“至少要知道彼此的名字跟職業吧?我們根本不算認識,而且多虧你,我昨天泡在垃圾桶里,還被拍了照說要公布在布告欄哩!
他呵呵笑,自我介紹。“我姓季,季英鵬,職業是手工家具設計師!彼贸隹诖锏亩h遞給她。“這是你的吧?”
鄭文雯看著耳環,搖頭。“不是!
“不是?”
鄭文雯嘆息!笆悄莻男人送的,我正高興丟掉了,你真厲害,又把它撿回來!
季英鵬尷尬著,耳環躺在他大大的手掌里,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鄭文雯看他有點內疚的樣子,覺得他也挺可愛的嘛。她忽然頑皮的拿起耳環,踮腳,別在他右邊耳朵上,退一步瞧著他。
“哇,挺適合你的耶!闭f著,還彈了一下耳環。
“真是。”他笑了,摘下耳環。
她也格格笑!按髦,你看起來太嚴肅了,戴上耳環比較平易近人。
他們笑著,然后他問:“這樣算聊過天了?”
“什么?”
“已經知道名字職業也聊過天了,那么,下次要是再遇見了,我請你喝咖啡!
“好啊。”鄭文雯拿走柜臺上泡好的外帶咖啡,笑咪咪往外走!澳阋詾槟敲慈菀拙涂梢杂龅洁福俊彼龘]揮手,走了。
季英鵬啜了一口苦澀的義式咖啡,目光追隨她的背影,直至那抹倩影消失門外。他低頭,攤開手掌,看著耳環,一種久違的愉快感受,涌上心頭……
他好像……又能好好的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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