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露出缺牙的口嚼著香軟素餅,有點含糊漏風。“那可不,附近幾個鄉鎮丟失了數十個年輕女子,到現在還沒人知曉那些尼姑打哪來,又到哪里去。”
“這事官府不管嗎?”她有意探問。
“管?”他似知內情地用臟污的手指在地上畫圖,呵呵低笑!罢f不定衙門還有她們的人呢!不然怎么大白天的就把人帶走了,捕快們永遠慢上一步,等人走了才出現!
縣衙里有內應?!季薇薇倏地挺直腰,暗忖有此可能性,但表面上不顯情緒!袄细绺缰浪齻兺倪吶?”
似在打盹的老乞丐一咬銀子的硬度,確定是真銀時才露齒一笑!巴笞旌呷ィ蛭鞴樟藦,不過……j
“不過什么?”這老乞丐也是滑溜的,頗會看人眼色。季薇薇暗啐,老鬼貪財,正打算往碗里再丟一兩銀子時,有人早她一步丟下白花花的銀子,五兩重。
“不過什么,如果我聽到的不甚滿意,牢里的空房多得是,不妨去住上一段時日!币坏赖统恋睦渎暿志咄匦缘捻懫稹
老乞丐和季薇薇同時抬頭,前者是瑟縮起身子,一直往陰影處躲,但烏爪似的五根瘦指不忘捉起銀子;后者則是不滿地朝那人一瞪,怪他來搶功,明明她都快問出線索了。
“去問徐三姑,廟口賣香燭的徐三姑,她和尼姑談過話,那些被拐走的女子在失蹤前都跟她買過香燭。”他不會再多說了,打死他也不會再說一句,畢竟銀子要有命才能花。
“徐三姑?”莫滄安與季薇薇互視一眼,眼露疑問。
見老乞丐的嘴再也撬不出話來,在地頭蛇吳捕頭的帶領下,一行人又轉往城西供奉地藏王菩薩的太和廟,廟前有十幾攤賣香燭、紙錢的攤子,廟里香火還算鼎盛,三三兩兩的信眾常常一炷清香敬謝天聽。
但其中以女香客居多,男人看不到兩個,因為廟里還供奉了送子觀音,大廟旁有間小一點的月老廟,求子、求姻緣的女子絡繹不絕,人手一條紅線或三彩鮮明的泥塑娃娃,有男童女娃,向菩薩求子嗣。
“怎么沒用呢?有求有保佑,咱們這太和廟靈驗得很,求了生子就蹦不出女娃兒,想要個千金也絕不會讓你抱個帶把的,看到月老廟供桌上的供品沒,全是得償所愿的信女來還愿的,千里姻緣一線牽,沒落空的!
“你騙人,我家姐兒求了三回都沒成,每回一擲茭就拿回一條紅線,至今我家還沒媒人上門,肯定是廟里神仙不靈……”
第四章廚娘的辦案方式(2)
眉目清朗的少年話說到一半就被某只沾滿香燭味的手捂住,接著是婦人朝地上連呸三口的聲音。
“呸!呸!呸!不可以對神明不敬!那是你家姐兒運道不順,改天讓她上“明月庵”改改運,庵里的慧明師太佛法高深,定能化解她纏成結的姻緣!彼帜芏嘁还P進帳了。
“明月庵呀!徐三姑,不知你從中撈了多少好處?”
