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其它,只為了那出言諷刺的女子,實在長得太美。
他一生酷愛花草,尤以芙蓉為最,而此刻眼前這個女子,似極了一株極品的芙蓉。若說清麗,眉宇中靈動慧黠,若說嫵媚,一抬首一回眸,無不風韻天成。風姿綽約處,又豈是三言兩語所能道盡?
這世上怎會有這么如芙蓉姝麗的女子!
他一時竟然看得有些癡了……
“怎么了,趙大人?不會是言盡詞窮了吧?”
“姑娘又是什么人?為什么說話這么刻薄?”雖震懾于她的美貌,卻聽到她咄咄逼人,趙坤皺起了眉頭。
“我么?就是剛才趙大人口口聲聲提到的毫無名節可言的季家惡婦!毕氲竭@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看他人模人樣的,長成一副謙謙君子的嘴臉,偏偏嘴巴這么惡毒,這種人還被稱為當世才子?我呸!
這個美麗的女子,竟是季芙蓉?差一點成為他妻子的季家小姐?
“芙蓉,你出來做什么?”嫌這里還不夠亂是吧!
“爹爹先別生氣,女兒我呀,是專程出來謝謝趙大人的。謝謝趙大人高抬貴手,放了女兒一條生路。若非趙大人寬宏大量,女兒現在不知要怎樣地痛不欲生呢!”
好一個刁蠻的女子!什么美若天仙?正是個表里不一的惡女!
“這番話,在下愿原封不動地贈還小姐!被孟笃茰纾w坤更覺氣憤:“若非小姐懸崖勒馬,趙某人定會抱憾終生!
季芙蓉柳眉倒豎,氣急了他的不知好歹。
如果不是她搶在某人之前發難,此刻這嘴巴惡毒的趙慎言定會身首異處了,那才叫抱憾終生吧!
“趙大人作如是想,也不見得人人就這樣了。就如同令妹縱使有萬般好處,也不見得人人想娶一樣!彼撇降竭B玉身邊,作璀然而笑狀:“趙大人說令妹花容月貌,我想是不假。但說這開封城中的美貌女子,恐怕不只令妹一人吧!我季芙蓉也稱得上姿容過人,單比容貌也應是不輸趙小姐的,趙大人你不是一樣視我如惡婦?”
“娶妻首重才德人品,怎可以貌取之?”趙坤嗤之以鼻。
“趙大人說得對極了!就像我長得不差,但品性不好,趙大人自然是看不上眼,這外貌一條就完全可以略去。但如果說到才德人品,容我放肆,你先前說得半點不差,令妹根本配不上我家先生!
“哦?你倒說來聽聽,月華有哪里配不上這個窮酸?”
“我與月華小姐素不相識,不知她性格怎樣?”
“我妹妹溫良賢淑,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子。”說到妹妹,他不無自豪。
“想來如此!闭f難聽點,就是軟趴趴,大眾化的那一種“閨秀”啦!問也白問,看她那天的樣子就知道了!拔疫想問,這琴棋書畫,令妹又懂得多少?”
“我妹妹的女紅針線,可比御用繡工。操琴彈曲,也深得宮中樂師贊許!
“也就是說,其它三樣都不會嘍?”繡花?只要有錢,什么好的繡工找不到?傻!
“女子無才便是德,只要會家事女紅就足夠了。”就算他心里并不是真這么想的,如今箭在弦上,不這么說也不行了。
“這只是趙大人的想法,我家先生就曾對我說過,一個女子秉性固然是最重要的,但如果是讓他選擇終身相伴的對象,除了品德以外,最好是他賦曲時可以操琴相和,更能暢論古今文章大家的人。他要相守的不只是妻,更是一個相惜相重的知己!
“知己?”趙坤覺得好笑:“我雖不屑于他,但對于他的文章才氣倒是不會否定。當年人稱他為天下第一才子,倒也并非浪得虛名。若說他要找一個能讓他相惜相重的女子為妻,本身就是個笑話!他的琴棋書畫造詣非同一般,當今世上,能在哪里找到一個這樣的女子?”
“就算知己難尋,至少要是一個懂得欣賞他的人才行。如果將來我家先生真娶了令妹,他寫了一首好詩或作了一副好畫,想與令妹分享得意,偏偏令妹一竅不通,想來也沒了興致。雖說我形容得粗俗了一點,但趙大人總聽說過‘青菜蘿卜,各有所好’這句俚語吧!令妹的溫良賢淑,是世上大多男子的想往不錯?蓵r間一長,這溫良賢淑,唯唯諾諾的,豈不無趣?話說回來,我性子不好,又不懂女紅家事,更是會舞文弄墨,倒盡了大多數男人的胃口。但我敢和你打賭,若將我與和令妹放在先生面前讓他選,他選的絕不會是令妹。”
這季芙蓉真是厲害,不卑不亢,說的也不無道理,居然讓他覺得有些理虧詞窮,無言相辯。
“這么說來,小姐是不否認與連無瑕確有私情了?”
“哪里來的私情?我只是說他不會選令妹,又沒講他選的是我!”季芙蓉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私情哪里能亂講,他這是想害她死無全尸嗎?
