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筆電顯示已過一個鐘頭時,優年真想砸爛手機。她何曾被這樣羞辱過!他是準備讓她等多久?還是真要對她無視到底?
整天效率低到讓她想砍人,熬到下班,她恨恨拿起手機。
“喂,優主播?”傳來偏尖的男音。
“我要你查的怎么樣了?”
“當然在進行了,”邱益光語氣調侃起來:“很急嗎?”
優年抿嘴。“我要結果!
“姊姊的有了,小弟還在查!
“我要你再加上牧洛亭!
“喲!”邱益光聲音更尖,“不是吧!這是大魚,可不便宜。要知道牧社長是你們這行的老手,懂得怎么活在探照燈下,比你還要難纏!
這話說得明褒暗眨,優年聲音冷了:“有結果,當然不會少付給你。”
“是查私生活,我沒想錯吧?”
“不要被他發現!眱災昵械敉ㄔ挕
優年站起身,在光鮮亮麗的辦公室里踱步。為什么?為什么她要査這此一人?
她心中不斷冒出這個問題,但這不僅是一個問題而已。她一向只査工作上要調査的人,就算用上姓邱的這樣不擇手段的角色,至少從不私用,F在為什么破例?而她又為什么要去理會一個對她無視的自大狂?于公于私追在她后面的人不知有多少,就算姓牧的條件再好也得排隊,她何必?
最奇怪的是,她干嘛在工作出紕漏的此時分心這種事?她不是一向工作第一,下班后用男人來調劑?
她最愛聽人家稱她女強人,現在為什么自覺猥瑣、別扭、小家子氣?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她沖出辦公室,外頭大辦公室的人紛紛抬頭,看到是她又馬上低下,誰不知道最近優大主播常發飆,謠言已經開始紛飛了。
優年開車直殺朋友的酒吧。不想要腦中問題無數,只有直接麻痹算了。
NOW!的二月專刊一開始即吸引了狐疑的眼光。在情人節千篇一律俊男擁美女作為封面的期刊架上,很難不立刻注意到一幅線條分明、用色大膽,應該一目了然卻又不是這么回事的繪作上。
總編也極為大器,把雜志長寬增了半倍,似乎打算將封面直接當作藝術作品來展示的陣仗,等于比其他所有期刊大了一倍;且用紙也毫不吝嗇,印刷用色更是細膩講究,價錢上卻未因此調升。NOW!又有歡迎試閱、不準書店封套的政策,結果是路人瞟到一眼就忍不住翻起來了,尤其封面標題還是燙銀的三個字——
為誰愛?
為誰愛?畫面上人物微妙的關聯好像呼之欲出,卻又無法一眼看透。為什么不是問“你愛誰”,而是“為誰愛”?這個問題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旦翻開,故事便開始了。只有四個故事,卻說得很長、很慢、很深,詳細而生活,彷佛你也認識那些故事主角。
直到整本看完,合上雜志,才發現自己又直直盯著那幅封面畫,無聲念出那個標題,腦中跳躍著那活脫脫的人物,這個問題好像有了鉆石般的切面,又彷佛有了血肉靈魂。
以為一定是利用節日、更利用人人向往的愛情來賣雜志的主題,結果讓人感觸良深,深到讓人自問:我愛誰,又為誰而愛?
什么是愛?又為什么愛呢?
聽說很多人站在書店里看到哭了,NOW!官網的留言板差點被灌爆,從第一周的議論紛紛,到情人節那天,僅僅半個月,銷售已破往年紀錄。
突破往年的還有一點,就是這本專題同時印了英文版,作為打進英文期刊市場的初試啼聲之作。
“總編!”連一向沉穩的冬湘宜都是三步并成兩步走進來的,“初步數字真的很嚇人,我們可能會缺貨——”
“我一開始就加印,不會缺貨!
冬湘宜嚇一跳!翱偩幵缰罆t成這樣嗎?”這回內部資深編輯和作者群是直接與牧大及襄依姊弟籌劃完成這期?,聽說是嘔心瀝血,后來又補充專訪了好幾次才定稿。完成后大家的說法是:角度全新,不知道讀者會如何想?
NOW!的東西很“敢”不是新聞,但有些專輯是叫好而不甚叫座,還好有死忠讀者支持穩定成長,且公司累積的財力雄厚,因此編輯沒有太多業績壓力,主要的壓力來自期待牧大總編會欣賞贊同。
但這次期刊牧大告訴作者:不限字數,只求把故事講好。于是每個專訪都有了自己的長度和深度,還有豐富的照片。四個主題開頭各配上襄知的一幅畫,橫跨兩頁,畫風及顏料則完全不同,非常吸睛,且自成話題,已經在網上瘋狂轉寄,聽說還有畫廊來問是否能同步展出。
襄知使用筆名Shan,但沒有登在雜志作者之列,只有畫刊底頁美工組團隊名單里找得到;而刊頭及內頁四幅大受歡迎的插畫則完全沒有署名,冬湘宜覺得可惜,想不透是襄知的意思還是牧大的。
“我本來不知道會不會賣,賣不出去我就免費送!
冬湘宜嘴張得更大了,NOW!還沒有這種前例!八汀l呢?”
“所有慈善機構和學校,包括安親班、補習班跟托兒所!
“啥?小朋友看得懂嗎?”不是她習慣造次,是牧大不討厭問題,甚至鼓勵大家問。
“看不懂內容,看畫也行!
似乎是這樣沒錯。襄知的畫風多變、難以定義,但總帶著一種接近童趣的美感,即使畫得再另類,也讓人覺得“好看”。
“這次真的大成功!”冬湘宜喜孜孜的,“如果不會缺貨,我可以多要幾份帶回家嗎?”她其實已經被好幾個同事托問了,大家都想要!皼]問題,告訴大家一人可以拿五本!
“真的?!謝謝總編!”冬湘宜趕緊出去報喜訊,這期?@然已經有收藏價值,搞不好員工還想高價轉賣哩,牧大和襄家姊弟實在太厲害了!她這個做特助的也與有榮焉。
就說她有世上最棒的工作,大家公認的!
***
情人節好比海嘯洪水,沒有淹不到的地方。不只是各家雜志,報紙、電視、電臺、網站大幅專題,每個沾得到一點邊的商家,從餐廳到百貨公司,甚至賣珍珠奶茶的都推出粉紅特賣商品。玫瑰泛濫成災,氣球跟巧克力好似不要錢,到處看得到牽手的雙雙對對,看在孤家寡人的人眼里,真是情何以堪。
“沒人性的日子I?誰想出來的爛節!”房凌光恨恨地說,把桌上一堆同業雜志互比“粉紅”的?崎_。
“咦?房主編也會沒人陪?”夠資深的Winnie是少數社內能偶爾挖苦房凌光而不被砸的人,這次是真的驚訝。
“不是沒人,是不屑!狈苛韫馄沧。最近不知怎地,看美女愈看愈煩,以前不怕花名,現在卻很不爽這種稱呼。
最他媽的是,腦中常浮現一雙身影,應該超不登對,但又覺得那兩人間有條拉力超強的無形橡皮筋,他是見了哪門子的鬼?!
已經有兩個學齡兒子的Winnie揚眉。情人節一到,很多人都不正常起來,牧大頻頻有新政策,連專題都非常另類;而這個花花公子說什么……不屑女人?
她告別單身日子真的太久了,無法理解新新人類的感情觀。
沒錯,房凌光這男人脾氣大又自戀,但他有金有才又有顏是事實,女人對他趨之若鶩,向來他也來者不拒,現在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