一只手往口沫橫飛的徐三姑肩上一拍,她原本不耐煩的轉過身想罵人,但是一看到站在少年身后滿臉氣勢懾人的男人,以及他后頭體格壯實的隨從時,當下啞了口,怔住。
“冤枉呀!縣太爺,民婦真的是無辜的,民婦是規規矩矩賣香燭的老百姓,從來不敢有任何不老實的念頭,辛辛苦苦的到廟口擺攤是為了養家活口,我也是命苦的……”
莫滄安等人將徐三姑帶回縣衙后堂,因為沒確實證據她涉案,故暫時以證人身分回話。
一入縣衙,原本保持很鎮靜的她立即呼天喊地的抱著縣太爺的大腿喊冤枉,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她的日子過得多艱難,一日不干活就有斷炊之虞,上有老下有小的全依賴她吃喝,嫁了個窩囊廢成天只會游手好閑,花她賺來的辛苦錢,她活得連狗都不如。
有多悲慘她就說得多悲慘,彷佛世上只有她一個可憐人,好好地賣著香燭還被人請到縣衙喝茶,她冤吶!不曉得少賣多少銀子,家里的米缸空了,要嚼野菜果腹了。
徐三姑哭得很豪邁,鼻涕也甩得很順手,讓季薇薇避了好幾回,可徐三姑似后腦長眼,每回都往她站的地方甩,她嚴重懷疑徐三姑是有意為之,報復她設陷阱給她跳。
但對于只圖己利不顧他人死活的人而言,正面切入是行不通的,單刀直入法反而會引起疑心,更加沒法從蚌殼嘴里撬出話來,唯有在不設防的一刻挑人弱點踩。
“本官只問你,是否與明月庵的出家人來往密切?”莫滄安話不多,但一臉嚴厲地直問重點。
“這……”徐三姑不哭了,眼神心虛的東飄西移,就是不敢直視正氣凜然的縣太爺,心里虛得慌!百u、賣香燭的,多少會接觸到僧尼,我們也求神拜佛,請菩薩保佑生意興隆!
她的話乍聽之下有幾分道理,實則漏洞百出,城里知名的廟宇不下三座,身為清平縣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有必要求到城外的尼姑庵嗎?還是座沒沒無聞的庵堂,遠在山上?
徐三姑看來不是勤快的人,豈會舍近求遠,若非有不為人知的緣故,她怎會不辭辛勞的勞累雙腿爬上山。
“張家姑娘和阮家小嫂子失蹤前是不是在你這里買過香燭?”如果由她做為引線,話就說得通了。
女子與女子才有話聊,尤其是熟悉的鄉里街坊,一聊起家常自是沒完沒了,聊著聊著就聊到自身。
張家姑娘恨嫁,養到十八、九歲還沒挑到好人家,眼高于頂的她一心想嫁進大戶人家為妻,旁的窮小子一個也看不起,熬著熬著熬成大齡姑娘,最后也急了。
而阮家小嫂子嫁入夫家已有三年,始終未懷上一兒一女,她走廟串寺相當殷勤,就為求一個孩子。
這些家長里短的內宅瑣事他原本是不知情的,僅以尼姑拐人一事著手調查,重點放在神出鬼沒的賊尼姑身上,不曾想過問題出在出事的女子身上,她們的有所求讓人有機可乘,進而將其拐騙。
莫滄安目光清明地看了季薇薇一眼,他們能順利的拉出一條線全是她的功勞,是她不怕日曬雨淋的窩在受害者家后門,與進進出出的下人攀交情,這才套出關鍵性的內情。
求子、求姻緣幾乎是她們的目的,少有例外。
“哎呀!大人,民婦就在廟口賣香燭,來來往往認識的人可多了,張姑娘和阮家小嫂子到廟里拜菩薩哪能兩手空空,她們五次有三次在我這里買香燭。”她把自身撇清,表示生意買賣不足為奇,若心不誠,菩薩不保佑她倆能怪誰。
徐三姑死咬著不松口,還有恃無恐的理直氣壯回話。
“有人看見她們在你的攤子前和數名尼姑相談甚歡,有說有笑地甚為熟稔,隨后不久兩人便不見蹤影!贝艘牲c非同小可,怕是不像表面上那么單純,有可能牽扯甚廣。
今日有個徐三姑,殊不知其它鄉鎮沒有張五姑、陸九姑之類的穿針引線人,脂粉鋪、綢緞莊,首飾鋪子等女子常去的地方,暗暗隱藏著多少污垢,就為了將無知者引誘上勾。
“那是……呃,巧合,誰知道她們最后去了哪里,說不定跟野漢子跑了,我徐三姑賣香燭童叟無欺,幾名出家人在我攤子前有啥好奇怪的,庵堂里也要供佛的香燭呀!”她慌了,臉色微白,手心都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