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追問:“關系?你是說愛情?”
她眉蹙得更緊了,然后慢慢舒開,語氣也轉為確定:“沒有這種東西!彼犎弧
“你為這個情人節?肓四敲炊,卻說沒有愛情這種東西?”
“別人想要,我可以理解!
“那這個別人想要的愛情,是什么東西?”
“兩人彼此關懷,是友情變成親情!
“為什么就不能是愛情?友情和親情也是一種感覺和聯系,為什么這兩種可以存在,愛情就不行?”
他的心在跳,他不懂為什么還不熟識她,就能跟她辯這種問題;但她的答案變得很重要,他在乎她的想法,想弄清那顆腦袋里究竟裝了些什么東西。
最諷刺的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愛情是什么,也不確定自己真的想要那種近乎浪費時間的東西,他應該和她撃掌乾杯,互稱同道人才是,為什么竟希望駁倒她?
“燒得熱烈,終成灰燼!
她說得輕而低柔,那雙清澄的眼此時不像是孩子的,而像是僧人的,好像能看透渾濁的世事,而自己不被沾染。
他發現自己無法反駁她。他一向為自己的理智自豪,此時卻感覺心被扎了一下,無端抗拒起來——
“你有過實際經驗嗎?還是純理論?”
“不必死過!
他已經漸漸習慣她的說話方式了。她是說不必死過也知道死不是好事,很多事情不必親身經歷也能明白。
“如果真能燒得熱烈,不也很值得嗎?”
“兩敗倶傷。”
他直直看著她。那么柔軟的聲音,說著那樣決絕的話語,像是一種警告,又似一聲嘆息。
因為她看過襄依失戀受傷嗎?“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她點頭。
“你記得我們在派克屋見過面?”
她看著他。
“那時,你是女生裝扮!
她仍未反應,但眼中閃過一絲驚奇!澳闶且驗槟莻姓楊的男人才打扮成那樣,對不對?”
這樣追問好嗎?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做錯了什么事對不對?對你姊嗎?”他確定他沒有看錯,她眼中那種硬度又回來了。
“他甩了你姊,所以你決定懲罰他?”他輕聲問。
“為什么?”她反問。
他懂,她是在問他為什么要管閑事!拔蚁胫滥愕氖拢娴暮芟,就算是冒犯你的隱私,我也沒辦法不去想。”
“想了又怎樣?”
“想了就可以更了解你!
她搖頭。
她是在說要了解她沒這么簡單,還是不想要他了解她?
“你有你想做的事,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有些時候,想要建立關系,兩人就會相撞、推拉、沖突!
在她表示什么之前,他很快又說:“如果只有一個人想要建立關系,這種沖突就會免不了!
“戰爭?”她簡單問。
“不是,”他也簡單答,“沖突會化解,如果那個想靠近的人是真心的。”真心,他說得很保守了,聽來卻仍然太強烈。不過他是用假設語氣,只是假設而已。
她站起來。“不是真心。”
他也跟著起身。她說他不是真心?“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
“手段!
他用了手段?他啞口。的確,他利用工作,又利用襄依,不是單純地去認識襄知,而是用他認為最快速有效的手段。
誰知捷徑成為死路,她了然的眼光下,他無可辯。
她沒道別就往門口走。他對自己苦笑,自己向來嫌女人吵,現在出現一個敲不開口的女孩,遭報應了吧。
她想走,他沒辦法留;他是躲避女人的高手,要做留住女人的事,一時間不知從何做起。
“我會用真心!彼谒澈笳f。
大概是被她感染了,他說話也開始言簡意賅、一言多意。他是說他不會再用手段找捷徑,他會給她看他的真心;他會尊重她的意愿,不論是不想說話,還是想扮男裝,甚至那顆不愿被打擾的心。
啊,不!最后一項,他會尊重,但不保證不去敲她的心門。
他說的話,自己也沒有想清楚。本來只是對她好奇,后來發現她想法獨特,自然惜才起來,但怎么就不自禁談到真心與關系呢?
