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季薇薇已有師父了,和老瘋子一樣精通醫術,一師不兩拜,因此這事沒成,倒讓她從他身上拗到不少好東西。
“咳!咳!兩位是否忘了我的存在,即使我渺小成沙粒!碑斨拿嬗懻撍膫麆,還狀似十分不屑。
“你吃了我的救命藥丸。”蔥指一指,有幾分很不甘愿的意味在,好像他偷了她家的傳家寶物似的。
黑眸映著月華般流燦!澳阏J為我不該救?”
“……只是有點可惜!痹缰谰筒荒贸鰜砹,百寶袋里還有很多老瘋子煉來給她當串珠玩的丹丸。
“可惜我活了?”她還真有良心。
“可惜藥丸沒了!敝淮艘活w,沒錢時還能拿來換銀子,真的太可惜了。
“找個雷同的賠你!笨此荒樛锵У纳袂,再冷情的人也不好奪她心頭好,為了讓她重拾歡笑,莫滄安允諾道。
聞言,季薇薇水晶似的眸子發著亮光。“真的?”
“從不食言。”他只錯過一次。
季薇薇笑得整個人都在發光,宛若滿山桃花開在春風里。“看在你這么有誠意的分上,我勉強割愛。”
吃都吃了,還能從肚子剖開再取回去嗎?一旁小七頗為鄙視某人的假正經,他兩眼含著淚泡刷著恭桶。
不只是他,那日幫著私下行動的人都遭到處罰,吳捕頭等人成了信差,來回幾千里就為了替縣太爺送一封薄薄的家書,然后連夜趕回不得停頓,因為大人等著看回信。
途中累死了三匹馬,餓瘦了眾人的腰,風塵仆仆的回到清平縣時已是一具泥人,連自家老娘都認不出。
相比較之下,小七的懲罰算是輕的,他只需刷一個月的恭桶,由伺候主子降為伺糞桶,一身異味。
“你們的對話真像孩子,貧尼真的老了!边@對孩子都不老實,一個別有用心,一個裝傻賣愚。
“師父,在你面前,薇兒永遠長不大,你不要老得太快,百年后再生華發吧!”季薇薇說著逗趣話,真心盼望師父能長命百歲,一如往常的陪伴在她身邊。
“又在說孩子話了,百年之后,你我都不在了,只剩一堆白骨了吧!”人難活百歲,珍惜當下。
靜慈師太捻著佛珠微笑,面容透著參透的淡光。
“人不在,心還在,世世代代的子孫傳承我們留下的意念,千百年后仍有人記住先人的那一段輝煌。”愛也好、恨也罷,都隨一把枯骨埋入地底,可心里念存的不曾忘。
他記得一個叫關朝薇的小姑娘,但此刻映在他眼底的是另一道別名季薇薇的風景,在差點失去她時,他才霍然了悟不愿失去她,她早就在心底留下一道虹影,深雋而入骨。
聽出他話中之意,靜慈師太會心一笑!稗眱海笕耸菫榱司饶悴攀艿膫,你要好好照顧他,別讓他的傷口裂開,師父會醫術,但不是肉白骨的神醫,你可不能再使你的小性子了!
“什么,我照顧他?!”季薇薇朝莫滄安吐了吐舌頭,似在說:你的面子真大,連我都得伺候你了。
“怎么,不愿意?”靜慈師太含笑問道。
她很慢、很慢地搖頭,明明不甘愿又滿嘴應允,“沒有呀,我聽師父的話,我向來是很乖的徒兒!
為什么把他推給我呀?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還有什么男女大防,七歲以后不同席的爛規矩,怎么他胳臂多了一道長傷就變嬌貴了,那些為女子專設的教條全都煙飛灰滅,無須遵守了?
一座偌大的縣衙還愁找不到服侍的小廝嗎?偏把她當成那個倒霉的人,她的運氣背到不能再背了。
竇娥有冤,難道她不冤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家伙存心整她,救命之恩今生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
這個“身”是做牛做馬的意思,賣身當人家的奴仆,做著最卑微的活,以一身的氣力來回報。
這是季薇薇所做的解釋。
她很自然的回避師父的另一種意圖,不做多想。
有些事不是光想就能得到,要考慮的比羊毛還多。
“你在怕我?”聲音喑啞的問道。
靜慈師太為莫滄安診完脈離開后,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顛倒黑白,我沒有懼怕你!狈缸镄睦韺W的請將不如激將,她修過,只是太久沒接觸了。
季薇薇有竹的修直,菊的清幽,梅的傲然,她絕不是讓人一見驚艷的美女,卻給人細水長流的雋永感受,溫暖而富有靈性,笑靨如花,和她在一起只有愉快,感覺不到窒悶與難以忍受。
可是有時候她又固執得讓人想敲破她的腦子,看她里面裝的是不是石頭,她對逃避問題相當拿手。
或者說她刻意為之吧!因為她不想去面對,無拘無束的當了十一年的孩子后,她不愿回到成人世界,干脆用季薇薇的身分去處理她的感情,以及那萌芽的情纏。
她的心里是矛盾的,很難去做一個抉擇,她眷戀師父給她的溫柔和包容,希望師父的無私情懷永遠屬于她;可是,她又很清楚的知道她長大了,不該一味的依靠別人,幼鳥羽翼豐了是要飛的,不能再守著母鳥已走的空巢。
她和師父是兩個人,將來走的是不一樣的路,離別是必然的事,她只盼那一天別來得太快。
“那你為什么離我那么遠?”莫滄安向來清冷的面容露出一絲取笑的細紋。
“避嫌!彼氐美碇睔鈮选
“我受傷了。”他厚顏地指著包著白布的手臂。
“所以?”她忍下翻白眼的沖動反問。
“所以我需要你無微不至的照料,譬如我該用藥了!彼庥兴,笑意如霧輕飄過眼底。
季薇薇訝異的睜目,意思是——“你要我喂你?”
“很好的理解,不用我解釋第二遍!彼麧M意地點點頭,狀似欣賞她過人的聰慧,不必明言便知其意。
她用“守護脆弱物品”的語氣好意提醒,“你的另一只手沒斷,相信它還能執行手的功能。”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她的意思簡單明了,他又不是手斷了,干么要人喂,是因為她長了一張奴婢臉,該伺候人嗎?
“我受傷了!彼钟昧送粋借口,然后……“是誰剛才說要聽師父的話?我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你不必做補償嗎?原本我可以不受這傷的,若非某人如地鼠一般四處亂竄,如今的我該完好無缺!
他這話扎中她最痛的穴門,直接,有效。
“卑鄙,拿師父威脅我。”她又不是有意的,誰叫他之前什么也沒做,一直按兵不動,她才會產生誤解。
她以為他已經查出尼姑拐人事件的幕后主使者,但因背后人的權勢過大而決定輕輕放過,只捉幾個小嘍啰交差。
最看不慣官場黑暗的她一心急就行動了,把他的交代拋諸腦后,自認為為民除害,出師有名,誰知一個內奸就把她扳倒,讓她輸得灰頭土臉,十分狼狽,差點連小命都沒了。
“有用就好,何必拘泥形式!笔郎先粲腥四芰钏䴕獾模蟾胖挥兴龓煾。
不過日后會多一個他。
“也對,我很怕師父生氣,雖然機會不多,可是師父不理人的樣子會讓人感到很惶恐。”
好像眼前的事物都失去顏色,暗淡得只剩下灰色,灰蒙蒙的,還下著冷冷的雨。
“靜慈師太會生氣?”完全想象不出來,她就是一個跳脫三界外的出家人,無懼無怨,無喜無悲,心如涅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