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睿了崔守仁一眼,見他對于自己這個辦法似乎有十足的把握,問道:
“什么方法?看你模樣好像一定能成似的!
“肯定能成,如果大人肯開口的話,有一個人一定幫得了大人,而那人……正帶著全部的身家往仁遙來!
趙文睿聽懂崔守仁的話中之意,果斷地否決了,“我娘結束了商號,是要準備養老,以后要跟我同住讓我奉養她的,我怎能反過來向我娘討要她的財產?我做不到!
“就當縣衙向趙老夫人借,這可行嗎?”
“借?光拿這關稅來說,我想提高水路關稅,但那些大商號孝敬的銀子怕是早就打點好府衙那頭了,就仁遙縣目前每年可憐兮兮的稅收,要拿來還款也是杯水車薪……”說到這里,趙文睿突然止了聲。
崔守仁抬眼望向趙文睿,見他露出正在思索什么計謀時才會有的表情,倒也不催促。
辛小月不解為何大人及崔先生都突然噤了聲,正要開口詢問,崔守仁卻以指封唇,對她搖了搖頭,她雖然不明白,但也乖乖的站在一旁沒出聲。
許久之后,崔守仁終于等到了趙文睿露出笑容,那笑容隱含著一抹得意,像是想出了什么絕妙好計。
“大人可是有招了?”
“守仁,你是刑名,你告訴我,我無法提高關稅,但能否減稅?”
“自然可以,只要不動中央稅收,地方稅收縣衙是有權減免的!
“那……核定關稅縣衙管不著,但關卡……是誰管的呢?”
“自是由縣衙來管……”不愧是長年跟在趙文睿身邊的人,崔守仁一下子便猜出了趙文睿心中所想,“大人想限定出關數量?”
“沒錯!先不說陸路官道崎嶇不易貨車通行,水路關稅較低,商號多不選陸路,我以此為借口管制水路出關的數量,但開放陸路出關無限制,這在律法上來說可合法?”
“自然合法,限制關稅低的關卡出關數量,藉以讓商號實行高關稅的關卡通關,這一向是朝廷提高稅收的方法之一,更何況現在仁遙要修筑官道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這么做朝廷也不會有話!贝奘厝蕩缀蹩梢韵胍娔切┐笊烫柡薜靡а狼旋X的模樣了。“做生意耽誤不得,最后他們自然得走陸路,所交的關稅更能解燃眉之急!
“何止如此,這么多年官商勾結不知讓他們賺了多少銀子,我怎能不想辦法讓他們多吐一些出來!
“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你發出公文招商,只要愿意出資修筑官道的商號,縣衙答應自官道修筑之日起算,出關稅額減免三年,朝廷的八成稅賦照繳,縣衙的兩成稅賦可免,每次出關還是如常繳稅,每年年底結算一次,以當年支付稅款最低的月分計算倍數減免稅額!
“雖然是最低月分結算,但大人……這條件也未免太過優渥,對縣庫是一大負擔,更何況如果有多家商號都愿合作呢?”此舉是可以讓大商號出資修筑官道,但縣衙也未免讓利過多。
“自然得采取評選制,我可不希望錯傷無辜,得找那些無良的大商號來入套,來一家我給他三年,來三家就平均分攤只剩一年,我希望能將時間分攤至今年底結算完成!
“為什么是今年?大人說的是官道修筑完畢后起算,雖然水路關稅低,但限制了出關數量,可陸路關稅高,退稅也高!
“我有一個法子,可以用最少的代價來獲得最高的成果;噬辖衲炅髩,日期在何時呢?”
“皇上壽辰是七月十一!
“正是,皇上壽辰是七月十一,而六月也是仁遙縣平均關稅稅收最低的一個月!
“大人為何提起皇上壽辰?”
“守仁,這就回到我方才問你的第一個問題了,我無法提高關稅,但能否減稅呢?”
崔守仁先是一個怔愣,而后便因為意會而與趙文睿一起大笑起來。
只有辛小月仍舊是一頭霧水,“大人,您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趙文睿及崔守仁看著她那一臉傻樣,笑得更開懷了。
“大人,您別一直笑奴婢啊!求求您告訴奴婢,奴婢不會說出去的!
趙文睿拿起桌上的茶杯,掀蓋輕啜一口茶湯,今天的茶香特別清香,入喉也特別溫潤,一定是心情好的關系。
“小月,大人希望減稅能在今年之內結算完畢,就是怕同樣的技倆不能用第二次,而這技倆便是——皇上大壽。仁遙縣要為皇上祝壽,什么禮物最好?”
“什么禮物最好?”辛小月傻傻的重復了一次。
崔守仁看她還是一臉呆愣,再看向趙文睿得意的表情,早想讓這曖昧不清的兩
人有更進一步發展的崔守仁刻意不說,要她自己去問,“這是大人的主意,我怕猜錯,你何不問問他?”說完,他還湊到她耳邊輕聲道:“而且要看著他的眼睛,雙手合十可憐兮兮的求他!
辛小月不懂崔守仁的算計,真的走到趙文睿的身邊,因為他是坐著的,她還蹲了下來雙手合十抬眼看著他,可憐兮兮的道:“大人,求求您告訴奴婢,奴婢真的好想知道,秘密都聽一半了不聽完,很痛苦的!
趙文睿垂首望向她,她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發著光,彷佛能知道這個秘密就此生無憾一般!澳阏嫦氩煌ǎ俊
他拉開身子靠向另一側的椅子扶手,她也跟了上去,雙手抓著空下的扶手,祈求地瞅著他,他被她這可愛嬌憨的表情逗笑了,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見狀,崔守仁側過身掩去笑意。
趙文睿的大手順著辛小月的發絲而下,在她的頰側看見一點墨漬,想她應是研墨時不小心沾上的,便一邊以指腹為她拭去,一邊解釋道:“為君者,最看重的是人心,我在皇上大壽那日發布命令,以皇上大壽為由為仁遙減免稅收,百姓欣喜之下直呼萬歲萬歲萬萬歲,豈不就是收買人心!
“那人心跟大人此計有何關?”
“六月地方稅收,低于六兩者免征,高于六兩者征六兩,我仁遙可以一個月無稅收,換他一條平整暢通的官道!
“原來如此!”辛小月以拳擊掌,站了起來!傲露愂罩挥辛鶅,那么那些商號只能得到以六兩計算倍數的關稅退稅,若來了十二家商號,每家分得三個月,那豈不是只能得到十八兩退稅?”
因為她突然站起身,趙文睿撫著她臉頰的手撲了空,竟讓他一時有些悵然若失,他有些發傻地盯著自己的手,直到察覺到自己的異狀才收回手,再一轉頭,他看見了崔守仁再也掩不住的笑容。
趙文睿正想為自己解釋,辛小月又興奮地說道:“大人,這計真的好妙!”
崔守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辛小月以為崔守仁笑的是這個計謀,但趙文睿卻知道崔守仁是笑他與辛小月之間的互動,趙文睿故意不理會他,但一回頭就看見辛小月正以崇拜的目光看著自己,看來他又得到辛小月的崇拜了。
“辛小月,你又重新覺得我是一個很令人敬佩的官了?”
“哪里重新?奴婢一直覺得大人好厲害的,這一計可一舉解決官道的問題,又可以好好懲戒那些大商號,奴婢好佩服。”辛小月好似已經想到了此計得逞那日,商號大老板們的表情,禁不住開懷大笑。
崔守仁見趙文睿那得到辛小月崇拜就得意不已的表情,微笑著沒有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