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果、大青各八錢,白射干、月桃根各五錢煎服,可減緩哮喘發作,再加枸杞子、海松子、生地、熟地各一兩,半酒水燉服,能改善體虛……”人一上年紀毛病就多。
“師太,你說的藥方我們看不懂,也不識字,還有……”粗黑漢子漲紅著臉道:“我們沒錢抓藥……”
靜慈師太把脈的手頓了下,隨即看向一旁的愛徒!白绞幗o這位大娘,一日兩帖,早晚服用。”
“是的,師父。”抓藥她最拿手了。
季薇薇身子一低,就蹲在涼棚的角落挑撿起藥草,有將近上百種常用的藥材,是她和師父一路云游過來看到可用的藥草便采擷,采了一大把曬干后方便攜帶。
這也是她們需要小毛驢的原因,有時一采就采多了,兩人的籮筐裝不下,只好省吃儉用的買頭牲畜載物。
小毛剛買回來的時候瘦瘦小小的,一副撐不到三天的模樣,因為便宜,加上季薇薇的堅持,二人行的師徒硬是多了一頭驢,夕陽西下,三道影子被余暉映照在地上拉得長長的。
“可是我們付不起診金……”田里收成差,手上無銀兩。
念了句佛號的靜慈師太指著他背上的竹筐!澳脙煽幂坎藖韷|,我們師徒好打打牙祭!
“真的可以?”粗黑漢子喜出望外。
“我們的餃子賣完了,正好改做菘菜素餃,兩棵菘菜能包出好多呢!”季薇薇做出想吃菘菜餡餃子的樣子,一直望著人家的竹筐,只差沒動手去拿。
結果粗黑漢子不只送了她們兩棵菘菜,連竹筐都留下了,一共十來棵大菘菜,還說自家種的不值什么,竹筐也是農閑時編的,都給她們,師徒倆卻之不恭。
不過這十來棵菘菜倒讓季薇薇想到明日要賣什么了,她要將一部分菘菜剁碎做素餃子,然后菘菜卷、菘菜豆腐湯,還能和拍碎的豆腐及面粉混勻,做一道炸豆腐。
真好,又有素菜可賣了,師父的生辰快到了,存點銀子給她買冬衣,那件起了毛球的披氅不太保暖。
粗黑漢子攙了老娘走了之后,陸陸續續又有幾名村民來看診,有的家境還過得去,有的是窮哈哈的苦農民,因此有人付診金,有人則拿家里的蘿卜、南瓜、青豆來抵診金。
一旁的莫滄安看得若有所思,悄悄地在隨喜竹罐投下一錠銀子,他覺得靜慈師太以隨緣的心態行醫根本賺不到銀子,反倒要賠進不少藥材。
難怪她的徒弟要兼賣素菜,不然師徒倆的日子肯定過不下去,比目前的情況更窘困。
“公子,該走了,再不走就趕不上下一個投宿地,得露宿荒野。”眼看天色已晚,小七輕輕拉扯了主子一下,提醒他時辰不早了,該趕往下個驛站,住宿都安排好了。
“嗯,該離開了!迸R走前,莫滄安不自覺地看向正蹲在角落切藥、包藥的身影,一抹不明的陰影落在她柔美的側臉。
浩浩蕩蕩的來,靜悄悄的走,沒人聽見馬車離去的聲響,唯有涼棚內的光線漸漸暗淡。
“師父,天黑了。”
送走了看診的病人,師徒倆走出涼棚,最后一點紅日也西沉了,倦鳥歸林,北方第一顆星出現了。
“回我們借住的庵堂吧!這些診金夠你好好發揮了!币皇歉奶幱位危@徒兒倒是可以開間素菜齋。
看滿地的瓜果菜蔬,季薇薇苦著一張臉,“師父,我細胳臂、細腿的,搬不回去。”
“你養小毛干什么,讓你當菩薩供著嗎?”靜慈師太取笑她把干活的驢子當寵物寵。
“小毛還小,會累著。”這是虐待動物,她不屑為之!鞍!那些端著爺兒做派的人走了呀!連聲招呼也不打,真是眼睛長在頭頂上,沒瞧見人吶!”