本能就知道她心防之強,比起他的更甚。他行事一向多謀,見機便把握,誰知對上她,贏了第一場小戰役,卻埋下失去整場戰爭的危機。
啊,不對,明明跟她說不是戰爭。他嘆息,男人的求勝欲和攻擊性,絕對會把她推得更遠;她用短短幾字便讓他明白,不管他布的是什么局,她根本不想跟他玩。
她沒有回頭,真心二字,他自己聽來都像空氣般虛渺。但他知道她聽見了,不多話的人,聽得怕是更清楚吧。
她說的每個字,他牢牢記住了。
第3章(1)
“WhattheF——”
這是房凌光對牧大的決策最常有的反應,冬湘宜再怎么習慣,還是頭痛起來。房凌光是社內最資深的編輯,從一開始就跟著牧大,早該成牧大肚里的蛔蟲,為什么還老大驚小怪地唱反調?
也虧得牧大包容,不管房主編再怎么吵嚷抗議,從沒聽他對房主編大小聲。也對。牧大是多深藏不露的人,才不會亂罵人呢。
房主編人模人樣的,有著貴族式的英俊,脾氣卻讓人不敢領教。上次冬湘宜交錯稿子,還被他當面丟回來,散了一地要她撿。這次……
“我情人節?呀涀隽藘赡辏裁唇凶魉衲曜约阂?!”房凌光臉色鐵青
“呃……總編交代的!倍嬉苏罩链蟮脑捳f,不敢自作主張透露牧大沒提的事。
“我去年的?屏虽N售紀錄,他是故意忘掉還是怎樣!”
她怎么知道牧大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自己無條件信任牧大,但不會笨到這么說。
看她眨巴著眼無法答話,房凌光嗤笑一聲。“他不敢自己跟我說?好!那家伙什么時候回來?”
冬湘宜咳一聲,房凌光像火山也像狂風,被卷進去的人無一幸免,光是牧大罩得住他,就讓她無盡地崇拜。
“總編說請你訪問優年主播和——”她還來不及說完,房凌光再度發飆!八胗妹琅畞砘爝^去?!”
這些年來冬湘宜已經建立了一個機制,牧大的話她帶到就沒她的事了,其它兩位自己會解決,“總編半小時左右回來!闭f完趕緊走人。
房凌光忿忿坐下,拉開抽屜,里頭沒他要找的東西,砰地一聲猛力關上,不知打松哪根釘子還是螺絲,抽屜往下墜,他趕緊托住。
“F——”
外頭的小編們全都縮肩。房主編辦公室里不時會傳出各種粗俗的詛咒,尤其以F開頭的最頻繁。
門被大力拉開,大家埋頭猛打字,室內頓時只聞電腦按鍵聲。
房凌光狠狠掃一眼整層開放的寬大工作間,數十張隔間桌都坐滿了,但他像變成透明人,沒人看得到。
在眾人屏息等待中,他大踏步轉過中廊去了,全體一致吐氣。
房凌光在儲藏室找到工具箱,剛好又看到上次沒找到的一箱文件-隨意瞟了角落的人一眼。
“喂!那邊那個,把工具箱拿了跟上!
那個背對他在排放紙箱的小伙子好像沒動靜,房凌光正要提高聲音,小伙子慢吞吞排好最后一個箱子,才去角落里拿起箱子,從頭到尾沒看他。
瘦皮猴一只,小白臉狀,態度不理不睬的,這誰?
“你哪來的?”房凌光皺眉。
那男孩終于回應:“本地!
房凌光問的是哪部門,這個看來未成年的小男生卻答本地人,實在很故意!這年頭的孩子就是不受教,他手下每一個都得操,他當壞人也當得很氣,不操永遠不會,難道要他一步一步牽著走?