“你雖然說得頭頭是道,但終究是婦人之見。你們也不用遮遮瞞瞞,當初你季家悔婚的時候,你們兩人之間的事已經傳得滿城風雨。今天又回絕我趙家,費了這么多唇舌,竭力維護對方,無非有了私情。其實我趙某人也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人,你們這樣費力遮掩,實在令人生厭,莫非你們私下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姓趙的!”季芙蓉大叫一聲,嚇了趙坤,季非一大跳。“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禍從口出你懂不懂。
“趙大人!”同一時間,連玉的聲音也透出慌張:“君子應謹言慎行才是!”
“你們這么慌張,不就是此地無銀?”趙坤越發惱怒,冷笑說道。
“你說,他們兩人有什么?”
“又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這季府里,愛插嘴的還真是不少!
“你剛才說,他們兩人有什么?”那聲音冷冰冰的,刺得人發痛。
大廳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白衣人影。
趙坤又是一驚。
這季府里,怎么會有這么個非凡的人物?
令他吃驚的不是這人俊美得不像凡人的容貌,而是這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他二十歲上官拜三品,隨侍圣駕,這多年來,什么樣的奇人異士,高官顯貴沒有見過?可這人只是一襲白衣,往眼前一站,居然讓他生出了敬畏之心。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他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有說過!”季芙蓉拚命否認,臉色發白。
“寒華,趙大人只是心里氣忿,故而賭氣胡說,你不要當真!”連玉上前兩步,擋在趙坤面前。
“真的?”寒華直勾勾地盯著趙坤。
“當然是嘍!”季芙蓉也跑過來,偷偷踹了那罪魁禍首一腳:“口角相爭互出惡語,這很正常。
趙坤吃痛:“你們這是什么意思?趙某所說皆合情理,不是什么妄言!”
死了!這回真會被這個家伙害死了!
季芙蓉面色死白,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姓趙的,我這是前世和你有什么冤仇?你要這么害我!”“季小姐這種模樣,難不成是中了邪?”趙坤嚇了一跳,覺得她十分古怪。
“對,我中邪了!”趙瘋子,還真是要多謝你了!“先生,解釋!”
“這……”解釋?該從何說起。
慘了!
“怪不得你拼了命也要救她。”寒華看向連玉:“你又說視她就像血親……到底哪一種是真的?”
“你這是在生氣?”
季芙蓉大大地一個頭暈!先生在這個時候還不辯解澄清,問這種蠢問題干什么?
“不,我心里很亂!焙A舉手整理他一絲不亂的鬢發,所有人都看見他的手顫抖得厲害。
“那,如果我說我愛著芙蓉,你要怎么辦呢?”連玉平靜地問。
先生!你可真是好心!
寒華的手驀地在鬢邊僵直,嘴唇上連一絲血色也沒有了。
連趙坤也開始覺得事情突然峰回路轉,蹊蹺得不得了。
這人為什么一副這么痛苦的樣子?
“你會動手殺了芙蓉嗎?”連玉又問。
“先生!”季芙蓉輕聲叫著。
這人和他們什么關系,連玉為什么要問這種不合情理的問題?
難道……這人是戀慕著季小姐的?趙坤疑惑著,心里冷哼。
這季芙蓉有什么好的,橫豎不就是個虛有其表的潑婦?
可不大對勁……
所有的人都看得出這個男人此刻心里的掙扎,他的手又開始發抖。
“還是,你會殺了我呢?”連玉微笑著再問。
“夠了,先生!你也太殘忍了吧!你明知道他……”是多么深愛著你啊!
“可以回答我嗎?寒華。”
“不,我不會,我或許會殺了她,但絕不會傷了你!彼恼Z音中有一絲顫抖。
“可是,如果我愛著她,你殺了她不就是傷了我?”
“無瑕,如果是真的!我怕,我會先殺了自己!焙A閉起了眼睛。
看得出來,他是說真的……
連玉斂了笑容,怔怔地望著他。
季芙蓉只覺得胸口一痛,恍似那種煎熬,許久以前,也曾有過。
這人不像戀著嫵媚聰慧的季家小姐,反而跟那文雅謙和的連無瑕之間……
趙坤看著兩人那糾纏的表情,竟也隱約察覺到了這情有多么凌亂紛雜。
“唉──!”連玉長長嘆了口氣,打破了滿室死一樣的沉寂。
寒華睜開了眼睛,卻意外地看見了連玉的笑容。
連玉在笑,有一絲無奈,又一絲驚慌。
他笑著說,一字一字地說:“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謊話!
寒華凝視著他。
“慎言兄,今天的事請恕我無禮。令妹蕙質蘭心,自有良緣相待。我和她此生無緣,還望慎言兄代我向她賠罪!
趙坤只得點頭答應:“方才趙某多有得罪了!”
連玉搖了搖頭:“只是氣話,我不會當真。如果你有心,還是多替芙蓉著想才好。”
趙坤雖覺得這句講得奇怪,但依舊點了點頭。
“芙蓉,你也知道自己性子不好,就不要這么孩子氣了。有些東西可能是你這一生最為想要得到的,可不要因為賭氣而失去了。”
季芙蓉也點了頭。
他回過頭,面向寒華:“我們已經出來得夠久,是時候回長白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