“走了也好,跟咱們不同道,倒是你別再犯糊涂了,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的話都當倒豆子似的倒出去,為師為你的終身大事著急!
沒等她說完,季薇薇背起一筐菘菜,笑道:“師父,我餓了,我們回去做菜吃!碧铒柖亲颖冉K身大事重要。
第三章大展廚藝救師父(1)
三個月后—
“小毛呀,你瞧見了沒?前頭那座有著灰白土墻,底下有道掉漆大門是我們要去的清平縣,清平清平,聽起來就很有太平日子的味道,等我們到了城里就給你買上等的草料,讓你吃到肚子發脹……”
黃黑毛混雜的大板牙毛驢似聽得懂人話,仰起肥厚的脖子對天叫了三聲,像在說:“你說話算話,不能忽悠驢子!
“你看你呀,又胖了,才走幾步路就喘了,虧你還是負載能力強的牲畜,怎么連只老黃狗都不如,不行呀!要努力,你的糧食要自己賺,不要老想依靠別人……”
荒腔走調的女聲唱起,“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里拿著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嘩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五音不全的季薇薇彷佛不知道她的歌聲有多么鬼哭神嚎,唱完一遍還不夠,又接著唱第二遍、第三遍……還越唱越大聲,佯裝手上拿了一根短鞭,做做樣子朝驢屁股凌空一抽。
不過人有類聚、物有群分,季薇薇的小毛驢和她一樣音感極差,分不出宮、商、角、征、羽,還樂在其中的跟著搖頭晃腦,一副暈陶陶的模樣,不時發出哼哧聲助興。
能忍受一人一牲的魔音穿腦,還能面不改色的念著地藏王菩薩經,靜慈師太的修行又增進了不少,她完全不為所動,宛如置身在梵音繚繞、暮鼓輕揚的寺廟中。
“小毛,做驢子要有志氣,才讓你背一點點東西而已,你要懂得感恩,你看你主子我多疼你,沒舍得在你身后加輛驢車,看看前面那頭牛多可憐,載了一車的糧食,還得連同主人家一家七口人也得載上……”真是太殘忍了,不愛惜動物。
也要進城的牛車和季薇薇師徒離得并不遠,聽到后頭小姑娘的比喻,駕車的牛車主人回頭一瞪。
牛本來就是耕田載物的牲畜,不養來干活難不成當祖宗供著嗎?嗟!你這小姑娘才腦袋被驢踢過,傻的。
“哎呀!小毛,你家主子被人瞪了,全是你這頭少長人腦的笨驢子害的,人家都用傻子的眼神看我,你再不努力,草料減半!编牛↑c銀子,好買兩床厚的棉被。
秋風又起,只怕冬天的腳步也快來了。
“嗯昂!嗯昂!嗯昂!”翻起黃板牙的小毛對愛自言自語的主人大感不滿,對空長嚎。什么都能減就是不能減它的草料,它瘦了,真的好瘦好瘦,瘦骨伶仃,再不讓它吃好草就只剩下一張不值錢的驢皮了。
“誰說不值錢,驢皮能熬成阿膠,那可是上等的補品,能養顏美容,我和師父分著吃,就能成為青春永駐的美魔女,到了六十歲,嫩得掐出水的皮膚還像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這可是傳說中的宮廷御品,她只是聽說,一口也沒嘗過。
一聽要拿它的皮去熬什么膠,小毛眼眶似含著淚,用驢鼻子頂了季薇薇一下,意思是—我有在干活,你看這鍋碗瓢盆不是我在馱,我比牛還強壯,比馬還能拉車。
“可惜你不會說人話,要不然就太好了,我一個人練口才挺寂寞的,老有強者無對手的悲涼,你說我該不該女扮男裝上京應考,以我的才華,肯定考個狀元公、探花郎什么的,反正我全家都死光了,不怕欺君誅九族,大不了絞了頭發當姑子,躲到庵堂里避世,一樣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